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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涑水记闻》卷六宋 · 司马光

冯拯,河南人,其父为赵韩王守第舍。拯年少时,韩王见之,问此为谁,其父对曰:“某男也。”韩王奇其状貌,曰:“此子何不使之读书?”其父遂使之就学。数年,举进士,韩王为之延誉,遂及第。太宗时,拯上言请立太子,太宗怒,谪之岭南。久之,以右正言通判广州事。其同官为太常博士,署位常在拯下。寇莱公素恶拯,会覃恩,拯迁虞部员外郎,其同官迁屯田员外郎。其同官以拯素刚,让居其下,莱公见奏状,怒,下书诘之,曰:“虞部署位乃在屯田之上,于法何据?趣以状对。”于是,拯密奏言:“寇准以私憾专抑挫臣。吕端畏怯,不敢与争;张洎又准所引用,朝廷之事一决于准。威福自任,纵恣不公,皆如此。”比上省章奏,大怒,莱公由是出知褒州。上又责让吕端、张洎,二人皆顿首曰:“准在中书,臣等备员而已。”真宗即位,拯遂被用至宰相。今上即位,发丁朱崖罪,窜之南荒,拯之力也。拯无文学,而性伉直,自奉养奢靡,官至侍中。

种放以处士召见,拜谏官,真宗待以殊礼,名动海内。后谒归终南山,恃恩骄倨甚。王嗣宗时知长安,放至,通判以下群拜谒,放小俯垂手接之而已,嗣宗内不平。放召其诸侄出拜嗣宗,嗣宗坐受之。放怒,嗣宗曰:“向者通判以下拜君,君扶之而已;此白丁耳,嗣宗状元及第,名位不轻,胡为不得坐受其拜?”放曰:“君以手搏得状元耳,何足道也!”嗣宗怒,遂上疏言:“放实空疏,才识无以逾人,专饰诈巧,盗虚名。陛下尊礼放,擢为显官,臣恐天下窃笑,益长浇伪之风。且陛下召魏野,野闭门避匿,而放阴结权贵以自荐达。”因抉レ言放阴事数条。上虽两不之问,而待放之意浸衰。齐州进士李冠尝献嗣宗诗曰:“终南处士声名灭,土妖狐窟穴空。”

王嗣宗不信鬼神,疾病,家人为之焚纸钱祈祷,嗣宗闻之,笑曰:“何等鬼神,敢问王嗣宗取枉法赃邪?”

嗣宗性忌刻,多与人相忤。世传嗣宗家有恩仇簿,已报者则勾之。晚年交游,皆入仇簿。

林特本广南摄官,以勤为吏职,又善以辞色承上接下,官至尚书三司使、修昭应宫副使。是时,丁朱崖为修宫使,特一日三见,亦三拜之。与吏卒语,皆煦煦抚慰之,由是人皆乐为尽力,事无不齐集。精力过人,常通夕坐而假寝,未尝解衣就枕。

周王,母章穆皇后也,真宗在藩邸时生。景德中,从幸永安,还,得疾,薨,时年十岁许。章穆悲感成疾,明年亦崩。

李允则知雄州十八年。初,朝廷与契丹和亲,约不修河北城隍,允则欲殿雄州城,乃置银器五百两于城北神祠中。或曰:“城北孤迥,请多以人守之。”允则不许。数日,契丹数十骑盗取之,允则大怒,移牒涿州捕贼,因且急筑其城。契丹内惭,不敢止也。允则为长吏,于市中下马往富民家,军营与妇女笑语无所间,然富民犯罪未尝少宽假。契丹中机密事,动息皆知之,当时边臣无有及者。

真宗不豫,寇莱公与内侍省都知周怀政密言于上,请传位皇太子,上自称太上皇,上许之,自皇后以下皆不与知。既而月余无所闻。二月二日,上幸后苑,命后宫挑生菜,左右皆散去。怀政伺上独处,密怀小刀至上所,涕泣言曰:“臣前言社稷大计,陛下已许臣等,而月余不决,何也?臣请剖心以明忠款。”因以刀划其胸,僵仆于地,流血淋漓。上大惊,因是疾复作,左右扶舆入禁中。皇后命收怀政下狱,按问其状。又于宫中索得莱公奏言传位事,乃命亲军校杨崇勋密告云:“寇准、周怀政等谋废上、立太子。”遂诛怀政而贬莱公。

