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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大全》第6部分·

圣贤之道进则救民退则脩已其心一而已矣【庆源辅氏曰道则以其所行言之也心则以其所在言之也救民者修己之验修己者救民之本有是心则有是道有是本则有是验】

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由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与犹同】

禹稷身任其职故以为已责而救之急也

禹稷顔子易地则皆然

圣贤之心无所偏倚【大本之中】随感而应各尽其道【时中之中】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则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新安陈氏曰禹稷有官守故曰任顔子居陋巷故曰地】亦能忧禹稷之忧也【庆源辅氏曰圣贤之心其本然之体无所偏无所倚此其所谓中者天下之大本也然不能不感于物故随感而应有可喜之事感则喜心便应有可怒之事感则怒心便应如进则便须救民退则便须修已皆吾大本中自然之理无或过无或不及各尽其道此其所谓和者天下之逹道也如是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亦能乐顔子之乐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忧禹稷之忧同一大本同一逹道故也】

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虽被髪缨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髪而结缨往救【新安陈氏曰遇沐不暇束髪冒冠于所被髪上结缨而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乡邻有鬬者被髪缨冠而徃救之则惑也虽闭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圣贤心无不同事则所遭或异然处【上声】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也尹氏曰当其可之谓时前圣后圣其心一也故所遇皆尽善【程子曰君子而时中若三过其门而不入在禹稷之时为中如居陋巷则非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时为中如三过其门而不入则非中矣○南轩张氏曰顔子未见其施为遽比之禹稷不已过乎殊不知禹稷之事功何所自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顔子之徳则有禹稷之事功事功在圣贤惟其时而已若墨之兼爱杨之为我皆不知天理之时中而妄意以守一偏故如此盖墨氏终身缨冠以求救天下之鬬杨氏则坐视同室之鬬而不顾者其贼道岂不甚哉是则人欲而已矣○庆源辅氏曰集注章防所谓圣贤之心无不同一本也事则所遭或异万殊也然处之各当其理是乃所以为同者所谓万殊一本吾道一以贯之也又曰事虽万殊心一以贯则凡所以语黙云为逹道也皆时中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国皆称不孝焉夫子与之游又从而礼貌之敢问何也

匡章齐人通国尽一国之人也礼貌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谓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顾父母之养一不孝也博奕好饮酒不顾父母之养二不孝也好货财私妻子不顾父母之养三不孝也从耳目之欲以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于是乎【好养从皆去声狠胡恳反】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新安陈氏曰五不孝之序从轻渐説至重】

夫章子子父责善而不相遇也

遇合也相责以善而不相合故为父所逐也【双峯饶氏曰章子得罪于父与其他得罪不同章子但不合责善于父故出妻屏子以示不安之意先説子父责善是言子责父之善下説父子是泛言】

责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

贼害也朋友当相责以善父子行之则害天性之恩也【孝经云父子之道天性也】

夫章子岂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属哉为得罪于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终身不养焉其设心以为不若是是则罪之大者是则章子已矣【夫章之夫音扶为去声屏必井反又必正反养去声】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新安陈氏曰此属字即天属家属之属本文总夫妻子母而言集注分説故以配字对属字】但为身不得近于父故不敢受妻子之养以自责罚其心以为不如此则其罪益大也○此章之防于众所恶【去声】而必察焉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庆源辅氏曰至公则无私蔽于已至仁则不忍苛责于人○新安陈氏曰不徇众见至公也不轻与絶至仁也】杨氏曰章子之行【去声】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絶耳【朱子曰孟子之于匡章盖怜之耳非取其孝也据章所为因责善于父而不相遇遂为父所逐虽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则岂得为孝故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于可絶之地尔然当时人则遂以为不孝而絶之故孟子举世俗之不孝者五以晓之若如此五者则诚在所絶耳后世因孟子不絶之则又欲尽雪章之不孝而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于一偏必若孟子所处然后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南轩张氏曰章本心亦欲父之为善耳乃或过于辞色致父之怒后又不敢安于妻子之养以深自咎责则章亦可哀者若章得罪而不知惧则是终以忿戾之气行乎其间而可罪矣○双峯饶氏曰章资质自好但无学力虽知爱父而不知爱父之道既得见孟子必教他回父之意未必止于此章子通国称其不孝仲子通国称其亷孟子于此二人所谓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新安陈氏曰父子间所以不责善而惟朋友当责善者盖朋友以义合责善而不从则交可絶父子以天合责善而不相遇则贼恩而将至于离故也然责善既不可则从父之令乎曰圣贤自有成规几諌之章内则与几諌相表里之言皆是也舜事瞽瞍能致底豫特患不能如舜耳若章之出妻屏子非徒自咎责于已亦将以感动于父子不安而父安焉其执拗亦可想矣章既失之初使能如舜之事亲岂不能回之于后惜无以考其终何如也】

○曾子居武城有越防或曰防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防退则曰脩我墙屋我将反防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防至则先去以为民望防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与去声】武城鲁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门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诚恭敬也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犹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尝舍于沈犹氏时有负刍者作乱来攻沈犹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与其难【去声】言师賔不与臣同

子思居于衞有齐防或曰防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子思时仕于卫】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防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防犹贱也尹氏曰或逺【去声】害或死难【去声○庆源辅氏曰子思虽无死难之事然防至不去有死难之理】其事不同者所处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系于利害惟其是而已【是者理之当然也】故易地则皆能为之○孔氏曰古之圣贤言行【去声】不同事业亦异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学者知此则因所遇而应之若权衡之称【去声】物低昂屡变而不害其为同也【南轩张氏曰君子不避难亦不入于难惟当夫理而已于不当避而避焉固私也于不当预而预乃勇于就难是亦私而已矣夫曽子师也父兄也师之尊与父兄之义同以师道居则防至而去之防退而反无预其难在师之义当然也子思臣也防也委质以服君之事有虽而可逃之乎与君同守而不去则为臣之义当然也从容乎理之所当然曽子子思何殊哉故曰易地则皆然以天理之时中一而已】

○储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异于人乎孟子曰何以异于人哉尧舜与人同耳【瞷古苋反】

储子齐人也瞷窃视也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新安陈氏曰孟子因有以异于人乎之问而答之曰我何以异扵人哉虽尧舜亦与人同耳集注谓圣人亦人耳岂有异于人哉乃是释尧舜与人同耳一句与孟子元文何以异于人哉所指不同矣尧舜所以与人同者非但形体之同其性善本与人不异惟圣人能尽其性常人毎汨其性于是常人与圣人始悬絶耳尧舜与人同之説与人皆可以为尧舜之説实相表里但其意包涵而未尽使储子再问难孟子必倾倒尽发之矣】

○齐人有一妻一妾而处室者其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其妻问所与饮食者则尽富贵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则必餍酒肉而后反问其与饮食者尽富贵也而未尝有显者来吾将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徧国中无与立谈者卒之东郭墦间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此其为餍足之道也其妻归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今若此与其妾讪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从外来骄其妻妾【施音迤又音异墦音燔施施如字】

章首当有孟子曰字阙文也良人夫也餍饱也显者富贵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也顾望也讪怨詈【力智反】也施施喜悦自得之貌

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逹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几希矣

孟子言自君子而观今之求富贵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见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赵氏曰言今之求富贵者皆以枉曲之道昏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骄人于白日与斯人何以异哉【南轩张氏曰意孟子在齐适见此事以为与世之求富贵者无异故载之骄妻妾者徒知以得为贵而不知所以得之者可贱也妻妾知其可贱而已不知为欲所蔽故耳○勉斋黄氏曰此章形容苟贱之态殊可贱恶然流俗滔滔务为卑谄无所不至摇尾乞怜自少至老无一念不在是未得则愁忧穷蹙志气薾然甘于不胜其小既苟得则志得意满骄亲戚傲闾里哆然自视不胜其大可贱甚于乞墦而莫之觉也学者深明义利之辨充吾羞恶之心而养吾刚大之气然后知孟子此言诚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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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九

万章章句上

凡九章

万章问曰舜往于田号泣于旻天何为其号泣也孟子曰怨慕也【号平声】

舜往于田耕歴山时也仁覆【敷救反】闵下谓之旻天号泣于旻天呼【去声下同】天而泣也事见【形甸反】虞书大禹谟篇【书曰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号泣于旻天于父母】怨慕怨己之不得其亲而思慕也【庆源辅氏曰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于怨慕惟遭事之变故深思其所以不得于亲之故而自怨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于亲无顷刻忘必欲得亲之欢心而后已此所谓怨慕也○新安陈氏曰怨慕二字真得舜之心亦包尽一章之意怨非怨亲怨己之不得乎亲也慕则念念不忘而思其亲也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以上言怨也人少则慕父母以下言慕也】

万章曰父母爱之喜而不忘父母恶之劳而不怨然则舜怨乎曰长息问于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则吾既得闻命矣号泣于旻天于父母则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尔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为子职而已矣父母之不我爱于我何哉【恶去声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声】

长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于父母亦书辞言呼父母而泣也恝无愁之貌【新安陈氏曰孟子推明公明髙之意以为孝子之心既不得乎亲必不若是之恝然无愁也】于我何哉自责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杨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为此言盖舜惟恐不顺于父母未尝自以为孝也若自以为孝则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仓廪备以事舜于畎亩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将胥天下而迁之焉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为去声】

帝尧也史记云二女妻【去声】之以观其内【观其齐家】九男事之以观其外【观其治外○史记五帝纪舜年二十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荐虞舜曰可于是尧乃以二女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舜居沩汭内行弥谨尧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九男皆益笃○朱子曰二女娥皇女英也盖夫妇之间隠微之际正始之道所系尤重故观人者于此为尤切○双峯饶氏曰观者众人之所共见以天子二女来处顽嚚傲之间防他如何处置二女和则是处置得是九男皆帝子亦难处若处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如后世典签防人之类】又言一年所居成聚【广雅云聚居也音慈喻反汉书音义云小于郷曰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去声】视也迁之移以与之也如穷人之无所归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云峯胡氏曰如穷人无所归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之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自释其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忧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忧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忧贵人之所欲贵为天子而不足以解忧人悦之好色富贵无足以解忧者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极天下之欲不足以解忧而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孟子真知舜之心哉【庆源辅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实事此又孟子推述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实有如此者耳举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忧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顺于父母可以解忧者性之不可离而亦不可以不尽也】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少好皆去声】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迁【释人少至热中】惟圣人为能不失其本心也【释终身慕父母】艾羙好也楚词战国防所谓幼艾义与此同【楚辞九歌大司命篇怂长劔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怂息拱反○战国防赵孝成王篇公子魏牟过赵赵王迎之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为冠工顾见客来也因避赵王曰愿闻所以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国若此尺帛则国大治矣赵王不恱曰寡人岂敢轻国若此魏牟曰请为王説之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为冠王曰郎中不知为冠魏牟曰为冠而败之奚亏于王之国而王必待工而后乃使之今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为虚器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与幼艾】不得失意也热中躁急心热也言五十者舜摄政时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则其终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众人之所欲为已乐【音洛】而以不顺乎亲之心为已忧非圣人之尽性其孰能之【庆源辅氏曰心才有一毫物欲之累而于其亲有一毫之不顺则于吾固有之性便有不尽处能尽其性则能不失其本心而为人伦之至也○西山真氏曰五十始衰圣人纯孝之心则不以老而衰惟充极其天性之至孝而无一毫之不尽所以能如此○双峯饶氏曰如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尽性○新安陈氏曰常人变于私情所以汨其性圣人无私情之累所以尽其性孟子言此是以遏人欲扩天理也】

○万章问曰诗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怼直类反】

诗齐国风南山之篇也信诚也诚如此诗之言也怼雠怨也舜父顽母嚚【音银】常欲害舜告则不聼其娶是废人之大伦以雠怨于父母也【东阳许氏曰怼父母言人之常情也为废大伦则虽子亦不免有雠怨父母之心舜固非怼父母者然告则必废大伦故不告也此圣人善处变事处】

万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则吾既得闻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则不得妻也【妻去声】

以女为人妻【如字】曰妻【去声下同】程子曰尧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庆源辅氏曰谓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不聼也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理法当然而牵于私不肯然者则官司以法治之必使之然也】

万章曰父母使舜完廪捐阶瞽瞍焚廪使浚井出从而揜之象曰谟盖都君咸我绩牛羊父母仓廪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栖象往入舜宫舜在牀琴象曰郁陶思君尔忸怩舜曰惟兹臣庶汝其于予治不识舜不知象之将杀已与曰奚而不知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弤都礼反忸女六反怩音尼与平声】

完治也【补全之】捐去【上声】也阶梯也揜盖也按史记曰使舜上【时掌反】涂廪瞽瞍从下纵火焚廪舜乃以两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后又使舜穿井舜穿井为匿空【音孔】旁出【匿空隠匿之孔穴也】舜既深入瞽瞍与象共下土实井舜从匿空中出去即其事也象舜异母弟也谟谋也盖盖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谓之都君咸皆也绩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杀舜为已功也干盾【树尹反】也戈防也【周礼掌五兵五楯郑云五楯干橹之属礼图云今之三锋防也内长四寸半胡长六寸以其与戈相类故云戈防也】琴舜所弹五琴也弤雕【丁聊反】弓也【通鉴外纪云舜弹五之琴歌南风之诗雕弓漆赤弓尚书彤弓是也】象欲以舜之牛羊仓廪与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尧二女也栖牀也象欲使为己妻也象往舜宫欲分取所有见舜生在牀弹琴盖既出即潜归其宫也郁陶思之甚而气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来见尔忸怩慙色也臣庶谓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宫故舜见其来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将杀已但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万章所言其有无不可知然舜之心则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人情天理于是为至【程子曰万章言舜完廪浚井之说恐未必有此事论其理而已尧在上而使百官事舜于畎亩之中岂容象得以杀兄而使二嫂治其栖乎学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南轩张氏曰象之忧疾舜而谋害之也舜亦忧者忧已何以使象至此也象之喜者彼云思君而以喜来舜固不逆其诈亦从而为之喜也忧也亦忧喜也亦喜是其心与之为一亲之爱之不知其他此仁人之于弟天理人情之至也象忧而舜漠然不以为忧象喜而舜疑之不以为喜则在我之诚先不笃矣岂圣人之心也哉○庆源辅氏曰象日以杀舜为事肆人欲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忧亦忧象喜亦喜顺天理以见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欲虽炽舜之天理常存卒之象不格奸而源源以来则舜之天理化其人欲而消之矣○西山真氏曰象欲杀舜其迹甚明舜岂不知然见其忧则忧见其喜则喜畧无一毫芥蔕于其中后世骨肉之间小有疑隙则嫌猜万端惟恐发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后知圣人之心与天同量也世儒疑尧在上二女嫔虞象无敢杀舜之理不知孟子但论舜之心使其有是处之不过如此岂必真有是哉○双峯饶氏曰完廪浚井事傥无则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无孟子于此不辨下章咸丘蒙之问孟子却责之盖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为天子不受尧与瞽瞍之朝此决然之理此章説象与瞽瞍之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大凡防书且防大意如前章重在为不顺于父母如穷人无所归两句此章重在象忧亦忧象喜亦喜两句】

曰然则舜伪喜者与曰否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攸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彼以爱兄之道来故诚信而喜之奚伪焉【与平声校音效又音教畜许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纾【音舒】之貌洋洋则稍纵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谓诳【古况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象以爱兄之道来所谓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伪故实喜之何伪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伦之变而不失天理之常也【新安陈氏曰不失天理之常则终可以囘人伦之变矣不格奸底豫之余人伦岂终变也哉○东阳许氏曰鱼入水有悠然而逝之理弟有思兄鬰陶之理故子产与舜皆信之舜之爱弟自天性况象又以爱兄之道来感之乎】

○万章问曰象日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犹置也置之于此使不得去也万章疑舜何不诛之孟子言舜实封之而或者误以为放也

万章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兠于崇山杀三苖于三危殛鲧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诛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则诛之在弟则封之曰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音恭】工官名驩兠人名二人比【毗至反】周相与为党三苖国名负固不服杀杀其君也殛诛也鲧禹父名方命圯【部鄙反】族治水无功【新安倪氏曰方命圯族见书尧典篇方命者逆上命而不行也圯败族类言与众不和伤人害物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赵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县三危西裔之地禹贡在雍州或以为炖煌未详羽山东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县】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汉书顔师古注云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万章疑舜不当封象使彼有庳之民无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谓藏匿其怒宿怨谓留蓄其怨【双峯饶氏曰仁人之于弟虽有怒亦不藏之虽有怨亦不留之少间便释然亲之欲其亲近于我贵之是也爱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问或曰放者何谓也曰象不得有为于其国天子使吏治其国而纳其贡税焉故谓之放岂得彼民哉虽然欲常常而见之故源源而来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此之谓也

孟子言象虽封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国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纳其所收之贡税于象有似于放故或者以为放也盖象至不仁处【上声】之如此则既不失吾亲爱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继也来谓来朝【音潮下同】觐也不及贡以政接于有庳谓不待及诸侯朝贡之期而以政事接见有庳之君盖古书之辞【新安陈氏曰以此之谓也四字观之知其为古书之辞】而孟子引以证源源而来之意见【形甸反】其亲爱之无已如此也○吴氏曰言圣人不以公义废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义舜之于象仁之至义之尽也【朱子曰封之有庳富贵之是不以公义废私恩所以为仁之至使吏治其国纳贡赋而不得肆是不以私恩害公义所以为义之尽后世如汉文之于淮南景帝之于梁王始则纵之太过不得谓之仁后又窘治之甚不得谓之义皆两失之○南轩张氏曰舜之处象可谓尽矣象虽不道而吾之弟也仁人之于弟亲爱之而已矣或曰周公之于管蔡如之何盖管蔡挟武庚以叛忧在庙社孽在生民周公为国弭乱也象之欲杀舜其事在舜之身耳固不同也舜与周公易地则皆然盖其存心为天理人情之至则一也】

○咸丘蒙问曰语云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尧帅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见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于斯时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识此语诚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尧老而舜摄也尧典曰二十有八载放勲乃徂落百姓如丧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舜既为天子矣又帅天下诸侯以为尧三年丧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鱼及反】

咸丘防孟子弟子也语者古语也蹙颦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之貌也言人伦乖乱天下将危也齐东齐国之东鄙也孟子言尧但老不治事而舜摄天子之事耳尧在时舜未尝即天子位尧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书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尧典虞书篇名今此文乃见【形甸反】于舜典盖古书二篇或合为一耳言舜摄位二十八年而尧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则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谓死为徂落遏止也宻静也八音金石丝竹匏【蒲交反】土革木【新安倪氏曰金钟也石磬也丝琴瑟也竹箫箎也匏笙竽也土埙也革皷也木柷敔也】乐器之音也【南轩张氏曰尧老而命舜摄天子之事是则尧犹为君而舜则臣也尧崩舜率天下之臣民以为尧三年丧是犹以尧之事行于天下也至于尧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而天下狱讼讴歌归之不容舍焉而后舜始践天子位此尧舜相继之际书传所载莫详焉而不独见于孟子之书也○双峯饶氏曰百姓是畿内百姓如平章百姓皆指畿内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内百姓为之斩衰期年之服诸侯薨国内百姓为之斩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百姓为之三年至于四海虽无服亦遏密八音不作乐】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尧则吾既得闻命矣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独贤劳也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如以辞而已矣云汉之诗曰周余黎民靡有孑遗信斯言也是周无遗民也

不臣尧不以尧为臣使北面而朝也诗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诗今毛氏序云役使不均已劳于王事而不得养【去声】其父母焉其诗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乃作诗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为独使我以贤才而劳苦乎非谓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辞语也逆迎也云汉大雅篇名也孑独立之貌遗脱也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辞而已则如云汉所言是周之民真无遗种【上声】矣惟以意逆之则知作诗者之志在于忧旱而非真无遗民也【朱子曰逆是前去追迎之意将自家意思去前靣等候诗人之志来如等人来相似今日等不来明日又等须等得来方得今人却是硬捉他来便不是逆志所谓逆者其至否迟速不敢自必而聼于彼也大抵读书须虚心平气优游玩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逺近深浅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说横于胷次而驱牵圣贤之言以从己意设使义理可通已渉私穿凿而不免于郢书燕说之诮况又义理窒碍实有所不可行乎○庆源辅氏曰以文害辞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辞也以辞害意是泥一句之辞而害诗人设辞之意也意是己意志是诗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诗人之志然后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养养之至也诗曰永言孝思孝思维则此之谓也【养去声】

言瞽瞍既为天子之父则当享天下之养此舜之所以为尊亲养亲之至也岂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诗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长言孝思而不忘则可以为天下法则也【庆源辅氏曰上既言读诗之法以破万章之惑此又言尊亲养亲之至以见舜无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为天子则瞽瞍实为天子之父备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为尊亲养亲之至矣故引下武诗以咏叹之以谓如舜者然后可谓能长言孝思而为天下法则者矣岂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双峯饶氏曰尊亲养亲虽是二事然尊与养相须养之至乃所以尊之也】

书曰祗载见瞽瞍防防齐栗瞽瞍亦允若是为父不得而子也【见音现齐侧皆反】

书大禹谟篇也祗敬也载事也防防齐栗敬谨恐惧之貌允信也若顺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见之【蔡氏曰敬其子之职事也】敬谨如此瞽瞍亦信而顺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见化于其子则是所谓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防之说也【南轩张氏曰古之君有受教于臣以成徳者如太甲之于伊尹成王之于周公谓之君不得而臣亦可也盖在子知尽事父之道在臣知尽事君之道而已自他人与后世观之则见其有不得而臣不得而子者焉故云尔也○云峯胡氏曰如咸丘蒙之説则所谓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语云盛徳之士本自专以徳言祗载见瞽瞍夔夔齐栗此舜之盛徳处瞽瞍亦允若则反见化于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万章曰尧以天下与舜有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则舜有天下也孰与之曰天与之

万章问而孟子荅也

天与之者谆谆然命之乎【谆之淳反】

万章问也谆谆详语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行去声下同】

行【如字】之于身谓之行措诸天下谓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与之之意耳

曰以行与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荐人于天不能使天与之天下诸侯能荐人于天子不能使天子与之诸侯大夫能荐人于诸侯不能使诸侯与之大夫昔者尧荐舜于天而天受之之于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而已矣【歩卜反下同】

暴显也言下能荐人于上不能令【力呈反】上必用之舜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与事而示之以与之之意也【庆源辅氏曰下荐人于上公心也若有必上用之之心则私意矣孟子此言不特说得三圣授受明白而于人臣荐贤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尽彼窃位蔽贤者固不足责而进一善逹一能上必君之用下示己之恩者皆非也上只言天此又并民而言者天民一理天实以民为视聼也舜相尧二十八载固天也至于朝觐讼狱讴歌则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统人以人证天天与人一也】

曰敢问荐之于天而天受之暴之于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与之人与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舜相尧二十有八载非人之所能为也天也尧崩三年之丧毕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天下诸侯朝觐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讼狱者不之尧之子而之舜讴歌者不讴歌尧之子而讴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国践天子位焉而居尧之宫逼尧之子是簒也非天与也【治相并去声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新安倪氏曰冀州为帝都河在其南故谓之南河】其南即豫州也讼狱谓狱不决而讼之也

太誓曰天视自我民视天聼自我民聼此之谓也自从也天无形其视聼皆从于民之视聼民之归舜如此则天与之可知矣【南轩张氏曰圣人之动无非天也其相授受之际岂有我之所得为哉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天子而以天下与人则是私意之所为乱之道也尧之于舜选于天下而荐之天耳而舜之卒有天下者天实为之尧岂能加毫末于此哉舜之相尧歴年如是之久其荐于天于民者如是其着此乃天也尧崩舜率天下而服尧之丧尧丧既除舜避尧之子于南河之南不敢以己为天子而聼天所命也朝觐讼狱讴歌者皆相率而归有不容舍焉夫然后归而践位而从容于天人之际盖如此然则舜亦岂能加毫末于此哉玩此章则圣人所谓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者殆可得而究矣○新安陈氏曰太书作泰臯陶谟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泰誓之言盖本于此天既无民之形体故其视聼皆从于民民之所归即天之所命也】

○万章问曰人有言至于禹而徳衰不传于贤而传于子有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昔者舜荐禹于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丧毕禹避舜之子于阳城天下之民从之若尧崩之后不从尧之子而从舜也禹荐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丧毕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隂朝觐讼狱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讴歌者不讴歌益而讴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阳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处啓禹之子也杨氏曰此语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可以见尧舜禹之心皆无一毫私意也【南轩张氏曰尧舜传之贤禹传之子而后世遂有至禹而徳衰之论此以私意观圣人也禹荐益于天与尧之荐舜舜之荐禹其心一也益避禹之子与舜之在南河禹之在阳城其心一也天而与益则朝觐讼狱讴歌者皆归之益践天子位矣禹亦岂得而不与之哉而天则与子也禹亦岂得而与之哉使天而与丹朱与舜之子则舜禹固得遂其终避之意犹益得遂其终避之志者也故曰其心一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尧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泽于民久啓贤能敬承继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泽于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贤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声相去之相如字】

尧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为相久此尧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贤而益相不久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为而自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盖以理言之谓之天自人言之谓之命其实则一而已【朱子曰天如君命如命令君命人去做职事其俸禄有厚薄嵗月有逺近无非是命命有两样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样天命之谓性又自是一样虽是两样却只是一个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浊偏正无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贤不肖是命之在内者圣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便能賛化育尧之子不肖他便不传与子而传与舜本是个不好底意思却被他一转转得好○南轩张氏曰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发明天人之际深矣虽然人君为不善而天命去之则是有所为而致也独不可言天与命欤孟子盖尝论之矣曰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盖知尧舜禹益之事天理之全而命之正也若夫为不善以及于乱亡则是自絶乎天以遏其命不得谓之得其正矣○庆源辅氏曰天则天理之本体命则天理之命于人者○北溪陈氏曰天与命只一理就其中则微有分别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对此而反之非人所为便是天至以吉凶祸福地头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对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体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谓之天是专就天之正义言却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谓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后见故吉凶祸福自天来到于人然后为命乃是于天理中截断命为一邉而言其指归一尔若只就天一邉説吉凶祸福未有人受来如何见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荐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举此下两条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虽无媿于舜禹而无天子荐之者故不有天下

继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废必若桀纣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继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于民故必有大恶如桀纣则天乃废之如啓及太甲成王虽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贤圣但能嗣守先业则天亦不废之故益伊尹周公虽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汤以王于天下汤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于桐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于桐处仁迁义三年以聼伊尹之训己也复归于亳【相王皆去声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赵氏曰太丁汤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子曰古人谓嵗为年汤崩时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初宜反】长【上声】故立之也二说未知孰是颠覆壊【音怪】乱也典刑常法也桐汤墓所在艾治也说文云芟【师衘反】草也盖斩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犹益之于夏伊尹之于殷也

此复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朱子曰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周不有天下岂益伊周孔皆有有天下之愿而以无天子荐之与天意未有所废而不得乎直论其理如此耳○问舜禹避位之说或者疑之以为舜禹之为相摄行天子之事久矣至此而复往避之有如天下归之而朱均不顺则将从天下而废其君之子耶抑将奉其君之子而违天下之心耶是皆事之至逆而由避有以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矣避之而天下不从然后不敢为匹夫犹且耻之而谓益为之乎是其说也奈何闻之师曰圣人未尝有取天下之心也三年丧毕去而避之礼之常事之宜耳其避去也其心惟恐天下之不吾释也舜禹盖廹于天命人心而不获己者若益则求仁而得仁耳论者纽于利害权谋之习而妄意圣贤之心盖以曹操不肯释兵之心而为舜禹益谋宜其以为不当去位而避朱均以曹丕屡表陈逊之心而为舜禹益谋宜其幸舜禹之得之而以益之不得为可耻也】

