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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学纪闻》第2部分宋 · 王应麟

湨梁之盟,大夫无君;申之会,诸侯皆狄。春秋之大变也。有鸡泽之盟,而后有湨梁之盟;有宋之盟,而后有申之会。君臣、夷夏之分,谨其微而已。

诸侯之主盟,自齐桓始也。北杏、鄄之会,鲁不至,及幽之盟而始会焉,则鲁不亟于从霸也。夷狄之主盟,自楚灵始也。申之会,鲁不至,及薳启强之召,而后如楚焉,则鲁不亟于从狄也。故曰:“鲁一变,至于道。”

幽王之尹氏,不能世吉甫之贤,而秉国不平,西周所以夷于列国也。景王之尹氏,又世太师之恶,而私立子朝,东周所以降于战国也。

鲁,秉礼之国也,大夫不止僭诸侯而旅泰山,以《雍》彻僭天子矣。陪臣不止僭大夫而窃宝弓,祀先公,僭诸侯矣。

左氏传

三《传》皆有得于《经》而有失焉。《左氏》善于《礼》,《公羊》善于谶,《谷梁》善于《经》,郑康成之言也。《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谷梁》清而婉,其失也短;《公羊》辩而裁,其失也俗,范武子之言也。《左氏》之义有三长,二《传》之义有五短,刘知几之言也。《左氏》拘于赴告,《公羊》牵于谶纬,《谷梁》窘于日月,刘原父之言也。《左氏》失之浅,《公羊》失之险,《谷梁》失之迂,崔伯直之言也。《左氏》之失专而纵,《公羊》之失杂而拘,《谷梁》不纵不拘而失之随,晁以道之言也。事莫备于《左氏》,例莫明于《公羊》,义莫精于《谷梁》;或失之诬,或失之乱,或失之凿,胡文定之言也。《左氏》传事不传义,是以详于史而事未必实;《公羊》、《谷梁》传义不传事,是以详于《经》而义未必当,叶少蕴之言也。《左氏》史学,事详而理差;《公》、《谷》经学,理精而事误,朱文公之言也。学者取其长,舍其短,庶乎得圣人之心矣!啖赵以后,凭私臆决,甚而阁束三《传》,是犹入室而不由户也。

吕成公谓:《左氏》有三病:周、郑交质,不明君臣之义,一也;以人事傅会灾祥,二也;记管、晏之事则善,说圣人之事则陋,三也。王介甫疑《左氏》为六国时人者十一事。介甫《左氏解》一卷。其序谓:为《春秋》学馀二十年。[《馆阁书目》以为依托。]

汉武帝好《公羊》,宣帝善《谷梁》,皆立学官。《左氏》尝立而复废。贾逵以为明刘氏之为尧后,始得立。不以学之是非,而以时之好恶,末哉!汉儒之言《经》也。

“八世之后,莫之与京”,其田氏篡齐之后之言乎?“公侯子孙,必复其始”,其三卿分晋之后之言乎?“其处者为刘氏”,其汉儒欲立《左氏》者所附益乎?皆非《左氏》之旧也。新都之篡,以沙麓崩为祥;释氏之炽,以恒星不见为证。盖有作俑者矣。

《正义》云:“和帝元兴十一年,郑兴父子奏上《左氏》,始得立学,遂行于世。至章帝时,贾逵上《春秋大义》四十条。”愚尝考和帝元兴止一年,安得有十一年?一误也。郑兴子众终于章帝建初八年,不及和帝时,二误也。章帝之子为和帝,先后失序,三误也。《释文序录》亦云“元兴十一年”,皆非也。

“优而柔之,使自求之”,《大戴礼》孔子之言也。东方曼倩、杜元凯皆用之。

老泉《谥论》云:“妇人有谥,自周景王穆后始。”愚按:鲁惠公声子,已有谥,在春秋之初。

众仲对羽数,服、杜之说不同。服虔云:“天子八八,至士二八。”则每佾八人。杜预云:“天子六十四人,至士四人。”则人数如其佾数。宋太常傅隆以杜注为非,谓:八音克谐,然后成乐,故必以八人为列。降杀以两,减其二列尔。预以为一列又减二人,至士止馀四人,岂复成乐?刘原父谓:士无舞,特牲、少牢皆士礼,无用乐舞之仪。

