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国志》卷八 邻交志下二清 · 黄遵宪

泰 西

自美约钤印，于是庆恕、庆笃、庆喜、庆永等初，德川家康封其诸子于尾张、于纪伊、于水户，为三亲藩，使辅翼宗家，班列三百诸侯上，仍称德川氏。秀忠又封其兄子及其子于越前、于会津，别为松平氏。世以德川氏为宗族，松平氏为支族。庆恕后更名庆胜，为尾张后。庆笃、庆喜皆齐昭子，水户后。庆永为越前后。建言，请废条约，奉敕旨。而诸藩烈士、草莽激徒倡尊王攘夷之说者纷然起矣。七月，幕府乃黜齐昭、庆笃、庆喜，命庆恕、庆永退居。时帝屡诏征三亲藩及大老，将军奏令老中间部诠胜西上。奏日：庆恕、齐昭、庆笃并蒙谴，余则幼弱耳，诸番踵至，外事冗剧，大老亦未得西。今遣诠胜西上，及其入朝，请垂咨问。八月，家定薨。家茂任将军，大老井伊直弼益专擅，帝乃特降内旨于齐昭日："将军与外国私缔条约，虽事不得已，然未尝奏取进止。如此大事不以上闻，非弁髦王章而何？往日征三亲藩于辇下，且敕使奏列侯意见，将军依违不奉敕，乃使老中诠胜西来。如此则患不在外国而在萧墙。闻水、尾、越皆有罪，外患逼切而剪羽翼，奈人心向背何？朕欲合群策群力以谋国是，汝宜竭股肱力纠合众议，以御外夷侮。"初，齐昭素主攘夷，议改革藩政．，练兵铸炮以备海防。家庆赏以黄金宝刀。既而有谮之者，幕府遽令退居。及美国劫盟，幕府起用齐昭，齐昭献大炮七十二门，然卒以主战不与阁议合，终废黜。齐照既黜，愤郁不得志，于是其京邸监鹈饲吉左及安岛带刀、鲇泽伊太夫等，与鹰司家臣小林良典、近卫家婢村冈谋周旋诸公卿间，左大臣患熙、内大臣忠香、前内大臣实万、权大纳言齐敬忠房，乃同奉敕草诏，胜入京，与关白尚忠所司代酒井忠义谋，责令关白政通、前内大臣实万削发，执王人纪正恒等三十五人。寻入朝奏日："主上欲绝夷狄，幕府敢不奉诏。然王室霸府苟怀贰心，事必无济，愿姑缓之。"十二月，幕府槛致京囚于江户，命寺社奉行大目付鞫之。初，幕府修大坂城夷天保山以置烦台，是春成，令彦根起寨于鞍马口。正笃之告东归，更敕日须命大藩严太庙京师守。及鲁、墨入港，幕府又命高松、松山、桑名三藩起寨沓挂、八幡、鹰峰，命安浓津备京师非常，冈山、鸟取、高知戍大坂，荻戊武库，柳川戊界浦，福井戍神奈川，二本松戍富津。六年己未二月，幽粟田宫尊融亲王，命伊达宗城退居，山内丰信亦告老。三月，忠熙并辞官削发，一条久我、万里小路皆黜，皆以降攘夷诏于齐昭政也。明年八月，幕府断水户狱，大老等数齐昭以密奏京。师私请敕书等罪，遂禁锢之水户，并幽其子庆笃，庆喜屏居，太田资始黜。作事奉行岩濑愿、军舰奉行永井尚志、西城留守川路圣谟等寻斩鹈饲吉左等八人，余禁锢流窜。初，直弼议刑，老中太田资始谏之目："此辈所为，亦出忧国至诚，宜从宽典。"板仓胜静、佐佐木显发亦谏曰："若处极刑，为众怨府，必生乱阶。"直弼不从，遂独断行之，株连甚众，时入谤其滥刑，比之汉党锢、明东林祸，而人心益愤，处士谋杀外人、阴刺朝臣之祸叠作矣。五月，帝赐黄金于尚忠、政通、忠熙、辅熙、实万及两奏职事诸公卿，以慰外事之劳，因敕日："向侍从诠胜人奏，朕传旨幕府再三。今且欲观幕府措置天下物情，卿等其注意。"幕府寻奏献金五千两充御用，颁遗金二万两于公卿、亲王、朝臣，加关白尚忠职俸五百苞，采邑一千石。三月，水户臣及鹿儿岛臣刺杀大老井伊直弼于樱田，数以擅许条约诸罪。水户佐野光明、斋藤监物等暨麂岛有村兼治等伺直弼入朝，邀杀于道，提首而去。或斗死、或自裁，有自首者八人连署上书日："直弼挟幼主恣威福，摈斥亲枝，废锢忠臣．杀戮义士，幽囚亲王．而反昵遂赍归江户。时直弼谍悉其状，又侦知诸藩臣游士赞成朝论，诽议幕政，乃大索，执安岛带刀等二十七人。十月，诠胜人京，与关白尚忠所司代酒井忠义谋，责令关白政通、前内大臣实万削发，执王人纪正恒等三十五人。寻入朝奏日："主上欲绝夷狄，幕府敢不奉诏。然王室霸府苟怀贰心，事必无济，愿姑缓之。"十二月，幕府槛致京囚于江户，命寺社奉行大目付鞫之。初，幕府修大坂城夷天保山以置烦台，是春成，令彦根起寨于鞍口。正笃之告东归，更敕日须命大藩严太庙京师守。及鲁、墨入港，幕府又命高松、松山、桑名三藩起寨沓挂、八幡、鹰峰，命安浓津备京师非常，冈山、鸟取、高知戍大坂，荻戍武库，柳川戍界浦，福井戍神奈川，二本松戍富津。六年己未二月，幽粟田宫尊融亲王，命伊达宗城退居，山内丰信亦告老。三月，忠熙并辞官削发，一条久我、万里小路皆黜，皆以降攘夷诏于齐昭故也。明年八月，幕府断水户狱，大老等数齐昭以密奏京。师私请敕书等罪，遂禁锢之水户，并幽其子庆笃，庆喜屏居，太田资始黜。作事奉行岩濑愿、军舰奉行永井尚志、西城留守川路圣谟等寻斩鹈饲吉左等八人，余禁锢流窜。初，直弼议刑，老中太田资始谏之日："此辈所为，亦出忧国至诚，宜从宽典。"板仓胜静、佐佐木显发亦谏曰："若处极刑，为众怨府，必生乱阶。"直弼不从，遂独断行之，株连甚众，时人谤其滥刑，比之汉党锢、明东林祸，而人心益愤，处士谋杀外入、阴刺朝臣之祸叠作矣。