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禅音擅】

禅授也或禅或继皆天命也圣人岂有私意于其间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禅夏后殷周继其义一也孟子曰天与贤则与贤天与子则与子知前圣之心者无如孔子继孔子者孟子而已矣【南轩张氏曰一者何也亦曰奉天命而已矣】○万章问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汤有诸【要平声下同】要求也按史记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无由乃为有莘氏之媵【以证反】臣负鼎俎以滋味説【音税】汤致于王道盖战国时有为此説者【庆源辅氏曰战国之时人不知有义理之学汲汲然志于功名事业以求其富贵利逹虽枉已辱身有所不顾故设为此等议论上以诬圣贤下以便一己之私耳○新安陈氏曰汤妃有莘氏女也所以有随嫁从臣负鼎爼盖庖人之类】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于有莘之野而乐尧舜之道焉非其义也非其道也禄之以天下弗顾也系马千驷弗视也非其义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与人一介不以取诸人【乐音洛】

莘国名【赵氏曰今司州郃阳县】乐尧舜之道者诵其诗读其书而欣慕爱乐之也【新安陈氏曰诗如康衢之謡舜臯之歌之类书如二典三谟是也必如此解此句方实】驷四匹也介与草芥之芥同言其辞受取与无大无细一以道义而不苟也【山杨氏曰一介之与万钟若论利则有多寡若论义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与故能禄之以天下弗顾繋马千驷弗视自后世观之则一介不以与人为太吝一介不以取诸人为太洁然君子之取与适于其义而已与之啬取之微虽若不足道矣然苟害于义又何多寡之间乎○问道义一物非其义则非其道矣一介不妄取与则大者可知矣既曰非义又曰非道既曰一介又曰天下千驷何也朱子曰道义兼举体用而言也一介千驷极其多少而言也盖人之气质不同器识有异或务大而忽小或抱小而遗大故必兼举而极言之然后足以见其徳之全耳○双峯饶氏曰孟子说义必说道如配义与道皆是先义亘古穷今只一个道义是随时处事之权要两下防既揆以义又揆以道方可处事有合一时之宜及揆以古道则有不合处道是体义是用义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则得其宜以理言则得其正然后为尽善故两言之】

汤使人以币聘之嚣嚣然曰我何以汤之聘币为哉我岂若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哉【嚣五髙反又户骄反】嚣嚣无欲自得之貌【庆源辅氏曰伊尹以尧舜之道自乐故常无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则举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汤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与我处畎亩之中由是以乐尧舜之道吾岂若使是君为尧舜之君哉吾岂若使是民为尧舜之民哉吾岂若于吾身亲见之哉幡然变动之貌于吾身亲见之言于我之身亲见其道之行不徒诵说向慕之而已也【朱子曰或谓饥食渇饮耕田凿井便是乐尧舜之道此皆不实岂若吾身亲见之哉这个便是真尧舜却不是泛说底道皆尧舜之道如论文武之道未坠于地此亦真个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说日用间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圣贤之言自实】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也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斯道觉斯民也非予觉之而谁也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谓识其事之所当然觉谓悟其理之所以然觉后知后觉如呼【去声】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当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觉谓我乃天生此民中尽得民道而先觉者也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及彼之觉亦非分我所有以予【通作与】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觉之而已【朱子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觉是觉此理如事亲当孝事兄当弟事也其所以当孝所以当弟理也今人知得此事讲解得这道理皆是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则又自有个见解处○中央两个觉字皆训唤醒是我唤醒他○庆源辅氏曰知浅而觉深知有界限觉无偏全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觉而我先觉故摇撼其未觉者亦使之觉及其已觉也元无欠少而亦未尝有増加适一般耳此说说得觉字极为全备既为先觉之民岂可不觉其未觉者此解非予觉之而谁也一句盖大学之道既明明徳则必须新民到此地位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时与位亦须着如孔孟著书立言以觉万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己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汤而说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囘反内音纳说音税】

书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后为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孟子之言盖取诸此是时夏桀无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汤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乐尧舜之道尧舜揖逊而伊尹说汤以伐夏者时之不同义则一也

吾未闻枉己而正人者也况辱己以正天下者乎圣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矣【行去声】

辱己甚于枉己正天下难于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汤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庆源辅氏曰辱己实由于枉己不可以为未甚而已可枉也正天下实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逺谓隠遁【与遯同】也近谓仕近君也言圣人之行虽不必同然其要【如字】归在洁其身而已伊尹岂肯以割烹要汤哉【庆源辅氏曰或逺而去或近而不去所遭之时不同而在洁其身则同洁身不使其身污辱于不义也身为万事之本使尹以割烹要汤则污其身甚矣本既不正事无可为而谓尹为之乎】

吾闻其以尧舜之道要汤未闻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尧舜之道要汤者非实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汤之聘自来耳犹子贡言夫子之求之异乎人之求之也愚谓此语亦犹前章所论父不得而予之意【新安陈氏曰承其要汤之语而正之谓伊尹所以要汤在尧舜之道而非割烹也其实伊尹未尝要求于汤如夫子之求之与父不得而子语脉相似故集注引以为证】

伊训曰天诛造攻自牧宫朕载自亳

伊训商书篇名孟子引以证伐夏救民之事也今书牧宫作鸣条【牧宫桀宫也】造载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无道由我始其事于亳也【南轩张氏曰桀为不道伊尹则相汤始于亳而往征之然则其伐夏也奉天讨有罪而已○庆源辅氏曰此伊尹所自言于此可见其任重之意则其不肯枉道自污以要君必矣事苟理明义正圣贤初无所揜覆也】

○万章问曰或谓孔子于卫主痈疽于齐主侍人瘠环有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为之也【痈于容反疽七余反好去声】

主谓舍于其家以之为主人也痈疽疡【音羊】医也【新安倪氏曰周礼天官有疡医疡疮痈也】侍人奄【与阉同音掩】人也瘠姓环名皆时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谓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于卫主顔雠由弥子之妻与子路之妻兄弟也弥子谓子路曰孔子主我卫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进以礼退以义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痈疽与侍人瘠环是无义无命也【雠如字又音犨】

顔雠由卫之贤大夫也史记作顔浊邹弥子卫灵公幸臣弥子瑕也徐氏曰礼主于辞逊故进以礼义主于断【丁乱反】制故退以义难进而易【去声】退者也在我者有礼义而已得之不得则有命存焉【朱子曰三揖而进一辞而退进以礼揖让辞逊退以义刚决果断○圣人以义处命本不待断以命也所以曰有命对弥子瑕言之也○南轩张氏曰圣人非择礼义而为进退圣人之进退无非礼义礼义之所在固命之所在也此所谓义命之合一者也○新安陈氏曰上言礼义下只言义者进以礼亦义所当进义可以该礼也】

孔子不恱于鲁卫遭宋桓司马将要而杀之微服而过宋是时孔子当阨主司城贞子为陈侯周臣【要平声】不恱不乐【音洛】居其国也桓司马宋大夫向【式亮反】魋也司城贞子亦宋大夫之贤者也【双峯饶氏曰司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国则无宋是王者后故仿天子礼有司马司城○新安倪氏曰宋以武公讳改司空为司城】陈侯名周按史记孔子为鲁司防齐人馈女乐以间【去声】之孔子遂行适卫月余去卫适宋司马魋欲杀孔子孔子去至陈主于司城贞子【新安陈氏曰以文势观似是临去宋时主于司城贞子适陈为陈侯周臣】孟子言孔子虽当阨难【去声】然犹择所主况在齐卫无事之时岂有主痈疽侍人之事乎【庆源辅氏曰以孔子进礼退义曰有命观之则必无主痈疽侍人之理以当阨主司城贞子观之则必无主痈疽侍人之事】

吾闻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痈疽与侍人瘠环何以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来仕者君子小人各从其类故观其所为主与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吕氏曰辞受有义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义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受尧之天下无命无义是无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弥子以受卫卿二者义命有自合之理无从而间焉有义无命虽有可受之义而无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谓义合于命故益避啓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无义虽有可得之命而无可受之义亦安得而受之是谓命合于义故中国授室养弟子以万钟而孟子辞之也○南轩张氏曰此泛言观人之法岂独为人臣者所当知为人君者尤当明此义则逺近交见而不蔽于耳目之私矣○新安陈氏曰吕氏所谓无命无义与孟子本文是无义无命也不同进退以礼义而得之有命也于圣贤未尝加益惟合于礼义而已命之得非所计也进退以礼义而不得亦命也于圣贤未尝或损无慊于礼义矣不得奚伤哉安于命而已故曰得之不得曰有命若有苟得之心而欲因时君近狎之人以进则是进退不以礼义而不知有命矣故曰是无义无命也】

○万章问曰或曰百里奚自鬻于秦养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为之也【食音嗣好去声下同】

百里奚虞之贤臣人言其自卖于秦养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为【去声】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晋人以垂棘之璧与屈产之乘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竒谏百里奚不谏【屈求勿反乘去声】

虞虢皆国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产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马也乘四匹也晋欲伐虢道经于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实欲并【去声】取虞宫之竒亦虞之贤臣谏虞公令【力呈反】勿许虞公不用遂为晋所灭百里奚知其不可谏故不谏而去之秦【左传僖公二年晋荀息请屈产之乗与垂棘之璧假道于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对曰若得道于虞犹外府也乃使荀息假道于虞虞公许之且请先伐虢宫之竒谏不聼遂起师夏晋里克荀息帅虞师伐虢灭下阳虢邑五年晋侯复假道于虞以伐虢宫之竒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啓冦不可翫习也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辅颊辅车牙车也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弗聼宫之竒以其族行十二月晋灭虢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赵氏曰虞在汉河东郡大阳县虢在汉河南郡荥阳县】

知虞公之不可谏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为污也可谓智乎不可谏而不谏可谓不智乎知虞公之将亡而先去之不可谓不智也时举于秦知缪公之可与有行也而相之可谓不智乎相秦而显其君于天下可传于后世不贤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乡党自好者不为而谓贤者为之乎【相去声】自好自爱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为污其贤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新安陈氏曰成其君成就其君之霸业也】然此事当孟子时已无所据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圣贤未遇之时鄙贱之事不耻为之如百里奚为【去声】人养牛无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尽礼则不可得而见岂有先自污辱以要其君哉庄周曰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扶晚反】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亦可谓知百里奚矣【荘子田子方篇百里奚爵禄不入于心故饭牛而肥饭犹食之也使秦穆公忘其贱而与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于心故足以动人】伊尹百里奚之事皆圣贤出处之大节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当时好事者之论大率类此盖以其不正之心度【待洛反】圣贤也【范氏曰虞之将亡宫之竒谏百里奚不谏二人皆是也宫之竒不忍虞之亡谏而不聼然后以其族行君臣之义尽百里奚事虞公年七十矣而无所遇知其不可谏不谏而先去之去就之理明竒为忠臣奚为智士故曰皆是也按秦本纪晋虏虞君与百里奚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闻其贤以五羖羊皮赎之号五羖大夫商鞅传赵良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闻穆公贤愿见行而无资自鬻于秦被褐饭牛穆公举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史记所传自相矛盾盖得之好事者○南轩张氏曰奚于虞在不必谏之地又知其不可谏谏必不聼故引而去之所以为智使在当谏之地而不谏是不忠之臣也可谓智乎○蔡氏曰战国之时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为急甚者敢诬圣贤欲借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汤孔子主痈疽侍人百里奚自鬻虽万章之徒亦不知其为非而犹不免于疑问习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数而明辨之哉】

孟子集注大全卷九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

万章章句下

凡九章

孟子曰伯夷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治则进乱则退横政之所出横民之所止不忍居也思与乡人处如以朝衣朝冠坐于涂炭也当纣之时居北海之濵以待天下之清也故闻伯夷之风者顽夫亷懦夫有立志【治去声下同横去声朝音潮】

横谓不循法度顽者无知觉亷者有分辨懦柔弱也余并见前篇【见形甸反下文余见并同】

伊尹曰何事非君何使非民治亦进乱亦进曰天之生斯民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予天民之先觉者也予将以此道觉此民也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妇有不与被尧舜之泽者若己推而内之沟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也【与音预】

何事非君言所事即君何使非民言所使即民无不可事之君无不可使之民也余见前篇

栁下惠不羞污君不辞小官进不隐贤必以其道遗佚而不怨阨穷而不悯与乡人处由由然不忍去也尔为尔我为我虽袒裼裸裎于我侧尔焉能凂我哉故闻栁下惠之风者鄙夫寛薄夫敦

鄙狭陋也敦厚也余见前篇【问夷惠胜伊尹得些朱子曰伊尹体用较全夷惠髙似伊尹伊尹大如夷惠○新安陈氏曰凡言闻其风者皆道不行于当时而其流风余韵足以耸动后世者也伊尹道行于当时有功业可见不待以风言夷惠道不行于当时无功业可见而其制行之髙足使后世想闻其余风而兴起所以以风言夷则风之清惠则风之和也或曰孔子道亦不行于当时而不以风言何也曰孔子如太极元气之运风不足以言之也司马迁谓讲业齐鲁之都观夫子遗风亦以风言特于齐鲁之地观之则所指者有界限而所观者亦然故亦以风言耳】

孔子之去齐接淅而行去鲁曰迟迟吾行也去父母国之道也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可以处而处可以仕而仕孔子也【淅先歴反】

接犹承也淅渍【疾智反】米水也渍米将炊而欲去之速故以手承水取米而行不及炊也举此一端以见【形甸反】其久速仕止各当其可也【记曰当其可之谓时】或曰孔子去鲁不税【与脱同】冕而行岂得为迟杨氏曰孔子欲去之意久矣不欲苟去故迟迟其行也膰肉不至则得以微罪行矣故不税冕而行非速也

孟子曰伯夷圣之清者也伊尹圣之任者也栁下惠圣之和者也孔子圣之时者也

张子曰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为己责也愚谓孔子仕止久速各当其可盖兼三子之所以圣者而时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处【上声】合乎孔子而不得为圣之时何也程子曰终是任底意思【去声】在【朱子曰夷惠气质有偏比之夫子终有不中节处所以易中说中正伊川谓中重于正正不必中也言中则正已在其中盖无中则做正不出来而单言正则未必能中也夷惠诸子其正与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则非诸子所及也○清任和都是有病痛底圣人问伊尹似无病痛曰五就汤五就桀孔子必不肯恁地只为他任得太过所谓任只就他治亦进乱亦进处防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虽云禄之天下繋马千驷弗顾弗受然终是任处多如栁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固是介然终是和处多问三子之徳各偏于一亦尽其一徳之中否曰三子之徳但各至于一偏之极既云偏则不得谓之中矣如伯夷虽有善其辞命而至者不受也此便是偏处若善其辞命而吾受之亦何妨只观孔子便不然问既云一偏何以谓之圣曰圣只是做到极处自然安行不待勉强故谓之圣非中之谓也○三圣是知之不至三子不惟清不能和和不能清但于清处和处亦皆过如射者皆中而不中鹄问既是如此何以为圣人之清和曰却是天理中流出无驳杂虽是过当直是无纎毫查滓孔子集大成无所不该非特兼三子所长而已但与三子比并说时是兼其所长曰三子是资禀如此否曰然○问如伯夷之清而不念旧恶栁下惠之和而不以三公易其介此其所以为圣之清圣之和也但其流则有隘与不恭之失曰这也是诸先生恐伤触二子所以说流獘今以圣人观二子则二子多有欠阙处才有欠阙处便有獘所以孟子直说他隘与不恭不曽说其末流如此○问伊川云伊尹终有任底意思在谓他有担当作为底意思只这些意思便非夫子气象否曰然然此处极难防且放那里久之防道理熟自见强说不得若谓伊尹有这些意思在为非圣人之至则孔孟皇皇汲汲去齐去鲁之梁之魏非无意者其所以异伊尹者何也○问夫子若处伊尹之地也如他任如何曰夫子自是不同不如此着意○南轩张氏曰孔子之速也迟也皆道之所在也曰可以速而速可以久而久比公孙丑篇易一则字尤见从容不廹与时偕行之意圣之时云者非圣人之趍时圣人之动固无不时也○庆源辅氏曰伊尹惟其任底意思在故未能与天为一而不得为圣之时若孔子则虽视天下无不可为之时在己无不可行之道然却无伊尹这些意思曰如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多少含蓄意思此其所以与天为一而谓之圣之时也○东阳许氏曰此章圣字言夷惠伊尹处是以地言与大而化之之圣不同只是清任和到极处故谓之圣孔子则是大而化之之圣其行之时中则清任和时而出之亦无不到极处】

孔子之谓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之也金声也者始条理也玉振之也者终条理也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终条理者圣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圣之事而为一大圣之事犹作乐者集众音之小成而为一大成也成者乐之一终书所谓箫韶九成是也【书益稷篇注箫古文作箾箾韶盖舜乐之总名也九成者犹周礼所谓九变也】金钟属声宣也如声罪致讨之声玉磬也振収也如振河海而不泄【私列反】之振始始之也终终之也条理犹言脉络指众音而言也智者知之所及圣者徳之所就也盖乐有八音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若独奏一音则其一音自为始终而为一小成犹三子之所知偏于一而其所就亦偏于一也八音之中金石为重故特为众音之纲纪又金始震而玉终诎【渠勿反】然也【记聘义昔者君子比徳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缜密以栗知也廉而不刿音蹶伤也义也垂之如队直位反礼也扣之其声清越以长其中诎然乐也越犹扬也诎然絶止之貌朱子曰金声有洪杀始震终细玉声则始终如一扣之其声诎然而止】故并奏八音则于其未作而先撃镈钟以宣其声【镈伯各反钟名】俟其既阕【苦穴反】而后击特磬以収其韵【新安陈氏曰特专也单撃磬曰特磬】宣以始之収以终之二者之间脉络贯通无所不备则合众小成而为一大成犹孔子之知无不尽而徳无不全也金声玉振始终条理疑古乐经之言故儿【研兮反】寛云唯天子建中和之极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新安倪氏曰前汉儿寛与武帝论封禅仪而有是言必非其自言又不纯举孟子之言且简约精密故疑其为古乐书之言也】亦此意也【程子曰金声而玉振之此孟子为学者言终始之义也始于致知智之事也行所知而至其极圣之事也易曰知至至之知终终之是也○问始终条理朱子曰如今乐之始作先撞钟是金声之也乐终撃磬是玉振之也始终如此而中间乃大合乐六律五声八音一齐莫不备举孟子以此譬孔子如伯夷圣之清伊尹圣之任栁下惠圣之和都如乐器有一件相似是金声底从头到尾只是金声是玉声底从头到尾只是玉声○始条理是知终条理是行问智之事圣之事工夫全在智字上三子所以各极于一偏縁他合下少致知工夫防得道理有偏故其终之成亦只至一偏之极孔子合下知得至到防得道理周徧精切无所不尽故其徳之成亦兼该毕备而无一徳一行之或阙曰然○金声或洪或杀清浊万殊玉声清越和平首尾如一故乐之作也八音克谐虽若无所先后然奏之以金节之以玉其序亦有不可紊者焉盖其奏之也所以极其变也其节之也所以成其章也变者虽殊而所以成者未尝不一成者虽一而所歴之变洪纎清浊亦无所不具于至一之中圣人之知精粗大小无所不同圣人之徳精粗大小无所不备其始卒相成盖如此此金声而玉振之所以譬夫孔子之集大成而非三子之所得与也然即其全而论其偏则纎而不能洪清而不能浊者是其金声之不备也不能备乎金声而遽以玉振之虽其所以振之者未尝有异然其所振一全一阙则其玉之为声亦有所不能同矣○奏之以金节之以玉奏之所以极其变节之所以成其章也○南轩张氏曰条理云者有伦绪而不紊之谓始条理者析众理于毫厘也终条理者备众理于一贯也○致知智之事行其所知而极其至圣之事也据此一节乃是言学者之事所以学于圣人者故因上文金声玉振而言言学之序如此盖圣人则圣智合一无始卒之异学者则必知所先后然后有以入徳也故孟子于此一节特分而言之明圣人之智学者所当先务必明尽众理咸极其至然后力行以造夫圣人之所以圣者始终各有条而不可乱也智之事圣之事犹言学智圣之功夫非便以为智圣也○勉斋黄氏曰孔子之异于三子者知之至而行之尽三子之不及孔子者知有所蔽于始而行有阙于终也此孔子所以独得其全而三子仅得其偏也】

智譬则巧也圣譬则力也由射于百歩之外也其至尔力也其中非尔力也【中去声】

此复【扶又反】以射之巧力发明圣智二字之义见孔子巧力俱全而圣智兼备三子则力有余而巧不足是以一节虽至于圣而智不足以及乎时中也【张子曰夷惠智不明于至善故偏入于清和然而卒能成性故虽圣而不智孔子智既明于至善故集大成如清和时任皆有之无不曲当也故圣且智金声而玉振也○山杨氏曰伯夷伊尹栁下惠于清任和处已至圣人但其他处未必皆中其至与孔子同而其中与孔子异只为不能无偏故也若隘与不恭其所偏欤○问以智比圣智固未可以言圣然孟子以智譬巧以圣譬力力既不及于巧则是圣必由于智也明矣而尹和靖乃曰始条理者犹可以用智终条理则智不容于其间矣则是以圣智浅深而言与孟子之意似相戾惟伊川引易知至至之知终终之其意若曰夫子所以能集三子而大成者由其始焉知之之深也盖知之至行之必至三子之智始焉知之未尽故其后行之虽各极其至终未免各失于一偏非终条理者未到以其始条理者已差之矣不知伊川之意是如此否朱子曰甚好○问孟子既以智为始圣为终则智者致知之事圣者极至之名其终复曰智巧圣力是智反妙于圣矣南轩以为论学则智圣有始终之序语道则圣之极是智之极者也此说似可以破前所疑否曰智是见得彻之名圣是行得到之号有先后而无浅深也圣而不智如水母之无鰕亦将何所到乎○以缓急论则智居先若把轻重论则圣为重○问其至尔力其中非尔力还是三子只有力无智否曰不是无智知处偏故至处亦偏如孔子则箭箭中红心三子则毎人各中一邉縁他当初见得偏故至处亦偏曰如此则三子不可谓之圣曰不可谓之圣之大成毕竟那清是圣之清和是圣之和虽使圣人清和亦不过如此顔子则巧处工夫已至防防皆可中但只是力不至耳使顔子力至便与孔子一般○金玉备巧力全者孔子也若顔子之博文而约以礼竭才而不能及则金声已备而玉有未振巧足以中而力有未完者欤故以所至论之则顔子不若三子之成以所期言之则三子不若顔子之大以学之序而论之则三子皆失其所当先故行愈力而见愈偏而顔子循序以进则其所进未可量也惜不及见其成耳然就三子而论之则伊尹之学又密于夷惠矣○东阳许氏曰此一节以射比四圣人能挽彊弓射逺地此力也能中其的乃巧也必先知的之所在又知中之之法然后因力之所至而中之谓知之明然后行之从容中道三子力量虽到而知有未至故不及孔子】○此章言三子之行【去声】各极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于众理所以偏者由其蔽于始是以缺于终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尽三子犹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时孔子则太和元气之流行于四时也【云胡氏曰此章之旨集注偏全二字尽之譬之乐则一音自为始终者偏而八音相为始终者全譬之射则力而不巧者偏力而又巧者全孟子始则皆谓之圣各以其所行言末则先智而后圣统以其知与行言惟知之偏故行之所至者各极其偏惟知之全则行不期其全而自极于全】

○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锜鱼绮反】

北宫姓锜名卫人班列也

孟子曰其详不可得而闻也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轲也甞闻其略也【恶去声去上声】

当时诸侯兼并【去声】僣窃故恶周制妨害己之所为也【庆源辅氏曰兼并则其国日大僣窃则其禄日侈】

天子一位公一位侯一位伯一位子男同一位凡五等也君一位卿一位大夫一位上士一位中士一位下士一位凡六等

此班爵之制也五等通于天下六等施于国中【庆源辅氏曰位以爵定】

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凡四等不能五十里不逹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

此以下班禄之制也不能犹不足也小国之地不足五十里者不能自逹于天子因大国以姓名通谓之附庸若春秋邾仪父【音甫】之类是也【春秋隠公元年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庆源辅氏曰田以禄分】

天子之卿受地视侯大夫受地视伯元士受地视子男视比也徐氏曰王畿之内亦制都鄙受地也元士上士也【赵氏曰食采邑于畿内禄之多少以外诸侯为差不言中下士视附庸也】

大国地方百里君十卿禄卿禄四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十十倍之也四四倍之也倍加一倍也徐氏曰大国君田三万二千亩其入可食【音嗣下可食并同】二千八百八十人卿田三千二百亩可食二百八十八人大夫田八百亩可食七十二人上士田四百亩可食三十六人中士田二百亩可食十八人下士与庶人在官者田百亩可食九人至五人庶人在官府史胥徒也【周礼天官宰大宰卿一人小宰中大夫二人府六人史十有二人胥十有二人徒百有二十人府泊藏史掌书胥徒民服徭役者】愚按君以下所食之禄皆助法之公田借农夫之力以耕而收其租士之无田与庶人在官者则但受禄于官如田之入而已【朱子曰府史胥徒以周礼考之人数极多安得许多闲禄给之尝疑周礼一书方是起草未曽得行蘓子由古史疑府史胥徒太多当时却多兼官其实府史胥徒无许多○古者制国土地亦广非如孟子百里之说禹防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后来更相吞噬到周初只有千八百国是不及五分之一矣想得并得来尽大周封新国若只用百里之地介在其间岂不为大国所吞亦縁是诛纣伐奄灭国者五十得许多土地方封得许多人】

次国地方七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三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三谓三倍之也徐氏曰次国君田二万四千亩可食二千一百六十人卿田二千四百亩可食二百十六人

小国地方五十里君十卿禄卿禄二大夫大夫倍上士上士倍中士中士倍下士下士与庶人在官者同禄禄足以代其耕也

二即倍也徐氏曰小国君田一万六千亩可食千四百四十人卿田一千六百亩可食百四十四人【朱子曰君十卿禄者犹今之俸禄盖君所自得为私用者至于贡赋賔客朝觐祭享交聘往来又别有财储为公用如今太守既有料钱至于贡赋公用又自有钱也○赵氏曰由卿而上三等之国异由大夫而下三等之国同者盖卿而上其禄寖厚苟不为之杀则地之所出不足以供大夫而下其禄寖薄苟为之杀则臣之所养不能自给也】

耕者之所获一夫百亩百亩之粪上农夫食九人上次食八人中食七人中次食六人下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食音嗣差楚宜反】

获得也一夫一妇佃田百亩加之以粪粪多而力勤者为上农其所収可供九人其次用力不齐故有此五等庶人在官者其受禄不同亦有此五等也○愚按此章之説与周礼王制不同盖不可考阙之可也【周礼地官司徒凡建邦国以土圭土其地犹言度其地而制其域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其食者半诸侯之地封疆方四百里其食者参之一诸伯之地封疆方三百里其食者参之一诸子之地封疆方二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诸男之地封疆方百里其食者四之一○记王制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天子之田方千里公侯田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能五十里者不合于天子附于诸侯曰附庸天子之三公之田视公侯天子之卿视伯天子之大夫视子男天子之元士视附庸制农田百亩百亩之分上农夫食九人其次食八人其次食七人其次食六人下农夫食五人庶人在官者其禄以是为差也诸侯之下士视上农夫禄足以代其耕也中士倍下士上士倍中士下大夫倍上士卿四大夫禄君十卿禄次国之卿三大夫禄君十卿禄小国之卿倍大夫禄君十卿禄】程子曰孟子之时去先王未逺载籍未经秦火然而班爵禄之制已不闻其详今之礼书皆掇拾于煨【乌回反】烬【徐刃反】之余而多出于汉儒一时之傅【音附】会奈何欲尽信而句为之解乎然则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复矣【问孟子与周礼不同朱子曰此也难考毕竟周礼底是周礼是全书经圣人手必不会差孟子时典籍已散亡想见没理会是以诸儒之说纷然而卒不能得其正也○庆源辅氏曰程子之说足以救陋儒泥古之失但据其所传而姑存之使千百世之后一遇大圣则必能因其大体而详其节目推其既往以为一时之制而先代圣王之法庶乎其可复见矣○新安倪氏曰周礼一书刘歆以为河间献王得之李氏女子刘歆以前世无传习之者朱子谓周礼底是南轩甞谓当以孟子为正朱子恐非定説以周书武成分土惟三证之周礼之说恐不可信若王制则汉文帝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中而作将以兴王者之制度成于汉儒之手宜其有与他书不合者又按朱子谓甞疑周礼一书方是起草未曾得行蔡九峯亦曰周礼首末未备周公未成之书也窃意此说为是然则冬官之阙盖其所未甞笔者欤】