石碏曰:“陈桓公方有宠于王。”《公羊传》公子翬曰:“吾为子口隐矣。”《荀子》周公曰:“成王之为叔父。”《穆天子传》亦云:“穆满。”皆生而称谥,纪事之失也。

富辰言:周公封建亲戚,凡二十六国。成皔言:武王兄弟之国十有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史记》云:“文、武、成、康所封数百,而同姓五十五。”与此同。《荀子》谓:周公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汉表》谓:周封国八百,同姓五十有馀。后汉章和元年诏,谓:周之爵封千有八百,姬姓居半。当以成皔之言为正。皇甫谧亦云:“武王伐纣之年,夏四月乙卯,祀于周庙,将率之士皆封,诸侯国四百人,兄弟之国十五人,同姓之国四十人。”

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欲勿与,石祁子曰:“天下之恶一也。”名臣之言,可训万世。盖祁子之学识,见于不沐浴佩玉之时。卫多君子,渊原有自来矣。

原繁曰:“臣无二心,天之制也。”此天下名言,万世为臣之大法。《西山读书记》取之,《博议》贬繁,恐未为笃论。

郑伯谓烛之武曰:“若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观《魏受禅碑》、《唐六臣传》,利菑而乐亡者有矣。

君之于民亦曰忠,季梁云:“上思利民,忠也。”子之于亲亦曰慈,《内则》云:“慈以旨甘。”圣贤言忠,不颛于事君,为人谋必忠,于朋友必忠告,事亲必忠养。以善教人,以利及民,无适非忠也。

《素问》:立端于始,表正于中,推馀于终,而天度毕矣。注:谓立首气于初节之日,示斗建于月半之辰,退馀闰于相望之后。此可以发明《左氏》正时之义。

《通鉴外纪目录》云:“杜预《长历》,既违五岁再闰,又非归馀于终。但据《春秋》经传,考日辰朔晦。前后甲子不合,则置一闰,非历也。”《春秋分记》云:“《长历》于隐元年正月朔则辛巳,二年则乙亥。诸历之正皆建子,而预之正独建丑焉。日有不在其月,则改易闰馀,强以求合。故闰月相距,近则十馀月,远或七十馀月。”刘羲叟起汉元以来为《长历》,《通鉴目录》用之。

王贰于虢,王叛王孙苏。曰“贰”,曰“叛”,于君臣之义失矣,不可以训。《通鉴》书燕叛齐,而《大事记》非之;书蜀汉寇魏,而《纲目》非之;书晋寇梁,而《读史管见》非之。况天子之于臣乎!

晋假道于虞,曰:“冀为不道,入自颠軨,伐鄍三门。”杜氏以冀亭为冀国。尝考之《东汉?西羌传》渭首有冀戎,《史记》云:“秦武公伐而县之。”汉天水郡之冀县也。入颠軨者,盖冀戎。前此虢公败犬戎于渭汭,盖亦渭首之戎。但秦之县冀,在晋假道于虞之前,盖其馀种也。晋自有冀邑。冀缺为卿,复与之冀。

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生”之一字,与《乐记》“易直子谅之心,油然生矣”、《孟子》“乐则生矣”之“生”同。温公省试《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论》,以“生”为“活”,其说以为民受天地之中,则能活也。朱文公谓此说好。

楚箴曰:“民生在勤。”生,如“生于忧患”之“生”,盖心生生不穷。勤则生矣,生则乌可已也;怠焉则放,放则死矣。故公父文伯之母曰:“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

古者以德为才,十六才子是也。如狄之酆舒,晋之知伯,齐之盆成括,以才称者,古所谓不才子也。

禹,鲧之子也。史克于鲧曰:“世济其凶。”而于禹曰:“世济其美。”论其世,则鲧非美也。于此见立言之难。

贵而能贫,张文节、司马公有焉。能贱而有耻,刘道原、陈无己有焉。

楚有夏州,以夏变夷。卫有戎州,以夷变夏。

《管子?大匡篇》管仲曰:“君会其君臣父子,则可以加政矣。”公曰:“会之道奈何?”曰:“诸侯无专立妾以为妻,毋专杀大臣,无国劳,毋专予禄士庶人,毋专弃妻,毋曲隄,毋贮粟,无禁材。行此卒岁,则始可以罚矣。君乃布之于诸侯,诸侯许诺,受而行之。”《孟子》所谓“五禁”,略见于此。吕成公曰:“如内政之类,桓公于五命之戒,亦未免有所犯,故《左氏》隐而不书,使后世不知桓公躬言之而躬自蹈之也。”《说苑》:晋文公合诸侯而盟曰:“无以美妾疑妻,无以声乐妨政,无以奸情害公,无以货利示下。”亦五禁之意,传记不载。

