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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奇遇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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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鬼

这几个功物从排水管里注视着保罗把火扑灭。保罗尽一切努力,把报纸拖出报摊,又去打了一桶水,泼在其余的报纸上。他把报摊的木板墙全部淋湿,以求确保不再重新起火。危险过去后,他打电话通知贝利尼。

“糟透啦,”老鼠塔克望着那些冒烟的、水淋淋的一堆堆报纸杂志说。

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切斯特,你打算怎么办?”猫儿哈里最后说。

“我要回报摊里去,”切斯特说:“如果贝利尼一家发现我走了,他们会以为我放了火,逃走啦。”

“你凭什么能断定他们不会认为你是放了火以后留下来的呢?”塔克说。

“我必须担这个风险,”切斯特说。猫儿和老鼠还没有来得及劝阻他,他已经跳回到报摊里去了。

保罗已经告诉火车司机,他得耽误几班车,要留在这儿等贝利尼一家人。既然报摊的盖子已经揭开,他不能让任何人摆弄那架现金出纳机。他以为刚才那场动物宴会中的杯子和袋子是马里奥或贝利尼留在这儿的。当他把这些东西绕统收拾到垃圾桶里的时候,切斯特跳上了架子。架子上的来西倒没有烧掉,不过每样东西都有一股烟味。蟋蟀闷闷不乐地跳进笼子里,横下一条心,准备对付任何可能发生的事。

贝利尼一家没有多久就赶到了报摊。他们叫了一辆出租汽车。贝利尼一家居然叫了一辆出租汽车,你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确实是紧急事件。切斯特听见他们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从街上的楼梯下来。爸爸正在想方设法安慰妈妈。妈妈因为着急和哮喘病,呼哧呼哧直喘气。她一看到一堆堆烧焦了的报纸杂志,开始摇着头呜咽起来。爸爸扶她坐在凳子上,可是凳子上仍然尽是水。她又站起来,裙子也湿了一块。

“毁啦——我们全毁啦,”她啜泣着:“什么都烧掉啦。”

爸爸想尽一切办法安慰她,跟她说烧掉的不过是几堆《妇女家庭杂志》。可是,妈妈认为他们遇到的是彻底的毁灭,别的一概不信。

在这场悲哀的检阅里,马里奥走在最后面,他首先想到的是蟋蟀的安全。但是,他看到蟋蟀在笼子里,因此决定最好还是不作声,让妈妈这一阵悲伤的发作平息下来。

保罗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们:他怎样闻到了烟味,怎样听到了闹钟响。然后,他谈到老鼠、猫儿和蟋蟀从起火的报摊里逃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贝利尼妈妈说,她的悲愁一变而为愤怒:“猫儿和老鼠又到报摊里来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举起食指,指着马里奥说:“我不是说过蟋蟀会把他的朋友都请进来呀?他可能放火,他是放火犯!”

马里奥完全插不上嘴。他想为切斯特辩护,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他的话就全部淹没在妈妈滔滔不绝的责骂里。妈妈找到了一个应该对自己的不幸负责的谴责对象,没完没了地唠叨着。

妈妈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马里奥怯生生地说:“我的蟋蟀决不会干这种放火烧报摊的事。”

“事实明摆着嘛,”妈妈说:“我们遭了火灾!”

“可是蟋蟀代表好运气呀——”马里奥开始说。

“好运气!”妈妈气冲冲地说:“他吃钱——他放火!他是个不吉利的倒霉鬼,事实就是这样。他带来的是倒霉运,他必须离开这儿。”妈妈两手交叉,迭在胸口上。妈妈这中姿态,马里奥明白,完全意味着一切都绝对完了。

“我可以把他放在别的地方,”马里奥提出这个要求。

“不行,”妈妈一边说,一边摇头,态度坚决得像一扇关死了的门:“他是个倒霉鬼,非滚蛋不可。”