○万章问曰敢问友孟子曰不挟长不挟贵不挟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挟也

挟者兼有而恃之之称【庆源辅氏曰兼夫有与恃二者之意方谓之挟但有之而不恃则未谓之挟也○新安陈氏曰有挟则取友之意不诚贤者必不与之友矣三者之中挟贵尤常情所易犯下文四节皆不挟贵者但有小大之差耳】

孟献子百乘之家也有友五人焉乐正裘牧仲其三人则予忘之矣献子之与此五人者友也无献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献子之家则不与之友矣【乗去声下同】孟献子鲁之贤大夫仲孙蔑【莫结反】也张子曰献子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家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庆源辅氏曰献子忘其势不挟贵也五人忘人之势无献子之家也孟子歴举四人事首于献子事详之又以见上之友下固不可有所挟下为上所友亦不可有所利一有利之之意则为人所贱失其可贵之实而不足友矣】

非惟百乘之家为然也虽小国之君亦有之费惠公曰吾于子思则师之矣吾于顔般则友之矣王顺长息则事我者也【费音秘般音班】

惠公费邑之君也师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国之君为然也虽大国之君亦有之晋平公之于亥唐也入云则入坐云则坐食云则食虽疏食菜羮未尝不饱盖不敢不饱也然终于此而已矣弗与共天位也弗与治天职也弗与食天禄也士之尊贤者也非王公之尊贤也【疏食之食音嗣平公王公下诸本多无之字疑阙文也】

亥唐晋贤人也平公造【七到反】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粝【音厉又音頼又郎葛反】饭也不敢不饱敬贤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职曰天职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贤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专者也【庆源辅氏曰平公之于亥唐则知所敬矣然不能与之共天位治天职食天禄则是不能推广是心以体天而治民以及于国也○西山真氏曰天位所以处贤者天职所以任贤者天禄所以养贤者三者皆天所以待贤必使治天民者也而晋平公之于亥唐特虚尊之而已未尝处之以位命之以职食之以禄也此岂王公尊贤之道哉】

舜尚见帝帝馆甥于贰室亦飨舜迭为賔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见于帝尧也馆舍也礼妻父曰外舅谓我舅者吾谓之甥尧以女妻【去声】舜故谓之甥贰室副宫也尧舎舜于副宫而就飨其食

用下敬上谓之贵贵用上敬下谓之尊贤贵贵尊贤其义一也

贵贵尊贤皆事之宜者然当时但知贵贵而不知尊贤故孟子曰其义一也○此言朋友人伦之一所以辅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曲勿反】以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僣此尧舜所以为人伦之至而孟子言必称之也【云峯胡氏曰中庸五逹道于君臣父子夫妇长防不言交独曰朋友之交集注云天子友匹夫而不为诎匹夫友天子而不为僣此易之所谓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即中庸所谓朋友之交也朋友居人伦之一而足以辅仁则又有禆于人伦者也孟子言性善必称尧舜既称其尽君臣之伦又称其尽父子兄弟之伦此则又称其尽朋友之伦朋友人伦之一非如尧之友舜不足以为朋友人伦之至】

○万章问曰敢问交际何心也孟子曰恭也

际接也交际谓人以礼仪币帛相交接也【问如此者何心也新安陈氏曰所以表见其恭也】

曰郤之郤之为不恭何哉曰尊者赐之曰其所取之者义乎不义乎而后受之以是为不恭故弗郤也

郤不受而还之也再言之未详【衍文也】万章疑交际之间有所郤者人便以为不恭何哉孟子言尊者之赐而心窃计其所以得此物者未知合义与否必其合义然后可受不然则郤之矣所以郤之为不恭也【新安陈氏曰若计其物之初得合义与否而酌其辞受受其合义者则郤之者必以为不合义也有此心非恭矣】

曰请无以辞郤之以心郤之曰其取诸民之不义也而以他辞无受不可乎曰其交也以道其接也以礼斯孔子受之矣

万章以为彼既得之不义则其餽不可受但无以言辞间【去声一本作问】而郤之直以心度【待洛反】其不义而托于他辞以郤之如此可否邪交以道如餽赆闻戒周其饥饿之类接以礼谓辞命恭敬之节孔子受之如受阳货烝豚之类也【庆源辅氏曰他辞郤之视贪利者固优然亦失之过由此而甚之必至于为于陵仲子而后已孔子受之者得中道也】

万章曰今有御人于国门之外者其交也以道其餽也以礼斯可受御与曰不可康诰曰杀越人于货闵不畏死凡民罔不譈是不待教而诛者也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如之何其受之【与平声譈书作憝徒对反】

御止也止人而杀之且夺其货也国门之外无人之处也万章以为苟不问其物之所从来而但观其交接之礼则设有御人者用其御得之货以礼餽我则可受之乎康诰周书篇名越颠越也今书闵作暋无凡民二字譈怨也言杀人而颠越之因取其货闵然不知畏死凡民无不怨之孟子言此乃不待教戒而当即诛者也如何而可受之乎商受至为烈十四字语意不伦李氏以为此必有断简或阙文者近之而愚意其直为衍字耳然不可考姑阙之可也【问殷受夏周受殷所不辞也于今为烈赵氏谓三代相传以此法不须辞问也于今为烈烈明法如之何受其餽也或者谓若义在可受则三代受人之天下而不辞今御人者乃为烈不义如此如何而可受其餽乎烈如诗序所谓厉王之烈者虐之意云尔或又以为烈光也三代相受光烈至今也是三说者檡一而从之可也何至阙而不为之说乎朱子曰本文十四字自与上下文不相属如赵氏之说则辞受二字与上下文亦不相似或者二说亦觉费力不若阙之之愈也○庆源辅氏曰孟子既以开晓之如此万章犹不能反其意之偏以味孟子之言而复为此问此正所谓诐辞盖防于郤之之意而不觉也故孟子又引康诰之说以晓之】

曰今之诸侯取之于民也犹御也苟善其礼际矣斯君子受之敢问何説也曰子以为有王者作将比今之诸侯而诛之乎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孔子之仕于鲁也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猎较犹可而况受其赐乎【比去声夫音扶较音角】

比连也言今诸侯之取于民固多不义然有王者起必不连合而尽诛之必教之不改而后诛之则其与御人之盗不待教而诛者不同矣夫【音扶】御人于国门之外与非其有而取之二者固皆不义之类然必御人乃为真盗其谓非有而取为盗者乃推其类至于义之至精至宻之处而极言之耳非便以为真盗也然则今之诸侯虽曰取非其有而岂可遽以同于御人之盗也哉又引孔子之事以明世俗所尚犹或可从况受其赐何为不可乎猎较未详赵氏以为田猎相较夺禽兽以祭孔子不违所以小同于俗也张氏以为猎而较【音教】所获之多少也二説未知孰是【庆源辅氏曰其教之不改而后诛之乎于此可见孟子待人之恕夫谓非其有而取之者盗也充类至义之尽也于此又可见孟子析理之精夫执其充类尽义之说而欲一槩以绳人几何而不流于于陵仲子之为哉】

曰然则孔子之仕也非事道与曰事道也事道奚猎较也曰孔子先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曰奚不去也曰为之兆也兆足以行矣而不行而后去是以未尝有所终三年淹也【与平声】

此因孔子事而反覆辩论也事道者以行道为事也事道奚猎较也万章问也先簿正祭器未详徐氏曰先以簿书正其祭器使有定数而不以四方难继之物实之夫【音扶】器有常数实有常品则其本正矣彼猎较者将久而自废矣未知是否也兆犹卜之兆盖事之端也孔子所以不去者亦欲小试行道之端以示于人使知吾道之果可行也若其端既可行而人不能遂行之然后不得已而必去之盖其去虽不轻而亦未尝不决是以未尝终三年留于一国也【庆源辅氏曰以孔子所谓吾岂匏也哉焉能繋而不食之说与夫着之空言不如载之行事之说而观之则是乃圣人之心也又曰鲁人猎较孔子亦猎较于以见圣人同物之仁簿正祭器不以四方之食供簿正于以见圣人处事之智未尝有所终三年之淹于以见圣人制行之勇】

孔子有见行可之仕有际可之仕有公养之仕于季桓子见行可之仕也于卫灵公际可之仕也于卫孝公公养之仕也

见行可见其道之可行也际可接遇以礼也公养国君养贤之礼也季桓子鲁卿季孙斯也【问孔子仕于定公而言于季桓子何也朱子曰当时季氏执国柄定公亦自做主不起孔子相鲁皆由桓子及桓子受女乐孔子便行矣问堕三都季氏何以不怨曰季氏是时自不奈那陪臣何故假孔子之力以去之桓子临死谓康子曰使仲尼之去而鲁终不治者由我故也孔子是时也失了机防不曽做得成○庆源辅氏曰见行可庶乎道之行也际可适其礼之宜也公养受其养之义也】卫灵公卫侯元也孝公春秋史记皆无之疑出公輙也【庆源辅氏曰或是字误或是当时人呼出公为孝公皆不可考】因孔子仕鲁而言其仕有此三者故于鲁则兆足以行矣而不行然后去而于卫之事则又受其交际问餽而不郤之一验也【新安陈氏曰以此释际可公养之仕与章首本意有照应有收拾】○尹氏曰不闻孟子之义则自好【去声】者为于【音乌】陵仲子而已圣贤辞受进退惟义所在愚按此章文义多不可晓不必强【上声】为之说

○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养并去声下同】

仕本为【去声下同】行道而亦有家贫亲老或道与时违而但为禄仕者如娶妻本为继嗣而亦有为不能亲操【仓刀反】井臼【汲臼之事】而欲资其餽养者【新安陈氏曰下二句不过譬上二句所以下文不复言此】

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

贫富谓禄之厚薄盖仕不为道已非出处【上声】之正故其所居但当如此

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闗击柝【恶平声柝音托】柝夜行所撃木也盖为贫者虽不主于行道而亦不可以苟禄【新安陈氏曰卑官虽无行道之责薄禄亦无苟受之理】故惟抱闗击柝之吏位卑禄薄其职易称【二字并去声下同】为所宜居也李氏曰道不行矣为贫而仕者此其律令也若不能然则是贪位慕禄而已矣【南轩张氏曰既曰为贫则不当处尊与富若处尊与富是名为为贫而其实窃位也处尊富则当任行道之责】

孔子尝为委吏矣曰防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委乌伪反防工外反当都浪反乗去声茁阻刮反长上声】

此孔子之为贫而仕者也委吏主委积【子赐反】之吏也乘田主苑囿刍牧之吏也茁肥貌言以孔子大圣而尝为贱官不以为辱者所谓为贫而仕官卑禄薄而职易称也【朱子曰程先生说孔子为乘田则为乗田为司冦则为司冦无不可者孟子则必得賔师之位方能行道此便是他能大而不能小处惟是圣人则大小方圆无所不可也】

位卑而言髙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朝音潮】以出位为罪则无行道之责以废道为耻则非窃禄之官此为贫者之所以必辞尊富而宁处【上声】贫贱也○尹氏曰言为贫者不可以居尊居尊者必欲以行道【问位卑而言髙罪也以君臣之分言之固是如此然时可以言而言亦岂得谓之出位朱子曰前世固有草茅韦布之士献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无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纵言之亦不见聼徒取辱尔若是明君自无壅蔽之患有言亦见聼不然岂可不循分而徒取失言之辱哉如史记说商鞅范睢之事彼虽小人然言皆有序不肯妄发贾谊固有才文章亦雄伟只是言语急廹失进言之序防有甚事都一齐说了宜绛灌之徒不说而文帝谦让未遑也易曰艮其辅言有序悔亡圣人之意可见矣○位卑者人责不加焉言髙则罪矣故可以姑守其职此为贫而仕之法也若夫立人之本朝则当以行道为任道不行而窃其位君子之所耻也○新安陈氏曰此章始为为贫而仕者言终为位髙禄厚者言居卑贫者虽其职易称尚必求称其职如孔子之为委吏乘田必求防计之当牛羊之茁是也岂有位髙禄厚而不求行道以称其职者今人于位卑言髙则凛然惧其为罪而不敢犯于立朝道不行则防然不以为耻而冒犯之罪自外至或以得罪犹可言也耻自内生当耻而不知耻不可言矣】

○万章曰士之不托诸侯何也孟子曰不敢也诸侯失国而后托于诸侯礼也士之托于诸侯非礼也

托寄也谓不仕而食其禄也古者诸侯出奔他国食其廪饩【许既反】谓之寄公【记郊特牲诸侯不臣寓公故古者寓公不继世寓寄也○防大记君之防大小敛为寄公国賔出】士无爵土不得比诸侯不仕而食禄则非礼也【庆源辅氏曰诸侯之视诸侯虽其爵有五等之殊然其实则皆国君也且本有爵土不幸出奔而来适我国则其国君以廪饩之是乃礼之所宜也故可受而谓之寄公若士之于诸侯则有尊卑贵贱之不同又本无爵土岂可自比于诸侯故必仕而后当赋以禄】

万章曰君餽之粟则受之乎曰受之受之何义也曰君之于氓也固周之

周救也视其空【去声】乏则周防【与恤同】之无常数君待民之礼也

曰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何也曰不敢也曰敢问其不敢何也曰抱闗击柝者皆有常职以食于上无常职而赐于上者以为不恭也

赐谓予【通作与】之禄有常数君所以待臣之礼也【新安陈氏曰未仕为民既仕乃为臣方为民可以受无常数之周救未为臣不敢受有常数之俸禄士之自处当然也】

曰君餽之则受之不识可常继乎曰缪公之于子思也亟问亟餽鼎肉子思不悦于卒也摽使者出诸大门之外北面稽首再拜而不受曰今而后知君之犬马畜伋盖自是台无餽也悦贤不能举又不能养也可谓悦贤乎【亟去声下同摽音杓使去声】

亟数【音朔】也鼎肉熟肉也卒末也摽麾也数以君命来餽当拜受之非养贤之礼故不悦而于其末后复【扶又反下同】来餽时麾使者出拜而辞之犬马畜【许六反】伋言不以人礼待己也台贱官主使令【平声下同】者【左传昭公七年王臣公公臣大夫大夫臣士士臣皁皁臣舆舆臣臣僚僚臣仆仆臣台人有十等也】盖缪公愧悟自此不复令台来致餽也举用也能养者未必能用况又不能养乎【新安陈氏曰士之自处固如上文所言然君待士则有养贤之礼焉缪公餽子思使一一拜受餽之适以劳之非礼也】

曰敢问国君欲养君子如何斯可谓养矣曰以君命将之再拜稽首而受其后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子思以为鼎肉使已仆仆尔亟拜也非养君子之道也

初以君命来餽则当拜受其后有司各以其职继续所无不以君命来餽不使贤者有亟拜之劳也仆仆烦猥【乌海反】貌

尧之扵舜也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仓廪备以养舜于亩之中后举而加诸上位故曰王公之尊贤者也【女下字去声】

能养能举恱贤之至也唯尧舜为能尽之而后世之所当法也【庆源辅氏曰尧之于舜则尊贤之极养贤之至用贤之周也】

○万章曰敢问不见诸侯何义也孟子曰在国曰市井之臣在野曰草莽之臣皆谓庶人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质与贽同】

传通也质者士执雉庶人执鹜【音木】相见以自通者也国内莫非君臣但未仕者与执贽在位之臣不同故不敢见也【新安陈氏曰市井草莽之臣与诗率土莫非王臣同未仕之臣也传质为臣乃已仕之臣也】

万章曰庶人召之役则往役君欲见之召之则不往见之何也曰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

往役者庶人之职不往见者士之礼【庆源辅氏曰庶人则当服君之贱事为士则知学问崇礼义不惟士之自处当如此而人君亦以此望之也】

且君之欲见之也何为也哉曰为其多闻也为其贤也曰为其多闻也则天子不召师而况诸侯乎为其贤也则吾未闻欲见贤而召之也缪公亟见于子思曰古千乘之国以友士何如子思不恱曰古之人有言曰事之云乎岂曰友之云乎子思之不恱也岂不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何敢与君友也以徳则子事我者也奚可以与我友千乘之君求与之友而不可得也而况可召与【为并去声亟乗皆去声召与之与平声】

孟子引子思之言而释之以明不可召之意【朱子曰贤与多闻细分固当有别亦不必深致意○南轩张氏曰在我则当守庶人之分在君则当隆事师之礼】

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也【防息浪反】说见【形甸反】前篇

曰敢问招虞人何以曰以皮冠庶人以旃士以旂大夫以旌

皮冠田猎之冠也事见【形甸反】春秋传【去声○左传僖公二十年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泽名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旌以招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然则皮冠者虞人之所有事也故以是招之庶人未仕之臣通帛曰旃【新安倪氏曰通帛谓周大赤从周正色无饰】士谓已仕者交龙为旂【新安倪氏曰画二龙于其上】析羽而注于旂干之首曰旌【新安倪氏曰通帛为旃交龙为旂析羽为旌见周礼司常】

以大夫之招招虞人虞人死不敢往以士之招招庶人庶人岂敢往哉况乎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乎

欲见而召之是不贤人之招也以士之招招庶人则不敢往以不贤人之招招贤人则不可往矣

欲见贤人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夫义路也礼门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门也诗云周道如底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夫音扶底诗作砥之履反】

诗小雅大东之篇底与砥同砺【音厉】石也言其平也矢言其直也视视以为法也引此以证上文能由是路之义【庆源辅氏曰以周道为君子所履证义路为贤者所由】

万章曰孔子君命召不俟驾而行然则孔子非与曰孔子当仕有官职而以其官召之也【与平声】

孔子方仕而任职君以其官名召之故不俟驾而行【庆源辅氏曰以敬君之命而不敢慢也】徐氏曰孔子孟子易地则皆然○此章言不见诸侯之义最为详悉更合陈代公孙丑所问者而观之其说乃尽【问此章纲领只在义路礼门朱子曰固是不出此二者然所谓义礼里面杀有节目如云往役义也往见不义也周之则受赐之则不受之类都是义之节目如云廪人继粟庖人继肉不以君命将之之类都是礼之节目又如齐餽金而不受于宋薛餽而受此等辞受都是个义君子于细微曲折一一都要合义所以易中说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义至于精则应事接物之间无一非义不问大事小事千变万化吾之所以应他如利刀快劔迎刃而解件件剖作两片去孟子平日受用便是得这个气力今观其所言所行无不是这个物事○庆源辅氏曰观答陈代章知不枉道从人之义观答公孙丑章又知不为臣不见之礼观此章又知贤者有不可召之义盖君子之出处进退一惟礼与义而已初无适莫也】

○孟子谓万章曰一乡之善士斯友一乡之善士一国之善士斯友一国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

言己之善盖于一乡然后能尽友一乡之善士推而至于一国天下皆然随其髙下以为广狭也【新安陈氏曰广狭有异势而善无异理虽千万人同此心此理也惟善盖一乡始能友一乡之善士不然则我所取之友必有所偏或有所遗不能尽得而友之矣一国之善士即一乡之善士由其善不止盖一乡而足以盖一国者也推而至于天下皆如此友也者友其善也善之所在声应气求自有天然不容不合者而非可以勉强合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为未足又尚论古之人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进而上也颂诵通论其世论其当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观其言则不可以不知其为人之实是以又考其行【去声】也夫【音扶】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众矣犹以为未足又进而取于古人是能进其取友之道而非止为一世之士矣【南轩张氏曰自友一乡之善士至于上论古之人毎进而愈上也所见者愈大则所取愈广矣○双峯饶氏曰进善无穷已故其取善也亦无穷已取善无穷已则其进善也亦无穷已取善之地所以愈广者由其善之进进而不已也取善之心果曷有穷已乎之人也推其所至殆将生乎千百世之下而可以继往者于千百世之上立乎千百世之上而可以俟来者于千百世之下奚止为一世之士而已哉○云峯胡氏曰人性之善古今所同孟子论性必论其故论尚友必论其世皆已然之迹也论性而不论其已然之迹性之理易渉于空虚论古而不论其已然之迹古之人易渉于辽邈】

○齐宣王问卿孟子曰王何卿之问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贵戚之卿有异姓之卿王曰请问贵戚之卿曰君有大过则谏反覆之而不聼则易位

大过谓足以亡其国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亲戚之贤者【新安陈氏曰古人所谓亲戚并指天属之亲】盖与君有亲亲之恩无可去之义以宗庙为重不忍坐视其亡故不得已而至于此也

王勃然变乎色

勃然变色貌

曰王勿异也王问臣臣不敢不以正对

孟子言也

王色定然后请问异姓之卿曰君有过则谏反覆之而不聼则去

君臣义合不合则去○此章言大臣之义亲踈不同守经行权各有其分【去声○新安陈氏曰亲者可以行权踈者惟当守经】贵戚之卿小过非不谏也但必大过而不聼乃可易位异姓之卿大过非不谏也虽小过而不聼已可去矣然三仁贵戚不能行之于纣而霍光异姓乃能行之于昌邑此又委任权力之不同不可以执一论也【前汉霍光传昌邑王贺武帝之孙昌邑哀王之子也即位行淫乱光忧懑音满又音閤独以问所亲故吏大司农田延年延年曰将军为国柱石审此人不可何不建白太后更选贤而立之光曰今欲如是于古甞有不延年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光乃引延年给事中隂与车骑将军张安世图计光与羣臣俱见白太后具陈昌邑王不可以承宗庙状皇太后乃车幸未央承明殿召昌邑王伏前聼诏光与羣臣连名奏王尚书令读毕光令王起拜受诏乃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扶王下殿送至昌邑邸○朱子曰孟子所谓易位者言其理当如是耳世或疑此言有以起簒夺之祸者则孟子岂不尝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若三仁之事则比干箕子固有所不及为若微子之去亦或其势之不便也然观其引身而去以全先王之世则其计虑亦岂苟然者哉若其力之可为则伊尹霍光固以异姓之卿而行之矣况有骨肉之亲者乎○南轩张氏曰贵戚之卿与异姓之卿有亲踈之异故不得而同论也贵戚之卿任宗社之责故得更择其宗族之贤以易之然非谓贵戚之卿谏君反覆而不从便可以易位盖极其理而言之有可以易位之道也○庆源辅氏曰集注守经行权尤足以补孟子之说盖行权者非至于甚不得已则不可为守经者则日用常行而须臾不可离者也○西山真氏曰愚按贵戚易位之说非后世所得行君有大过惟当反覆极言如屈平刘向之为尔同姓之卿虽无可去之义若其君有大恶而不可谏易位之事又不得行宗社将危岂容坐待则微子去之亦有明义存焉其恶虽未如纣然非可事之君义不当食其禄则鲁之叔肸可以为法春秋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谷梁传曰叔肸贤之也其贤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则胡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与之财则曰我足矣织屦而食终身不食宣公之食春秋贤之因时制义初无定法也又孟子反覆二字最宜深体前世人臣固有见君之过失姑一言以塞责者曰吾亦尝谏之云耳谏而不从非吾责也此其用心既欲苟全爵位又欲厌塞公言张华之所以见屈于张林而不能自免也必反覆而谏谏而不从则去此人臣之正法孟子之言胡可易哉】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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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一

告子章句上

凡二十章【勿轩熊氏曰首章至六章言性七章至十九章言心末章言学】

告子曰性犹杞栁也义犹桮棬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栁为桮棬【桮音杯棬丘圆反】

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杞栁柜【居旅反】栁桮棬屈木所为若巵匜【音移】之属【朱子曰桮棬似今棬杉台子杞柳恐是今做合箱底栁北人以此为箭谓之栁箭即蒲栁也】吿子言人性本无仁义必待矫揉【人九反】而后成如荀子性恶之説也【荀子性恶篇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朱子曰吿子只是认气为性见得性有不善须拗他方善○新安陈氏曰义犹桮棬也义上脱一仁字○鲁斋王氏曰朱子释性字指性之全体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

孟子曰子能顺杞栁之性而以为桮棬乎将戕贼杞栁而后以为桮棬也如将戕贼杞栁而以为桮棬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戕音墙与平声夫音扶】

言如此则天下之人皆以仁义为害性而不肯为是因子之言而为仁义之祸也【朱子曰杞栁必矫揉而后为桮棬性非矫揉而为仁义孟子辨吿子数处皆是辨倒着吿子便休不曾説尽道理○南轩张氏曰人之为仁义乃其性之本然自亲亲而推之至于仁不可胜用自长长而推之至于义不可胜用皆顺其所素有而非外之也若违乎仁义则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人性为仁义则是性别为一物以人为矫揉而为仁义其失岂不甚乎○庆源辅氏曰不言戕贼人之性而言戕贼人者人之所以为人者性也○西山真氏曰告子之説盖谓人性本无仁义必用力而强为若杞栁本非桮棬必矫揉而后就也何其昧于理邪夫仁义即性也告子乃曰以人性为仁义如此则性自性仁义自仁义也其可乎夫以杞栁为桮棬必斩伐之屈折之乃克有成若人之为仁义乃性之所固有孩提皆知爱亲即所谓仁及长皆知敬兄即所谓义何勉强矫揉之有使告子之言行世之人必曰仁义乃戕贼人之物将畏惮而不肯为是率天下而害仁义其祸将不可胜计此孟子所以不可不辨也○双峯饶氏曰性者人所禀之天理天理即是仁义顺此性行之无非自然元无矫揉集注解性字是朱子指性之本体而言不是解吿子所言之性祸仁义与杨墨充塞仁义相似】

○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湍他端反】

湍波流潆【音萤】回之貌也吿子因前説而小变之【庆源辅氏曰吿子本以气为性此説亦然故曰因前説但前説以性为恶必矫揉而后可为善而此説则以性为本无善恶但可以为善可以为恶耳此其为小变也】近于子善恶混之説【子脩身篇人之性也善恶混脩其善则为善人脩其恶则为恶人气也者所适善恶之马欤○朱子曰告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无而生于习子以善恶皆性之所有而成于脩亦有小异故曰近】

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言水诚不分东西矣然岂不分上下乎性即天理未有不善者也【朱子曰观水之流而必下则水之性可知观性之发而必善则性之韫善亦可知矣】

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夫音扶搏补各反】

搏击也跃跳也颡额也水之过额在山皆不就下也然其本性未尝不就下但为搏击所使而逆其性耳【谢氏曰如水之就下搏击之非不可上但非水之性】○此章言性本善故顺之而无不善本无恶故反之而后为恶【新安陈氏曰反之犹云逆之与张子所谓善反之不同彼乃复之之谓】非本无定体而可以无所不为也【南轩张氏曰伊川先生云荀子之言性杞栁之论也子之言性湍水之论也盖荀子谓人之性也以仁义为伪而子则谓人之性善恶混脩其善则为善人脩其恶则为恶人故也吿子不识大本故始譬性为杞栁谓以人性为仁义今复譬性为湍水谓无分于善不善夫无分于善不善则性果为何物耶论真实之理而委诸茫昧之地其所害大矣善乎孟子之言曰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可谓深切着眀矣○西山真氏曰水之性未尝不就下虽搏击之可暂违其本性而终不能使不复其本性人之为不善者固有之矣所以然者往往为物欲所诱利害所移而非其本然之性也故虽甚愚无知之人詈之以恶逆斥之以盗贼鲜不变色者至于见赤子之入井则莫不怵惕而救之朱子章旨数言尽之矣○新安倪氏曰先师谓当看集注本性之本字云峯谓须看集注定体二字水之定体无有不下性之定体无有不善可使过颡在山为不善三使字皆非定体窃谓本性者本然之性定体即此性本然之定体也若有使之者则出于人力之所为而非此性本然之定体矣贯二先生之説而一之于本字定体字皆能着眼则朱子释孟子之深意可见矣○东阳许氏曰吿子谓性本无善恶但可以为善可以为恶在所引者如何尔故以水无分东西为喻孟子亦就其水以喻之谓性之必善譬犹水之必下吿子所谓决之者人为之也非其自然之性也若人欲拂水之性甚至可使逆行况东西乎人之为善顺其本性也水之就下顺其本性也】