赵衰以壶餐从径,馁而弗食,故使处原。《韩非子》曰:“晋文公出亡,箕郑挈壶餐而从。迷而失道,与公相失,饿而不敢食。及文公反国,曰:‘轻忍饥馁之患,而必全壶餐,是将不以原叛。’乃举以为原令。”此即赵衰事也。

杜预解《传》云:“诸侯谅闇,国事皆用吉礼。”议太子服云:“高宗无服丧之文,唯称不言而已。”饰经舞礼,不可以训。

伯宗伐潞,曰:“后之人,或者将敬奉德义,以事神人,而申固其命,若之何待之?”乐毅伐齐曰:“待彼悔前之非,改过恤下而抚其民,则难虑也。”羊祜伐吴曰:“若更立令主,虽有百万之众,长江未可窥也。”此皆兵家权谋,惟恐人之迁善,岂所谓以善养人者哉!

西陆朝觌,其说有三:服氏谓春分奎晨见东方,杜氏谓三月奎朝见,郑氏谓四月昴朝见。《尔雅》:西陆,昴也。刘炫云:“郑为近之。”《诗》三星在天,其说有二:毛氏以为参,十月始见;郑氏以为心,三月见东方。朱文公从郑说。

季氏有嘉树,韩宣子誉之。服虔云:“誉,游也。宣子游其树下。夏谚曰:‘一游一誉,为诸侯度。’”《孟子注》引范宣子豫焉。范字误。

宋伯姬,先儒谓妇人之伯夷。《左氏》谓女而不妇,非也。陆淳又以为非可继可传之道。胡文定讥之,谓以此卜其贪生惜死,不知命矣。愚谓:淳党叔文而不羞,由其不知命也。

卫侯赐北宫喜谥曰“贞子”,赐析朱鉏谥曰“成子”,是人臣生而谥也。魏明帝,有司奏帝制作兴治,为“魏烈祖”,是人君生而谥也。

蔡墨曰:“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后汉有侍御史扰龙宗,岂其苗裔欤?

甯殖愧诸侯之策,贾充忧谥传,其恶不可掩也,是以知可欲之谓善。

《左氏》曰:“先二子鸣。”《庄子》曰:“子以坚白鸣。”昌黎《送东野序》言“鸣”字,本于此。

人生求富,而子文逃之;富人之所欲,而晏子弗受。庶几乎无欲矣!

侨不以防怨为善,而怨自弭,故侨与郑俱昌;斯以分过为忠,而过益彰,故斯与秦俱亡。

韩非曰:“宋君失刑,而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李斯曰:“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愚按:襄九年,宋乐喜为司城以为政,即子罕也。《左氏》载其言行,《檀弓》亦称之贤大夫也。《宋世家》无子罕劫君之事,非、斯乃与田常并言,不亦诬乎!《战国策》谓:忠臣令诽在己,誉在上。宋君夺民时以为台而民非之。子罕释相为司空,民非子罕而善其君。此即《左氏》分谤之事。司城,宋之司空也。宋无两子罕,则非、斯之言妄矣。《史记》邹阳曰:“宋信子罕之计而囚墨翟。”《汉书》作“子冉”,文颖注:以“子冉”为“子罕”,皆所未详。

臧文仲废六关,《家语》云:“置六关。”注:谓文仲置关以税行者,故为不仁。

气、志有交胜之理,治、乱有可易之道,故君相不可以言命。多福自我求,哲命自我贻,故圣贤可以言天。天者,理而已。以苌叔为违天,是人臣不当扶颠持危也;以楚克有陈为天道,是夷狄可以猾夏乱华也。赵氏震揆曰:“《左氏》之害义,未有甚于记女宽之论苌弘也。自昔圣贤,未尝以天废人。殷既错天命,王子则曰:‘自靖自献。’周天命不又,大夫则曰:‘黾勉从事。’治乱安危,天之天也;危持颠扶,人之天也。以忠臣孝子为违天,则乱臣贼子为顺天矣,而可哉?”