爸爸把指头按在嘴唇上,示意马里奥不要再说下去,父子俩动手清扫起来。他们用手推车运走烧得一蹋糊涂的杂志,再设法修整只稍微烤焦一点的杂志。马里奥拖干净报摊里的地面,妈妈把报纸摊开来晾干。等他们做完的时候,上下班乘客的第一次高潮又要到来了。

切斯特躺在蟋蟀笼的底板上。他感到有罪,因为火哪怕不是他放的,但火灾在某种方式下总是他的过错。如果他不邀请别人到报摊里来,火灾就不会发生。再说,正是由于他演奏伦巴舞曲,才使得塔克忍不住要跳舞,才把火柴撞出来。那张两美元的钞票,也确实是他吃了的。他开始相信自己真是倒霉鬼。

在这天清晨的高峰时刻里,马里奥特别卖劲地高声叫喊着:“买报吧,先生!”“买《时代周刊》吧,买《生活杂志》吧,先生!”爸爸也比平常更起劲。但是,妈妈却郁郁不乐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神情坚毅。尽管报摊那天早晨的生意很好,妈妈还是不肯改变原来的主意。高峰时刻过去后,爸爸出去买一把新锁。

切斯特听到纱纸盒后面沙沙作响,一张熟悉的脸从那儿向外窥探。“情况怎样啦?”老鼠塔克低声耳语着。

“你疯了吗?”切斯特压低嗓子说:“他们正要抓你呢。”

“我必须搞清楚你现在怎么办,”塔克说。

“他们打算把我丢出去,”切斯特叹气说。

“唉,唉,唉,”塔克唉声叹气:“把事情弄成这步田地的就是我呀。要是我把上次剩下的我一生的积蓄都给你,我们也许能买通他们不丢掉你吧。”

切斯特把小小的黑脑袋靠在蟋蟀笼的栅条上。“这次行不通啦,”他说:“贝利尼妈妈已经下了狠心。我也不怪她,但愿我根本没有来纽约就好了。”

“唉,切斯特,”老鼠塔克悲叹着说:“别这样说了!你使我觉得自己像只大老鼠,我突际上不过是只小老鼠啊。”

“这不是你的过错,塔克,”切斯特说:“从从我来到这儿,我对他们一家来说,只不过是坏运气。”

因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蟋蟀开始发出叫声,藉此安定自己的情绪。他觉得,如果把忧愁唱出来,多少会好一些。他显然没有仔细考虑,只不过碰巧奏出了头天晚上听到的一支意大利民歌的头几个音符。这支民歌是这样忧郁伤感,然而又是这样甜蜜动听,恰恰适合他现在的心情。

贝利尼妈妈正在解开一捆《先驱论坛》周刊,忽然听到蟋蟀的演奏。开头,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用意大利语说:“Che cos’e questa?”(这是什么?)

切斯特停止演奏。

“Chi cantava?”妈妈又说:“谁在唱呀?”

马里奥望着妈妈。平常,碰上妈妈说意大利语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她的心情愉快。可是,今天的情况不可能是这样啊。

老鼠塔克非常善于判断别人的性格——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他觉得他在贝利尼妈妈刚才说话的声音里听出了温柔的感情。“再演奏一段吧,”他悄悄地对切斯特耳语。

“她恨我,”切斯特说:“再演奏下去,只去惹得她更加怒气冲冲。”

“只管照我说的做吧!”老鼠焦急地命令蟋蟀说。

因此,蟋蟀又开始演奏。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丢脸已经丢够了,再出一次丑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他正在演奏一支叫《回到梭伦托》的乐曲。这一次,运气特别好,这恰巧是贝利尼妈妈最心灵的歌。爸爸妈妈来美国之前,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爸爸向妈妈求爱,常常在月夜来到她的窗下,弹着一把旧吉他,唱着这支民歌。当蟋蟀演奏的时候,妈妈又陶醉在当年的情景之中:夜静悄悄、暖洋洋的,一轮明月照耀着天鹅一样的那不勒斯海港,爸爸向她歌唱。她想起那些消逝了的岁月,热泪盈眶,情不自禁,柔声地哼起了歌词。