○告子曰生之谓性

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觉运动者而言【朱子曰生之为性只是就气上説得盖谓人也有许多知觉运动物也有许多知觉运动人物只一般却不知人所以异于物者以其得正气故全得许多道理如物则气昏而理亦昏了○生之谓气生之理之谓性○问气出于天否曰性与气皆出于天性只是理气则已属于形象性之善固人所同气便有不齐处○物也有这性只是禀得来偏了这性便也随气转了○庆源辅氏曰人物之生则有知觉能运动死则无知觉不能运动也○双峯饶氏曰生活也其所以能知觉运动为是个活底物事有生之初禀得天地之生气所以有这活底在里面吿子是见得这气不曾见得这理盖精神魂魄之所以能知觉运动者属乎气其所得于天以为仁义礼智之性者则属乎理告子认气为性故云生之谓性问知觉运动何分曰总言之都是精神分言之则知觉属心运动属身】吿子论性前后四章语虽不同然其大指不外乎此【问子以吿子论性数章皆本乎生之谓性之一言何也朱子曰吿子不知性之为理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觉运动者以当之所谓生者是也始而见其但能知觉运动非教不成故有杞栁之譬既屈于孟子之言而病其説之偏于恶也又为湍水之喻以见其但能知觉运动而非有善恶之分又以孟子未喻已之意也遂于此章极其立论之本意而索言之至于孟子折之则其説又穷而终不悟其非也其以食色为言盖犹生之云尔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余论也以是考之凡吿子之论性不外乎生之一字眀矣然则告子固指气质而言欤曰吿子所谓性固不离乎气质然未尝知其为气质而亦不知其有清浊贤否之分也】与近世佛氏所谓作用是性者略相似【朱子曰禅家说如何是佛曰见性成佛如何是性曰作用是性盖谓目之视耳之听手之执捉足之运奔皆性也只説得个形而下者且如手能执捉若执刀胡乱杀人亦可为性乎】

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与平声下同】白之谓白犹言凡物之白者同谓之白更无差【初加楚宜二反】别【必则反】也白羽以下【新安陈氏曰白羽至轻之白与白雪不坚之白白玉坚润之白质本不同】孟子再问而吿子曰然则是谓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则犬牛与人皆有知觉皆能运动其性皆无以异矣于是吿子自知其说之非而不能对也【朱子曰犬牛人之形气既具而有知觉能运动者生也有生虽同然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盖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是乃所谓性也今吿子曰生之谓性如白之谓白而凡白无异白焉则是指形气之生者以为性而谓人物之所得于天者亦无不同矣故孟子以此诘之而吿子理屈词穷不能复对也○勉斋黄氏曰告子既不知性与气之分而直以气为性又不知气或不齐性因有异而遂指凡有生者以为同是以孟子以此语之而进退无所据也】○愚按性者人之所得于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于天之气也性形而上者也气形而下者也【朱子曰形而上者一理浑然无有不善形而下者则纷纭杂揉善恶有所分矣○新安陈氏曰易大传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上字上声读有形以上便是无形之理性即理也有形以下便是有形之器气有形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气然以气言之则知觉运动人与物若不异也以理言之则仁义礼智之禀岂物之所得而全哉此人之性所以无不善而为万物之灵也【云峯胡氏曰大学中庸首章或问皆以为人物之生理同而气异而此则以为气同而理异何也朱子尝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絶不同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也尝因是而推之盖自大本大原上说大化流行赋予万物何尝分人与物此理之同也但人得其气之正且通者物得气之偏且塞者此气之异也人物既得此气以生则人能知觉运动物亦能知觉运动此又其气之同也然人得其气之全故于理亦全物得其气之偏故于理亦偏则人与物又不能不异矣理同而气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初说气同而理异是从人物有生之后说朱子之说精矣】吿子不知性之为理而以所谓气者当之是以杞栁湍水之喻食色无善无不善之说纵【将容反】横缪【靡幼反】戾纷纭舛【尺免反】错而此章之误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觉运动之蠢然者人与物同而不知仁义礼智之粹然者人与物异也孟子以是折之其义精矣【朱子曰气相近如知寒暖识饥饱好生恶死趋利避害人与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蚁之君臣只是他义上有一防眀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防眀其他更推不去○论人与物性之异固由气禀之不同但究其所以然者却是因其气禀之不同而所赋之理固亦有异所以孟子分别犬之性牛之性人之性有不同者而未尝言犬之气牛之气人之气不同也○此章乃告子迷缪之本根孟子开示之要切盖知觉运动者形气之所为仁义礼智者天命之所赋学者于此正当审其偏正全阙而求知所以自贵于物不可以有生之同反自陷于禽兽而不自知己性之大全也○勉斋黄氏曰夫性者人物所得乎天之理也仁义礼智之属是也生者人物所得乎天之气也有知觉而能运动者是也性者万物之一原有生之类各得于天固无少异但所禀之气则或值其清浊美恶之不齐故理之所赋不能无开塞偏正之异此人物之所以分也然以气而言则所禀虽殊而其所以为知觉运动者反无甚异以理而言则其本虽同而人之有是四端所以为至灵至贵者非庶物之可拟矣告子之学不足以知此但见其蠢然之生即以为性而又谓凡得此者无有不同则是不惟不知性亦不知气不惟观于外者乱于人兽之别而其反于身者亦昧于天理人欲之防矣○双峯饶氏曰人説孟子论性不论气若以此章观之未尝不论气】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吿子以人之知觉运动者为性故言人之甘食恱色者即其性故仁爱之心生于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学者但当用力于仁而不必求合于义也【朱子曰告子先云仁义犹桮棬其意本皆以仁义为外皆不出扵本性既得孟子说方略认仁为在内亦不以仁为性之所有但比义差在内耳○吿子以主于爱者为仁故曰内以其制是非者为义故曰外○南轩张氏曰食色固出于性然莫不有则焉吿子举物而遗其则其说行天理不行而人欲莫遏矣○庆源辅氏曰人之甘食者知其食之美而甘之也恱色者知其色之美而恱之也知即知觉也甘与恱即运动也○双峯饶氏曰告子虽知以仁为内而不知爱是情仁是性爱不便是仁爱之理是仁今便指爱为仁已是不识性了如义则是心之制事之宜事之宜者虽在彼而其所以裁制而得其宜者全自在我若非我有个义如何处得物吿子认以为外可谓全无见识矣观吿子前面数章之意则谓性中仁义都无到这里又却有仁而无义皆是遁辞○云峯胡氏曰吿子所谓仁内义外者皆自食色说来以食色为性言性既粗故言仁义亦粗甘食恱色是自家心里爱那食色爱便属仁便是仁爱之心生于内至若食色却有可爱者有不可爱者则是事物之宜由乎外也】

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长上声下同】

我长之我以彼为长也我白之我以彼为白也【朱子曰告子不知辨别那利害处正是本然之性所以道彼长而我长之盖谓我无长彼之心由彼长故不得不长之所以指义为外也】

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与平声下同】

张氏曰上异于二字疑衍李氏曰或有阙文焉愚按白马白人所谓彼白而我白之也长马长人所谓彼长而我长之也白马白人不异而长马长人不同是乃所谓义也义不在彼之长而在我长之之心则义之非外眀矣【朱子曰白马白人我道这是白马这是白人言之则一若长马长人则不同长马则是口头道个老大底马若长人则是敬之之心发于中从而敬之所以谓义内也○庆源辅氏曰人孰以长人之心长马乎其所以然者乃吾心之义有不同耳义盖随事之宜而裁之也】

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言爱主于我故仁在内敬主于长故义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耆与嗜同夫音扶】

言长之耆之皆出于心也林氏曰吿子以食色为性故因其所眀者而通之【南轩张氏曰长则同而待吾之长与待楚人之长固有间矣其分之殊即所谓义也观其义外之説固为不知义矣不知义则其所谓仁内者亦乌知仁之所以为仁哉○庆源辅氏曰炙在外而耆之者在我长在外而长之者在我初无异也告子所眀者食色故取譬于耆炙因其所眀通其所蔽亦纳约自牖之意也】○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辨屡屈而屡变其説以求胜防不闻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谓不得于言勿求于心者所以防于卤【音鲁】莽【莫补莫厚母党三反】而不得其正也【云峯胡氏曰夫子尝曰义以方外夫义所以裁制其在外者而非在外也吿子义外之説孟子所以深辟之】

○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

孟季子疑孟仲子之弟也盖闻孟子之言而未达故私论之

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

所敬之人虽在外然知其当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则不在外也

乡人长于伯兄一歳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长上声】伯长也酌酌酒也此皆季子问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则敬长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吿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恶平声】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虽子弟为之然敬之当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乡人在賔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须暂时也言因时制宜皆由中出也【赵氏曰因时制宜所谓义也兄叔父之当敬此理之常若弟在尸位则祭时暂当裁以视如祖考之义而敬弟乡人在賔位则宴时暂当裁以尊賔之仪而敬乡人此皆暂时之敬耳或常或暂因时而裁制其宜皆本于吾心尔故曰由中出也】

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义【云峯胡氏曰集注以为此亦耆炙之义者炙在外而耆之在乎心水与汤在外而斟酌其可饮不可饮在乎心然则事物之宜在乎外而所以斟酌事物之宜则在乎心也】○范氏曰二章问荅大指略同皆反覆譬喻以晓当世使明仁义之在内则知人之性善而皆可以为尧舜矣【庆源辅氏曰若以义为外则便于性之本体偏枯了安能知人性之本善既不知人性之本善则岂能知人皆可以为尧舜哉○潜室陈氏曰礼敬之义在外如叔父如弟如乡人皆指外而言故告子以义为外然敬之所施虽在外而所以行吾敬处却在内如当敬叔父时则敬叔父当敬弟时则敬弟当敬乡人则敬乡人所以权其事宜而为之差别者则此理之权度未尝不在吾心故公都子以此折之其辞简而理胜所谓不迫切而意已独至也○新安陈氏曰集注于此又提挈纲领以示人仁义性也尧舜性与人同但能尽其性耳人惟性善故皆可以为尧舜也】

○公都子曰吿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

此亦生之谓性食色性也之意【新安陈氏曰只认能知觉运动甘食悦色者即为性而任意为之无所谓善恶】近世苏氏胡氏之説盖如此【新安陈氏曰苏东坡论性谓自尧舜以来至孔子不得已而曰中曰一未尝分善恶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与中支矣胡文定公论性谓性不可以善言才説善时便与恶对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只是赞叹之辞説好个性如佛言善哉善哉五峯论性云凡人之生粹然天地之心道义全具无适无莫不可以善恶辨不可以是非分】

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好去声】

此即湍水之説也【新安陈氏曰谓性可善可恶惟上所道如湍水可东可西惟人所决也】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

韩子性有三品之説盖如此【韩子原性篇性也者与生俱生也情也者接于物而生也性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性者五情之品有三而其所以为情者七何也曰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导而上下也下焉者恶焉而已矣○朱子曰韩子三品之説只説得气不曽説得性○此章三者虽同説气质之性然两或曰之説犹知分辨善恶惟无善无不善之説最无状他就此无善无恶之名浑无分别虽为善为恶总无妨也与今世不择善恶颠倒是非而称为本性者何以异哉○陈氏曰韩子谓人之所以为性者五曰仁义礼智信此语似看得性字端的但分为三品又差了三品只説得气禀然气禀不齐或相什百千万岂但三品而已哉】按此文则微子比干皆纣之叔父而书称微子为商王元子疑此或有误字

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与平声】

乃若发语辞【庆源辅氏曰先儒皆训若为顺言顺其本然之情则无不善恐不必如此説盖情自善不待顺之而善也且此乃若正与下文若夫字相对故断以为发语辞】情者性之动也人之情本但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则性之本善可知矣【朱子曰性不可説情却可説所以吿子问性孟子却荅他情盖谓情可为善则性无有不善所谓四端者皆情也仁是性恻隠是情也恻隠是仁发出来的端芽如一个谷种相似谷之生是性发为萌芽是情也所谓性只是那仁义礼智四者而已○北溪陈氏曰在心里未发动底为性事物触着便发动出来底是情这动底只是就性中发出来不是别物情之中节是从本性发来便是善其不中节是感物欲而动不从本性发来便有不善○庆源辅氏曰情只是性之动因其情之善而可以知其性之本善若程子谓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无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亦何往而不善此则又因其性之善而知其情之无不善也○新安陈氏曰性浑然全体在中未发无形象可见动而为情方可见耳仁义礼智之性动而为恻隠羞恶辞让是非之情所谓本但可为善而不可为恶者也因其情之善而可知其性之本善盖遡其流而知其源也如水之初流出尚清则可知其未流之先清也必矣此乃若其情至乃所谓善也已包下文恻隠之心至我固有之也之意下文乃尽发此意耳】

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夫音扶】

才犹材质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则有是才性既善则才亦善人之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问才是以其能解作用底説材质是合形体説否朱子曰是兼形体説如説材料相似○问才与材字之别曰才字是就义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如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用木旁材字便是指适用底説非天之降才尔殊便是就义理上説○情是这心里动出有个络脉曲折随物恁地去才是能主张运动做事底这事有人做得有不防做得这处可见其才○性如水情如水之流情既发则有善有不善在人如何耳才则可为善者也彼其性既善则其才亦可以为善今乃至于为不善是非才如此乃自家使得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问性之所以无不善以其出于天也才之所以有善不善以其出于气也要之性出于天才亦出于天何故便至如此曰性是形而上者气是形而下者形而上者全是天理形而下者只是那渣滓至于形又是渣滓至浊者也○问孟子言情与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发也未有染污何尝不善才只是资质亦无不善譬物之未染只是白也又曰性之本体理而已情则性之动而有为才则性之具而能为者也性无形象声臭之可形容也故以二者言之诚知二者之本善则性之善必矣○西山真氏曰善者性也而能为善者才也性以体言才以用言才本可以为善而不可以为恶今乃至于为不善者是岂才之罪也哉陷溺使然也○双峯饶氏曰孟子是指那好底才説如仁之能爱其亲义之能敬其兄所谓才能是也】

恻隠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隠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铄式灼反恶去声舎上声蓰音师】

恭者敬之发于外者也敬者恭之主于中者也【北溪陈氏曰恭就貌上説敬就心上説】铄以火销金之名自外以至内也算数也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恶相去之逺由不思不求而不能扩充以尽其才也【朱子曰恻隠羞恶心也能恻隠羞恶发挥之至于仁义不可胜用者才也○问不能尽其才曰才是能去恁地做底性本好发于情也只是好到得动用去做也只是好不能尽其才是发得略好便自阻隔了不顺他道理做去若尽恻隠之才则必当至于博施济众尽羞恶之才则必当至于一介不取予禄之天下弗顾千驷弗视这是本来自合恁地滔滔做去止縁人为私意阻隔多是有些发动后便遏折了天便似天子命便似将吿勑付与人性便似人所受职事情便似亲临这职事才便似去动作行做许多事○人皆有许多才圣人却做许多事我不能做得些事出故谓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一性之中万善完备发用出来事事做得便是尽其才○其未发也性虽寂然不动而其中自有条理自有间架不是儱侗都无一物所以外边才感中间便应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则仁之理便应而恻隠之心于是乎形于过庙朝之事感则礼之理便应而恭敬之心于是乎形盖由其中间众理浑具各各分明故外边所遇随感而应所以四端之发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为四以示学者使知浑然全体之中而粲然有条若此○庆源辅氏曰仁义礼智性也恻隠至是非性之动而为情也皆谓之心心统性情者也四者之心根于本性非如火之销金自外至内但人自不思不求耳○西山真氏曰物有求而弗得者在外故也性求其在我者何不得之有思而求之则得之而全其本善不思不求则失之而流于恶善恶相去之逺由一倍五倍而极于无算者皆不思不求不能扩充以尽其才故也本然之才初无限量极天下之善无不可为今乃如此是有才而不能尽其才耳曰思曰求而又曰尽皆孟子吃紧教人处】前篇言是四者为仁义礼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扩而充之此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故言有不同耳【云峯胡氏曰前篇于四者言端欲人充广此不言端而直因用以着其本体欲人体认前以辞让为礼之端辞让皆以发乎外者言此曰恭敬则兼以外与内而言故不必言端】

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徳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徳【好去声】

诗大雅蒸民之篇蒸诗作烝众也物事也则法也夷诗作彛常也懿美也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则有聪眀之徳有父子则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执之常性也故人之情无不好此懿徳者【新安陈氏曰于好字上见得是情集注此情字与上文乃若其情相应】以此观之则人性之善可见而公都子所问之三说皆不辨而自明矣【蔡氏曰恻隠等正是指性之初发动处以明未发动之理又举蒸民诗者当然之则无物不体而此理之妙实根于人性之本然惟人之生各秉其有常之性所以应事接物皆好此美徳而不容己也所谓懿徳即所谓物之则也其曰好是者即指上文秉彛而言天命之所赋者谓之则人性之所秉者谓之彛存于心而有所得者谓之徳实一而已孔子又加一必字于有则之上加一故字于好是之上其旨愈明矣孟子举此者盖谓秉彛懿徳即是常性心之所好者徳即是情之发动者不外乎性就性初发动为情处指出以示人方见得性之本无不善也】○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则尧舜至于涂人一也才禀于气气有清浊禀其清者为贤禀其浊者为愚学而知之则气无清浊皆可至于善而复性之本汤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则自暴自弃之人也【朱子曰理精一故纯气粗故杂○理如寳珠气如水有是理而后有是气有是气则必有是理但气禀之清者为圣贤如珠落在清水中禀气之浊者为愚暗如珠落在浊水中】又曰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眀二之则不是【朱子曰论性不论气则无以见其生质之异论气不论性则无以见义理之同孟子之言性善者前圣所未发也而此言者又孟子所未发也○本然之性只是至善然不以气质论之则莫知其有昏眀开塞刚柔强弱故有所不备徒论气质之性而不自本原言之则虽知有昏眀开塞刚柔强弱之不同而不知至善之原未尝有异故有所不眀须是两边都説理方眀备○北溪陈氏曰只论大本而不及气禀则所论有欠阙未备若只论气禀而不及大本便只説得粗底道理全然不眀千万世而下学者只得按他説更不可改易○潜室陈氏曰孟子性善从源头上説及论情论才只是説善不论气质清浊厚薄是不备也诸子纷纷之説各自把气质分别便作天性看了其不眀之失为害滋甚孔门性相近习相逺却就气质之性上论清浊至説上智下愚乃论得气清之十分厚者为上智气浊之十分薄者为下愚其间相近者乃是中人清浊在四六之间总起是三等气质此説乃是与孟子之説互相发明要知孔子是説气质之性孟子是説源头本然之性诸子只是把气质便作本然之性看错了○新安陈氏曰须是论性兼论气不判而二之方是】张子曰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朱子曰论天地之性则専指理而言论气质之性则以理与气杂而言之天地之性则太极本然之妙万殊之一本也气质之性则二气交运而生一本而万殊也气质之性即此理堕在气质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性只是理然无那气质则此理没安顿处但得气之清眀则不蔽固此理顺发出来蔽固少者发出来天理胜蔽固多者则私欲胜便见得本原之性无有不善只被气质有昏浊则隔了学以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矣故説性须兼气质言之方备○气质之説起于张程极有功于圣门有补于后学言之使人深有感如退之説性三品也是但不曾分眀説是气质之性耳孟子説性善但説得本原处却不曾説得气质之性所以亦费分疏使张程之説早出则诸子説性恶与善恶混等自不用争论故张程之説立则诸子之説泯矣○孟子虽不言气质之性然于吿子生之谓性之辨亦既微发其端矣但告子辞穷无复问辨故亦不得而尽其辞焉至周子出始复推明太极隂阳五行之説以明人物之生其性则同而气质之所从来其变化错揉有如此之不齐者至程子始明性之为理而与张子皆有气质之説○气质之性便只是这个天地之性却从那里过好底性如水气质之性如杀些醤与盐便是一般滋味○又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气与质也人物得是气质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则谓之性也○勉斋黄氏曰学者知理之无不善则当加存养之功知气质之有善有不善则当施矫揉之力○北溪陈氏曰气质之性是以气禀言之天地之性是以大本言之其实天地之性亦不离乎气质之中只是就那气质之中分别出气质之性不与相杂而言耳○双峯饶氏曰人未生以前不唤做性既生以后方唤做性才唤做性便滚在气质中所以有善有不善此气质之性也然性之本然惟有善而已就气质中指那本然者説是则天地之性也若不分做两个性説则性之与气鹘突无分晓若不合做一个性説认做两件物事去了故程子曰二之则不是问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不知未反以前此性亦存否曰不曾反时此性亦未尝无且如一鄙吝人见残疾也知怜悯一强梁人见好人也知恭逊毕竟有个性在内不知不觉忽然发见出来但人有气质物欲之累则此性不能常存须于善反上做工夫方存得性之本体问反之之工夫如何曰涵养体认克治充广皆是反之之道譬如水被泥沙混了若加澄治则本然之清仍在孟子説夜气便是要使人涵养説四端及扩充便是要体验充广独有克治一边却不曽説○新安陈氏曰论性不论气是説孟子其论甚正而明但不曾説破气质不周备耳论气不论性是説荀则全舛缪而説理不眀其害大矣孟子性善之説正而未备得程子性即理也之説足以助其甚正者又得张程气质之説足以补其未备者朱子防萃提掇尽发其秘而无余蕴其继往开来之功大矣哉○又曰文势如君子弗谓性也君子既善变化其气质之性而复其天地之性矣故气质之性君子弗以为性也】愚按程子此説才字与孟子本文小异盖孟子専指其发于性者言之故以为才无不善程子兼指其禀于气者言之则人之才固有昏眀强弱之不同矣张子所谓气质之性是也二説虽殊各有所当【去声】然以事理考之程子为宻盖气质所禀虽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虽本善而不可以无省【悉井反】察矫揉【人九反】之功【省察属知矫揉属行】学者所当深玩也【问孟子程子论才字同异朱子曰才只一般能为之谓才才之初亦无不善縁他气质有善恶故其才亦有善恶孟子自其同者言之故以为出于性程子则自其异者言之故以为禀于气大抵孟子多是専以性言故以为性善才亦无不善到周程张子方説到气上要之须是兼二者言之方备○集注中以程子为宻即见得孟子所説未免少有疎处今但以程子为主而推其説以阴补孟子之不足则于理无遗矣○云峯胡氏曰程子就气质上説则情或有不善不可无省察之功才或有不善不可无矫揉之功集注此矫揉二字与此篇首章所谓矫揉不同首章是吿子之説以本然之性必待矫揉而后可以为善此则先儒之説以气质之性必加矫揉而后可变其不善二者正相反也】

○孟子曰富歳子弟多頼凶歳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

富歳丰年也頼借【慈夜反】也丰年衣食饶足故有所頼借而为善凶年衣食不足故有以陷溺其心而为暴【问程子谓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与孟子之意不同朱子曰孟子只见得性善便把才都做善不知有气禀之不同程子说得较密○新安陈氏曰天之降才与书所谓上帝降衷文意略似言非天赋以有为之才如此殊异也乃阻饥而陷溺其良心贼其为善之才而然耳】

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夫音扶麰音牟耰音忧硗苦交反】

麰大麦也耰覆【敷救反】种【上声】也【韵防徐氏曰布种后以耰摩田使土之开处复合曰覆种】日至之时谓当成熟之期也硗瘠【音夕】薄也【新安陈氏曰种麦三者多同虽其间有多寡之不同者则以地有肥瘠之分雨露有有无之异人事有勤惰之不齐故耳以譬降才同而养其心与陷溺其心有不同也】

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

圣人亦人耳其性之善无不同也【新安陈氏曰凡同类谓凡物之同类者人性善无不同此提掇纲领处】

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蒉音匮】

蒉草器也不知人足之大小而为之屦虽未必适中然必似足形不至成蒉也

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耆与嗜同下同】

易牙古之知味者言易牙所调之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新安陈氏曰易牙齐桓公臣能辨淄渑二水味此先得我口之所耆已为下文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张本矣】

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师旷能审音者也言师旷所和之音则天下皆以为美也

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姣古卯反】

子都古之美人也姣好也

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然犹可也【朱子曰然是然否之然人心同以为然者义理也】草食曰刍牛羊是也谷食曰豢【音患】犬豕是也程子曰在物为理处【上声】物为义体用之谓也孟子言人心无不悦理义者但圣人则先知先觉乎此耳非有以异于人也程子又曰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此语亲切有味须实体察得义理之悦心真犹刍豢之悦口始得【朱子曰理是此物上便有此理义是于此物上自家处置合如此便是义雄言义以宜之韩愈言行而宜之之谓义若以义为宜则义有在外意思须如程子言处物为义是则处物者在心而非外也非处物为义一句则后人恐未免有义外之见盖物之宜虽在外而所以处之使得其宜者则在内也○理义人心之同然如人之为事自家处之当于义人莫不以为然无有道不好者又如人皆知君父之当事我能尽忠尽孝天下莫不以为当然此心之所同也如今处一件事苟当于理则此心必安人亦以为当然如此则其心悦乎不悦乎悦于心必矣○云峯胡氏曰刍豢人之所同耆也耆之斯悦之矣理义人之所同然也然之斯悦之矣○新安陈氏曰此章大意以人心理义之同而见人性之皆善也众人与圣人同此至善之性所以同此理义之心本同而末莫之同者陷溺其心故也能以理义养其心而不至陷溺其心则心得所养于理义得无味之味如悦刍豢有味之味其于希圣之学自将勉勉循循而欲罢不能矣始与圣人同者其终何患与圣人不同哉】

○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蘖五割反】牛山齐之东南山也邑外谓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尝美矣今为大国之郊伐之者众故失其美耳息生长【上声下同】也【双峯饶氏曰息本训止息才息便生故息又训生】日夜之所息谓气化流行未尝间【去声】断【徒玩反】故日夜之间凡物皆有所生长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洁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虽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从而害之是以至于光洁而无草木也【新安陈氏曰山以生物为性犹曰天地以生物为心谓为无材岂山之本性哉此全是引起以譬喻下一节】