刘文公合诸侯于召陵。及皋鼬,将长蔡于卫。卫侯使祝佗私于苌弘,乃长卫侯于盟。考之《春秋》,是年三月会于召陵,蔡侯已在卫侯之上矣。五月盟于皋鼬,不序诸侯。《经》无长卫之文,《传》未足信也。

《韩诗外传》:受命者必以其祖命之。孔子为鲁司寇,命之曰:“宋公之子,弗甫何孙,鲁孔丘,命尔为司寇。”古重世族,故命必以祖。

《文选?补亡诗》:荡荡夷庚。李善注:夷,常也。《辩亡论》:旋皇舆于夷庚。注:引繁钦《辨惑》:吴人以舡楫为舆马,以巨海为夷庚。庚者,藏车之所。愚按:《左传》成十八年,披其地以塞夷庚。《正义》谓:平道也。二字出于此,《选注》误。

齐伐晋,入孟门。孟门山在慈州文城。林成己《春秋论》谓孟门即孟津,误矣。晋裴秀客、京相璠撰《春秋土地名》,其说多见于《水经注》。

匠庆谓季文子曰:“子为正卿,而小君之丧不成,不终君也。君长,谁受其咎?”吕文靖于李宸妃之丧,其意本于此。

卫公叔发,注谓公叔文子,《论语》孔注作“公孙拔”。《集注》云:“公孙枝。”盖传写之误。

《史记》:仲尼弟子颜高,字子骄。《定八年传》:公侵齐,门于阳州。士皆坐列,曰:“颜高之弓六钧。”皆取而传观之。阳州人出,颜高夺人弱弓,籍丘子鉏击之,与一人俱毙。岂即斯人欤?《家语》作“颜刻”。《孔子世家》云:“过匡,颜刻为仆。”古者文武同方,冉有用矛,樊迟为右;有若与微虎之宵攻,则颜高以挽强名,无足怪也。

《攻媿跋语》用“飞矢在上,行人在下”,迂斋引熙宁八年,旧弼“韩、富、文三公”之对。愚考《春秋释例》曰:“使以行言,言以接事,信令之要,于是乎在。举不以怒,则刑不滥。刑不滥,则两国之情得通。兵有不交而解者,皆行人之勋也。是以虽飞矢在上,走驿在下。”见《正义》。《攻媿》之言本此。嘉熙庚子,愚试胄闱,王图南发策,亦用此二语。

《释例》终篇云:“称凡者五十,其别四十有九。盖以‘母弟’二凡,其义不异故也。”《隋志》有《春秋五十凡义疏》二卷。

魏绛曰:“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杜氏谓:靡,夏遗臣,事羿者。真文忠辩之曰:“靡忠于王室如此,考其本末,乃事相,非羿也。岂有夏之忠臣而肯事羿者哉?”张宣公曰:“若靡可谓忠之盛者矣!”

师旷骤歌北风,又歌南风。服氏注:北风,无射,夹钟以北。南风,姑洗,南吕以南。律是候气之管,气则风也。

谗鼎之铭,服氏注:疾谗之鼎,《明堂位》所云“崇鼎”是也。一云:“谗,地名。禹铸九鼎于甘谗之地,故曰谗鼎。”《正义》谓:二说无据。愚考《韩子?说林》曰:“齐伐鲁,索谗鼎,鲁以其赝往。齐人曰:‘赝也。’鲁人曰:‘真也。’齐曰:‘使乐正子春来,吾将听子。’”《新序》、《吕氏春秋》皆曰“岑鼎”,二字音相近。然则谗鼎,鲁鼎也。《明堂位》鲁有崇鼎,服注不为无据。

谓之郑志,以明兄弟之伦;谓之宋志,以正君臣之分。

宋人取长葛,《经》以为冬,《传》以为秋。刘原父谓:《左氏》杂取诸侯史策,有用夏正者,有用周正者。

《公羊疏》:《左氏》先著竹帛,故汉时谓之古学。《公羊》,汉世乃兴,故谓之今学。是以《五经异义》云:“古者《春秋》左氏说,今者《春秋》公羊说。”郑众作《长义》十九条十七事,论《公羊》之短,《左氏》之长。贾逵作《长义》四十条,云《公羊》理短,《左氏》理长。魏钟繇谓:《左氏》为太官,《公羊》为卖饼家。