五月，帝赐黄金于尚忠、政通、忠熙、辅熙、实万及两奏职事诸公卿，以慰外事之劳，因敕日："向侍从诠胜人奏，朕传旨幕府再三。今且欲观幕府措置天下物情，卿等其注意。"幕府寻奏献金五千两充御用，颁遗金二万两于公卿、亲王、朝臣，加关白尚忠职俸五百苞，采邑一千石。三月，水户臣及鹿儿岛臣刺杀大老井伊直弼于樱田，数以擅许条约诸罪。水户佐野光明、斋藤监物等暨麂岛有村兼治等伺直弼入朝，邀杀-T-遍t，提首而去。或斗死、或自裁，有自首者八人连署上书目："直弼挟幼主恣威福，摈斥亲枝，废锢忠臣，杀戮义士，幽囚亲王．而反昵夷狄。不待敕评，擅订条约。臣等不能与此贼共戴天，为天r诛之，敢待斧钺。"是春，下令徙诸商于神奈川。至夏，开横滨、长崎、箱馆三港，许人民贸易。颁五国《条约》于全国，禁以律书、兵书、公鉴、武鉴、城郭地图及铜属卖于外舶，又令诸海舶帆用白布，舻上树画日白旗以别外舶，遂为全国徽志。初画日船标，惟幕府输漕用之，及令列藩模造洋舰，许用此标。万延元年庚申正月，初，英、墨遣使促日本使节赴二国，家茂遂延见佛使。至是遣外国奉行村垣范正、新见正兴、军舰奉行木村某、目付小栗某等二百余人于墨，乘岛津氏所献太元船及墨人蒸气舶而发。至十月，复命幕府遣使节于海外，是为嚆矢。明年，遂遣使英、佛、墨、兰、鲁、普六国。七月，英人人江户，议设馆于殿山品川，家茂延见墨、英二使，寻见1弗使。英入二十余名上富岳，幕吏余人从之，遂浴热海温泉，自下田港去。普鲁斯使至江户请条约，不听。八月，前中纳言齐昭卒，年六十余。齐昭尝请开虾夷，语其臣曰："往时太猷公戒长崎奉行曰：内地争战，楚得齐失，要不出区寰。苟寸壤尺土没入于外夷，则我日本之国辱莫大焉。夫虾夷千岛本我神州地，而鄂人傲然据之，岂啻尺寸，实千古悲愤。故当讲镇抚之术，画开拓之策，移内地民从事于开垦，以固北门锁钥。"维新之后卒用其议。又尝上疏目："造三樯舶数千百艘，铸大烦数百万门，往来外国互市。今海内共有四十七万一千八百四十寺，毁诸寺钟以铸军炮，则兵足用足。"其论攘外，谓当以组练之师分屯冲要，使彼就陆地决战，乃可以逞吾志。亦深合时势。齐昭绍光国遗志，常欲尊王，请修山陵，复谥法。攘夷之论，实其首倡。其《己未发江户诗》日："白发苍颜万死余，平生豪气未一除。宝刀难染洋夷血，却想南阳旧草庐。"有识争诵之。及卒，浪士三十余名夜诣萨州邸呈书日："水户既死，海内除贵藩无可依赖者。愿属贵藩为攘夷先锋。"问其姓名，皆不答。萨藩启之幕府，幕府命置之其邸，其后倡尊攘论者多其遗臣，甚至奉齐昭木主以称兵焉。八月，有人要杀墨使书记比由斯坚于三田。幕府大索之，不获。明年，幕府与洋银一万元，于其母。十一月，箱馆奉行堀利熙屡谏老中安藤信正，不听，遂上书以死谏。略日："墨使日诣贵邸，专论我政务，阁下共被同餐，尊之如师，又结为兄弟欢，与之刑典数部，彼赠衣帛球玉。阁下酬以庆长金保金镒，彼以烂醉挑侍婢，阁下佯为聋瞽而不问。殿山筑馆，卧榻鼾眠，阁下亦剖其无他。甚则渠论废帝事，阁下使国学者索旧典，仆窃闻之，血泪洒雨，铁肠若裂。天下士皆欲食阁下肉，彦根元老，岂非前鉴!是仆所以为阁下肝脑涂地而不辞也。临绝之言，幸鉴哀鸣。死且不朽。"文久元年辛酉二月，水户藩士子弟脱籍屯长冈驿，啸聚无赖至千八百人，移檄日："绍故黄门遗志，以举义旗。一将率水军略横滨，烧馆鏖夷。一将率陆军入江户，诛吏之许互市者。"江户戒严，命庆笃追捕，又遣小普请讲武所士三百余人于横滨守蕃馆，命诸侯备东禅、济海、善福诸寺，皆洋馆也。五月，水户亡命有贺重信、种钺三郎等十四人袭东禅寺英馆，挥枪伤英卒三人，幕吏及郡山西尾卫士惊起，互斗，杀伤卫士十余人，幕府赏卫士，命水户捕余党。既而召诸藩议水户狱，重信斗死外，斩大关某等五人。英使责老中安藤信正日："政府萎莆不能制彼亡赖，我自问其罪。"先是戊午七月，亦有人杀鲁人三名干横滨。与佛、兰两使将以兵逼，信正等力恳，事裁平。自是英置兵横滨，戎装赤目，日赤队。明年，与英死者亲族洋银三千元。六月，幕府命新庄桑名松山守神奈川蕃馆，寻命姬路松代守横滨。七月，英人来请日："自神奈川到长崎、箱馆，洋多暗礁，愿测量海底。"幕府许之，令外国奉行属吏入英船，与俱告沿海诸藩，纵英人上陆。及图成，颁于诸藩。二年壬戌正月，有人要击老中安藤信正于坂下门，伤之，亦斥其亲呢夷狄等罪。信正多携家臣自卫，伤肩，仅免。刺客七人格斗皆死，检尸，各怀书略日："安藤承井伊氏后，奸谋诡计，过之十百。蔑侮朝廷，亲昵洋夷，与京尹酒井谋幽公卿正言者。废君臣父子之大伦，溺夷狄禽兽之污俗。又命国学者索废帝古例，将使大将军蹈北条、足利辙。大逆无道，臣等为国家诛之。"当是时朝廷决计攘夷，幕府逼于强敌不敢奉诏，乃大张威焰，削亲支，锢公卿，戮志士。又讽令诸侯之持异议者退隐。辛酉十一月，令锅岛齐正退隐。于是朝野皆失和，三月，长门藩毛利庆亲上书幕府谓："王霸相和，本也。诸港开锁，末也。国本立则开锁之权在我，请翼戴天子，协和众心，以固国本。"又见老中久世广周日："自黜锅岛氏，大藩失望，各自为计。