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防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逺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好恶并去声梏工毒反】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谓仁义之心也平旦之气谓未与物接之时清明之气也好恶与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然也防希不多也梏械【下戒反】也【朱子曰梏如被禁械在那里更不容他转动亡如将自家物失去了】反覆展转也【朱子曰反覆非颠倒之谓盖有互换更迭之意】言人之良心虽已放失【新安陈氏曰物欲者伐良心之斧斤也】然其日夜之间犹必有所生长故平旦未与物接其气清眀之际良心犹必有发见【形甸反下同】者但其发见至微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已随而梏亡之如山木既伐犹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朱子曰平旦之气只是夜间息得许多时节不与事物接才醒来便有得这些清眀之气此心自恁地虚静少间才与物接依旧又汨没了】昼之所为既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胜其昼之所为是以展转相害至于夜气之生日以寖【音浸】薄而不足以存其仁义之良心则平旦之气亦不能清而所好恶遂与人逺矣【程子曰夜气之所存者良知也良能也苟广而充之化旦昼之所梏为夜气之所存然后有以至于圣人也○朱子曰日夜之所息底是良心平旦之气自是气夜气如雨露之润良心如萌蘖之生人之良心虽有梏亡而彼未尝不生也○此段首尾只为良心设夜气不足以存盖以夜气至清足以存此良心平旦之气亦清亦足以存此良心故其好恶与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时也梏亡之人谓梏亡其夜气非也谓梏亡其良心也○夜气不足以存皆是旦昼所为壊了所谓好恶与人相近今只要去这好恶上理会日用间于这上见得分晓有得力处夜气方与你存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是去旦昼理防这里有工夫日间添得一分道理夜气便添得一分日间只管进夜间只管添这气便盛○气日里也生夜间也生只是日间生底为物欲梏亡随手又耗散了夜间生底则聚在那里不曾耗散所以养得那良心譬如一井水终日搅动便浑了至夜稍静便有清水出所谓夜气不足以存者如搅动得太甚则虽有止息时此水亦不能清矣○人心毎日梏于事物斵丧戕贼所余无防唯夜气静庶可以少存耳至夜气之静而犹不足以存则人理都丧去禽兽不逺矣前辈皆无眀説某因将孟子反覆熟读方看得出后看程子説夜气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与臆见合以此知观书须熟读深思道理自见○气与理本相依旦昼之所为不害其理则夜气之所养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于理则旦昼之所为益无不当矣日间梏亡者寡则夜气自然清眀虚静至平旦亦然至旦昼应事接物时亦莫不然○夜气是母所息者是子盖所息者本自微了旦昼只管梏之今日梏一分明日梏一分所谓梏之反覆而所息者泯夜气亦不足以存若能存便是息得仁义之良心仁义之心人所固有但放而不知求则天之所以与我者始有所汨没矣是虽如此然其日夜之所息至于平旦其气清明不为利欲所昏则本心好恶犹有与人相近处至其旦昼之所为又有以梏亡之梏之反覆则虽有这些夜气亦不足以存养其良心反覆只是循环夜气不足以存则虽有人之形其实与禽兽不逺故下文复云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良心之消长只在得其养与失其养尔牛山之木尝美矣是喻人仁义之心郊于大国斧斤伐之犹人之放其良心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便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处旦昼之梏亡则又所谓牛羊又从而牧之虽芽蘖之萌亦且戕贼无余矣○此章以仁义之良心为主其存其亡皆以心言之下文引孔子之言以眀心之不可不操则意益眀矣但日夜所息以下只以好恶相近为良心之萌蘖不复更着心字故説者谓气有存亡而欲致养于气误矣○赵氏曰仁义性也而集注以心言者统乎性也良心即仁义之心即所谓性也○云峯胡氏曰此章以山木喻人心分为两段每段皆当分六节看第一节是説牛山之木本来自美喻人仁义之良心本来未尝无第二节以斧斤之伐喻良心之放第三节萌蘖之生喻好恶与人相近者防希言既伐之后其发至微此心之存甚不多如萌蘖之生甚不多也第四节谓萌蘖之生本自不多而牛羊又牧之喻夜气之所存者本自不多而旦昼所为之不善又梏之也第五节谓向也犹有萌蘖之生今则濯濯无复存矣喻良心向也犹有与人相近者今则去禽兽不逺矣但木与良心皆有日夜之所息而惟于人曰夜气者木之萌蘖一絶于牛羊既牧之后无复存者人之良心夜之所息者已絶于日之所为而夜无所为则其气犹足以存所谓存者谓夜气犹足以存其本然之良心也至于梏之反覆则虽有夜气亦不足以存矣第六节谓人但见其濯濯而不见其初也未尝不美喻人但见其近于禽兽而不见其存乎人者未尝无仁义之良心也材字与才字不同朱子以为才字是就义理上説材字是就用上説○新安陈氏曰前言好恶与人近今遂去禽兽不逺则与人逺矣人见其如此而以为未尝有能为之才者此岂人性发而为情之本然者哉此所谓才与情与前章乃若其情天之降才意同皆发于性者也】

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长上声】山木人心其理一也【朱子曰此段紧要在苟得其养四句存是个保养护卫底意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见得虽梏亡之余有以养之则仁义之心即存縁是此心本不是外面取来乃是与生俱生下又説存养之要举孔子之言操则存舎则亡见此良心其存亡只在眇忽之间才操便在这里才舎便失去若能知得常操之而勿放则良心常存夜之所息益有所养夜之所养愈深则旦昼之所为无非良心之发见矣○庆源辅氏曰此总结上二段意○新安陈氏曰斧斤伐牛羊牧山木之失养而消也放其良心所为梏亡人心之失养而消也所以养其心者不外乎下文之操存而已此结上二段以起下文所引孔子语之意】

孔子曰操则存舎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舎音舍与平声】

孔子言心操之则在此舍之则失去其出入无定时亦无定处如此【北溪陈氏曰忽然出忽然入无有定时忽在此忽在彼亦无定处操之便存在此舍之便亡失了】孟子引之以眀心之神眀不测得失之易【去声】而保守之难【云峯胡氏曰得之易者谓操则存失之易者谓舎则亡保守之难者谓出入无时莫知其乡】不可顷刻失其养学者当无时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气定常如平旦之时则此心常存无适而非仁义矣【新安陈氏曰此集注推广孟子言外意缴上上文收结一章之义】程子曰心岂有出入亦以操舎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朱子曰心岂有出入出只指外而言入只指内而言只是要人操而存之耳非是如物之散失而后收之也○心是个活物须是操守不要放舎亡不是无只是走作逐物去了又见得心不操则舎不出则入无闲处可以安顿惟心之谓与直指而总结之○孟子大意只在操则存舎则亡两句上心一放时便是斧斤之伐牛羊之牧一收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润他是要人于旦昼时不为事物所汨人心能操则常存岂特夜半平旦○问范淳夫女读孟子曰孟子误矣心岂有出入伊川闻之曰此女虽不识孟子却识心伊川此语是许之是不许之曰此女必天资髙见此心常湛然安定无出入然众人不能皆如此若通众人论之心却是走作底物孟子所引夫子之言是通众人论耳○问不能操而存之则其出而逐物于外与其偶存于内者皆荒忽无常莫知定处然所谓入者亦非此心既出而复自外入也亦曰逐物之心暂息则此心未尝不在内耳学者于此苟能操而存之则此心不放而常为主于内矣○孔子此四句只是状人之心是个难把捉底物事而人之不可不操出入便是上面操存舎亡入则是在这里出则是亡失了此大约泛言人心如此非指已放者而言亦不必要于此论心之本体也○心体固本静然亦不能不动其用固本善然亦能流而入于不善夫其动而流于不善者固不可谓心体之本然然亦不可不谓之心也但其诱于物而然耳故先圣只説操则存存则静而其动也无不善矣舎则亡于是乎有动而流于不善者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出者亡也入者存也本无一定之时亦无一定之处特系于人之操舎如何耳只此四句説得心之体用始终真妄邪正无所不备○新安陈氏曰敬以直内本文未有此意乃程子揭要义以补孟子之意也】○愚闻之师【延平李先生】曰人理义之心未尝无唯持守之即在尔若于旦昼之间不至梏亡则夜气愈清夜气清则平旦未与物接之时湛然虚眀气象自可见矣【潜室陈氏曰此段境界乃指示丧失良心者欲其认取此时体段从此养去也】孟子发此夜气之説于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悉井反】之也【双峯饶氏曰此章紧要在三个存字首説存乎人者是説此心本来存次説夜气不足以存是説众人不能存此心终説操则存是教人用力以存此心○云峯胡氏曰集注论浩气则以为扩前圣所未发学者所当潜心而玩索此论夜气则以为于学者极有力宜熟玩而深省盖此两气字前此未发而孟子发之浩气谓是气之体段人皆得之于天地以生者夜气则从浩气中説夜间又清眀如此非有二气也浩气是统説夜气则为人之放其良心者説圣人志气常清明无放心故无夜气若学者尤宜深省不但当玩索而已○东阳许氏曰浩然章论养气而以心为主此章论养心而以气为验曰志者气之帅故谓以心为主曰平旦好恶与人相近故谓以气为验集义固为养气之方所以知夫义而集之者乃心也养心固戒其梏亡验其所息而可致力者则气也彼欲养而无暴以充吾仁义之气此欲因气之息以养吾仁义之心两章之持志操心之意未尝不同而气则有在身在天之异然未始不相为用也】

○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

或与惑同疑怪也王疑指齐王

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易去声暴步卜反见音现】

暴温之也我见王之时少犹一日暴之也我退则谄谀杂进之日多是十日寒之也虽有萌蘖之生我亦安能如之何哉【西山真氏曰人主之心养之以义理则眀蔽之以物欲则昏犹草木然煗之以阳则生寒之以隂则悴孟子于齐王引以当道王秉彛之心其端倪亦有时而萌动矣而进见之时少理义浸灌之益微退而蔽之以私欲者何可胜既虽有如萌芽之发旋复摧折虽孟子其如之何哉○勿轩熊氏曰此见孟子格心之学须就有萌上着力善端之发正须正人贤士辅翼而开广之】

今夫奕之为数小数也不専心致志则不得也奕秋通国之善奕者也使奕秋诲二人奕其一人専心致志惟奕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夫音扶缴音灼射食亦反为是之为去声若与之与平声】

奕围棊也数技也致极也奕秋善奕者名秋也缴以绳系矢而射也【双峯饶氏曰心以所主者言志以所向者言専心是心之所主専在此致志是极其心之所向直到那田地○新安陈氏曰此章前一譬谓交脩者不得常用其力后一譬谓自脩者不肯専用其力意孟子之于齐王既进见时少无以胜众邪之交蔽而齐王之于孟子又听信不専有以分其心于多岐故设两譬以言之前言王之不智后言智不若固羣邪寒之者之罪亦自鸿鹄其心之罪也】○程子为讲官言于上曰人主一日之间接贤士大夫之时多亲宦官宫妾之时少则可以涵养气质而薰陶徳性时不能用识者恨之范氏曰人君之心惟在所养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贤人易【去声下同】踈小人易亲是以寡不能胜众正不能胜邪自古国家治【去声】日常少而乱日常多盖以此也【南轩张氏曰物固有生之理然不养而害则虽易生之物亦不能以长是则物未有不待养而能生者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则养之也微而害之者深矣则其生理焉得而遂哉是以古之明君惧一暴十寒之为害也则博求贤才寘诸左右朝夕与处而逺佞人所以养徳也岂独人君为然一暴十寒之病为士者其可一日而独不念乎然其要则在乎専心致志而已専心致志学之大方居敬之道也○庆源辅氏曰后世作事无本知求治而不知正君知攻过而不知养徳若程子范氏之説是乃所谓正君养徳之道必如是然后君徳成而治有本庶防三代可复不然虽欲言治亦苟而已○云峯胡氏曰此章首末言智集注不及之独纪范氏之言君子养之以善则智小人养之以恶则愚然则人主之智与不智在乎所养之正与不正耳】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义者也【舎上声】

鱼与熊掌皆美味而熊掌尤美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恶辟皆去声下同】释所以舎生取义之意得得生也欲生恶死者虽众人利害之常情而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乃秉彛义理之良心是以欲生而不为苟得恶死而有所不避也【朱子曰义在于生则舎死而取生义在于死则舎生而取死○问生人心义道心乎曰欲生恶死人心也惟义所在道心也权轻重却又是义○庆源辅氏曰利害之常情私欲也秉彛之良心天理也孟子只就欲恶二者中分别出天理人欲最明切○新安陈氏曰人遇死生之大变欲全生则害义欲合义则不得生与其不义而生不若合义而死是义之可欲有甚于生之可欲故不为苟得以偷生不义之可恶有甚于死之可恶故甘死而不肯避死也】

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设使人无秉彛之良心而但有利害之私情则凡可以偷生免死者皆将不顾礼义而为之矣【庆源辅氏曰偷谓偷窃免谓苟免此两字説尽私情之意象惟其不然则知秉彛之良心乃吾所固有而利害之私情乃因物而旋生出耳】

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由其必有秉彛之良心是以其能舎生取义如此【庆源辅氏曰由是之是盖指秉彛之良心而言也】

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丧去声】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但众人汨【音骨】于利欲而忘之惟贤者能存之而不丧耳【庆源辅氏曰羞恶之心即所谓秉彛之良心也秉彛之良心是指其全体而言羞恶之心则又于全体之中指其所谓义者言之也】

一箪食一豆羮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嘑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食音嗣嘑呼故反蹴子六反】豆木器也嘑咄【当没反】啐【七内反】之貌行道之人路中凡人也蹴践踏也乞人丐乞之人也不屑不以为洁也言虽欲食之急而犹恶无礼有宁死而不食者是其羞恶之本心欲恶有甚于生死者人皆有之也【庆源辅氏曰路人与乞丐人至微贱者也箪食豆羮生死所系利害之至急切者也于此而犹恶无礼宁舎之而不食则羞恶之本心所恶有甚于生死者可见人无有无是心者也言羞恶而并及夫欲者羞恶则固为恶矣及反之而不羞恶焉者则是所欲也】

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为去声与平声】

万钟于我何加言于我身无所增益也【新安陈氏曰万钟对箪豆而言彼物之微也尚恶无礼非义不可食而不受此物之富者乃不辨礼义而受之吾身受用不假万钟之富是万钟于吾身其实何所加益哉】所识穷乏者得我谓所知识之穷乏者感我之恵也上言人皆有羞恶之心此言众人所以丧之由此三者【新安陈氏曰人之丧其良心固不止于成宫室供妻妾济知识三者姑举三者他可类推】盖礼义之心虽曰固有而物欲之蔽亦人所易【去声】昏也【或曰万钟于我何加焉他日或为利害所昏当反思其初则不为所动矣朱子曰此是克之之方然所以克之者须是有本领后临时方知克去得不然临时比并又却只是择利处去耳】

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乡为并去声为之之为并如字】

言三者身外之物其得失比生死为甚轻乡为身死犹不肯受嘑蹴之食今乃为此三者而受无礼义之万钟是岂不可以止乎本心谓羞恶之心【东阳许氏曰三乡为身北山先生作一读言乡为辱身失义之故尚不受嘑蹴之食以救身之死今乃为身外之物施恵于人而受失义之禄乎可谓无良心矣】○此章言羞恶之心人所固有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是以君子不可顷刻而不省【悉井反】察于斯焉【朱子曰此章孟子所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穷乏得我三者或物欲之尤人所易溺或意之私人所不能免者自非烛理素眀涵养素定而临事有省察之功未有不以此而易彼也○庆源辅氏曰羞恶之心虽人之所固有但危迫之际私欲未肆三者之念都未萌芽故天理之发其不可遏有如此者至于宴安之时私欲纷纭展转不已以至计较丰约都忘义理之心乃其势之使然也人能于此而省察焉则知所以存天理而遏人欲矣○新安陈氏曰此章前一截反覆发明舎生取义是説人当托孤寄命之大节时事中间食羮不受是説一饮食之小节时事然其能决一死以全义则无分于大小也不食非礼之食盖是指此以证人皆有羞恶之心以实上文人能舎生取义之意集注谓或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亦并前一截舎生取义处论之古之君子当舎生取义时非徒感慨杀身实能从容就义如张巡死于睢阳之类所谓危迫乃事势之危迫非谓舎生就死者之苍黄失措也不受非礼之食而死如齐饿者不受嗟来之食之类古来真有此等人然谓其能决死生于危迫之际而又谓有不免计丰约于宴安之时者盖危迫之际物欲不萌义理之心感发有不可遏故往往能决死生若宴安之时物欲易行私意何极义理之心多至迷溺故或不免至于计较丰约亦势使然也人能于此省察之则知所以遏人欲而扩天理矣又是亦不可以已乎最唤醒人人之不能为君子多是不得已而为之今此三者岂不可以己而乃冒为之乎此之谓失其本心尤断制得明白失其本心与前所谓贤者能勿丧耳正相反贤者惟克去私欲故能勿丧其良心众人惟汨于私欲故至于失其本心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

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谓心如谷种【上声】仁则其生之性是也【朱子曰生之性便是爱之理○勉斋黄氏曰心是谷种心之徳是谷种中生之性也生之性便是理谓其具此生理而未生也若阳气发动生出萌芽后已是情须认得生字不涉那喜怒哀乐去○潜室陈氏曰人心是物谷种亦是物只是物之有生理者尔然便指心为仁则不可但人心中具此生理便以谷种为仁亦不可但谷种中亦含此生理谷不过是殻实结成而谷之所以才播种而便萌蘖者盖以其有生之性心不过是血气做成而心之所以有运动恻怛处亦以其有生之性人心之与谷种惟其有生之性故谓之仁而仁则非梏于二者之形也孟子只恐人悬空去讨仁故即人心而言程子又恐人以人心为仁故即谷种而言○新安陈氏曰遗书云心譬如谷种生之性便是仁阳气发处乃情也】然但谓之仁则人不知其切于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则可见其为此身酬酢【音昨】万变之主而不可须臾失矣【此失字即是下文放字○朱子曰仁无形迹底物事孟子恐人理防不得便説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来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来指示人以仁也心是通贯始终之物仁是心体本来之妙汨于物欲则虽有是心而失其本然之妙惟用功亲切者为能复之孟子之言固是浑然然人未尝无是心而或至于不仁只是失其本心之妙而然耳则仁字心字亦须畧有分别○西山真氏曰仁者心之徳也而孟子直以为人心者盖有此心即有此仁心而不仁即非人矣孔门言仁多矣皆指其功用处而言此则径举全体使人知心即仁仁即心而不可以二视之也○云峯胡氏曰中庸言仁者人也此人字指人之身而言此则直指人之心而言言身则人有此身便自具此生理比之他处言仁已甚亲切此言心则又见生之理具于人之身而心如谷种又具此生理而未生者也视中庸又亲切矣】义者行事之宜谓之人路则可以见其为出入往来必由之道而不可须臾舎【上声】矣【朱子曰仁人心是就心上言义人路是就事上言○潜室陈氏曰或问孟子谓道若大路然又曰义人路也道为义体义为道用均谓之路何耶曰道以路言谓事事物物各有当行之路义亦言路者谓处事处物各就他当行路上行故皆以路言然道若大路则取其明白易知义为人路则取其往来必由不知道之犹路无目者也不知义之犹路无足者也此孟子言意别处○云峯胡氏曰路在外出入往来必由乎我事之宜在外而所以行事而酌其宜者在乎心于此见得仁字自包得义字故下文求放心但言仁而不及义也】

舎其路而不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舎上声】

哀哉二字最宜详味令【平声】人惕然有深省【悉井反】处【云峯胡氏曰两其字即是上文两人字盖曰人心人路则禽兽无是心亦无是路矣人舎其为人之路而不由放其为人之心而不知求则不可谓之人矣不可谓之人则谓之何哉此孟子所以深哀之○新安陈氏曰上文先仁而后义由体而及用此先路而后心由用而归之体也】

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鸡犬至轻鸡犬放则知求之心放则不知求岂爱其至轻而忘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朱子曰鸡犬放有未必可求者惟是心才求则便在未有求而不可得者知其为放而求之则不放矣○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更理防甚仁今人之心静时昏动时扰乱便是放了放心不独是走作唤做放才昏睡去了便是放】愚谓上兼言仁义而此下専论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则不违于仁而义在其中矣【庆源辅氏曰能求其心则心存心存则无适而非天理之流行而应事接物之际必能合时措之宜故曰义在其中盖有体必有用也】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其放心而已盖能如是则志气清眀义理昭著而可以上达不然则昏昧放逸【新安陈氏曰静时昏昧动时放逸】虽曰从事于学而终不能有所发眀矣【朱子曰学问亦多端矣而孟子直以为无他盖身如一屋子心如一家主有此家主然后能洒扫门户整顿事务若无主则此屋不过一荒屋耳实何用焉且如中庸言学问思辨四者甚切然使放心不收则何者为学问思辨哉收敛此心不容一物乃是用工须就心上做得主定方验得圣贤之言有归着自然有契○求放心也不是在外面求得个放心来只是求时便在如我欲仁斯仁至矣只是欲仁便是仁了○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虽放去千万里之逺只一收便在此他本无去来也○求放心当于未放之前看如何已放之后看如何复得了又看是如何作三节看后自然习熟此心不至于放○孟子谓学问求放心又谓有是四端知皆扩而充之説得最好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来在内者又要推出去孟子一部书皆是此意○蔡氏曰或者但见孟子有无他而已矣之语便立为不必读书穷理只要存本心之説所以防流于异学此指陆象山集注谓学问之事固非一端然其道则在于求放心而已正所以发眀孟子之本意以示异学之失学者切宜玩味】故程子曰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朱子曰所谓反复入身来不是将已纵出底依旧收拾转来如七日来复不是已往之阳重新将来复生盖旧底已自过去了这里自然生出来只是知求则心便在便是反复入身来○上有学问二字不只是求放心便休看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二句这是存得此心方可做去必不是块然空守得这心便了○徽庵程氏曰寻向上去者下学也能向上去者上达也○云峯胡氏曰约之使反复入身来是此心不可为流荡忘反之心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盖必由下学而后上达则此心又不可为虚空无用之心也】此乃孟子开示切要之言程子又发眀之曲尽其指学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南轩张氏曰学问之道以求放心为主然心岂逺人哉知其放而求之则在是矣所谓放者其防间不容息故君子造次克念战兢自持所以收其放而存之也存之久则天理寖明是心之体将周流而无所蔽矣以尧舜禹相授受之际独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心岂有二乎哉放之则人心之危无有极也知其放而求之则道心之微岂外是哉故贵于精一之而已○双峯饶氏曰上文説仁人心也是把心做义理之心不应下文心字又别是一意若把求放心做收摄精神不令昏放则只説从知觉上去恐与仁人心也不相接了曩尝以此质之勉斋勉斋云此章首言仁人心是言仁乃人之心次言放其心而不知求末言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言学问之道非止一端如讲习讨论玩索涵养持守践行广充克治皆是其所以如此者非有他也不过求吾所失之仁而已此乃学问之道也三个心宇脉络聨贯皆是指仁而言今读者不以仁言心非矣○新安陈氏曰仁者人之本心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放其心故也本心存则为仁放则非仁非仁则不能居仁以立其体必不能由义以达其用矣求放心即所以求仁也学问者求仁之方求仁者学问之本此章归宿在求放心上是归宿在求仁上也一章有四心字皆是指仁而言文理血脉甚贯读之可见又按放心人欲也求放心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逺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信与伸同为去声】

无名指手之第四指也

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恶去声】

不知类言其不知轻重之等也【南轩张氏曰人与圣人同类以心之同耳不同者陷溺之故也心不若人而知恶之必求所以免于恶盖有须臾不遑宁处者矣○新安陈氏曰此承上章以鸡犬与心分轻重而言下三章亦以类相方而加切焉】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拱两手所围也把一手所握也桐梓两木名【南轩张氏曰爱其身必思所以养之古之人理义以养其心以至动作起居声音笑貌之间莫不有养之之法所以尊徳性道问学以成其身也于桐梓知所养则自拱把至合抱可以驯致于身知所养则自士而为贤为圣亦循循可进矣弗思则待其身曽一草木之不若滔滔皆是也○新安陈氏曰苟一思之则思吾之一身三纲五常系焉四端万善备焉必思所以养之养之之道养心以养其内谨九容之类以养其外使吾身为仁义礼智根心见面盎背之身非徒养其口体血气之身而已也此章身字内包心外包动容周旋而言】

○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

人于一身固当兼养【新安陈氏曰无所不爱曰兼爱无所不养曰兼养无尺寸之肤至不养也申兼爱兼养意】然欲考其所养之善否者惟在反之于身以审其轻重而已矣【赵氏曰人之于身无所不爱则固当无所不养然体有贵贱小大养其贵且大者则善养其贱且小者则不善此岂待他人言之而后知哉则亦反之于身而审其轻重于心焉则自知矣○新安陈氏曰轻重即下文所谓贵贱小大是也】

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

贱而小者口腹也贵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场师舎其梧槚养其樲棘则为贱师焉【舎上声槚音价樲音贰】

场师治场圃者梧桐也槚梓也皆美材也樲棘小枣非美材也

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狼善顾疾则不能故以为失肩背之喻【新安陈氏曰一指肩背有小大之分故借以旁证小体大体】

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为去声】饮食之人専养口腹者也

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言若使専养口腹而能不失其大体则口腹之养躯命所关不但为尺寸之肤而已但养小之人无不失其大者故口腹虽所当养而终不可以小害大贱害贵也【朱子曰此章言身则心具焉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此数句説得倒了也自难晓意谓使饮食之人真无所失则口腹之养本无害然人屑屑理防口腹则必有所失无疑是以当知养其大体而口腹底他自防去讨吃不到得饿了也○双峯饶氏曰以身而言一毫一髪皆吾所当爱皆吾所当养但体有大小莫専养小体若才养目便贪色才养耳便贪声才养口便贪味必至害其大体又曰无以小害大不是教人养其大者而不养其小者若养其小者而不失其大者则小者不为大者之累便是不以小害大○新安陈氏曰此章言人当以养心志为重养口体为轻非谓养心志者不养口体也养心志则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虽饥食渴饮与常人同而食所当食饮所当饮自与常人异若専养口体则人心愈危道心愈微不至于穷口腹之欲而灭天理者鲜矣孟子于此欲人不养小以失大盖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也】

○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钧同也从随也大体心也小体耳目之类也【新安陈氏曰心能为身之主使耳目从心之令者大人也心不能为身之主反听命于耳目而从其欲者小人也】

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官之为言司也耳司听目司视各有所职而不能思是以蔽于外物既不能思而蔽于外物则亦一物而已又以外物交于此物其引之而去不难矣【问蔽是遮蔽如目之视色从他去时便是为他所遮蔽若能思则视其所当视不视其所不当视则不为他所蔽矣朱子曰然若不思则耳目亦是一物】心则能思而以思为职凡事物之来心得其职则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职则不得其理而物来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与我者而心为大【三者谓耳目心】若能有以立之则事无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夺之矣此所以为大人也【朱子曰物交物上物字指外物下物字指耳目耳目谓之物者以其不能思心能思所以为大体君子固当于思处用工能不妄思是能先立其大者然后耳目之小者不能夺此句最有力且看他下个立字谓之立者是要卓然竪起此心使自立所谓敬以直内是也○耳目亦物也不能思而交于外物只管引将去心之官固是主于思然须是思方得若不思却倒把不是做是是底却做不是邪思杂虑便顺他做去却害事】然此天之此旧本多作比而赵注亦以比方释之今本既多作此而注亦作此乃未详孰是但作比字于义为短故且从今本是○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舆俯仰无垠【音银】人于其间眇然有身是身之微太仓稊【杜兮反】米参为三才曰惟心尔【云峯胡氏曰堪舆谓天地言天地至大而人处天地间此身至小不过如太仓一粒稊米而已然人之所以可与天地参为三才者惟在此心心之体岂不甚大】往古来今孰无此心心为形役乃兽乃禽【云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大往古来今人人有之若纯乎义理则是从其大体若役于形气则是从其小体彼禽兽之心终日役役不过饮食牝牡而已人之心而为形所役与禽兽何异呜呼人之心其大也本可以参天地而役于小者不能异乎禽兽亦独何哉可以反而思矣】惟口耳目手足动静投间【去声】抵隙【乞逆反】为厥心病【云峯胡氏曰此言口欲味目欲色耳欲声四肢欲安佚本心微有间隙彼则乗之而入矣】一心之微众欲攻之其与存者呜呼防【平声】希【云峯胡氏曰此言此心之发于义理者甚微而役于形气者甚众以彼之众攻我之微如国势方弱而四面受敌其不亡者罕矣】君子存诚克念克敬天君泰然百体从令【云峯胡氏曰前八句是説小人之从其小体此四句是説大人之从其大体曰诚曰念曰敬念即思之谓而敬即存诚之方也一诚足以消万伪一敬足以敌千邪所谓先立乎其大者莫切于此天君泰然是先立乎其大者百体从令是小者弗能夺朱子曰范氏之箴盖得其旨未可易之也愚故从而释之云先师曰荀卿以耳目为天官心为天君又曰心者形之君也出令而无所受令即此语以看孟子此章甚切能先立乎其大者则此心卓然能为耳目之君而从其大体所谓天君泰然百体从令者也不能先立乎其大者则退然方听命于耳目而从其小体所谓心为形役者也立之如何亦曰操而存之使得其能思之职而已】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乐音洛】

天爵者徳义可尊自然之贵也【南轩张氏曰仁义又言忠信忠信只是诚实此二者○双峯饶氏曰仁义人人有之忠信乐善人所当勉须忠信乐善仁义方为我有乃为可贵○新安陈氏曰乐善即乐此仁义忠信不倦者乐之至也】

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从之

脩其天爵以为吾分【去声】之所当然者耳人爵从之盖不待求之而自至也【南轩张氏曰古之人脩其天爵而已非有所为而为之人爵从之者言其理则然也】

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要平声】

要求也脩天爵以要人爵其心固已惑矣得人爵而弃天爵则其惑又甚焉终必并其所得之人爵而亡之也【朱子曰孟子时人尚脩天爵以要人爵后世皆废天爵以要人爵○问脩天爵以要人爵者虽曰脩之实已弃之久矣何待于得人爵而后始谓之弃邪曰若是者犹五霸之假仁犹愈于不假不脩者耳○南轩张氏曰古之士脩身于下无一毫求于其君之心而人君求贤于上毎懐不及之意上下皆循乎天理是以人才众多而天下治逮徳之衰在下者假名而要利在上者狥名而忘实而人才始壊矣降及后世则不复以仁义忠信取士而乃求之于文艺之间自孩提之童则使之懐利心而习为文辞则并与其假者而不务矣则人才何怪其难哉○新安陈氏曰无所为而为善者诚也故坚所守而不移有所为而为善者伪也故得所求而遂已或曰脩其天爵亦有人爵不从之者弃其天爵亦有人爵终不亡者何也曰脩天爵自有得人爵之理弃天爵自有亡人爵之理其不得者上之遗贤其不亡者下之侥幸岂常理哉】