寇莱公之贬雷州也,丁晋公遣中使赍敕往授之,以锦囊贮剑,揭于马前。既至,莱公方与郡官宴饮,驿吏言状,莱公遣郡官出逆之。中使避不见,入传舍中,久之不出。问其所以来之故,不答。上下皆皇恐,不知所为。莱公神色自若,使人谓之曰:“朝廷若赐准死,愿见敕书。”中使不得已,乃以敕授之。莱公乃从录事参军借绿衫着之,短才至膝,拜受敕于庭,升阶复宴饮,至暮而罢。

真宗晚年不豫,尝对宰相盛怒曰:“昨夜皇后以下皆云,刘氏独置朕于宫中。”众知上毛乱误言,皆不应。李迪曰:“果如是,何不以法治之?”良久,上寤,曰:“无是事也。”章献在帷下闻之,由是恶迪。初,自给事中、参知政事除工部尚书、平章事,既而贬官,十余年,历诸侍郎,景初,复以工部尚书入相。

宫美以锻银为业,纳邻倡妇刘氏为妻,善播鼗。既而家贫,复售之。张耆时为襄王宫指使,言于王,得召入宫,大有宠。王乳母秦国夫人性严整,恶之,固令王斥去。王不得已,置于张耆家,以银五挺与之,使筑馆居于外。徐使人请于秦国夫人,乃许复召入宫。美由是得为开封府通引官,给事王宫。及王即帝位,刘氏为美人,以其无宗族,更以美为第,改姓刘云。乐道父与张耆俱为襄王宫指使,故得详耳。

胡顺之为浮梁县令,民臧有金者,素豪横,不肯出租,畜犬数十头,里正近其门辄噬之。绕垣密植橘柚,人不可入。每岁里正常代之输租,前县令不肯禁。顺之至官,里正白其事,顺之怒曰:“汝辈嫉其富,欲使顺之与为仇耳。安有王民不肯输租者邪?第往督之。”及期,里正白不能督;顺之使手力继之,又白不能;又使押司录事继之,又白不能。顺之怅然曰:“然则此租必使令自督邪?”乃命里正聚藁,自抵其居,以藁塞门而焚之。臧氏人皆逃逸,顺之悉令掩捕,驱至县,其家男子年十六以上尽痛杖之。乃召谓曰:“胡顺之无道,既焚尔宅,又杖尔父子兄弟,尔可速诣府自讼矣。”臧氏皆慑服,无敢诣府者。自是臧氏租常为一县先。

府尝遣教练使诣县,顺之闻之,曰:“是固欲来烦扰我也。”乃微使人随之,阴记其入驿舍及受驿吏供给之物。既至,入谒,色甚倨,顺之延与坐,徐谓曰:“教练何官邪?”曰:“本州职员耳。”曰:“应入驿乎?”教练使曰:“道中无邸店,暂止驿中耳。”又曰:“应受驿吏供给乎?”曰:“道中无刍粮,故受之。”又曰:“应与命官坐乎?”教练使趣下谢罪。顺之乃收械系狱,置暗室中,以粪十瓮环其侧。教练使不胜其苦,因顺之过狱,呼曰:“令何不问我罪?”顺之笑谢曰:“教练幸勿讶也,今方多事,未暇问也。”系十日,然后杖之二十,教练使不服,曰:“我职员也,有罪当受杖于州。”顺之笑曰:“教练久为职员,殊不知法,杖罪不送州邪?”卒杖之。自是府吏无敢扰县者。州虽恶之,然亦不能罪也。后为青州幕僚,发麻氏罪,破其家,皆顺之之力。真宗闻其名,召至京师,除著作佐郎、洪州佥判。

顺之为人深刻无恩,至洪州,未几,病目,恶明,常以物帛包封乃能出,若日光所烁,则惨痛彻骨。由是去官,家于洪州,专以无赖把持长短,凭陵细民,殖产至富。后以覃恩迁秘书丞,又上言得失。章献太后临朝,特迁太常博士;又以覃恩迁屯田员外,卒于洪州。顺之进士及第,颇善属文。