蟋蟀切斯特从来没有像这次演奏得如此美妙。当他听到贝利尼妈妈唱起来了,连忙降低演奏的速度,让她不费力也能跟上。她唱得响的时候,蟋蟀演奏的乐曲声也同样提高。有时,她激动得咽住了嗓子,声音变小了,蟋蟀演奏的乐曲声也跟着变低。不过,蟋蟀的演奏总是使她能够顺利地唱下去,使她始终保持正确的节拍和音调。蟋蟀是十分理想的伴奏人。

马里奥惊呆了。他吃惊地看一看蟋蟀笼子,又看一看自己的母亲。母亲居然唱起歌来,蟋蟀居然能演奏熟悉的歌曲,这两件事都是不可思议的奇迹。母亲特别快乐的时候,有时会吹吹口哨。有一两次,马里奥还听到她哼过歌。可是,这一次,在这儿,母亲竟像一只意大利夜莺一样,居然颤着声音唱起来啦。

切斯特奏完了“回到梭伦托”。

“再奏下去!再奏下去!”老鼠塔克尖声叫着说:“她是爱听忧郁的歌的歌迷。”

在贝利尼妈妈这种陶醉的心情还没有消失以前,切斯特又开始演奏他昨晚在宴会上奏过的歌剧片断。贝利尼妈妈不知道这些歌剧的歌词,但仍然伴随蟋蟀的演奏,哼着歌剧里的一些曲子。马里奥却像石头一样沉默安静。

贝利尼爸爸从锁匠店里回来。下楼梯的时候,他就感到奇怪,因为他没有听到老婆和儿子叫喊卖报的声音。但是,当他走近报摊,听到歌剧《阿绮达》中的大进行曲的旋律从蟋蟀笼里传出来,他就更感到奇怪了。

“他演奏歌剧吗?”爸爸叫喊着。他的一双吃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活像两枚煮熟了的硬鸡蛋。

“嘘——”妈妈朝爸爸挥手。

切斯特记忆乐曲的能力很强。他只要听一遍曲子就能牢记不忘。他奏完所有的歌剧乐曲后停了下来,对仍然躲在纸手绢盒后面的老鼠塔克低声说:“我是不是应该接着演奏流行乐曲呢?”

“等一会儿,”塔克说:“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贝利尼妈妈的眼神如痴如梦,她伸手搂住自己的儿子说:“马里奥,能够唱出这样动人的意大利乐曲的蟋蟀不可能放火,他可以留下来再待一段时间。”

马里奥伸出双手,抱住妈妈的颈子。

“听到了吧?听到了吗?”老鼠塔克尖声说:“你可以留下来啦!好家伙——好家伙——好家伙!这还只是刚刚开头咧。我来当你的经理,好吗?”

“好,”切斯特说。

于是,蟋蟀切斯特(也可以说是任何一只蟋蟀)一生中最不平凡的一周开始了。

斯梅德利先生

清晨两点钟,蟋蟀切斯特的新经理——老鼠塔克在蟋蟀笼子前踱来踱去。猫儿哈里躺在架子上,尾巴懒洋洋地垂下来。切斯特自己随随便便躺在火柴盒里。

“我一直在认真考虑这新的形势,”老鼠塔克严肃地说。“事实上,我整天都不能想别的事。首先要懂得这一点:蟋蟀切斯特是很有才能的人。”

“对呀!对呀!”哈里说。切斯特向他微笑。猫儿哈里实在是个好极了的人。

“第二点,才能是稀有、美妙、宝贵的东西,决不能让它白白浪费掉。”老鼠塔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第三点,才能里也许有——谁说得准呢?也许有一点钱啊。”

“我早就知道,归根到底是为了钱,”哈里说。

“唔,请等一等。哈里,我求求你,先别说我是贪财的老鼠,听我并一分钟再说,”塔克在切斯特和哈里身边坐下来,继续说:“这家报摊的生意很糟糕——对不对?对嘛!如果贝利尼一家快快活活,贝利尼妈妈也就不会老是要赶走切斯特了——对不对?对嘛!她今天喜欢切斯特,是因为切斯特奏出了她心爱的歌曲,但是谁说得出明天她会喜欢切斯特吗?”