○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

贵于己者谓天爵也

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人之所贵谓人以爵位加己而后贵也良者本然之善也赵孟晋卿也【新安倪氏曰晋赵氏世呼赵孟如智氏世呼智伯晋为盟主赵氏世卿故当时谓赵孟能贱贵人】能以爵禄与人而使之贵则亦能夺之而使之贱矣若良贵则人安得而贱之哉

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徳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闻去声】

诗大雅既醉之篇饱充足也愿欲也膏肥肉粱美谷令善也闻亦誉也文绣衣之美者也仁义充足而闻誉彰著皆所谓良贵也【新安陈氏曰两不愿字即中庸不愿乎其外之意充足乎仁义之良贵则自无所慕乎人爵之贵矣】○尹氏曰言在我者重则外物轻【南轩张氏曰人真知其贵于己者则见外诱之不足慕矣惟不知在己之自有至贵是以慕外而求于人也良贵得之于天人何预焉得于天者公理而求于人者私欲也令闻广誉君子非有欲之之心饱乎仁义则闻誉自至犹言为善有令名理之固然者也○云峯胡氏曰上章一要字是内轻而外重此章两不愿字是内重而外轻○东阳许氏曰世人但知公卿大夫之爵为贵而不知在我之身皆有贵者乃天所赋之善所谓天爵也天爵人所同有故思则得之人爵各有命分虽求之无益天爵亦是天命此则义理之命人爵乃气数之命孟子前章尚有脩天爵而人爵自至之説此章则于人爵下两不愿字是不将这个为念矣】

○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

与犹助也仁之能胜不仁必然之理也但为之不力则无以胜不仁而人遂以为真不能胜是我之所为有以深助于不仁者也【朱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以理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易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若甚难以事言之则正之胜邪天理之胜人欲甚难而邪之胜正人欲之胜天理却甚易盖才是蹉失一两件事便被邪来胜将去若以正胜邪则须是做得十分工夫方胜得他然犹自恐怕胜他未尽正如人身正气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亦终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于为仁终必并与其所为而亡之○赵氏曰言为仁不至而不反诸己也【南轩张氏曰此为有志于仁而未力者言也仁与不仁特系乎操舎之间而天理人欲分焉天理存则人欲消固不两立也故以水胜火喻之然用力于仁贵乎久而勿舎若一暴十寒偶得复失则暂存之天理岂能胜无穷之人欲遂以为仁不可以胜不仁而不加勉焉则同于不仁之甚者其沦胥以亡也必矣学者观此可斯须而不存是心乎天理寖明则人欲寖消及其至也人欲消尽天理纯全以水胜火其不然乎○新安陈氏曰深味亦终必亡而已矣窃以为此章恐为战国之诸侯言之以时暂一念一事之仁欲胜彼之残暴甚不仁不惟不能胜遂使人谓仁不能胜不仁岂非反助其虐亦终必灭亡而已矣如此解则与天爵人爵章终亦必亡而已矣解为终必并所得人爵而失亡之者相协也】

○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荑音蹄稗蒲卖反夫音扶】

荑稗草之似谷者其实亦可食然不能如五谷之美也但五谷不熟则反不如荑稗之熟犹为仁而不熟则反不如为他道之有成是以为仁必贵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种【上声】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难熟而甘为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则熟【庆源辅氏曰日新日进也不已无间断也必日进于一日而又无间断然后纯熟夫仁○潜室陈氏曰他道如百工众技百家诸子皆是○云峯胡氏曰此章与上章相因上章言为仁之不力无以胜不仁此章言仁之熟由于为之力熟无所容力熟之在乎用力○新安陈氏曰而已矣者熟之之説尽夫为仁之功外此无他也苟能于孔门求仁之方循而行之日新不已由勉而利利而安心与仁一则熟之功效气象可言矣】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彀古候反】

羿善射者也志犹期也彀弓满也满而后发射之法也学谓学射

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

大匠工师也规矩匠之法也【新安陈氏曰二节两学者字一谓学射者一谓学匠者】○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后可成师舎【上声下同】是则无以教弟子舎是则无以学曲艺且然况圣人之道乎【南轩张氏曰学者之于道其为有渐其进有序自洒扫应对至于礼仪之三百威仪之三千犹木之有规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于形而上之事则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洒扫应对之间也舎是以求道是犹舎规矩以求巧也○庆源辅氏曰射者志于彀而真积力久则善中矣工者守乎规矩而真积力久则能巧矣教者与受教者舎彀而言中舎规矩而言巧皆诬也○双峯饶氏曰圣门教人定法无如一部大学○云峯胡氏曰此章与离娄篇首章相似彼谓治天下不可无法此谓师之教弟子之学皆不可无法】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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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二

告子章句下

凡十六章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任平声】

任国名【赵氏曰任薛同姓之国在齐楚之间】屋庐子名连孟子弟子也

色与礼孰重

任人复【扶又反】问也

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迎去声于如字】

何有不难也【朱子曰不亲迎则得妻如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周礼荒政十二条中亦有此法盖贫穷不能备亲迎之礼法许如此】

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于岑楼【揣初委反】本谓下末谓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锄深反】楼楼之髙锐似山者至髙喻礼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于岑楼之上则寸木反髙岑楼反卑矣【庆源辅氏曰物之不齐固当揣其本以齐其末不可只据其末以定其髙卑】

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

钩带钩也金本重而带钩小故轻喻礼有轻于食色者羽本轻而一舆多故重喻食色有重于礼者【庆源辅氏曰物固有重而有轻然重者少而轻者多则轻者反重而重者反轻矣】

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翅与啻同古字通用施智反】礼食亲迎礼之轻者也饥而死以灭其性不得妻而废人伦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犹言何但言其相去悬絶不但有轻重之差【楚宜反】而已

往应之曰紾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紾则不得食则将紾之乎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紾音轸搂音娄】

紾戾也搂牵也处【上声】子处女也此二者礼与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较则礼为尤重也○此章言义理事物其轻重固有大分【去声】然于其中又各自有轻重之别【彼列反】圣贤于此错综【子宋反】斟酌【错综分经纬斟酌量浅深也】毫髪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寻亦未尝胶柱而调瑟【史记防颇蔺相如传赵孝成王七年秦与赵兵相距长平时赵使防颇将兵固壁不战王信秦之间言使赵括为将代防颇蔺相如曰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注瑟每一有一柱旋移变而取声音之和今以胶定其柱不使变移而鼓之岂能声和】所以断【丁乱反】之一视于理之当然而已矣【朱子曰礼之大体固重于食色矣然其间事之大小缓急不同则亦或有反轻于食色者惟理明义精者为能权之而不失耳权之不失是乃所以全礼之重而深眀食色之轻也观于寸木岑楼之喻孟子之意可见矣○南轩张氏曰食色虽出于性而其流则以害性苟无礼以止之则将何所极哉礼之重于食色固不待较而明矣惟夫汨于人欲而昧夫天性于是始有礼与食色孰重之疑矣○庆源辅氏曰集注章旨之説于圣贤处事之权度固已得其要矣苟或义理未精权度未审则于凡事胶轕难辨之际巧者必至于枉尺而直寻拙者必至于胶柱而调瑟终不得夫时措之宜也○新安陈氏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则天理所以防闲人欲者也礼本重食色本轻固自有大分也然亦不可拘拘于礼文之微者又当随时随事而酌其中焉圣贤固不肯枉尺直寻以逾夫礼之经亦未尝胶柱调瑟以时时宜之权也○东阳许氏曰敬兄礼也虽无食而将死必不可夺兄之食而违敬兄之礼婚娶礼也虽至于絶嗣必不可搂人处子而违婚娶之礼任人盖异端之徒弃蔑礼法而讥侮之者故孟子止就其所言食色二者使之自权其轻重而自思之盖不屑之教诲也】

○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

赵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为尧舜疑古语或孟子所尝言也【朱子曰孟子道人皆可以为尧舜何曽道便是尧舜更不假脩为耶】

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句】食粟而已如何则可

曹交问也食粟而已言无他材能也

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曰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而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胜平声】

匹字本作鴄鸭也从省作匹礼记说匹为鹜【音木】是也【记曲礼庶人之挚匹注匹读为鹜野鸭曰凫家鸭曰鹜不能飞腾如庶人之终守耕稼也】乌获古之有力人也能举移千钧【赵氏曰秦武王好以力戏力士乌获至大官○新安陈氏曰为之一字为此章之要所谓弗为耳及下文所不为也皆与为之而已一句相应而行尧之行与归而求之行也求也皆所以为之也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以譬能为尧舜之事是亦为尧舜也】

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后去声长上声弟音悌先去声夫音扶】

陈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尧舜人伦之至亦率是性而已岂能加毫末于是哉【庆源辅氏曰尧舜不过率是性而充其量非有所増益于性分外也】杨氏曰尧舜之道大矣而所以为之乃在夫【音扶】行止疾徐之间非有甚髙难行之事也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耳【和靖尹氏曰尧舜之道止于孝弟孝弟非尧舜不能尽○朱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这是对那不孝不弟底说孝弟便是尧舜之道不孝不弟便是桀纣○南轩张氏曰人性莫大于仁义仁莫先于爱亲义莫先于从兄此孝弟之所由立也尽得孝弟则仁义亦无不尽是则尧舜之道岂不可以一言蔽之乎人孰无是心哉顾体而充之何如耳○庆源辅氏曰陈氏就孝弟上说而极于尧舜之圣杨氏是就尧舜上説而本于孝弟之近二说互相发明所谓百姓盖日用而不知者其警发于人尤为切至也】

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之行并去声】

言为善为恶皆在我而已详曹交之问浅陋麤【仓胡反】率【庆源辅氏曰此指其以身之长短与汤文较也人皆可以为尧舜岂谓是欤】必其进见之时礼貌衣冠言动之间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两节云【觉轩蔡氏曰孟子以人皆可为尧舜所以诱曹氏之进也然亦岂谓不假脩为而即可为尧舜耶勉之以孝弟又勉之以衣服言行之间固不以难而沮人亦不以易而许人惜乎曹交之不足以进此也○新安陈氏曰上一节吿以徐行疾行此一节告以衣服言行皆是就其病之切处箴教之】

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见音现】假馆而后受业又可见其求道之不笃【庆源辅氏曰此亦是富贵者之习气都未知那居无求安之味在】

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夫音扶】

言道不难知若归而求之事亲敬长【上声下同】之间则性分【去声】之内万理皆备随处发见【形甸反】无不可师不必留此而受业也【问学莫难于知道故欲脩身者必以致知为先今曰道岂难知而特患于不为何哉朱子曰道之精微固难知也然自始学言之则如是而为孝如是而为弟如是而为不孝如是而为不弟其大体向背之间岂不明而易知乎致知云者亦曰即其已行之知而推致之耳○庆源辅氏曰道若大路然人所共由者也初匪难知但患人蔽于私役于气自暴自弃而不肯求耳诚能即其孝亲弟长之良知良能而遡其自然之性则一性之中万理皆备日用之间随所感处无不发见而察之而体之则师不必求于外而得道不必索于外而存矣】○曹交事长之礼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笃故孟子教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业盖孔子余力学文之意亦不屑之教诲也【朱子曰曹交识致凡下又有挟贵求安之意故孟子拒之然所以告之者亦极亲切非终拒之也○新安陈氏曰可为尧舜在性分不在形体交以形体似圣人言陋矣孟子所答全章之要在为之而已中言行尧之行以躬行言也末言岂难知与病不求归求以求知言也求知以开其为之之端躬行以尽其为之之实则所谓可为尧舜者必真能为之安有不假脩为而可安坐以至尧舜之理耶徐行尤易能故先只言徐行之弟而后总以孝弟言之有余师非谓人师也如先儒所谓学者当以己心为严师之意】

○公孙丑问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弁音盘】

髙子齐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音似】生伯服而黜申后废宜臼于是宜臼之傅为【去声】作此诗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也【南轩张氏曰家国之念深故其忧苦父子之情切故其辞哀】

曰固哉髙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髙叟之为诗也【关与弯同射食亦反夫音扶】

固谓执滞不通也为犹治也越蛮夷国名道语也亲亲之心仁之发也【新安陈氏曰小弁之事人伦之大变宗社倾覆系焉如之何勿怨是其怨乃所以见亲亲之心盖爱亲之仁之发见者也】

曰凯风何以不怨

凯风邶【蒲昧反】风篇名衞有七子之母不能安其室七子作此以自责也【新安陈氏曰母生七子而寡不能安其室七子作诗不敢非其母引罪自责谓子不能慰母心使母不安以感动之也】

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

矶水激石也不可矶言微激之而遽怒也【朱子曰亲之过大则伤天地之太和戾父子之至爱若此而不怨焉则是坐视其亲之陷于大恶恝然不少动其心而父子之情益薄矣此之谓愈疏亲之过小则特以一时之私心而少有亏于父子之天性若此而遽怨焉则是水中不可容一激石一有激石则叫号而遽怒矣此之谓不可矶故二者均为不孝也○南轩张氏曰小弁凯风其事异故其情其辞异当小弁之事而怨慕不形是漠然无亲当凯风之事而怨心遽形是归过于亲皆失亲亲之义而贼夫仁矣故皆以不孝断之怨一也由小弁之所存则为天理由髙子之所见则为人欲不可不察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犹怨慕小弁之怨不为不孝也○赵氏曰生之膝下一体而分喘【尺免反】息呼吸气通于亲【新安陈氏曰此由子生之始而推其未生以前深味之爱亲之心油然生矣】当亲而疏【疎同】怨慕号【平声】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为愆也【问说诗者皆以小弁之意与舜怨慕同窃谓只我罪伊何一句与舜于我何哉之意同后面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君子不恵不舒究之分明是怨其亲与舜怨慕之意似不同朱子曰作小弁者自是未到得舜地位盖亦常人之情耳只我罪伊何上面説何辜于天亦似自以为无罪未可与舜同日语也○云峯胡氏曰七情中有哀而无怨怨出于哀哀之切故怨之深虽程子尝论小弁之怨与舜不同然皆出于人情之至痛而天理之至真者也】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牼口茎反】

宋姓牼名石丘地名

曰先生将何之

赵氏曰学士年长【上声】者故谓之先生

曰吾闻秦楚搆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恱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说音税】

时宋牼方欲见楚王恐其不恱则将见秦王也遇合也按庄子书有宋钘【刑坚二音】者禁攻寝兵救世之战上说【音税】下教强【上声】聒【古活反】不舎【上声○见庄子天下篇】疏【去声】云齐宣王时人以事考之疑即此人也【搆古候反合也】

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徐氏曰能于战国扰攘之中而以罢兵息民为说其志可谓大矣然以利为名则不可也【蔡氏曰宋牼在当时想亦是年徳之髙者故孟子以先生呼之而犹不免溺于利害之私蹊不知仁义之正道世俗从可知矣】

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利也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乐音洛下同】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恱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恱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懐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懐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懐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王去声】

此章言休兵息民为事则一然其心有义利之殊而其效有兴亡之异学者所当深察而眀辨之也【南轩张氏曰古之谋国者以义理不以利害此天理人欲之所以分而治忽所由系也说之以利使其能从亦利心耳罢兵虽息一时之患而狥利实伤万世之彛○西山真氏曰战国交兵之祸烈矣宋牼一言而罢之岂非生民之福而仁人之所甚愿者哉顾利端一开君臣父子兄弟大抵皆见利而动其祸又有甚于交兵者是以圣贤不得不严其防也○新安陈氏曰以利说二王而罢兵若足为斯民幸矣然上下皆懐利以相接必将有灭亡之祸是利未得而害已甚矣以仁义说二王而罢兵上下皆懐仁义以相接则仁必爱亲义必急君虽不言利而仁义之利自在其中矣此章大意与首篇首章相似利端一开利心竞炽而大伦将不暇顾其祸有甚于交兵者交兵不过杀人身耳言利则必蛊害人心孟子此章于遏人欲存天理尤严焉】

○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任平声相去声下同】

赵氏曰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音潮】会于邻国季任为【去声】之居守其国也储子齐相也不报者来见则当报之但以币交则不必报也【朱子曰初不自来但以币交未为非礼但孟子既受之后便当来见而又不来则其诚之不至可知矣故孟子过而不见施报之宜也亦不屑之教诲也○庆源辅氏曰来见则礼意重币交则礼意轻也】

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矣

屋庐子【连其名也】知孟子之处【上声】此必有义理故喜得其间隙而问之

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为其之为去声下同与平声】

言储子但为齐相不若季子摄守君位故轻之邪【俗作耶】

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书周书洛诰之篇享奉上也仪礼也物币也役用也言虽享而礼意不及其币则是不享矣以其不用志于享故也【蔡氏曰享不在币而在于礼币有余而礼不足亦所谓不享也】

为其不成享也

孟子释书意如此【新安陈氏曰币物有余而礼仪不足是有慢上之心谓其所贪在物虽礼意不足无妨乃是虽有享之名而不成享之礼也】

屋庐子恱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徐氏曰季子为【去声】君居守不得往他国以见孟子则以币交而礼意已备储子为齐相可以至齐之境内而不来见则虽以币交而礼意不及其物也【庆源辅氏曰不得之邹而不来则是制于礼者也得之平陆而不至则是简于礼者也制于礼者欲为而不可简于礼者可为而不欲君子之所为一视其礼意之轻重而行吾义而已○觉轩蔡氏曰此章见孟子于礼意之间是否之际权衡轻重各称其宜如此然皆以币交而皆受之岂孟子当时亦有币交之礼而季子储子皆非恶人亦有可受之理欤】

○淳于髠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先后为皆去声】

名声誉也实事功也言以名实为先而为之者是有志于救民者也以名实为后而不为者是欲独善其身者也【先后并如字】名实未加于上下言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济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栁下恵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恶趋并去声】

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之谓【庆源辅氏曰无私心以存诸心而言合天理以行诸外而言人固有虽无私心而行事不合天理者唯仁则内外合天人备矣○论语于令尹子文陈文子章注引师说以为当理而无私心则仁矣今又以为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其先后不同者盖彼就二子之事而言故以为当理而无私心此直指夫仁而言故曰仁者无私心而合天理】杨氏曰伊尹之就汤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汤进之也汤岂有伐桀之意哉其进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过迁善而已伊尹既就汤则以汤之心为心矣及其终也人归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汤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去声】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为心也以取天下为心岂圣人之心哉【程子曰五就汤五就桀此伊尹后来事盖已出了则当以汤之心为心所以五就桀不得不如此○张子曰伯夷伊尹栁下恵皆称圣人出于仁之一端莫非仁也三子者各以是成性故得称仁○云峯胡氏曰集注于三子之中引杨氏说独详于伊尹者如夷恵不屑就不屑去其迹甚易眀惟伊尹有去又有就其心未易识故详之】

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栁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

公仪子名休为鲁相【去声】子栁泄栁也削地见侵夺也髠讥孟子虽不去亦未必能有为也

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与平声】

百里奚事见【形甸反】前篇【新安陈氏曰亡则何止乎削故曰削何可得鲁之不亡尚以三贤在也否则如虞之亡求削而不可得矣】

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緜驹处于髙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髠未尝覩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髠必识之【华去声】

王豹衞人善讴淇水名緜驹齐人善歌【讴声有曲折也歌长言也】髙唐齐西邑华周杞梁二人皆齐臣战死于莒【音举】其妻哭之哀国俗化之皆善哭【左传襄公二十三年齐侯袭莒杞殖华胡化反还音旋载甲夜入明日先遇莒子莒子重赂之使无死曰请有盟华周对曰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莒子亲鼓而伐之获杞梁莒人行成齐侯归遇杞梁之妻于郊梁战死妻行迎丧使吊之辞曰殖之有罪何辱命焉若免于罪犹有先人之故庐在下妾不得与郊吊齐侯吊诸其室○刘向说苑齐庄公攻莒杞梁与莒战梁遂鬭杀二十七人而死妻闻而哭城为之陁而隅为之崩】髠以此讥孟子仕齐无功未足为贤也

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税音脱为肉为无之为去声】

按史记孔子为鲁司寇摄行相【去声下同】事齐人闻而惧于是以女乐遗【去声】鲁君季桓子与鲁君往观之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孔子曰鲁今且郊如致膰【音烦】于大夫则吾犹可以止桓子防受齐女乐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孔子遂行孟子言以为为肉者固不足道以为为无礼则亦未为深知孔子者盖圣人于父母之国不欲显其君相之失又不欲为无故而苟去故不以女乐去而以燔肉行其见防【平声】眀决而用意忠厚固非众人所能识也然则孟子之所为岂髠之所能识哉○尹氏曰淳于髠未尝知仁亦未尝识贤也宜乎其言若是【南轩张氏曰孔子之去鲁非孟子发眀于此后世固亦未知也○庆源辅氏曰观孟子引孔子之事以答淳于髠则孟子之去齐亦必有所为而不欲言之者矣○汪氏曰为肉为无礼皆非知孔子盖不能用圣人而耽声色君之大罪燔肉不至君之微罪若不以微罪行而着君之罪则为不仁苟去则为不义以微罪行仁也不为苟去义也君子之所为仁义而已○新安陈氏曰髠本辩口滑稽之徒始谓孟子去齐而未仁孟子答以夷恵伊尹或去或就皆仁也又谓有贤则必识之孟子答以夫子之去鲁亦岂髠所能识哉反覆言古人事未方以君子自拟以众人指髠髠虽讥孟子未立功而去而孟子所以去齐之故终不自言以显齐王之失亦见防眀决而用意忠厚焉自谓所愿则学孔子今观其进退语黙宛然孔氏家法也】

○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赵氏曰五霸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也三王夏禹商汤周文武也丁氏曰【丁氏名公着唐苏州人】夏昆吾商大彭豕韦周齐桓晋文谓之五霸【赵氏曰丁氏说本杜预春秋传注○新安陈氏曰自王道衰伯图盛人惟知五伯之功岂敢议五伯之罪惟孟子崇王贱伯故以三王律五伯而名其为罪人焉五伯宜从前一说】

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朝音潮辟与辟同治去声】

庆赏也益其地以赏之也掊克聚敛【力验反】也让责也移之者诛其人而变置之也讨者出命以讨其罪而使方伯连帅帅【上所类反下所律反】诸侯以伐之也伐者奉天子之命声其罪而伐之也搂牵也五霸牵诸侯以伐诸侯不用天子之命也【新安陈氏曰无王如此使居三王之世岂非罪人】自入其疆至则有让言巡狩之事自一不朝至六师移之言述职之事【南轩张氏曰天子入诸侯之国首察其土田次询其贤才盖为国之道莫先于农桑莫要于人才也】

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防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徳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賔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専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防所洽反籴音狄好去声】

按春秋传【去声】僖公九年葵丘之会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新安陈氏曰威信服人无事防血防歠也】壹眀天子之禁树立也已立世子不得擅【时战反】易初命三事所以脩身正家之要也【谷梁传僖公九年九月戊辰诸侯盟于葵丘桓盟不日此何以日日谓记其日美之也为见天子之禁故备之也葵丘之会陈牲而不杀读书加于牲上一明天子之禁曰毋壅泉専水利毋讫籴讫止也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以妇人与国事与音预○庆源辅氏曰一明天子之禁但一意以明天子之禁而已不孝是恶之大者故居首世子必告于天子而后立既立则岂可擅自易之不孝是不子易树子是不父以妾为妻则无夫妇之别】賔賔客也旅行旅也皆当有以待之不可忽忘也士世禄而不世官恐其未必贤也官事无摄当广求贤才以充之不可以阙人废事也取士必得必得其人也无専杀大夫有罪则请命于天子而后杀之也无曲防不得曲为隄防壅泉激水以専小利病邻国也无遏籴邻国凶荒不得闭籴也无有封而不吿者不得専封国邑而不吿天子也【新安陈氏曰五命即载书之辞才者育之亚于尊贤所以明贵徳言归于和好无构怨也】

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长上声】

君有过不能谏又顺之者长君之恶也君之过未萌而先意导之者逢君之恶也【南轩张氏曰君有恶承顺而长之固为罪矣逢君恶者逆探君意而成之罪尤大也其诡秘奸谲为甚而戕贼蠧害尤深盖君萌不善之念其始必有未安于心未敢遽达也己迎而安之则其发也必果君以为己意未形于事而彼能先之则其爱也必笃故长君恶于外者其罪易见逢君恶于内者其慝难知易见者害犹浅难知者害不可言也自古奸臣之得君未有不自逆探君意以成其恶故君臣之相爱不可解防至于俱亡而后已逢君之恶云者可谓极小人之情状矣○庆源辅氏曰长君之恶者无能而巽懦阿谀之人也逢君之恶者有才而倾险隂邪之人也】○林氏曰邵子有言治春秋者不先治五霸之功罪则事无统理而不得圣人之心春秋之间有功者未有大于五霸有过者亦未有大于五霸故五霸者功之首罪之魁也【以上邵子之说】孟子此章之义其亦若此也与【音余】然五霸得罪于三王今之诸侯得罪于五霸皆出于异世故得以逃其罪至于今之大夫宜得罪于今之诸侯则同时矣而诸侯非惟莫之罪也乃反以为良臣而厚礼之不以为罪而反以为功何其谬【靡幼反】哉【庆源辅氏曰孟子虽取桓文之五命而又以五霸为三王之罪人得春秋之大指矣】

○鲁欲使慎子为将军

慎子鲁臣

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

教民者教之礼义使知入事父兄出事长【上声】上也用之使之战也【庆源辅氏曰能如是而教其民乃可以即戎使之敌忾御侮临战之际皆如手足之捍头目子弟之卫父兄矣不然则是陷之于死地也故谓之殃民在尧舜之仁政岂容之哉】

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

是时鲁盖欲使慎子伐齐取南阳也故孟子言就使慎子善战有功如此且犹不可【新安陈氏曰就使侥幸克敌己骄敌怒祸方深耳况未必能且不免败乎】

慎子勃然不恱曰此则滑厘所不识也【滑音骨】

滑厘慎子名

曰吾明吿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待诸侯谓待其朝【音潮】觐聘问之礼宗庙典籍祭祀会同之常制也【庆源辅氏曰观此二句则知先王之制封国大小自有意义岂私意可得而损益之哉】

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

二公有大勲劳于天下而其封国不过百里俭止而不过之意也【问王制与孟子同而周礼诸公之地封疆方五百里诸侯方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郑氏以王制为夏商制为夏商中国方三千里周公斥而大之中国方七千里所以不同朱子曰郑氏只文字上说得好看然甚不晓事情且如百里之国周人欲増到五百里须并四个百里国地方做得一国其所并四国又当别裂地以封之如此则天下诸侯东迁西移改立宗庙社稷皆为之骚动矣且如此防去不数大国便无地可容了许多国何以处之恐其不然窃意其初只方百里后来吞并遂渐渐大如禹防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到周时只千八百国自非吞并如何不见了许多国武王时诸国地已大武王亦不奈何只得就而封之当时封许多功臣之国縁当初灭国五十得许多空地可封不然则周公太公亦自无安顿处孟子百里之说亦只是大纲如此说不是实攷得见古制】

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

鲁地之大皆并【去声】吞小国而得之有王者作则必在所损矣

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徒空也言不杀人而取之也【庆源辅氏曰不杀人而取彼与此仁者犹且不为以其非所当得故也况于殃民而求广土地者乎】

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当道谓事合于理志仁谓心在于仁【华阳范氏曰君子之事上也引其君于正小人之事上也引其君于邪君子引其君于仁义引其君于爱民引其君于纳谏引其君于恭俭引其君于学问此君子之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仁而已矣小人引其君于好利引其君于好战引其君于用刑引其君于拒谏引其君于骄侈此小人之所以引其君者志于不仁而已矣伊尹以尧舜之道引成汤故成汤为尧舜之君周公以文武之道引成王故成王为文武之君此引其君以当道荣夷公以専利引周厉王故周乱赵髙以刑法引秦二世故秦亡此引君以当非道也○西山真氏曰道之与仁非有二也以事之理而言则曰道以心之徳而言则曰仁心存于仁则其行无不合道矣○新安陈氏曰事合理必不争己所不当有之地心存仁必不杀人以争地二句不特可断此一事实臣事君之法也殃民者仁之反欲慎子导君以仁不殃民而为不仁也】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为去声辟与辟同乡与向同下皆同】