青州临淄麻氏,其先五代末尝为本州录事参军。节度使广纳货赂,皆令麻氏主之,积至巨万。既而,节度使被召赴阙,不及取而卒,麻氏尽有其财,由是富冠四方。真宗景德初,契丹寇澶渊,其游兵至临淄,麻氏率庄夫千余人据堡自守,乡里赖之全济者甚众。至今基址尚存,谓之麻氏寨。虏退,麻氏敛器械尽输官,留十二三以卫其家。麻温舒兄弟皆举进士,馆阁美官。家既富饶,宗族横于齐。有孤侄懦弱,麻氏家长恐分其财,幽饿杀之。事觉,姜遵为转运使,欲树名声,因索其家,获兵器及玉图书小印,因奏麻氏大富,纵横临淄,齐人慑服,私畜兵,刻玉宝,将图不轨。于是麻氏或死或流,子孙有官者皆贬夺,籍没家财不可胜纪。麻氏由是遂衰。

真宗时,京师民家子有与人斗者,其母追而呼之,不从,母颠踬而死。会疏决,法官处其罪当笞。上曰:“母言不从,违犯教令,当徒二年,何谓笞也?”群臣无不惊服。

永兴军上言朱能得天书,真宗自拜迎入宫。孙知河阳,上疏切谏,以为天且无言,安得有书?天下皆知朱能所为,惟上一人不知耳,乞斩朱能以谢天下。其辞有云:“得来唯自于朱能,崇信只闻于陛下。”其质直如此,上亦不之责。顷之,朱能果败。

真宗将西祀,龙图阁待制孙上疏切谏,以为西祀有十不可,陛下不过欲效秦皇、汉武刻石颂德、夸耀后世耳。其辞有云:“昔秦多徭役,而刘、项起于徒中;唐不恤民,而黄巢因于饥岁。今陛下好行幸,数赋敛,安知天下无刘、项、黄巢乎?”上乃自制《辨疑论》以解之,仍遣中使慰谕焉。

景德初,契丹入寇。是时,寇准、毕士安为相,士安以疾留京师,准从车驾幸澶渊。王钦若阴言于上,请幸金陵,以避其锐;陈尧叟请幸蜀。上以问准,时钦若、尧叟在旁,准心知二人所为,阳为不知曰:“谁为陛下画此策者?罪可斩也。今虏势凭陵,陛下当率励众心,进前御敌,以卫社稷,奈何欲委弃宗庙、远之楚、蜀邪?且以今日之势,銮舆回轸一步,则四方瓦解,万众云散,虏乘其势,楚、蜀可得至邪?”上寤,乃止。二人由是怨准。

上在澶渊南城,殿前都指挥使高琼固请幸河北,曰:“陛下不幸北城,北城百姓如丧考妣。”冯拯在旁呵之曰:“高琼何得无礼!”琼怒曰:“君以文章为二府大臣,今虏骑充斥如此,犹责琼无礼,君何不赋一诗咏退虏骑邪?”上乃幸北城,至浮桥,犹驻辇未进,琼以所执过筑辇夫背,曰:“何不亟行!今已至此,尚何疑焉?”上乃命进辇。既至,登北城门楼,张黄龙旗,城下将士皆呼万岁,气势百倍。会虏大将挞览中弩死,虏众遂退。他日,上命寇准召琼诣中书,戒之曰:“卿本武臣,勿强学儒士作经书语也。”

寇准从车驾在澶渊,每夕与杨亿饮博讴歌,谐谑喧呼,常达曰;或就寝,则鼾息如雷。上使人觇知之,喜曰:“得渠如此,吾复何忧!”

虏兵既退,来求和亲,诏刘仁范往议之,仁范以疾辞,乃命曹利用代之。利用与之约,岁给金缯二十万,虏嫌其少。利用复还奏之,上曰:“百万以下,皆可许也。”利用辞去,准召利用至幄次,语之曰:“虽有敕旨,汝往,所许毋得过三十万,过三十万勿来见准,将将斩汝。”利用股栗。再至虏帐,果以三十万成约而还。

车驾还自澶渊,毕士安迎于半道,既入京师,士安罢相,寇准代为首相。

上以澶渊之功,待准至厚,群臣无以为比,数称其功,王钦若疾之。久之,数承间言于上曰:“澶渊之役,准以陛下为孤注,与虏博耳。苟非胜虏,则为虏所胜,非为陛下画万全计也。且城下之盟,古人耻之;今虏众悖逆,侵逼畿甸,准为宰相,不能殄灭凶丑,卒为城下之盟以免,以足称乎?”上由是浸疏之。顷之,准罢而天书事起。