万一有挟天子以号令四方者，何以应之!"广周等愕然，庆亲睨视少顷日："为今之计，有春岳即庆永。为大老，刑部卿即庆喜。为辅佐，以洗弊政耳。"庆亲因荐其臣永井雅乐熟于京人。幕府召雅乐，厚遇之，授密旨人京师。四月，雅乐上书于议奏大纳言忠能，陈时势不可已，请敕许条约。不听。雅乐颇有学术，所条陈洞悉时势。然当时脱藩-t：辐辏京畿，出入缙绅门，交咎雅乐，遂不得要领而东归。长人在京者恶雅乐，欲刺之，雅乐谍知，取道中山道来。原良藏为雅乐副，及归屠腹，遗书日："调停王霸，卒以扦格。自许忠义，今反为不忠不义。故以死谢。"明年，雅乐亦以事自裁。时萨摩藩岛津久光亦密奏，入京上疏日："戊午以来幕吏恣许互市，亲如三家，尊如上公。持攘夷议者辄加屏黜，志士亡命结党，或刺大老，或戮丑虏，遂欲起义兵。幕吏肆其威棱，苛猛如虎，而士气益激，势日益甚。臣恐其酿乱，陷夷术中，与诸臣议，将东建言于幕府，途遇处士欲迎臣举事，臣谕令俟命，敢请处分。"朝廷因留久光镇京师。初，浮浪魁平野国臣、轰武兵安积五郎、有马新七等三十余人倡尊王攘夷之说于摄播，同盟至数百人，相谋曰："乌合举事，孰与依赖大藩。"久光将赴关东，过姬路，国臣等投之，日："近日幕府蔑朝命，亲外夷。臣等愤激，将戴我公以解诸公卿幽屏，据大坂、彦根、二条三城，下令七道，奉皇驾于函岭东，问罪幕府，并歼灭丑夷。请公察微衷，奏之朝廷。"久光谕留伏见，自以士卒千余人入京师。既而萨之亡命在大坂者愤久光过镇，重与诸浪士相率将逼京师。久光乃遣藩士罂之伏卵．．球澍论斗争．右马新十以下死者八人藩亦蒙创。初，所司代酒井忠义呈书，传奏曰："仄闻西国亡命啸聚于大坂、兵厍，唱暴戾之说。苟公卿密通其谋，必有不测变。万一有逼辇下、规威劫者，下官当竭力诛夷之。"及伏见变起，上下骚扰，忠义等仓皇遁，由是所司代威令堕地，处士横行杀伐之风大起。诏日："关东奏请限十年绝外夷。汝其奉旨，运谋以张国威。"既庆亲复上书幕府日："近日列藩游士不经幕府而直奏天朝，苟有奉诏要关东者，当酿群雄割据之势。将军宜朝京师，会列藩，议国是。大事奉诏以行，使天下皆知公议所在，将军尊朝廷则天下皆尊幕府矣。"五月，蜂须贺茂韶亦上书幕府，略日："昨日之历，今日不可用。许外人互市，亦非失算，而恨其不当寂，何也？先拒而后许，彼既以要挟遂志，则所求皆挟势而来，何怪彼之傲很不驯乎。茂韶恐我清净土陷为腥膻域，今游士啸聚阙下，人心向背亦已可见。侧闻敕使东下，王室之亲疏，皇国之安危系矣，转祸为福在今日，生衅酿乱亦在今日。事机一去，间不容发，请选非常之人以处非常之事，若松平春岳、锅岛闲叟、藤堂高猷、伊达春山，皆宜使之参朝议。麾下之故源齐昭、故岛津齐彬，前所建白多可参酌，宜引三家三卿以陈意见，优待大藩以备咨询。"又日："海防大事，请命海外各国造十数舰，使麾下士人就学操船，或巡视北边鲁西亚境，或航朝鲜、广东、香港、吕宋、爪哇诸岛，以熟海路。置造船、铸炮场于五畿七道，每道三所，使工人学习技巧。如此庶可兴内治而御外侮"又曰"将军宜入觐谢厘降之恩。曰皇宫供御宜倍旧额。曰宜修历朝山陵。曰四方游士愤受外侮，遂犯幕法，X-情可恕，其迹可憎，请宽假之，使各归其藩。其余尚数条。"藤堂高猷亦请入朝以慰天下望，权宜以宽游士罪，攘夷以尽将军职。幕府皆纳之。时有诏召庆亲西上与岛津氏同镇。处士岛津、毛利氏既居京东、西，相周旋，家茂乃先后释庆恕、庆喜、庆永及山内丰信、伊达宗城罪，寻奉诏解粟田宫、鹰司近卫、一条久我、万里小路等幽屏。朝廷又遣左卫门督大原重德奉诏东下，岛津久光及毛利家宰等从之，五月十日诏至，略日："今外夷益猖獗，幕吏误措置，天下骚然，万民将堕涂炭。朕仰耻祖宗，俯愧苍生。幕府奏日：近以人心不协，故不能举膺惩之师。苟降嫁皇妹，则齐心协力以攘夷。朕特许所请。幕吏乃连署奏日，限十年必奏攘夷功。朕甚嘉之，亲祷诸神以待其成。客腊和宫东下，朕告国政仍旧委幕府，惟外事实关国体，故使奏闻而后定，且命二三大藩参预其谋。幕吏依违未奉行，既而萨、长列藩及西海、南海各处士蜂起建议，凡所密奏虽毕出于忠诚忧国，而事甚激烈。朕召老中久世广周西上，又迟迟未行。幕吏因循偷安，失抚驭术，恐国家倾覆立至矣。朕日夕忧惧，朕欲使德川氏恢祖先功业，张天下纲纪，因命三事：其一，使将军率诸大名谓诸侯，日本通称。入朝，议治国家、攘戎夷，上慰祖灵，下顺民心。其二，依丰臣秀吉故事，令沿海大藩五国为五大老，以整武备。其三，使一桥刑部卿谓庆喜。辅佐将军，越前前中将谓庆永。任大老职，行内外之政，则必不受左袍之辱。将军宜撰其三事，以行其一。"家茂因理装西上。是月，英人上书幕府，言小笠原岛非日本有。幕府先已遣水野某巡察，乃引证据答之。六月，松本臣伊藤军兵杀英人二名于东禅寺，而自杀。幕府罢松平光则，警卫出军兵尸以谢英，寻以洋银三千元与死者族。军兵居常慨光则警卫洋夷，欲以事致仕，会更戍之日英人无礼，军兵愤恚，遂及难。八月敕使重德西归，岛津久光护之先发，途过生麦，英人驰马冲久光前驱，卫士谁何不听，怒马直过，卫士遂杀之。长人桑原良藏入横滨欲斩外夷，见捕自杀。