“我也很想帮助他们,他们对我这样好,”切斯特插进来说。

“当然罗!”塔克说:“在成功的报酬里,如果有一点点钱落到了那根排水管里——那儿住着切斯特的一个可以信赖的老朋友,啊,那事情也不坏嘛!”

“我还是弄不明白,我们怎么能赚到钱,”切斯特说。

“我还没有制订出详细的计划,”塔克说:“但是,我可以把这一点告诉你:纽约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这里的人愿意对有才能的人付出报酬。因此,事情很清楚,切斯特还得学习更多的音乐。我个人更喜欢切斯特自己作的曲子——你不会见怪吧,切斯特。”

“不见怪,”蟋蟀说:“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呢。”

“不过,人嘛,”塔克继续说:“人总是人——谁能怪他们呢?——他们宁愿听他们自己谱写的乐曲。”

“可是,我怎么能学到新的歌曲呢?”切斯特问道。

“太容易啦,”老鼠塔克说。他冲到收音机旁,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一个旋纽上,啪地一下,打开了收音机。

“别开得太响了,”猫儿哈里说:“外面的人会怀疑的。”

塔克转动旋纽,直到收音机里传出稳定、柔和的音乐。“你就在自己心里默默跟着演奏吧。”他对切斯特说。

这是切斯特接受正规音乐教育的开始。在举行宴会的那天夜晚,他演奏乐曲只不过是闹着玩的,但现在却开始严肃认真地学习人类的音乐。夜晚在没有过完,他已经从不同的交响乐中记住了三个乐章,从音乐喜剧中记住了六支歌,在记住了一支钢琴协奏曲中的独奏部分。此外,他还从宗教晚仪中记熟了四首赞美诗。

第二天是八月最后一个星期天的早上,贝利尼一家三口来揭开报摊的盖子。他们简直不能相信昨天发生的事,急于想看看切斯特是不是会继续演奏熟悉的歌曲。马里奥给蟋蟀带来了平常的早餐:桑叶和水。切斯特悠闲自在地慢慢吃着,他看得出贝利尼一家三口都非常激动,心中有几分得意,有意要让他们等一等。吃过早餐后,他舒舒服服地伸伸懒腰,活动活动自己的翅膀。

因为是星期天,切斯特感到最好先奏一首赞美诗,所以他赞了“耶稣基督”这首赞美诗来开始他的音乐会。爸爸妈妈和马里奥一听到第一个音符,脸上都突然露出了笑容。三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睛里流露出十分快乐的神色,可是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切斯特奏完了“耶酥基督”,停顿了一下。就在这时,斯梅德利先生走近了推推。他是来又违十月的《美国音乐》月刊的。他的雨伞,像平常一样,卷得好好的,挂在手臂上。

“嘿,斯梅德利先生,我的蟋蟀演奏赞美待!”不等这个音乐教师说早上好,马里奥口中就迸出这句话。

“还演奏歌剧!”爸爸说。

“还演奏意大利歌曲啊!”妈妈说。

“哦,哦,哦,”斯梅德利先生当然一句也不信。他说:“我看我们都非常喜爱我们的蟋蟀,不过我们是不是有一点想入非非了呢?”