王旦久疾不愈,上命肩舆入禁中,使其子雍与直省吏扶之,见于廷和殿。劳勉数四,因命曰:“卿今疾亟,万一有不讳,使朕以天下事付之谁乎?”旦谢曰:“知臣莫若君,惟明主择之。”再三问,不对。是时张咏、马亮皆为尚书。上曰:“张咏如何?”不对。又曰:“马亮如何?”不对。上曰:“试以卿意言之。”旦强起举笏曰:“以臣之愚,莫若寇准。”上怃然,有间,曰:“准性刚褊,卿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臣病困,不任久侍。”遂辞退。旦薨岁余,上卒用准为相。直省吏今尚存,亲为元震言之。前数事皆元震闻其先人所言也。元震先人为内侍省都知。

真宗晚年不豫,寇准得罪,丁谓、李迪同为相,以其事进呈,上命降准小处知州。谓退,署其纸尾曰:“奉圣旨:除远小处知州。”迪曰:“向者圣旨无‘远’字。”谓曰:“与君面奉德音,君欲擅改圣旨以庇准邪?”由是二人斗阋,更相论奏。上命翰林学士钱惟演草制,罢谓政事,惟演遂出迪而留谓。外人先闻其事,制出,无不愕然,上亦不复省也。

真宗时,王文正旦为相,宾客虽满座,无敢以私干之者。既退,旦察其可与言者及素知名者,使吏问其居处。数月之后,召与语,从容久之,询访四方利病,或使疏其所言而献之,观其才之所长,密籍记其名。他日,其人复来,则谢绝不复见也。每有差除,旦先密疏三四人姓名请于上,上所用者,辄以笔点其首,同列皆莫之知。明日,于堂中议其事,同列争欲有所引用,旦曰:“当用某人。”同列争之莫能得。及奏入,未尝不获可。同列虽疾之,莫能间也。丁谓数毁旦于上,上益亲厚之。

曹玮久在秦州,累章求代。上问旦谁可代玮者,旦荐枢密直学士李及,上即以及知秦州。众议皆谓及虽谨厚有行检,非守边之才,不足以继玮。杨亿以众言告旦,旦不答。及至秦州,将吏心亦轻之。会有屯驻禁军,白昼掣妇人银钗于市中,吏执以闻。及方坐观书,召之使前,略加诘问,其人服罪,及不复下吏,亟命斩之,复观书如故。将吏皆惊服。不日,声誉达于京师。亿闻之,复见旦,具道其事,谓旦曰:“向者相公初用及,外廷之议皆恐及不胜其任;今及材器乃如此,信乎相公知人之明也。”旦笑曰:“外延之议,何其易得也。夫以禁军戍边,白昼为盗于市,主将斩之,事之常也,乌足以为异政乎?旦之用及者,其意非为此也。夫以曹玮知秦州七年,羌人服,边境之事,玮处之已尽其宜矣。使他人往,必矜其聪明,多所变置,败坏玮之成绩。旦所以用及者,但以及重厚,必能谨守玮之规摹而已矣。”亿由是益服旦之识度。

真宗既与契丹和亲,王文正旦问于李文靖沆曰:“和亲何如?”文靖曰:“善则善矣,然边患既息,恐人主渐生侈心耳。”文正亦未以为然。及真宗晚年,多事巡游,大修宫观,文正乃潜叹曰:“李公可谓有先知之明矣。”

苏子容曰:王冀公既以城下之盟短寇莱公于真宗,真宗曰:“然则如何可以洗此耻?”冀公曰:“今国家欲以力服契丹,所未能也。戎狄之性,畏天而信鬼神,今不若盛为符瑞,引天命以自重,戎狄闻之,庶几不敢轻中国。”上疑未决,因幸秘阁,见杜镐,问之曰:“卿博通《坟》、《典》,所谓《河图》、《洛书》者,果有之乎?”镐曰:“此盖圣人神道设教耳。”上遂决冀公之策,作天书等事。故世言符瑞之事始于冀公成于杜镐云。晚年,王烧金以幻术宠贵,京师妖妄繁炽,遂有席帽精事,闾里惊扰,严刑禁之乃止。

陈恕为三司使,真宗命具中外钱谷大数以闻,恕诺而不进。久之,上屡趣之,恕终不进。上命执政诘之,恕曰:“天子富于春秋,若知府库之充羡,恐生侈心,是以不敢进。”上闻而善之。

太宗疾大渐,李太后与宣政使王继恩忌太子英明,阴与参知政事李昌龄、殿前都指挥使李继勋、知制诰胡旦谋立潞王元佐。太宗崩,太后使继恩召宰相吕端,端知有变,锁继恩于阁内,使人守之而入。太后谓曰:“宫车已宴驾,立嗣以长,顺也,今将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为今日。今始弃天下,岂可遽违先帝之命,更有异议?”乃迎太子立之。寻以继勋为使相、赴陈州本镇,昌龄为忠武行军司马,继恩为右监门卫将军、均州安置,胡旦除名、流浔州。