十一月，又敕三条实美东下，诏日："朕于攘夷议万变弗渝，然人心不一则事不集。朕欲布攘夷诏于天下，若策略则将军职掌，其集思竭虑。"家茂对日："攘夷，臣职也，然须令列藩养锐待贼。臣明春入朝再奏方略。"三年癸亥正月，鲁人来江户，告日英、佛将举兵来，而诸浪士在京摄间者方以攘夷促庆喜，庆喜日待将军入朝，浪士扼腕而退，遂杀千种家臣，投首于庆喜馆，日为攘夷血祭。又杀池内大学，枭首于大坂难波桥，榜日是通夷贼。又投一首于山内丰信馆，书日："是亦助恶者。今攘夷诏下，公之举措安危系焉。微者之首，敢供辕门。"肥后人轰武兵、长门人久坂玄瑞、寺峙忠三郎、土佐人武市半平大等诣关白邸，逼之日："庆喜、庆永已人京，而屡延攘夷期，朝廷亦置之不问。臣等愤激之余，或不能顾尊贵，欲血刃以祭军神。"关白大惊，报之各藩。大纳言实德、中纳言季知、少将实丽、大藏卿随资等亦促关白以攘夷，关白报之庆喜，庆喜与容保、庆永、丰信答之日"待将军入朝而后决。"寻诏公卿及在京诸藩早奏攘夷功，又用武兵等言诏洞开言路，遴选参政，特置关国事一官，撰当时公卿有名望者为之。二月，英、佛军舰相踵入横滨。十九日，以书逼日："愿获岛津三郎!否则取偿金六十万圆于政府，别取三万圆于鹿儿岛，区区者不余畀，则当以炮火鸣冤。请自今限二十日赐答。"江户戒严，命间部诠实守殿山、津轻、朝澄，岩城某守越中岛、松平、信庸，久世某守滨苑，安藤某守羽田、山内、丰福，浅野某守大森。事报京师，诏在京大名日："英人至横滨问生麦事，有藩屏任者其各就国整兵。"乃令前田齐泰备京师军根，毛利厌亲备对马援兵军粮，因罢其武库戍，松平庆伦、龟井兹监，中久昭代之，德茂德戌二见浦与安浓津，同护大庙，池田庆德督摄海诸戊，兼守隐岐。是月十三日，家茂发江户。三月四日至京。帝幸上下加茂庙，亲祈攘夷，家茂率诸侯扈从。初，家茂未西，豫诏在京限十日，以攘夷期逼也。既英事日急，有烧品川高轮之说，东人日劝家茂东归。德国庆恕上疏日："君臣和而夷可攘，谚日去者日远。臣恐衅开，不如缓将军东归。"庆喜、容保亦说辅熙、实美，请留家茂。帝燕见家茂，待之优渥，日："业既委万事，当在此指挥大名。"家茂感喜。岛津茂久臣本多某献十策于阙下，日筑大坂外城，引淀河为涅渠，其规模倍丰臣氏，四面起烦台，诸门设大铳数十。曰尼崎、岸和田两城为大坂羽翼，仿坂城制开周池，筑烦台，集摄之兵于尼崎，泉之兵于岸和田。曰和田岬筑八棱城，亦征不沿海诸国之兵守焉。曰自安治、木津川至山崎八幡峡，连筑烦台。日令武库、界浦市人徙京师。曰纪伊、阿波、淡路，遣公卿各一人巡视其海防，作图奏之。日沿海各国建土著战守之策，勿劳奔命。日武库、界浦等处及其他要港置军舰。其十，请大将军留京指挥列藩。至是，岛津久光奏日："臣献鄙见以论时事，而谗口间之，某孽者多，臣言不行。久居阙下，虑有不虞。且攘夷期近，愿赐数月暇。因留书，明日就国。"以诸藩在京或有议岛津氏执事者也。四月，诏家茂令十万石以上三藩同戍京师，代以百日。家茂诣阙，朝廷决以五月十日为攘夷期。家茂勉奉诏，布告诸藩，而心知不可。既而帝行幸男山，欲亲授攘夷节刀于家茂，关白辅熙、左大臣忠香等皆扈从焉。家茂临期称病，因召庆喜，欲授之，庆喜穷蹙，俄称病。下祠浪士等闻之，怒日："咄，惰夫不足与有为!"遂请帝亲征，愿为先锋。朝廷暂慰藉之。既而庆永为浪士所逼，知攘夷难行，上书辞总裁职，遽归就国。山内丰信、伊达宗城等皆就国。时英国偿金议久不决，萨人上书幕府日："闻英人逼政府，欲得吾族三郎而甘心。苟授首而解难，固所愿也。然英人失礼于我，我故斩之，曲在彼而反求偿，何舛也!三郎欲授首于兵间，敢请命。"公卿亦主张不偿之说。即有传闻英、佛寇摄海者，时德川茂德留守江户，驿骑络绎，促家茂东归。既而庆喜、长行等小笠原行，亦幕府老中。奉攘夷诏东下，英、佛益逼幕府，老中欲俟家茂归。五月，老中多称病，无一人视事。茂德乃亲自西上，庆恕又使人要之途，茂德人名古屋城亦称病。幕吏已再四延答期，欲再延则无辞，老中松平信笃、井上清直等遂授偿金券于英人。会长行至，欲先锁港而后偿金，老中不听。长行独至横滨，告各国公使日："我帮独立久矣，邦人皆不喜外交，故京师命幕府锁港，止贸易。"公使等答日："吾辈奉国命通商，此非吾辈事，当遣使本国议之。然结约复破，各国将问背盟罪。日本何不达宇内形势之甚!"幕府虑英、佛生变，宣布市民，市民争逃避，舟车搬运，府下大骚。庆喜在途闻偿金议决，飞骑止之，既知势不可挽，乃人江户，出偿银四十万圆于英，事始平。京师闻报，公卿哗然，秉独会议，彻旦不决。先是，毛利庆亲奉朝命大修下关堡，是月十日戍兵发庚申舰，炮击墨舶于田浦洋中，墨舶亦发烦。入夜大雨，海面昏黑，弹多不达。戍兵又放一舰，交战数刻，墨人有死伤者遂遁。家茂时巡坂摄海防，及归京，攘夷过期，东报未至，两奏让幕府。庆恕等对曰："遣使促之尚迁延，则命将军东下。"庆喜亦自东上书日："臣未见攘夷胜算，幕吏疏臣为包藏祸心，臣内外煎逼，恐负圣恩。"请辞职，朝廷不允。六月三日，家茂入朝，诏乃许东归。