“嗯,不是我们瞎想瞎说,”马里奥说:“你听吧,他马上又会演奏的。”

切斯特呷了一口水,准备再演奏。他这一次不奏“耶稣基督”,却奏出了激动人心的“基督教的战士们,前进”。

斯梅德利先生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张嘴结舌,脸色变得惨白。

“斯梅德利先生,你要不要坐下来?”爸爸问:“你的脸色不大好呢。”

“我看最好还是坐一坐,”斯梅德利先生一边用绸手帕揩自己的额头,一边说:“你知道,真使我吓了一跳。”他走进报摊里,坐在凳子上,因此他的脸离蟋蟀笼只有几寸远。切斯特演奏了“基督教的战士们,前进”这首赞美诗的第二段,结尾奏出了一声高昂的“阿们”。(译者注:“阿们”是基督祈祷或圣歌的结束语。)

“哎呀,教堂里的风琴手今天早上也是奏这首赞美诗,”这位音乐教师喘着气说:“还赶不上蟋蟀一半好!当然,蟋蟀的演奏不会像风琴一样响亮,但演奏得美妙,这就弥补了音量的不足。”

“这还算不了什么,”贝利尼爸爸骄傲地说:“你应该听听他演奏《阿绮达》。”

“我可以做个试验吗?”斯梅德利先生问。

贝利尼全家马上异口同声说:“可以。”于是,音乐教师用口哨吹出了音阶——多,来,米,发,梭,啦,西,多。切斯特的腿子一屈一伸,就像你的手指飞快地拨弄竖琴琴弦一样迅速,他已经奏完了全部音阶。

斯梅德利先生取下眼镜,泪花润湿了他的眼睛。“他唱的是最高音。”他用颤抖着的声音说:“能够唱这种高音的人,我只见过一个,那是一位女高音歌手,名叫阿拉贝拉·赫弗尔芬格。”

切斯特又开始演奏,奏出他已经学会的另外两首赞美诗——《玫瑰经》和《上帝是坚强的堡垒》,接著演奏钢琴协奏曲。没有一支管弦乐队支持他,蟋蟀自然不能完全按照乐谱奏出这支协奏曲,但是从全面来考虑,他确实了不起。

斯梅德利先生逐步意识到:他是在听蟋蟀主演的音乐会,并高度赞赏蟋蟀的演奏。他特别赞美蟋蟀“处理乐曲短句的技巧”,那就是说,蟋蟀奏出一整段经过句的全部音符,干脆利落,从不让音符滑到一起。有时,某一段使斯梅德利先生深受感动,这位音乐教师就摸摸胸口说:“蟋蟀打动了我这里啊!”

当切斯特演奏节目的时候,已经有一大群人聚集在报摊周围。每奏完一支新的曲子,人们就高声喝彩,向贝利尼一家人祝贺他们这只不平常的蟋蟀。爸爸和妈妈得意洋洋。马里奥也非常高兴,不过在整个夏季里,他早就认为切斯特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演奏结束后,斯梅德利先生站起来,跟爸爸、妈妈和马里奥握手。“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美妙的时刻,我要感谢你们,”他说:“全世界都应该知道这只蟋蟀。”他的脸上突然神采焕发。“哎呀!我看我应该写封信给《纽约时报》的音乐编辑,”他说:“他们一定会感兴趣。”

下面就是斯梅德利先生写的信:

《纽约时报》音乐编辑和纽约市的市民们:

高兴吧,啊,纽约人,因为我们的城市里出现了音乐奇迹!就是今天,8月28日,星期天,肯定是音乐史上将要记载下来的一天。就在这一天,我愉快而又荣幸地出席了平生听到的最美妙的一次个人演奏会,而我自己一生就是致力于音乐这个崇高艺术的。我本人是研究音乐的,以优异成绩毕业于本市一所著名的音乐学院,因此我感到自己有资格判断音乐方面的事。我毫不退疑地说,纽约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美妙的旋律!

“可是,这位艺术家究竟是谁呢?”热心的音乐受好者一定要问。“也许是某一位在欧洲各国首都轰动一时的新歌星刚刚载誉来到纽约吧?”