真宗既于大行柩前即位,垂帘引见群臣,宰相吕端于殿下平立不拜,请卷帘,升殿审视,然后降价,率群臣拜呼万岁。

真宗尝谓李宗谔曰:“闻卿能敦睦宗族,不陨家声,朕今保守祖宗基业,亦犹卿之治家也。”

真宗初即位,以工部侍郎郭贽知天雄军,郭贽辞诉不肯赴职,上不许。贽退,上以问宰相,对曰:“近例亦有已拜而复留不行者。”上曰:“朕初嗣位,命贽为大藩而不行,后何以使群臣?”卒遣之。

石熙政知宁州,上言:“昨清远军失守,盖朝廷素不留意。”因请兵三五万。真宗曰:“西边事,吾未尝敢忘之,盖熙政远不知耳。”周莹等曰:“清远失守,将帅不才也,而熙政敢如此不逊,必罪之。”上曰:“群臣敢言者亦甚难得,苟其言可用,用之;不可用,置之。若必加罪,后复谁有敢言者?”因赐诏书褒嘉焉。

真宗东封还,群臣献歌颂称赞功德者相继,惟进士孙籍献书言:“封禅帝王之盛事,然愿陛下慎于盈成,不可遂自满假。”上善其言,即召试中书,赐同进士出身。

秦国长公主尝为子六宅使世隆求正刺史,真宗曰:“正刺史系朝廷公议,不可。”

鲁国长公主为翰林医官使赵自化求尚食使兼医官院事,上谓王继英曰:“雍王元份亦尝为自化求遥郡,朕以遥郡非医官所领,此固不可也。”

驸马都尉石保吉自求见上,言:“仆夫盗财,乞特加重罪。”上曰:“有司自有常法,岂肯以卿故乱天下法也。”又请于私第决罚,亦不许。

真宗即位,每旦,御前殿,中书、枢密院、三司、开封府、审刑院及请对官以次奏事,辰后入宫上食。少时,出坐后殿,阅武事,至日中罢。夜则召侍读、侍讲学士,询问政事,或至夜分还宫。其后率以为常。

真宗尝读《易》,召大理评事冯元讲《泰卦》。元曰:“泰者,天气下降,地气上腾,然后天地交泰。亦犹君意接于下,下情达于上,无有壅蔽,则君臣道通。向若天地不交,则万物失宜;上下不通,则国家不治矣。”上大悦,赐元绯衣。

真宗重礼杜镐。镐直龙图阁,上尝因沐浴罢,饮上尊酒,封其余,遣使赐镐于阁下。镐素不饮,得赐,喜,饮之至尽,因动旧疾,忽僵不知人。上闻之,惊,步行出至阁下,自调药饮之。仍诏其子津入侍疾。少顷,镐稍苏,见至尊在,欲起,上抚令卧。镐疾平,然后入宫。方镐疾亟时,上深自咎责,以为由己赐酒致镐疾也。

种放隐于终南山豹林谷,讲诵经籍,门人甚众。太宗闻其名,召之,放辞以母老不至,诏每节给钱物供养其母。咸平元年,母卒,真宗赐钱二十万、帛三十匹、米三十斛以葬。明年,复赐钱五万,诏本府礼遣,亦辞疾不至。五年,又遣供奉官周圭,赍诏至山召之,仍赐钱十万、绢百匹,放应命至阙。上甚喜,见于便殿,赐坐与语,即拜左司谏、直昭文馆,赐居第、什器,御厨给膳。明年,放上表请归山,上令暂归,三两月复来赴阙。因拜起居舍人,宴饯于龙图阁,上赋诗送之,命群臣皆赋。景德三年,迁右谏议大夫。祥符元年,迁给事中。从祀汾阴,拜工部侍郎。

真宗祀汾阴,召河中府处士李渎、刘巽。巽拜大理评事,致仕,乃赐绯;渎以疾辞。又召华山郑隐、敷水李宁,对于行宫,隐赐号正晦先生。又召陕州魏野,亦辞疾,不应命。

先朝命郭后观奉宸库,后辞曰:“奉宸国之宝库,非妇人所当入。陛下欲惠赐六宫,愿量颁之,妾不敢奉诏。”上为之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