初，下关兵与兰船战，互有死伤。是月墨舰来，袭破庚申舰，炮台亦毁。寻佛舰突入，毁赤马关、坛浦、杉谷诸炮台，上陆放火。前田村长人短兵横冲其队伍苦战，仅却之。幕府令中根一之丞待乘朝阳舰至长诘问，长人不服，并杀幕使。当长人炮击墨舰'J、仓对岸不援，墨亦不侵。长人责小仓曰："邻国之义，缓急相援。今闭户不救，是背攘夷诏也。此后我炮击夷舰，对岸咫尺，不保弹丸不及，愿勿责我。"小仓人日："将军在职，幕命乃敕命，不敢为轻躁之举。弹丸之及不得从命。"自是仓、长有隙。一之丞等过淡路岩屋洋，德岛藩长坂贞治误认为外舶，发烦，后贞治屠腹谢罪。一之丞等将赴小仓，过田浦，长人炮击之，下小艇诘问，长人答日："幕舰模洋式，故击之，不则误认洋船以为我舰可乎？"一之丞与钤木八十五郎入诘长事，长重臣答日："奉朝命幕旨焉，尔何敢擅乎。"拘留二使，遂暗杀之。幕府遂大恶长藩。当是时，朝廷已下攘夷诏，幕府密主和议，而长人已开兵端，乃诏赏长人果断。特赐红白御旗，于毛利庆亲赏之。又命以少将正亲町公董为监军，传攘夷应援之诏于诸藩日："兵端已开，苟袖手旁观，非皇国臣民。诸藩其一心敌忾，互相声援，以雪国耻。"遣公董于长防及镇西、水户、会津，伊达、细、池田、山内、有马等亲兵从之。寻筑前、肥前诸藩驰使至荻城，曰："贵国复有寇，必致援军。"浅野茂勋亦欲援之，请就国。又遣禁里付小栗某下江户，责幕府速举兵。又诏让幕府私盟，日锁港限三十日，苟七国不退，则攘之。老中信笃正直等谓事难施行，且并绝和兰，何也？七国谓英、法、墨、鲁、兰及葡萄牙、普鲁士。六月二十七日，英人帅七军舰抵鹿儿岛，日："生麦之事已与政府平，然主谋无罪事不平，请赎金三万圆养死者妻孥，不则得主使者。"萨人对日："杀人者死，万国所同，俟捕获亡命，敢不伏辜。然冲大名卤簿，我亦有法禁，与足下辨曲直而后议养妻孥。"七月朔，英人夺蒸气舶三及琉球船二，焚之。萨兵大怒，乘大风雨邀战，英舰一不动，其六折旋自如，指岸炮击丸无虚发，碎炮台及炮数十，火及鹿儿岛市，延烧数百户。萨兵亦炮伤其舰，殪二将，死伤者数十人。萨士乃乘飞舸入英船乞和，英人即止战。萨士附英舰至横滨，请金二万两于幕府，与之，事乃平。初，萨摩撰壮士十名，伪卖果船，谋分入英舰刺其船将，陆兵应机一击鏖之。以风浪大不得近，计终不成。及战，英一舰不遑拔锚，绝绳而去。萨人夺锚，至和成乃返之。英舰过摄海时，鸟取人袭击之，英不战而去，后鸟取将亦屠腹谢罪云。八月，诏大坂城代日："蕃舰如来，急击勿失。"幕府下教日："既奏请见许，必勿浪战。"时诏、教龃龉率如此。

毛利庆亲已开战，欲颁攘夷亲征诏于天下，奏请行幸大和。帝遂诏日："拜神武天皇陵，驻跸春日山，议亲征。"自帝命萨、长、土三藩留镇京师，诸侯望风朝者八十余国，幕府奏请以松平容保为守护职，帝亦命留镇。而萨、长、土势最强，相倾轧，朝臣各分左右袒。又恐浪士主战者纵横辇毂，会行幸议决，忽有流言谓"长人当乘行幸火大内，奉驾函岭，东征幕府"。朝议忽中变。是月十七日夜半，亲王尊融、左大臣忠熙以下尽朝，决议召守护职所司代征兵备非常。议奏传命锁九门，令萨摩、会津、因幡、备前、阿波米、泽淀分守之。停公卿十三人参朝，召大纳言实德、大纳言实爱、中纳言光爱等。尊融传诏日："议奏关国事等，信长人诡激，矫诏旨，图不良。天皇震怒，亲征非睿旨也。"十八日，遂诏停行幸，免长人戍兵。长人乃挟中纳言三条实美等西去，容保等仍备非常。诏日："近者诏令真伪错出，十八日以来诏乃实出朕意。四方其体之。"九月，命亲王炽仁为攘夷别敕使，既以关东奏锁港停之。十一月，朝廷诏诸藩日："锁港待幕府指挥，勿轻举妄动。"主攘夷者闻之不怿，日朝议复陷姑息矣，相率奔长。是月，家茂遣外国奉行池田某、河津某、目付河田某等于英、佛诸国，图锁港事。先至佛说锁港，佛不容。某等目击海外交际日盛，有所悟，遂不历说各国。明年八月归，具陈其由。幕府责其辱命，削官禄。十二月二十七日，家茂复乘军舰入朝。元治元年甲子，正月十五日，家茂入京，总裁松平直侯等从之。二十日，家茂率诸大名朝献，诏家茂日："朕爱汝如子，汝亲朕当如父。丑夷不可不惩，然不可轻举暴动，宜以实心行实事。汝上策略，朕详察可否，以定不拔之国是"。又日："暴虎冯河，非朕所好。而三条实美等不察大势，矫诏亲征，欲讨幕府，长人遂炮击夷舶，暗杀幕吏，勾引公卿，其罪大矣。然皆朕不德所致。自今海内一敌忾，绝外交，以副朕意。"其他赐诏者四十余藩，时谓之翻覆纶旨。自三条实美等西去，诏褫实美爵，禁长人入京。庆亲父子上书日："臣尊攘之志始终不渝，闻亲征诏下，距跃三百，欲为先锋。何图诏停行幸，罢臣宿卫。臣为谗言所中伤，九天为证，无以自明。臣今不敢诣阙自陈，惟坚奉前诏，一意攘夷，以死报国。"岛津久光入朝，亦奏曰："八月之事，臣不胜悲痛。朝令夕改，衰世积习，请察时势人情，建不拔之基。临事纷纭，良法奇策，徒属无用。幸诏列藩决大计。"池田庆德奏曰："向臣闻之大臣两卿，信攘夷之诏始终不渝。睿虑一惑，天下得窥九重浅深而不信朝命。夫七卿毛利氏之触朝谴，虽非无故，然要之遵奉睿旨为攘夷嚆矢，足以偿越境之罪。