不,音乐爱好者们,不是什么新歌星!

“那么,也许是某一位小提琴家在演奏中将受情倾注到他心爱的小提琴里面了吧?”

又说错了,音乐爱好者们!

“难道是一位钢琴家,他的长长的敏感的手指在颤抖着的象牙键盘上弹出了神奇的声音吗?”

啊——音乐受好者们,你们怎么也不会猜中的。这位艺术家是一只蟋蟀!一只地地道道的蟋蟀,没有我的半个小指头长——我的小指头是相当长的,因为我弹钢琴。可是,这只蟋蟀却能演奏歌剧乐曲,交响乐曲和流行乐曲。我说这是奇迹,我难道说错了吗?

这位非凡的演奏家在哪儿呢?音乐爱好者们啊,他既不在卡内奇音乐厅,也不在大都会歌剧院。你们可以在时报广场地下车站的一家报摊里找到他,那报摊是贝利尼先生一家开的。每一个从心坎里喜爱音乐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我劝你们——我恳求你们!——决不要错过他的出色的音乐会——不,应该说是辉煌的音乐会!

霍雷肖·P·斯梅德利谨启

附言:我也教授钢琴课程,欲知详情,请写信到:

纽约

63街西1578号

霍雷肖.P.斯梅德利

成名

《纽约时报》的音乐编辑收到斯梅德利先生的信后,感到十分惊奇,但是他是相信新闻自由的,就把这封信刊登在戏剧音乐版上。第二天早晨,成千上万的人,在家里的,在餐桌上的,坐公共汽车和火车到纽约来的,都读到了切斯特的消息。

贝利尼一家清早就来到报摊,爸爸打开一卷《纽约时报》,取出一份,在上面找这封信。找到以后,他大声读给妈妈和马里和奥听。然后无偿劳动和剩余价值,指出资本主义的历史暂时性以及向共,他把报纸叠好,放回到出售的那一堆里面去。

“哦,”爸爸说:“我们中间出了一个名人啦。”

这位名人这时候正在蟋蟀笼里打了一个大呵欠。昨晚,他和他的经理老鼠塔克、猫儿哈里大半夜都没有睡,一直在学新的乐曲。吃过早饭后,又伸了一次懒腰,他拭着摩擦自己的翅膀,就像一个小提琴家试试自己的小提琴有没有走调。翅膀好极啦。每年的这个季节,他的翅膀总是痒酥酥的,想发出叫声。切斯特匆匆地练了几遍音阶,便开始演奏乐曲。

他演奏的第一支由子是昨夜听到的《小夜曲》,作曲的是莫扎特。切斯特、塔克和哈里都喜欢听《小夜曲》。他们认为蟋蟀学这支曲子挺合适,因为他们第一次听这支曲子正是在夜晚,也因为切斯特本身也很小。这是一支可爱的乐曲,曲中的小调听起来像虫儿在四周跳来跳去,过着快乐的时光。

当切斯特演奏的时候,车站里已经挤满了平日那些上下班的乘客。人们聚集在报摊周围——有的是被演奏的乐曲声吸引过来的,有的是想看看他们在报上读到的那只蟋蟀。纽约的情况总是这样:什么地方围住了一群人,更多的人就要走拢来看看别人在看什么。蜜蜂是这样做的,人类也是如此。

有人同是玻在演奏。

“一只蟋蟀,”有个人回答说。

“啊,别开玩笑,”头一个人说,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人前面有一位小个子太太,帽子上插着一根羽毛,正陶醉在音乐里。她回转头去,非常生气地低声说:“嘘!”

在车站的另一角,一个人正在读斯梅德利先生的信,另外两个人也从他的肩膀上伸过头去看这封信。

“天啦!”右边的一个说:“是一只蟋蟀在演奏,谁会相信这样的事呢?”

“这是骗人的,”左边的一个说:“可能是放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