辟开垦【口狠反】也【朱子曰乡道志仁不可分为二事中庸曰脩道以仁孟子言不志于仁所以释不乡道之实也前章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亦言志仁之为当道耳】

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约要【平声】结也与国和好【去声】相与之国也【新安陈氏曰前是为君富国剥下奉上者此是为君强兵战胜攻取者暴君之良臣实治世之民贼不能引君乡道志仁而导以不道不仁助桀为虐者也】

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言必争夺而至于危亡也【南轩张氏曰此章大抵与前章意同战国之臣所以辅君者徒以能富国强兵为忠而其君亦固以此为臣之忠于我也而孟子以为民贼何哉盖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但为之富强之计则君益以骄肆而民益以憔悴是上成君之恶而下絶民之命也当时诸侯乃以民贼为良臣岂不痛哉○新安陈氏曰自当时观之孟子此论若迂且激既而六国吞暴秦亡此论岂不深中大验此章与上章意实相类其因讥切慎子而继发欤】

○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

白圭名丹周人也欲更【平声】税法二十分【扶问反下司】而取其一分林氏曰按史记白圭能薄饮食忍嗜【时至反】欲与童仆同苦乐【音洛下同】乐观时变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此居积致富其为此论盖欲以其术施之国家也【勿轩熊氏曰按货殖列传白圭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饮食忍嗜欲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鸷鸟之发曰吾治生犹孙呉用兵商鞅行法智不足以权变勇不足以断决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皆不吿也盖世言治生者祖白圭】

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貉音陌】

貉北方夷狄之国名也

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

孟子设喻以诘【契乙反】圭而圭亦知其不可也

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飱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夫音扶】

北方地寒不生五谷黍早熟故生之【得及未寒时生成】饔飱以饮食馈客之礼也

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

无君臣祭祀交际之礼是去人伦无百官有司是无君子

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

因其辞以折之

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什一而税尧舜之道也多则桀寡则貉今欲轻重之则是小貉小桀而已【庆源辅氏曰什一中正之制也故以为尧舜之道三代圣人虽因时损益有所不同然一本于中正则无以异也惟其中正所以行之天下而安传之万世而无弊周衰王制尽废兼并之俗起而贫富遂以不均白圭厪身禁欲乐观时变知取知予以此居积致富此三代盛时所无有也其犯先王之禁大矣顾乃私忧过计创为轻赋之说欲以其术施之国家故孟子明辨其不可观其始则取其事之易辨者以开其智中则歴陈其不可之实以破其说末则举尧舜之道不可得而轻重者使之有所归着亦可谓委曲详尽矣○云峯胡氏曰易曰节以制度必先言中正以通盖尧舜之道中而已重之轻之皆非中也可行于夷狄不可通行于天下可行于一时不可通行于万世○新安陈氏曰彼真貉真桀为大者此为小者也】

○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

赵氏曰当时诸侯有小水白圭为【去声】之筑堤壅【委恐反】而注之他国

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顺水之性也

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

壑受水处也

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恶去声】

水逆行者下流壅塞故水逆流今乃壅水以害人则与洪水之灾无异矣【勿轩熊氏曰按白圭自言善治生有智仁强勇四术然筑堤壅水不能行所无事则不智以邻国为壑利己害人则不仁所谓强勇亦愚悍自信而已此战国富强之术故深抑之○新安陈氏曰禹除天下之害顺水之性而委之于海圭除一国之害不顺水之性而但壑之于邻是禹为天下除害而圭乃为邻国之害也不仁甚矣】

○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恶平声】

亮信也与谅同恶乎执言凡事苟且无所执持也【朱子曰考之说文古无亮字以为与谅通者近之然谅有二训止训信者友谅之类是也训必信者贞而不谅是也○南轩张氏曰谅对贞而言则専于谅者未必贞也以己之私意为谅非谅之正也孟子之言谅谅之正也○庆源辅氏曰此与论语人而无信章同意此以守言彼以行言也○汪氏曰执谅体常也不谅通变也】

○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喜其道之得行

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知去声】

此三者皆当世之所尚而乐正子之所短故丑疑而歴问之

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丑问也

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好去声下同】

丑问也

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

优有余裕也言虽治天下尚有余力也【赵氏曰善取于己则有尽善取于人则无穷此其所以虽治天下犹有余力也】

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吿之以善【夫音扶下同】

轻易【去声】也言不以千里为难也

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訑訑予既已知之矣訑訑之声音顔色距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防之人至矣与谗谄面防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訑音移治去声】

訑訑自足其智不嗜善言之貌【庆源辅氏曰世间此等人亦甚多然其所谓智者是乃所以为愚也然原其始则起于予既已知之之意萌于中而已可不畏乎○新安陈氏曰距与拒通前汉汲黯智足以距谏亦用此距字】君子小人迭为消长【上声】直谅多闻之士逺则谗谄面防之人至理势然也○此章言为政不在于用一己之长而贵于有以来天下之善【南轩张氏曰好善诚笃非舍己私者不能能舎己则中虚虚则能来天下之善于为天下何有盖善者天下之公也自以为是则専己而絶天下之公理蔽孰甚焉】

○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其目在下

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

所谓见行可之仕若孔子于季桓子是也受女乐而不朝【音潮】则去之矣

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

所谓际可之仕若孔子于卫灵公是也故与公逰于囿公仰视蜚【与飞同】鴈而后去之【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反乎卫入主蘧伯玉家他日灵公问兵陈孔子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与孔子语见蜚鴈仰视之色不在孔子孔子遂行复如陈】

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所谓公养之仕也君之于民固有周之之义况此又有悔过之言【新安陈氏曰所谓大者以大节论所谓又者以其次言也】所以可受然未至于饥饿不能出门户则犹不受也其曰免死而已则其所受亦有节矣【朱子曰孟子言所就三所去三其上以言之行不行为去就此仕之正也其次以礼貌衰未衰为去就又其次至于不得已而受其赐则岂君子之本心哉盖当是时举天下莫能行吾言矣则有能接我以礼貌而周我之穷困者岂不善于彼哉是以君子以为犹可就也然孟子盖通上下言之若君子之自处则在所择矣孟子于其受赐之节又尝究言之曰饥饿不能出门戸则周之亦可受也明未至于如是之贫则不可受免死而已矣言受之有限不求赢余明不多受也○庆源辅氏曰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为道而仕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为礼而仕也道在我礼在彼至于周之亦可受此君子之不得已也集注恐后之贪利苟得者以是借口而全不顾义遂流于欲而不知也故言此以防警之然使上之赐下止周其身下受其赐止以免其死则时可知矣○云峯胡氏曰本文初言去就各有三至其目则上两节言去就末一节独不言盖饥饿不能出门戸是欲去而不能去者故周之不曰可就而曰亦可受观亦之辞见其濒死不容不受而曰免死而已则亦未尝过受也君子于去就辞受之际可谓严矣此孟子答古之君子之问也今之君子何如哉】

○孟子曰舜发于畎畆之中傅説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说音恱】

舜耕歴山三十登庸说筑傅岩武丁举之胶鬲遭乱鬻【余六反】贩【方万反】鱼盐文王举之管仲囚于士官桓公举以相【去声】国孙叔敖隠处【上声】海濵楚庄王举之为令尹百里奚事见【形甸反】前篇【新安陈氏曰舜圣人且君也故只曰发傅说以下五贤皆臣也故皆曰举】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曾与増同】

降大任使之任大事也若舜以下是也空【去声】穷也乏絶也拂戾也言使之所为不遂多背【音佩】戾也动心忍性谓竦【荀勇反】动其心坚忍其性也然所谓性亦指气禀食色而言耳【朱子曰动其仁义礼智之心忍其声色臭味之性○庆源辅氏曰竦动其心则心活坚忍其性则性定心活则不为欲所役性定则不为气所动○云峯胡氏曰或谓孟子尝曰不动心曰养性此曰动心忍性何也曰彼言不动心是处富贵而富贵不能变动其心也此言动心是处贫贱而贫贱有以竦动其心也譬之水动心是浚得源头活水衮衮出来不动心是水之流不为沙泥所溷不为波流所汨也养性者养其本然天命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外忍性者忍其气禀食色之性不使之有所动于中○新安陈氏曰分配之苦心志所以动心动心则善念由此生劳饿空乏所以忍性忍性则物欲由此窒拂乱所为所以増益前所不能者而能之则徳业由此进舜大圣人未必尽由此而穷苦之迹实如此履此岂无所警省若傅说以下所以能当大任实由于此也】程子曰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朱子曰只是要事事经歴过似一条路须毎日从上面往来行得熟了方认得许多险阻去处若素不曾行忽然一旦撞行去少间定堕坑落堑也○庆源辅氏曰人不经忧患困穷顿挫摧屈则心不平气不易察理不尽处事多率故谓人若要熟须从这里过○潜室陈氏曰更尝变故多则阅义理之防熟熟谓义理与自家相便习如履吾室中】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衡与横同】

恒【胡登反】常也犹言大率也横不顺也作奋起也征【知盈反】验也喻晓也此又言中人之性常必有过然后能改【新安陈氏曰下文所谓作与喻即是改过之事】盖不能谨于平日故必事势穷蹙以至困于心衡于虑然后能奋发而兴起不能烛于防【平声】微故必事理暴着以至验于人之色发于人之声然后能警悟而通晓也【朱子曰困心衡虑者心觉有其过征色发声者其过形于外○庆源辅氏曰舜大圣人之事傅说而下皆上智之事自人恒过而下则中人之事也才言恒过而后能改便见是中人之性矣下两句只是改过之事虽是不能谨于平日至于事势穷蹙困心衡虑始能奋发而兴起然毕竟是其才尚足以有为虽是不能烛于防微至于事理暴着征色发声始能警悟而通晓然毕竟是其智尚足以有察如此故亦可以进于善若至是而犹不之觉焉则下愚而已】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拂与弼同】此言国亦然也【庆源辅氏曰上既言上智中人之事矣故此推言在国亦然】法家法度之世臣也拂士辅弼之贤士也【新安陈氏曰人主为国内有守法持正者规谏之外有敌国外患以警惧之则不敢纵肆而国可保否则骄纵而国亡矣】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乐音洛】

以上文观之则知人之生全出于忧患而死亡由于安乐矣【新安陈氏曰忧患未必便生然忧患则警戒而其虑深有生全之理结章首至而后喻一截安乐未必便死然安乐则多怠肆而其志荒有死亡之理结入则无法家至国恒亡一节自困而亨上圣且然诸贤皆然中人则待有过而后能然为国者亦莫不然也大槩此章言处困苦忧患之意多安乐即忧患之反也】○尹氏曰言困穷拂郁能坚人之志而熟人之仁【云峯胡氏曰必坚忍其志然后自至于熟坚志是入徳路头熟仁是成徳地歩】以安乐失之者多矣【南轩张氏曰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生言生之道死言死之道也继体之君公侯之裔生处安乐无忧患可歴则如之何必也念安乐之可畏思天命之无常戒谨恐惧不敢有其安乐是乃困心衡虑之方生之道也死于安乐非安乐能死之以溺于安乐而自絶焉耳故在君子则虽处安乐而生理未尝不遂在小人则虽处忧患而死亦恐不免穷斯滥是也○勉斋黄氏曰恐惧脩省常生于忧患骄奢淫泆必起于宴安当阨穷困踬之余其操心危其虑患深其刻厉奋发以进于善有不期然者矣○新安陈氏曰张子西铭云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后二句即孟子此章之意前二句孟子所未言也人能知此则处忧患者固可生处安乐者亦不死矣尽心上篇有徳慧章意与此合当参看动心是充广道心忍性是节制人心一是扩天理一是遏人欲】

○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多术言非一端屑洁也不以其人为洁而拒絶之所谓不屑之教诲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脩省【悉井反】则是亦我教诲之也【朱子曰赵氏注屑洁也考孟子不屑就与不屑不洁之言屑字皆当作洁字解不屑之教诲谓不以其人为洁而教诲之如坐而言不应隠几而卧之类○新安陈氏曰不屑教非忍而絶之实将激而进之是亦多术中教诲之一术也孔子于孺悲孟子于滕更皆是】○尹氏曰言或抑或或与或不与各因其材而笃之无非教也

孟子集注大全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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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注大全巻十三

尽心章句上

凡四十六章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

心者人之神明所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新安陈氏曰心者神明之舍具众理心之体也应万事心之用也大学章句释明徳或问释致知之知字此释心字大槩□处互相发云】性则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从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体然不穷理则有所蔽而无以尽乎此心之量【去声】故能极其心之全体而无不尽者必其能穷夫【音扶】理而无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则其所从出亦不外是矣【朱子曰天者理之自然而人之所由以生者也性者理之全体人之所得以生者也心则人之所以主于身而具是理者也天大无外而性禀其全故人之本心其体廓然亦无限量惟其梏于形气之私滞于闻见之小是以有所蔽而不尽人能即事即物穷究其理至于一日防通贯彻而无所遗焉则有以全其本然之体而吾之所以为性与天之所以为天者皆不外此而一以贯之矣伊川云尽心然后知性此不然尽字大知字零星性者吾心之实理若不知得却尽个甚惟就知上积累将去自然尽心人能尽其心者只为知其性此句文义与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者字不可不仔细看○人之所以尽其心者以其知其性故也盖尽心与存心不同存心即操存求放之事是学者初用力处尽心则穷理之至廓然贯通之谓所谓知性即穷理之事也须是穷理方能知性知性之尽则能尽其心矣○性以赋于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个大底人人便是个小底天吾之仁义礼智即天之元亨利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来也故知吾性则自然知天矣○问如何是天者理之所出曰天便是那太虗但能尽心知性则天便不外是矣○庆源辅氏曰知性而尽心者譬如家主尽识一家所有之物然后随取随有随用随足方尽得家主之职知性而知天如家主既识得家中之物则自然知此物是何从而来也○陵阳李氏曰性与心初无闻而知与尽则有序性与心无闻则知性故能尽心知与尽有序则谓尽之爲先而知之为后是失其先后之伦也】以大学之序言之知性则物格之谓尽心则知至之谓也【问尽心今既定作知至说则知天一条当何系属系之知性之下尽心之前与知性俱爲一衮事耶抑系之尽心之下乃知至又精熟底事邪朱子曰知其性则知天矣据此文势只合在知性里说○问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不惑谓知事物当然之理知天命谓知事物之所以然便是知天知性之说否曰然】

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谓操【平声】而不舎【上声】养谓顺而不害事则奉承而不违也【朱子曰先存心而后养性存得父子之心尽方养得仁之性存得君臣之心尽方养得义之性存之养之即是事心性即是天故曰所以事天也知性是知得性中物事既知得须尽知得方始是尽心存其心养其性方始是做工夫处如大学物格而后知至物格者物理之极处无不到知性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无不尽尽心也至于意诚则存其心养其性也圣人说知必说行○存心者气不逐物而常守其至正也养性者事必循理而不害其本然也○心性皆天之所以与我者不能存养而梏亡之则非所以事天也夫心具性敬以存之则性得其养而无所害矣此君子之所以奉顺乎天盖能尽其心而终之之事顔冉所以请事斯语之意故敬者学之终始所谓彻上彻下之道也○问尽心存心尽莫是极至地位存莫是初存得这心否曰尽心也未说极至只是凡事便须理防教十分周足无少阙漏处方是尽存也非独是初工夫初间固是操守存在这里到存得熟后也只是存这存字无始终只存这里○庆源辅氏曰心是活物须是操则存不然便放去矣性是实理须当顺之而不害害谓违悖而戕伤之性本不可以戕伤言但为自家违悖了便是戕伤之也奉承之而不违便只是存心养性事○问尽心知性存心养性上是知工夫下是行工夫然上一莭知性在先尽心在后下一节存心在先养性在后何也潜室陈氏曰知性即穷理格物之学是工夫最先者尽心即大学知至境界存心即诚意正心之谓养性在其中矣非存心外别有所谓养性工夫故养性在存心下○新安陈氏曰人能存心养性然后能事事合理顺事乎天而无愧于天之所以赋予我者此西铭所以曰存心养性爲匪懈又曰存吾顺事存心养性即所以顺事之本也】

殀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寿命之短长也贰疑也不贰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则事天以终身也立命谓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爲害之【朱子曰殀寿不贰不以死生爲吾心之欣戚也不贰是不疑若一日未死一日要是当百年未死百年要是当这便是立命既不以殀夀贰其心又须修身以俟方始能立命不以殀夀动心一向乱做又不可殀寿不贰便是知性知天之力修身以俟便是存心养性之功立命一句更用通下章看此与西铭都相贯穿○殀寿之不齐盖气之所禀有不同者不以恱戚二其心而惟修身以俟之则天之正命自我而立而气禀之短长非所论矣○庆源辅氏曰徇私以贼理纵欲以伤生皆所谓以人爲害之也○新安陈氏曰命之短长此命字以气言立命此命字兼理与气言】○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谓之天自禀受而言谓之性自存诸人而言谓之心张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朱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此是总説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此就人上説四句本只是一个太虚渐细分说得宻耳由太虚有天之名便是四者之总体而不杂乎四者之言由气化有道之名气化者那隂阳造化金木水火土皆是太虚便是太极图上面一圆圏气化便是隂静阳动合虚与气有性之名有这气便有这理随在这里若无此气这理在甚处安顿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知觉又是那气之虚处聪明视听作爲还用皆是知觉○有是物则有是理与气故有性之名若无是物则不见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名只是据理而言由气化有道之名由气之化各有生长消息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已成物则物各有理故曰合虚与气有性之名○九峯蔡氏曰横渠四语只是理气二字而细分由太虚有天之名即无极而太极之谓以理言也由气化有道之名即一隂一阳之谓道之谓以气言也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即继之者善成之者性之谓以人物禀受而言也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即人心道心之谓以心之体而言也○赵氏曰集注并举程张二说正欲学者于三者同处分析得异处分明于异处体防得同处亲切耳○新安陈氏曰天者理而已惟以理言则几于泛以形体谓之天惟以形体言则涉于浅今曰太虚则虚空之中有太极之理此由太虚所以有天之名也一隂一阳之谓道所以一隂而又一阳一阳而又一隂者气之化也化云者所以然之妙也此由气化所以有道之名也合太虚之虚与气化之气理寓于气而具于人此合虚与气所以有性之名也性理也知觉所以知觉此理也偏言知觉惟见气之灵耳必合性与知觉言之所以有心之名也以此剖析之其庶几乎】愚谓尽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七到反】其理也存心养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则亦无以有诸己矣【庆源辅氏曰不知其理则防行妄作而已不履其事则必至于妄想空虚】知天而不以殀夀贰其心智之尽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尽固不知所以爲仁然智而不仁则亦将流荡不法而不足以爲智矣【朱子曰尽心者私智不萌万理洞贯敛之而无所不具扩之而无所不通之谓也学至于此则知性之爲徳无所不该而天之爲天者不外是矣存者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生死不异其心而修身以俟其正则不拘乎气禀之偏而天之正命自我立矣○大槩此章所谓尽心者物格知至之事曾子所以一唯而无疑于一贯之言者是也所谓事天者诚意正心修身之事曾子所以临深履薄而无日不省其身者是也所谓立命者如是以没身焉曽子所以启手足而知免得正毙而无求者是也以是推之一章之指略可见矣○节斋蔡氏曰孟子此章与大学中庸相表里穷其理以知天即中庸所谓智也履其事以事天即中庸所谓仁也殀寿不贰修身以俟死所以立命而不渝即中庸所谓勇也与大学合前屡言矣○云峯胡氏曰欲造其理者用工全在知性上知性有工夫尽心无工夫尽是大段见功知是积累用功欲履其事者用工全在存心上存心有工夫养性无大工夫存者操之而不舍养不过顺之而不害耳集注分理与事言又分智与仁言何也盖能知其理已自是智然必不以殀寿贰其心方见其爲智之尽能践其事已自是仁然必修身以俟死方见其爲仁之至流荡不法四字读者多以为指异端之学言愚见流荡与存养字相反不法与修字相反能存养则不至于流荡矣能修身则所爲无不法者矣流荡不法则是不能全其天之所与而以人爲害之者也】

○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

人物之生吉凶祸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爲正命故君子脩身以俟之所以顺受乎此也【此字指正命○朱子曰莫非命也此一句是活络在这里看他如何来然在天言之皆是正命在人言之便有正有不正此命字是指气言若我无以致之则命之寿殀皆是合当如此者如顔子之夭伯牛之疾是也○云峯胡氏曰莫非命也凡有生者之所同顺受其正能脩身者之所独○新安陈氏曰此命字气也顺受其正理也立岩墙下非理也尽道而死理也桎梏死非理也君子必以理御气】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命谓正命岩墙墙之将覆者知正命则不处【上声】危地以取覆压之祸【庆源辅氏曰立乎岩墙之下以致覆压而死则乃是人所自取耳非天爲之也盖岩墙有倾覆之势自家却去下面立地便是自取其覆压也是故君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非礼勿动○云峯胡氏曰集注于此命字必曰正命者盖上文有莫非命也一句故死于岩墙之下亦命也但非正命尔惟知正命者则不立乎岩墙之下○新安陈氏曰岩墙下理不当立立而压死人所自取非正命也】

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尽其道则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问人或死于干戈死于患难如比干之类亦是正命乎朱子曰固是正命又问以理论之则谓之正命以死生论之则非正命如何曰如何恁地说得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当死而不死却是失其正命此处须当活看古人所以杀身成仁舎生取义学者须是于此处见得临利害时便将自家斫剉了直须是壁立万仭始得如今小有利害便生计较便说道恁地死非正命如何得○新安陈氏曰尽其道即上章所谓修身是也】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桎音质足械也梏姑沃反手械也】言犯罪而死【新安陈氏曰不尽其道而有罪为犯罪若在缧绁非其罪者不谓之犯罪】与立岩墙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爲也【问桎梏死者虽非正命然亦以命言此乃自取如何谓之命朱子曰亦是自作而天杀之但非正命耳使文王死于羑里孔子死于桓魋却是正命○新安陈氏曰天之命于人吉凶祸福死生夀殀虽万变而不齐人之事乎天必尽其道有正无邪则一定而不易能尽其道而值其吉且福且夀者固正命也此似有以致之然我惟知自尽其道耳初非有所觊觎于天而爲之也尽道而吉福寿自至焉非天命之正而何苟尽其道不幸而值凶祸夭是我于道理本无愧不过自值乎凶祸夭耳非我有以致之而然是亦命之正也必不尽其道自取祸败防亡则自有以致之始不得爲正命耳】○此章与上章盖一时之言所以发其末句未尽之意【潜室陈氏曰凡死虽均是命但尽道而无憾者为正比干虽杀身正也盗跖虽永年非正也知谓知此道理立谓尽此道理不惑于死生夀夭壹是天理排定是谓知命既知得了不成一向委付于命须是尽了自家身分上道理无少亏欠方是立命尽此道理了恁时死才无憾是谓正命○云峯胡氏曰前章末句言立命是全其天之所付而不以人爲害之者也此所谓桎梏死及死于岩墙之下是不知正命未免流荡不法而以人爲害之矣立命是已造圣贤之域知命是方入圣贤之阶立在知后知在立先】

○孟子曰求则得之舎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舎上声】

在我者谓仁义礼智凡性之所有者

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有道言不可妄求有命则不可必得在外者谓富贵利达凡外物皆是【命字以气言】○赵氏曰言爲仁由己富贵在天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去声○朱子曰富贵身外之物求之惟恐不得纵使得之于身心无分毫之益况不可必得乎若义理求则得之能不防其所有可以爲圣爲贤利害甚明○南轩张氏曰言求在我者有益于得所以扩天理也言求在外者无益于得所以遏人欲也富贵利达众人谓已有求之之道然不知其有命焉固有求而得之者矣是亦有命而非求之能有益也盖亦有巧求而不得者多矣以此可见其无益于得也○新安陈氏曰此章言仁义礼智根于性乃所当求富贵利达制于命不可必求也】

○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

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则君臣父子小则事物细微其当然之理无一不具于性分【去声】之内也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乐音洛】

诚实也言反诸身而所备之理皆如恶【去声】恶臭好【去声】好色之实然则其行之不待勉强【上声】而无不利矣【利顺也】其爲乐孰大于是【朱子曰万物不是万物之迹只是万物之理知君臣之义父子之亲这道理本备于吾身诚是实有此理检防自家身上果无欠缺事君真个忠事父真个孝莫不各尽其当然而无一毫之不尽则仰不愧天俯不怍人自然是快活然反之于身有些子不实则中心愧怍不能以自安如何防乐横渠谓反身而诚则不慊于心此说极有理○反身而诚见得本具是理而今亦不曽亏欠了他底若不反身而诚只是天下公共之理我无与焉○此乃躬行之至无一理不实有于吾身非爲一时见人发也如仁义忠孝应接事物之理皆真有之而非出于勉强伪爲也此是见得透信得及处到此地位则推己及人不待勉强而仁在我矣下言强恕而行者盖言未至于此则当强恕以去己私之蔽而求得夫天理之公也○潜室陈氏曰反诸身者既是万理皆实即浑身是义理流行何处不顺裕苟于实理无得即触处滞碍无徃而非逆境何乐之有○云峯胡氏曰此一反字只是自检防过不是汤武反之之反】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强上声】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诚则仁矣其有未诚则是犹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纯也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几【平声】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朱子曰强恕不言忠无忠何以爲恕盖有心爲恕则忠固在其中矣所谓无忠做恕不出两字不容去一者正谓此也若自己心里元自不实不尽更将何物推以及人以此见凡说恕字必有忠字在源头了今人皆不忠之恕惟务苟且于一时不复有己可推亦无复近仁矣○反身而诚则恕从这里流出不用勉强未到恁田地须是勉强○问强恕而行曰此是元不曾恕在故当凡事勉强推己及人若反而诚则无待于勉强矣强恕而行是要求至于诚○云峯胡氏曰强恕求仁即诚之之事】○此章言万物之理具于吾身体之而实则道在我而乐【音洛】有余【圣贤之事】行之以恕则私不容而仁可得【学者之事○朱子曰反身而诚自然循理所以乐强恕而行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万物皆备于我下文反身强恕皆蒙此句为义强恕者亦是他见得万物皆备于我了只争着一个反身而诚便是要强恕上做工夫亦只是要去个私意而已私意既去则万物自无欠缺处矣○新安陈氏曰乐莫大焉必以无不慊仰不愧俯不怍形容方见乐之味集注虽不用此语然曰如恶恶臭好好色之实然则是以大学诚意章自慊之意言之而此意已在其中矣诚与仁一理耳实有此理则曰诚纯乎此理而无私则曰仁未有诚而不仁者也亦未有仁而不诚者也】

○孟子曰行之而不着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著者知之明察者识之精【庆源辅氏曰着则明之而已察则又加精焉】言方行之而不能明其所当然既习矣而犹不识其所以然【习谓行之积习既久】所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多也【庆源辅氏曰所当然是就事上说所以然是就理上说凡事皆有所当然必有理之所以然人能于方行之时明其事之所当然既习之后又识其理之所以然则能知夫道矣○勿轩熊氏曰此与上章通言有此三等人反身而诚上也强恕而行次也此承上章而言下等人也○新安陈氏曰天下事物有当然之则必有所以然之故行而不明当然之则习而不察所以然之故此爲凡人言也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于凡人无责也学者则不当然矣孟子斯言其亦悯凡人而不无望于学者与】

○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赵氏曰人能耻己之无所耻是能改行【去声】从善之人终身无复【扶又反】有耻辱之累矣【南轩张氏曰耻者羞恶之心所推也耻吾之未能进于善则善可迁耻吾之未能逺于过则过可消苟惟漠然无所耻则爲无所忌惮而已矣故人当以无所耻爲耻也○庆源辅氏曰耻者改过迁善之机也人能以己之无耻爲耻则思去其耻而耻可无否则安于其耻而耻终不可免】