苟奉诏攘夷者蒙严谴，则人人解体，将日不如因循姑息之为愈。是自开瑕衅，陷于夷术中也。敢请许七卿及毛利氏入京，以明示积年攘夷之旨，一海内人心。"长冈护久与其弟护美奏曰："要港已开而夷欲无厌，朝廷主决裂，幕府主游移，至于锢公卿、戮志士，而国内之隙开矣。庆亲初念在协和幕府以戴王室，顾朝旨、幕命未尽善，是以激烈之徒说七卿等辗转相激尔，如闻长人固执十八日前诏为真敕，十八日后诏为伪敕，然则其不奉幕命必矣。请召庆亲父子或重臣至大坂，下敕谕之，使奉幕命，然后责其罪，彼必低首屈服。否则酿成内讧，恐外人乘衅。"其余上疏论事者三十余人。四月，诏家茂日："汝入觐，列藩亦会同。今后宜政出一途，以示人归向。攘夷锁港，必奏尔功。若实美、庆亲等处置，一委之汝。先是朝廷置参豫，以忠熙、齐敬、尊融及容保、庆永、久光、丰信、宗城、护久等为之，既而更诏有事乃参朝议，以委将军一政权也。六月，大纳言实良奏日："朝廷下攘夷诏，而将军以锁港奏。公卿诸侯，东西奔走，皆志在攘夷。将军与庆喜既奉诏，然人则奉书，出则忘战，臣不解其故。"大原重德亦奏日："今天下汹汹，惧睿旨中变。臣决知其不然，特请变锁港为攘夷，布告中外，以示必战，定民志。"不报。八月，幕府下教征长f-j，初，长藩士屡上书乞宥庆亲父子罪，弗省。诸士决议曰，除君侧恶，余无别策。于是其老福元侗等率兵犯阙．容保纠诸侯兵讨平之。七月十七日下征讨诏，寻削庆亲父子爵。部署肥、筑、萨、艺等二十一藩，以德川庆胜为总督。时各国欲寇长报怨，公使会议于横滨，及闻幕师征长，遂命将先攻。是月五日，有英、佛、墨、兰舰十八艘入丰前洋，寇马关。炮击前田坛浦烦台，长人应之，弹丸交注，炮烟蔽海，日暮交绥。六日再战，长人不利，撤守走。四国兵上陆，进至板谷，长人袭败之，杀十数人。七日，四国兵据山狙击，长人力拒，迭有胜败。而长人铅硝既尽，不得已约和。各国船长责前事，长人对日奉朝旨、幕命耳。出证左，谢之，乃定约撤戍，罢筑炮台。日嗣后纵外舶来往下关，许购石炭、薪水、食粮，遇飓风许上陆，偿金则俟与四国公议处以公法，媾乃成。既而各国公使逼幕府日："长事须偿金三，取之长人乎？抑问政府？"答日政府取彼与之。各国公使日夕督促。既幕师攻长，长人伏罪，明年正月遂撤西征之师。庆应元年，幕府以长人内讧，再征长，家茂亲督师。于七月人京。九月，各国公使自横滨航入摄海，老中阻之不可径人武库，佛公使上书幕府日："订约久矣，以王朝诸侯持异议，内乱骚扰，驯致迁延。今萨、长已通好于英，均许开港，而政府反议锁港，何也？英使囊

欲面议将军，将军不遽诺，故不得不以师从。佛深为贵国寒心。今不许条约，则造炮铸舰之术不传，其何以强兵？一败再败，势不可问。不如请敕许即开武库，以解诸国惑。"家茂大恐，因奏请让军职于庆喜，别疏日："今宇内互相往来，万里之大，弹丸之小，无一国能闭关拒人者。独我国迁延退避，畏之如虎，何以持国体。自墨使入下田，迭奉圣旨拒绝外交。然臣家茂亦面奉明诏戒轻战，于今八年矣。西征事起，臣入坂城，不图夷舰突进武库，要条约敕许。今内忧外患，逼于臣身，非啻臣身，皇国臣民同此祸厄，海防何者足恃与各国战。幸而小胜，环海皆寇，生灵何辜。臣身存亡即置之不问，臣诚不敢知宝祚安危如何。臣不胜痛哭，愿赐敕允以舒目前之祸。"疏已具，令德川元同入京，家茂遽发大坂，至伏见治归装。诸将士视急争从，道路绎骚。庆喜在京闻之，大愕，即夜与容保、定敬单骑驰赴伏见，面议而还。十月，庆喜、容保、定敬、长行等亦连署奏请敕许。诏问诸藩，多许之者。五日家茂乃入朝，令传奏飞鸟、井雅典、野宫定功赐敕于家茂，允许条约，然犹不许开武库。幕府宣告中外，外舰乃去。幕吏以敕示各使，英使见书中"兵库仍不许开港"语，遽起取书怒裂之，掷于地，曰："使臣之职，尊约而已。他非所知。"幕府乞援于佛使，请为调停。于是老中连名作书日："兵库开港，其责在大君。已委水野和泉守，请至江户再商。"各使乃归横滨。

自戊午结约，朝野谤议，至是乃得敕裁。家茂遂驻大坂，命将西征。有佛舰过马关，日："佛已与政府盟，不得不援政府讨叛者。今将赴长崎，请归路，报我。"及长攻小仓，佛人诘长人，长人日："幕府屠我大岛，燔我聚落，杀戮亡辜。小仓负邻交，启东军，我何得唾面不报!"会英船来居间和解，佛人乃去。或日幕府私嘱佛以劫长也。寻英人率军舰及测量船各一泊宇和岛，伊达宗城遣吏按之，对日："政府无悔约意，英岂有异志。"二年丙寅，七月十一日，将军家茂薨于军，布告列藩，旋征西师，诏以庆喜为将军。十二月，帝患痘，崩。今帝庆应三年丁卯五月，诏开武库港。先是，各国公使自武库至大坂，贺将军袭职，且促开港。庆喜奏请日："曩先帝明察，俯允《条约》，然犹禁开武库。先臣家茂岂敢违旨，而不以布告者，以开港之期载在盟府，不可渝也。苟或失信，各国将以兵戎问背盟之罪。我中世以还，群雄割据，互相盟誓，每洒血为书。然当城下穷蹙肉袒求和，辄以为姑许纾祸以待后图。当歃血之初，已萌背约之意，故已盟复寒，视为无足轻重之事。然不可施于今之外国也，今万国交际，首重缔约，一语已下，山可移，海可覆，而约不可废。故约中一字之墨，万民之膏血系焉，利害所关，不可不慎。今之《条约》诚有失便宜者，而非开武库港之谓也。臣闻英、美、鲁、佛各相往来，环球而居，虽异宜异俗，而横目圆颅均是人耳，既无彼此，即谓之同胞可也。万国和会，我日本乃欲独立海中闭门拒绝，能乎？不能。一缔条约，互相维系，强不得凌弱，大不得并小，故西人谓条约尊于法律。法律所以治一国，条约所以绾万国，郑重如此。臣敢披赤心保其无他，伏冀陛下详古今之变，察宇内之势，从已许《条约》，特开武库，以昭国信，扬皇威。"朝议以先朝所禁，诏询列藩。浅野茂长、池田茂政、池田庆德稍持异议，其他均谓可许，遂许之。幕府乃定本年十二月为开港期，后又改期明年三月。方是时幕府大政皆仰朝旨，而庆永、齐正、丰信、宗城、久光等各参大政。寻丰信上书幕府日："比年以外交酿内乱，东西分扰。无他，政出二门也。方今大势一变，不可墨守旧规，宜奉还大政于朝廷，与万国并立基业。"十月，将军庆喜遂奉还政权。十二月九日，朝廷下诏日："今日以往，大小政令自朝廷出。"明治元年正月十二日，令四方日："曩德川庆喜快怏失望，敢以兵逼京师。今以亲王炽仁任征东大总督，授锦旗东征。"初，庆喜之叛，诸国公使在兵库下局外中立令，禁其人民勿援东西师，勿鬻兵器。及庆喜东走，又告公使日："日本天皇亲执政权，自今以京师为政府。"二月会各国公使于大坂本愿寺，文武诸官尽列，外国事务官、少将东久世通禧，少将伊达宗城传命日："政府新置外国事务局，责在吾辈。自今日始，请遇事协议，以慎邦交。我天皇欲见诸卿，公等其待后命。"公使等答日："固所愿也。然闻征东师起，吾曹将避乱横滨。倘天皇赐谒，愿勿延。"宗城日："余为外国人居留者保无虞，莫以为念。"公使日："然不欲旷日。"或日延夷于阙下，如物议何？参谋等笑不对。三月朔，英、佛、米、兰诸公使入朝拜谒天皇，贺大政复古盛典。是日仪毕，帝临，太政官以五条会诸侯盟誓，其末日"求知识于寰宇，以振起皇基"，遂布告全国。于是外交事略定，京人相贺。而是时攘夷之说未息，当各使集兵库时，备前藩王过神户，或犯其前驱，遂发炮攻击互市场。各国咸怒，尽夺诸藩轮船之泊于神户者。土佐藩兵守界浦，又炮击佛国，十六人或死或伤。佛国联各使以五事要朝廷，概徇其请。曰急戮暴徒。日偿金十五万圆。日外务长官亟致书谢罪。曰土佐藩主亦谢罪。日不许土佐藩士佩7J入市场。三日不允，则径行吾意。廷议虑开衅，遂执土藩士二十于夕卜国。已通商矣，有吉田寅次郎欲私附外船往各洋，幕府犹处以蔡酒镧后渐弛此令。幕府先遣梗本武扬、德川昭式往外国名日留：大藩亦选俊才罚往，中如伊藤博文、井上馨、鲛岛尚信、森有礼、吉田清成辈皆在其中。学成归朝，值变革之际，成破格擢用。维新之初各朝贵侯封争遣子弟往学，明治元年海外留学者五十人，二年至百五十人，至五年大抵千余人。初改兵制，练海军，变刑法，研医学，架电线，敷铁道。创办之始争聘外人为导，外人应募而来踵趾相接，几遍于国中。自政府属官逮于私学校、各社会、各制造所，苟采用西法者成雇西人，此辈来者成称御雇教师。明治初年，意谓取长以补短，逮三四年，则皆欲舍旧而谋新，风气所趋，聘书络绎。明治六七年间，所聘外人大约六百人以上，至十一二年渐少，犹在二百人以下，修脯之费约计殆过千万圆。外务日繁，政府乃分驻公使、领事于各大国。明台三年，以森有礼使美，鲛岛尚信使欧洲，是为遣使之始。尔后遣派公使凡九国，为英、佛、米、兰、独、鲁及澳大利亚、意大利二国。又分驻领事于英之伦敦、新嘉坡，鲁之歌尔萨浦、盐斯德，米之桑港、纽约，佛之马塞，独之伯林等处。已渐祭外情，思恢复已失之权利，而外人尚干预内政，或故犯日本条规，或强迫日本遵行，如游猎规则、外人多游猎内地者，日本制令：民人繁集之区，林木掩蔽之处，不得妄发铳，犯者得拘禁之。而巡查拘而致之领事者多以无罪免。穷疫法，明治十二年，长崎疫证流行，即霍乱吐泻，西语名为虎烈刺者也。此病最易传染，日本仿西法以定规则，凡有船由长崎来横滨者，先泊相州之长浦，遣医检视，用各种消毒法验明无病者乃放行。商之各使无异议，惟独逸有船来不服检查，破例驶入，谓所定规则未善也。外部不得已复与各使协议，将规则改定，各使乃布告其民使遵行。此案出而日本论者嚣嚣，皆谓外人侮我，不啻奴隶我，边鄙我云。日本均不得行其志。然整理内政颇有规模，外客来游者如英国皇子、二年。鲁国皇子、2i1年。伊大利皇族、六年。德国皇孙、十一年。美国前总领格兰脱，优加敬礼，颇获声誉。格兰脱临别告国皇日：愿日本日益富强，卓然独立，毋使外人干预内政。并愿与英、米诸绅设立东洋友会，力御外侮云。外政亦有进步，如害桦太全界与鲁西亚尚易取千岛，初，壬戊秋，竹内某、松平某使鲁，以桦太一地．委奴、以色．列两种人分处，欲限北纬五十度定两国界。鲁人争曰："乌得以此地为贵国有。以舆论言之，谓之满洲属岛可也。且四十八度以北未见委奴人种，乃欲分五十度乎？此土无界可定。然疆场之邑或彼或此，亦非我所好。我在下田尝与贵国约，人民杂居，贵国置不问，曰他日目击实地，以议无已，今以阿丹和港界之。"