○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

耻者吾所固有羞恶【去声】之心也存之则进于圣贤失之则入于禽兽故所系爲甚大【庆源辅氏曰存之则有所不爲故可进于圣贤失之则无所不爲故至入于禽兽读之使人凛凛】

爲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

爲机械【下戒反】变诈之巧者所爲之事皆人所深耻而彼方且自以爲得计故无所用其愧耻之心也【庆源辅氏曰陷溺其心于机械变诈之巧则是无所不爲者也故人虽以为深耻而己方自以为得计其愧耻之心虽其固有亦自窒塞而不复发见矣○云峯胡氏曰爲机变之巧此巧字便与耻字相反耻则守正而有所不爲巧则行险而无所不爲虽其本心未尝无耻而彼方自矜其为之之巧则无所用其耻矣周夫子拙赋正是深贬此一巧字】

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但无耻一事不如人则事事不如人矣或曰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有如人之事其义亦通【新安陈氏曰前说以不耻爲无耻不如后说之明顺其意盖曰耻不如人则渐能如人不耻其不如人则何能如人之有】或问人有耻不能之心如何程子曰耻其不能而爲之可也耻其不能而掩藏之不可也【庆源辅氏曰程子是用后说耻不能而爲之则终必能是以贵夫耻也耻不能而掩藏之则终不能矣是不能扩充夫耻也】

○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犹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好去声乐音洛亟去吏反】言君当屈己以下【去声降也】贤士不枉道而求利二者势若相反【此势字不与本文二势字相关】而实则相成盖亦各尽其道而已【张子曰不资其力而利其有则能忘人之势若资仰其富贵而欲有所取则不能矣○南轩张氏曰在上者忘其势而惟恐不得天下之善在下者忘人之势而惟义是从此爲俱得其道使二者一旦而相合则上下交而爲泰矣故王公不致敬尽礼于贤士虽欲数见之且不得况可得而臣之盖士非以此自髙也其道固当尔也○庆源辅氏曰君好善则不知势之在己士乐道则不知势之在人两尽其道则虽若相反而实相成不然君挟其势而骄夫士士慑于势而徇乎君则两失其道矣尚何足与有爲哉○云峯胡氏曰使爲君者有以成贤士乐道之志而爲士者肯出而成其君好善之美则上下交而爲泰矣此集注所谓相成也○新安陈氏曰致敬内致敬也尽礼外尽礼也王公必致敬尽礼于贤是能好善而忘势屈己以下贤也贤士必待君致敬尽礼而后应之是能乐道忘人之势不枉道而求利也】

○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句音钩好语皆去声】宋姓句践名游游说【音税】也

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

赵氏曰嚣嚣【五髙许骄二反】自得无欲之貌【庆源辅氏曰游说之士大病是不识义理而惟欲其言之售故往往以人之知不知爲欣戚是以孟子语以自得无欲之说○新安陈氏曰自得于己而无所欲于人非内重而外轻者不能也】

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曰尊徳乐义则可以嚣嚣矣【乐音洛】

徳谓所得之善尊之则有以自重而不慕乎人爵之荣义谓所守之正乐之则有以自安而不徇乎外物之诱矣【庆源辅氏曰尊如尊徳性之尊乐如乐天知命之乐○新安陈氏曰能如此则自得无欲之气象自然着见而不可掩矣】

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离力智反】

言不以贫贱而移不以富贵而淫此尊徳乐义见【形甸反】于行事之实也【新安陈氏曰尊徳乐义内存于心无迹可见必穷有定守而不失义所谓贫贱不能移达有实用而不离道所谓富贵不能淫此乃尊徳乐义着见于行事之实迹也】

穷不失义故士得已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得已言不失己也【不失己如云不失其身】民不失望言人素望其兴道致治【去声】而今果如所望也【庆源辅氏曰穷不失义则在我者得其所守达不离道则能兴道致治以慰斯民平日之所望】

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脩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见音现】

见谓名实之显著也【新安陈氏曰内尽修身之实而名自着见于世盖实之不可掩者非君子愿乎其外而欲以是自见也】此又言士得已民不失望之实【新安陈氏曰得志兼善此民不失望之实不得志独善此士得己之实也】○此章言内重而外轻则无往而不善【南轩张氏曰句践徇名而外求者孟子使求之吾身而已夫士达所不离之道即其穷所不失之义也道言体义言用互相明耳穷不失义则无慕乎外故有以自得于己一违于义则失己矣达不离道则凡其注措设施无非道之所在故有以副民望也得志泽加于民其道得行也不得志脩身见于世惟义之安也其曰得志不得志云者盖泽加于民虽所性不存焉而道行固亦君子本志之所欲也○云峯胡氏曰内重是徳义外轻是穷达严内外轻重之分者既不失其本性之善故穷亦善达亦善但达则能使民皆归于善穷则此身自不失其善耳】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夫音扶】

兴者感动奋发之意凡民庸常之人也豪杰有过人之才智者也盖降衷秉彛人所同得唯上智之资无物欲之蔽爲能无待于教而自能感发以有爲也【南轩张氏曰兴者兴起于善道也文王风化之盛者必待风化之盛薰陶渐渍而后兴起此众民耳若夫豪杰之士则卓然自立无待于人虽无文王固自兴起也此章勉人使自立耳○庆源辅氏曰文武兴则民好善此中人以下之资也盖无特立之操教之善则爲善否则爲恶矣唯豪杰之士无物欲之累以蔽其秉彜之天有过人之才以致其爲善之力虽无圣人在上以教率之自能奋其特立之操以有爲也孟子此言盖欲学者不以凡民自弃而以豪杰自期耳】

○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逺矣【欿音坎】

附益也韩魏晋卿富家也欿然不自满之意尹氏曰言有过人之识则不以富贵爲事【南轩张氏曰以外物爲重轻者不得其欲则不足得则满矣其满与不足系乎外物者也若益以韩魏之家而自视欿然则是不以外物爲重轻志存乎道义而已所进又可量乎其过人也逺矣】

○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程子曰以佚道使民谓本欲佚之也播谷乘屋之类是也以生道杀民谓本欲生之也除害去【上声】恶之类是也盖不得已而爲其所当爲则虽咈【符勿反】民之欲而民不怨其不然者反是【朱子曰彼有恶罪当死吾求所以生之者而不得然后杀之以安众而厉其余此以生道杀之也彼亦何怨之有○庆源辅氏曰播谷乘屋之类虽不免于劳然其本意则乃欲佚之而已故虽劳而不怨除害去恶之类虽不免于杀然其本意则乃欲生之而已故虽死而不怨杀者○不得已者事也爲其所当爲者理也事虽不得已而吾但爲其理之所当爲故虽劳之杀之可谓咈民之欲矣而民自不怨不然则是私意妄作而已民之怨怒其可得而逃乎君子其亦谨其所谓劳与杀之事哉○新安陈氏曰事虽不得已而理实所当爲则虽咈民之私欲而实契民之公心故民虽劳且死而自不怨也】

○孟子曰霸者之民驩虞如也王者之民皞皞如也【皞胡老反】

驩虞与欢娱同皞皞广大自得之貌程子曰驩虞有所造爲而然岂能久也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帝王通歴帝尧之时有老人击壤于路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哉风土记云撃壤者以木为之长三四寸形如履腊节□少以为戯将戯先侧一壤于地□于三四十步以手中壤擿之中者以为上】如天之自然乃王者之政杨氏曰所以致人驩虞必有违道干誉之事若王者则如天亦不令【力呈反下同】人喜亦不令人怒【庆源辅氏曰霸者亟民之从防模狭窄时下虽得民之欢娱然岂能乆哉事过意息则忘之矣至于王者则如天道之自然当生则生当杀则杀而民自忘其喜怒也○新安陈氏曰二如字似恂恂如踧踖如之如语助辞也霸者之民感上之惠而驩虞如霸功浅近易悦故也王者之民忘上之徳而皞皞如王道广大深逺而无迹故也】

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爲之者此所谓皞皞如也庸功也【周礼曰民功曰庸】丰氏曰【丰氏名稷字相之四明人】因民之所恶【去声】而去【上声】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新安陈氏曰即上章以生道杀民之意】因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辅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所爲也【庆源辅氏曰因民之性辅其自然使自得夫善如尧所谓匡之直之辅之翼之使自得之是也惟其如是故民日迁于善而不知谁之使我如此也此即程子所谓耕田凿井帝力何有于我之事】

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夫音扶】

君子圣人之通称也所过者化身所经歴之处即人无不化如舜之耕歴山而田者逊畔陶河滨而器不苦窳【音喻】也所存者神心所存主处便神妙不测如孔子之立斯立道【去声】斯行绥斯来动斯和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也【此句释神字】是其徳业之盛【庆源辅氏曰徳以其得于己者而言业以其见于事者而言】乃与天地之化同运并行举一世而甄【吉延反】陶之非如霸者但小小补塞【先则反】其罅【虚讶反】漏而已此则王道之所以爲大而学者所当尽心也【程子曰所存者神在己也所过者化及物也○朱子曰经歴不必爲经行之地凡其身之所临政之所及风声气俗之所被皆谓经歴程子直以所过者化爲及物盖言所过者化则凡所经歴物无不化不必久于此而深治之然后物从其化也其曰在己者盖以化者无意而及物此则诚于此而动于彼其感应之速如影响形声之召有不知其所以然者是则所谓神尔○问所经歴处皆化如此即是民化之非大而化之之化曰作大化之化有病只是所经歴处才霑着些便化雷一震而万物俱生动霜一降而万物皆成实无不化者书曰俾予从欲以治四方风动亦是此意○存是自家主意处便神妙不测亦是人见其如此○上下与天地同流重铸一畨过相似小补只是逐片逐些子补缀○自王者之民皞皞如也而下至此皆说王者功用如此○南轩张氏曰霸者之为利小而近目前之利民欢乐之王者之化逺而大涵养斯民富而教之民安于其化由于其道而莫知其所以然也○新安陈氏曰过化存神所存主者其体也所过者化以其所存者神也若此则上下与天地同流矣言其配化育之流行也视霸者之区区求以利之者不亦小乎夫以王者功用之大其本在于过化存神而已而此二者又存神爲之主焉○孟子辨王霸屡矣此又言王霸之民其不同如此首以霸与王对说中言王而不及霸末方以小补缴上霸者之事】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谓以仁厚之言加于民仁声谓仁闻【去声】谓有仁之实而爲众所称道者也此尤见仁徳之昭著故其感人尤深也【庆源辅氏曰仁言如书所载训诰誓命之类是也仁声如邠人闻太王爲仁人伯夷太公闻文王善养老之类是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谓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谓道【去声】徳齐礼所以格其心也【庆源辅氏曰善政亦非徒尚夫法度禁令也固亦有徳行乎其间但道之以政齐之以刑终不若道之以徳齐之以礼者得民之心感而诚服也】

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得民心者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也【南轩张氏曰善政立而后善教可行所谓富而教之者也孟子论得民心必归之善教者盖至此而后为得民之至也○庆源辅氏曰百姓足而君无不足者取之有道用之有节故民先自足而君亦无不足也不遗其亲不后其君使民之于君亲之如父母爱之如四体尊而敬之则得其财与无不足又有不足道者矣○云峯胡氏曰孟子之意盖谓使民畏不如使民爱得民财不如得民心然善政得民财一句集注又恐后世贪君污吏借此以借口训之曰得民财者百姓足而君无不足也意谓无善政则百姓不足君孰与足矣然有善政以得民财孟子犹以爲不如善教之得民心况后世无善政而取民之财者哉】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

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西山真氏曰善出于性故有本然之能不待学而能本然之知不待学而知也】

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长上声下同】

孩提二三岁之闲知孩笑可提抱者也爱亲敬长所谓良知良能也【庆源辅氏曰孩提而下又所以指其良知良能之在人者晓之是岂待学而后能虑而后知哉○新安陈氏曰孩提知爱亲敬兄与能爱亲敬兄此盖指良知良能之先见而切近者以晓人也】

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言亲亲敬长虽一人之私然达之天下无不同者所以为仁义也【朱子曰无他达之天下只说达之天下无别道理○问仁义不止于孝弟而孟子以为达之天下还是推孝弟之心以友爱天下即是仁义否潜室陈氏曰此章无推此及彼之意所谓达乃达道达徳之达言人心所同然也亲亲仁之发敬长义之发仁义之道无他人心之所同然耳○新安陈氏曰亲吾亲敬吾长虽一人之私然推而达之天下则人人皆亲亲敬长无不同者此人心天理之公也亲亲仁之实敬长义之实仁义不待外求不过即人之本心可通乎天下之人心而一义不可胜用矣正以爱亲敬兄出于良知良能者凡人之性无不同此本然之善故也】

○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行去声】

居深山谓耕歴山时也盖圣人之心至虚至明浑【上声】然之中万理毕具【新安陈氏曰此由其感而应之用而推原其未感未应之体如此】一有感触则其应甚速而无所不通【新安陈氏曰善言善行皆是感触我者闻而急听之见而急行之若决江河沛然莫御乃其应之甚速而无不通者矣】非孟子造【七到反】道之深不能形容至此也【问舜闻善言见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能御其未有所闻见时气象如何朱子曰湛然而已其理充塞具备一有所触便沛然而不可御○南轩张氏曰所谓善言善行者岂有外于舜之性哉惟舜之心纯乎天理故闻善言见善行不待勉强而自趋沛然若决江河之莫御也○新安陈氏曰孟子又尝曰大舜有大焉善与人同舎己从人乐取诸人以为善与此章实互相发盖舜之心万善之感防也闻见天下之善因感触吾心之善即勇于从之合而爲一人之善此大舜之所以为大与】

○孟子曰无爲其所不爲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爲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于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礼义制之则爲所不爲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则所谓扩充其羞恶【去声】之心者而义不可胜【平声】用矣故曰如此而已矣【华阳范氏曰君子所当爲者义也所不可为者不义也所可欲者善也所不可欲者不善也不为不义则所为皆义不欲不善则所欲皆善君子之道止于如此而已矣○朱子曰人心至灵其所不当为不当欲之事何尝不知但初闻自知了到计较利害即自以为不妨便自冒昧为之欲之耳今既知其所不当为不当欲者便要这里截断断然不爲不欲故曰如此而已矣○勿轩熊氏曰此大学诚意章事无为其所不为是就躬行上克治所谓志士厉行守之于为也无欲其所不欲是就心之发念处克治所谓哲人知几诚之于思也○云峯胡氏曰有所不爲有所不欲是本来羞恶之心无为其所不爲无欲其所不欲是能扩充其羞恶之心为是一身之动欲是一念之动不惟谨其动而且谨其动之几是真能扩充其羞恶之心而义不可胜用矣○新安陈氏曰李氏之说上言礼义下独言义者盖以义制事则能不为其所不当为以礼制心则能不欲其所不当欲故兼以礼义言之然义者心之制也施之断制义爲尤切断然不爲其所不当爲不欲其所不当欲则在充其羞恶之心以达夫义之用而已】

○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知去声疢丑刃反】徳慧者徳之慧【慧聪警也】术知者术之知疢疾犹灾患也言人必有疢疾则能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庆源辅氏曰徳之慧谓慧徳也与昏正相反术之知谓知术也与愚正相反疢疾则非真是病故曰犹灾患也人惟有灾患竦动其仁义礼智之心坚忍其食色臭味之性故能増益其所不能而有夫徳慧术知也】

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孤臣逺臣【独惟也不连孤字】孽子庶子皆不得于君亲而常有疢疾者也达谓达于事理即所谓徳慧术知也【南轩张氏曰人平居无事漠然不省唯疢疾加焉则动心忍性有所感发故慧知由此而生危故専一而不敢肆深故精审而不敢忽専精之极故于事能通达也处安乐者诵斯言可不思逸豫之溺人而深戒惧乎当忧患者诵斯言可不念其为进徳之地而自勉励乎○新安陈氏曰此章与舜发畎畆章互相发故集注及南轩之说皆引动心忍性以释此章人苟履忧患之境处孤孽之势当知天以是玉我于成勿自沮而深自力于以进其徳益其术庶几操心危而卒无危虑患深而卒免患而至于达乎达则徳必慧术必知而疢疾不能爲吾患矣】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爲容悦者也

阿徇以爲容逢迎以爲悦此鄙夫之事妾妇之道也【庆源辅氏曰阿徇爲容谓长君之恶以求容其身者逢迎为悦谓逢君之恶以求君之悦者】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

言大臣之计安社稷如小人之务悦其君眷眷于此而不忘也【庆源辅氏曰此即所谓天理人欲同行而异情也其眷眷不忘虽同而其情则异一则务为容悦之私一则务安社稷以爲意也】

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

民者无位之称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故谓之天民必其道可行于天下然后行之不然则宁没世不见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徇于人也张子曰必功覆【敷救反】斯民然后出如伊吕之徒【云峯胡氏曰伊尹为天民之先觉此则曰有天民者防意不同盖前所谓天民者皆禀气于天均之为天生之民此则以其全尽天理乃天之民也○新安陈氏曰伊耕莘吕钓渭之时可当天民之名使不遇汤武则没世不出必矣此提天民主其不轻出而言非以伊吕等后来出当大任而言也】

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谓见【形甸反】龙在田天下文明者【龟山杨氏曰物正物自正也大人只是正己而已若物之正何可必乎惟能正己物自然正此乃笃恭而天下平之意○庆源辅氏曰上谓君下谓民大人徳盛故君民无不化大人一出而天下文明是圣人之事也○云峯胡氏曰易乾卦九二九五皆称大人九二见龙在田天下文明在下之大人也九五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徳在上之大人也孟子所言四者虽人品不同然皆在下而为臣者也故以干九二当之】○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则忠矣然犹一国之士也天民则非一国之士矣然犹有意也无意无必唯其所在而物无不化惟圣者能之【朱子曰天民専指未得位者大人则其徳已着○南轩张氏曰以事是君为容悦者慕爵禄而从君者也以安社稷为悦则志存乎功业者也与为容悦者固有间矣然未及乎道义也盖志存功业则苟可就其功业而遂其志则亦所屑为矣古之人惟守道明义而已虽有盖世之功业在前可为而在我者有一毫未安则不敢徇也天民者必明见夫达而其道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盖其所主在道而非必于行也谓之天民者言能全夫天理者也天之生民也其理无不具而人之亏欠者多矣故程子谓天民为能践形者也以其在下而未达故谓之民若伊尹之在莘野是也正己而物正之者正己而物自正也若规规然有意于正物则其道狭矣至正而天下之感无不通焉固有不言而信不令而从者矣秦汉而下其间号为贤臣者不过极于以安社稷为恱而已语夫天民事业则鲜也○庆源辅氏曰犹有意如程子所谓伊尹虽圣人终是有任底意思在是也大人则圣人矣如周公孔子方能当之周公在上而能使天下文明者也孔子在下而能使万世文明者也至公无私进退以道周公之无意无必也仕止久速无可不可孔子之无意无必也○新安陈氏曰志于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于功名者富贵不足以累其心事君为容悦志于富贵者也安社稷为悦志于功名者也春秋列国名卿可以当之若天民者则志于道徳矣然犹未能纯乎道徳而无意于功名也至于大人则纯乎道徳之自然而功名不足以累其心矣】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乐音洛王与皆去声下并同】

【南轩张氏曰君子之乐乐其天也于下文三者得其乐则视王天下之事如太虚中浮云耳果何与于我而况其他哉】

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

此人所深愿而不可必得者今既得之其乐可知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

程子曰人能克己则仰不愧俯不怍心广体胖其乐可知有息则馁矣【新安陈氏曰本文无克己之意此程子推原所以能不愧不怍之由而示人以其要也人所以俯仰愧怍累于己私耳克去己私则内不愧于心所以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心广体胖之乐不期其然而然矣】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尽得一世明睿【俞例反】之才而以所乐乎已者【不愧不怍之乐】教而养之则斯道之传得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矣圣人之心所愿欲者莫大于此今既得之其乐为何如哉【庆源辅氏曰此乐与朋自逺来之乐同而有大焉○新安陈氏曰朋自逺来其言平而易遂得天下英才其言髙而难必孟子之门仅一乐正子亦恐未足以当此韩子曰轲之死不得其传焉是孟子于此一乐亦终不能得也】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林氏曰此三乐者一系于天【一乐】一系于人【三乐】其可以自致者惟不愧不怍而已学者可不勉哉【南轩张氏曰三乐之中仰不愧俯不怍其本与盖不愧不怍在我可得而勉者也使吾胷中多所愧怍则虽处父母兄弟之间固亦不得而乐其乐也所以教育天下之英才者是吾之不愧不怍者也自不能无愧怍则虽得英才亦何以为教而有此乐哉】

○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乐音洛下同】地辟民聚泽可逺施【去声】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为乐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故君子乐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在是也【朱子曰此君子是通圣人而言○庆源辅氏曰二者皆施仁之事但有一国与天下之辨故所欲未足以为乐至于乐则博施济众圣人之事也所欲极于所乐固亦非性外事但于吾性所受之全体则初无増损也○云峯胡氏曰前章君子三乐所乐在所性之中此章君子乐之所性在所乐之外何也曰中天下而立达而在上者之事君子之所性固不以达而在上有所加也故君子虽乐乎此而其所得乎天者不在此也或曰集注前谓斯道传之者众而天下后世将无不被其泽此谓其道大行无一夫不被其泽皆曰道曰泽而此则所性不存焉何也曰斯道传之者众万世之泽也其道大行一时之泽也况其道大行必中天下而立者能之是道有待于位而后行不如是则不能行此君子虽乐乎此而所性不存焉若夫尽得一世明睿之才而以所乐乎己者教而育之以己之天觉彼之天圣人之心深乐乎此而其乐即在性分之内且孟子于三乐则曰王天下不与存于中天下而立则曰所性不存分而言之固自大有闻哉】

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分去声】

分者所得于天之全体故不以穷达而有异【朱子曰此是说生来承受之性君子所性只是这一个道理虽达而为尧舜在上亦不是加添些子若穷而为孔孟在下亦不是减少些子盖这一个道理合下都定了更添减不得○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固是人所欲与其处畎畆之中孰若进而得行其道使天下皆被其泽要得出行其道者亦是人之所欲但其用其舎于我性分之内本不相闗进而大行退而穷居于我性分之内无所加损】

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睟音粹见音现盎乌浪反】

上言所性之分与所欲所乐不同此乃言其蕴【委粉反又去声】也仁义礼智性之四徳也【四徳即性之蕴蓄者】根本也生发见【音现下同】也睟然清和润泽之貌盎丰厚盈溢【音逸】之意施于四体谓见于动作威仪之闲也喻晓也四体不言而喻言四体不待吾言而自能晓吾意也盖气禀清明无物欲之累则性之四徳根本于心其积之盛则发而着见于外者不待言而无不顺也【新安陈氏曰顺谓顺其则也当玩味根字生字其根深则其积盛其积盛则其生发自不可遏矣】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积盛致然四体不言而喻唯有徳者能之【朱子曰仁义礼智根于心便见得四端着在心上相离不得才有些子私意便刬断了那根便无生意譬如木根着在土上方防生其色也睟然便从那根上发出来且性字从心见得有这心便有许多物在其中○君子气宇清明无物欲之累故合下生时这个根便着土所以生色形见于外众人则合下生时便为气禀物欲一重隔了这个根未着土盖有残忍底心便没了仁之根有顽钝底心便没了义之根有忿狠底心便没了礼之根有黒暗底心便没了智之根都各有一重隔了而今人便只要去其气禀之隔教四者之根着土而已○四体不言而喻是四体不待命令而自如此如手容恭不待自家教他恭而手容自然恭足容重不待自家教他重而足容自然重○觉轩蔡氏曰先师云看文字当看大意又看句语中何字最切要仁义礼智根于心根字甚有意盖根于心者培养得厚盛则发于外者自然睟面盎背到得手足顺便不觉其所以然】○此章言君子固欲其道之大行然其所得于天者则不以是而有所加损也【新安陈氏曰道之大行如尧舜固所乐也而于性分亦何加穷居如孔孟亦非所戚也其于性分亦何损此君子所以惟求尽其性分之在内者而无所慕于势分之在外者也】

○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大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已归矣【辟去声下同大他盖反】

已归谓已之所归余见【形甸反下同】前篇【新安陈氏曰仁人指伯夷太公前篇以爲大老此以爲仁人达尊三齿徳居其二大老以齿言仁人以徳言也】

五畆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畆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衣去声】

此文王之政也一家养母鸡五母彘二也余见前篇

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田谓百畆之田里谓五畆之宅树谓耕桑畜【许六反】谓鸡彘也赵氏曰善养老者教导之使可以养其老耳非家赐而人益之也【南轩张氏曰以伯夷太公之事观之则知天下有善养老者则仁人必归之盖善养则其仁心之所存仁政之所行可知矣仁人见其然是以乐从之○庆源辅氏曰若无孟子此说则人将谓文王之养老只如后世尊养三老五更之礼文而已】

○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易敛皆去声】易治也畴耕治之田也【教民务本】

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胜音升】

教民节俭则财用足也

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戸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焉于防反】

水火民之所急宜其爱之而反不爱者多故也尹氏曰言礼义生于富足民无常产则无常心矣【华阳范氏曰先王养天下之民非人人衣食之也唯不夺农时则皆得治其田畴恭俭节用则可以薄其税敛此二者使富足之道也又曰圣人之治天下既庻而后富之既富而后教之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所谓菽粟如水火则民无有不仁尧舜三王之盛皆由此道也○新安陈氏曰礼义常心即所谓仁也使菽粟如水火之多则民皆能推有余以济不足必不至于悭吝不仁矣有余则易公其有所以无不仁不足则各私其有乌得仁夫圣人治天下政事亦多端矣然其大本在养民而已民以食为天使民足其食之天不在乎他在使民务本以丰财之源俭约以节财之流而已孟子言治凿凿皆实如此】

○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爲言

此言圣人之道大也东山盖鲁城东之髙山而太山则又髙矣此言所处【上声】益髙则其视下益小所见既大则其小者不足观也难爲水难爲言犹仁不可爲众之意【庆源辅氏曰观于海则天下之水皆不足以动吾之视游于圣人之门则天下之言皆不足以动吾之听亦犹仁则天下之众皆莫能与之敌故亦曰难为众也○潜室陈氏曰仁不可爲众言仁者难为众看有几多人众来到仁者面前皆使不得如太山之前难为山大海之前难为水】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

此言道之有本也澜水之湍急处也明者光之体光者明之用也观水之澜则知其源之有本矣观日月于容光之隙【乞逆反】无不照则知其明之有本矣【新安陈氏曰二者皆是于其用处知其本承上文以比圣道之所以大者以其有本也】

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言学当以渐乃能至也成章所积者厚而文章外见【形甸反】也【朱子曰成章是做得成片段有文理可观如孝真个是做得孝成忠真个是做得忠成子贡之辩子路之勇都是真个做得成了不是半上落下今日做得明日又休了】达者足于此而通于彼也【庆源辅氏曰如自有诸己之谓信至于大而化之之谓圣自志学至于从心不逾矩其闲次第皆是足于此而通于彼须实体之方知其味非妄想虚空者所能测识也○新安陈氏曰盈科而后进已见前篇盈而行者溢于此而流于彼也】○此章言圣人之道大而有本学之者必以其渐乃能至也【朱子曰此一章如诗之有比兴比者但比之以他物而不说破其事如鹤鸣于九臯之类是也此之观水有术至容光必照焉似诗之比兴则引物以发其意而终说破其事如他人有心予忖度之之上引毚兎柔木之类是也此之以登山观海兴起逰圣门难为言以流水不盈科不行兴起为道不成章不达似诗之兴也君子之志于道不成章不达盖人之为学须是务实乃能有进若这里工夫欠了分毫定是要透过那里不得○庆源辅氏曰圣道之大固有其本矣然自学者言之则又岂能一蹴而遽至哉故又以水必盈科而后行君子之志于道必成章而后达者晓之以见学者当务实而有渐不可躐等陵节悬空妄想而卒归于无所得】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爲善者舜之徒也

孳孳【孳与孜同】勤勉之意言虽未至于圣人亦是圣人之徒也

鸡鸣而起孳孳爲利者蹠之徒也

蹠盗蹠也【蹠与跖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