二人察其言有夺全岛意，然茫乎不辨地势，乃立券约就地势定界。幕府请命熟地理者检之，居五年，使节未遣，鲁遂大起土功拓桦太岛。事闻，幕府大惊，乃遣小出石川等至其京都，执旧券议就地势定界。鲁若为不知者，欲以千岛代桦太，盖谬以千岛为鲁有也。小出等让其食言，鲁人日："口舌何益，今与贵国随开随居，不亦善乎。"小出等议日："虽唇枯舌燥辩之无济。今鲁人拓地已及五十度，南需者事之贼我国之咎也。"终复约"彼我人民杂居"而归。至明治三年，托米国政府周旋仍画五十度为界，鲁不允。四年，副岛参议。六年，岩仓大使等迭议，不就。及梗本武扬使鲁，又争论连年，八年冬乃定议：割桦太与鲁，而交换千岛归日本云。释秘鲁佣役船，经俄皇公断，亦直日本而非秘鲁。事详体交志》上篇。其后，东京有数百工役应募赴秘鲁，政府虑蹈卖奴之弊，禁止之。布哇，即华人所谓檀香山也，有米人佣雇贱民送致其岛，幕府不能禁，后亦遣吏往布哇检察，不愿留者载以归。自秘鲁事起，日人谓业娼妓、掠卖儿女均损人权，并禁之。

其全国君臣上下所最注意者，在改正条约。维新之初，虽照行幕府旧约，已渐知领事管辖外人、税则不能自主之非。明治四年，特命右大臣岩仓具视为全权大使，参议木户孝允及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为副使，专议改约，兼察各国政事、法律、商法、教养、兵制等事。先至米国，议1、笛。原约以十年为期，明治五年五月即为改约期已至，米外务卿曰："此大事，非空言可辨，必须有实权乃可议。"遂遣大久保、伊藤归国请全权委任。既闻欧洲各国均不愿，乃中止，两副使仍往米偕行。及大使归朝，益锐意改革。值西南变乱，待事定乃与各国公使协议，意欲增加输入，凡内港贸易。谓专在一国中来往，由此港至彼港也。不许他国船侵占。旋与米国议改，明治十一年，吉田清成议于华盛顿，约称：所有海关收税章程由日本政府自定。日本内港贸易专属日本人。复言此约俟各国改约后即日施行，然此各国未就范，故不能实施云。至十二年，又将关税改正稿出示各使。英使询于横滨、兵库、大坂之英商商会，议覆日："旧约非不可改，但当订正细条目已耳，其大纲不得废也。谓增加输入税，既输入矣，已入日本人之手，而重课之，楚人得而楚人失，何利之有。因加税而输入骤减，吾辈之害也。已加税而输入如故，于彼又何利焉。利不百不变，法何改作为。谓废弃输出税，以此劝工，以此务财，以此训农，使物产日盛，彼之利也。若以此抵偿输入所加之税，示惠于外人，殆不其然。日本丝茶价之高低，悉操于欧洲市场，于东洋成本之重轻无与也。吾辈但从中逐什一之利耳，所减之税不能认为吾辈溢出之利也。海关税则之权由日本自定，诚虑日本政府谋己而不顾人，如美国之保护税，竟值一而取二，年来贸易已渐觉减色，如施行此政，行且闭关矣。若两国协议，准物之精粗、价之高下以定一平均税，则犹之可耳。前定关税以日本旧行之一分银抵算，殊滋不便。今日本已自造金银货，望以各国同等同量之货一体收用。日本政府欲自专本国内港贸易之权，商舶来往多则货物之转通易，官民均受其福，今三菱会社自专其利，而以外舶之搬运为禁，一商会之利耳，于全国何利焉。多开新港以通商，此两国公共之利。而现行规则不许外人在内地居住贸易，望并弛其禁，均许其自由，庶与欧美无异。日本内地尚多可开之矿，应兴之工业，愿移外人资本以代兴大利。至于外国已经注册之货，有名之牌号，独卖之权利，愿极力保护，毋使日本人伪托妄争。年来日本纸币制造甚滥，愿设法限制，勿使摇动市场，有碍贸易。此皆吾辈所望各公使忠告于日本者也099日本大藏卿亦询于东京、大坂、长崎之日本商会，亦议复曰："现行《条约》内外胥受其害，举国所共知也。增加输入税以减轻地租，保内港贸易之权毋许外人船舶侵占，庶可舒民困而励商业。初结约时，海关收税以幕府之一分银计算，外人货币不论其成色之轻，但以分量相准，彼以搀铜之货易我足银，受损多矣。嗣后定制，以一分银之三百十一个当洋银百圆，准此计算我政府仍复失利。今日本货币，如上海、香港、新嘉坡皆邀信用。泰西通例，本国只用本国之货，请嗣后收税概用日本贸易银，其他一概屏弃之可也。维新之始，国人见舶来之物无不垂涎，尽取其累叶之所积蓄倾泻一空，争相购取，故明治三四年以后商务日盛一日，至十年而衰颓矣。其盛也非实状也，民浮故也。其衰也亦非实状也，钱荒故也。苟《条约》得宜，贸易且日盛，安得如外人所谓有害商务耶。纸币价低，非政府滥发之故，乃金银滥出之故，银价不定，商业实岌岌可危。然日本无法以补救，则皮之不存，毛将焉傅。使日本全国有楮币而无真银，外人又何所藉以为利耶。故日本今日之政，当开通道路，兴造船舶，以利转输。广开通商之港，增加输入之税。竭智尽力以保我国本有之利，增吾人输出之品，其要全在于改税则、改条约"云云。十三年，再将《条约》改正稿分致各使，请转呈各政府委权于东京各使，以便协议，今犹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