权载之问《左氏》云“夏五之阙”、“艮八之占”,名对也。

史赵曰:“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寘德于遂。”《鲁语》:幕,能帅颛顼者也,有虞氏报焉。韦昭注云:“幕,舜之后,虞思也,为夏诸侯。”《郑语》:虞幕能听协风,以成乐物生者也。注亦以为舜后虞思。按《左氏》,则幕在瞽瞍之先,非虞思也。

穆有涂山之会,注:在寿春东北。《说文》:嵞,会稽山。一曰九江当嵞也。民以辛壬癸甲嫁娶。按《汉?地理志》九江郡当涂,应劭注:禹所娶涂山,侯国。有禹虚。苏鹗《演义》谓宣州当涂,误也。东晋以淮南当涂流民,寓居于湖,侨立当涂县以治之,唐属宣州。汉之当涂,乃今濠州钟离也。

季平子卒,阳虎将以玙璠敛,仲梁怀弗与。《吕氏春秋》云:“孔子径庭而趋,历级而上,曰:‘以宝玉收,譬之犹暴骸中原也。’”《说文》云:“孔子曰:‘美哉玙璠!远而望之,奂若也;近而视之,瑟若也。一则理胜,二则孚胜。’”《初学记》引《逸论语》曰:“玙璠,鲁之宝玉也。”下与《说文》同。其即季孙之事欤。

范武子之德,本于家事治。宣子不能守家法,乃纵女祁之恶,信子鞅之谗,锢逐栾盈,几危晋国,忝厥祖矣。再传而吉射亡,宜哉!

“子,周公之孙也,多飨大利,犹思不义”,子赣之责公孙成也。刘歆亦少愧哉!

“犹秉周礼”,“齐犹有礼”,观“犹”之一字,则礼废久矣。

吕向注《雪赋》曰:“隐公之时,大雪平地一尺。是岁大熟为丰年。桓公之时,平地广一丈,以为阳伤阴盛之证。”按《左氏》于隐公云“平地尺为大雪”,不言是岁大熟。桓公事无所据,其说妄矣。桓八年冬十月,雨雪。建酉之月而雪,未闻其广一丈也。

柳子晋问:魏绛之言:“近宝则公室乃贫。”按《左传》成六年,此乃韩献子之言。

刘勰《辨骚》:班固以为羿、浇、二姚与《左氏》不合。洪庆善曰:“《离骚》用羿、浇等事,正与《左氏》合。”孟坚所云,谓刘安说耳。

《列子》载“随会知政,群盗奔秦”、“赵襄子胜翟,有忧色”,皆格言也。而谓随会时有赵文子,又谓孔子闻襄子之言,其先后差齵。凡诸子纪事,若此者众。《说苑》载祁奚救叔向,以栾盈为乐达,范宣子为范桓子,皆误。

《考古编》谓:欧阳公论二帝三王世次差舛,发端于杜佑《通典》。按《释例》,《世族谱》已有此疑,则发端乃杜预也。

雍熙中,校九经,史馆有宋臧荣绪、梁岑之敬所校《左传》,诸儒引以为证,孔维谓:不可。按据杜镐引《贞观敕》,以经籍讹舛,由五胡之乱,学士多南迁,中国经术浸微。今并以六朝旧本为证,持以诘维,维不能对。见《谈苑》。太平兴国中,校《汉书》,安德裕取《西域传》山川名号,字之古者,改附近人集语。钱熙谓人曰:“予于此书,特经师授,皆有训说,岂可胸臆涂窜,以合词章?”见晏元献公书。观镐、熙之言,则经史校雠,不可以臆见定也。

前辈学识,日新日进。东坡《咏三良》,其和渊明者,与在凤翔时所作,议论夐殊。吕成公《博议》,论公孙敖二子,及《续说》则谓“宗子有君道”,赵宣子使臾骈送贾季帑,则谓“古人风俗尚厚”,《博议》非是,可以见进德修业之功。

齐、晋、楚之霸,皆先服郑。范睢、李斯之谋,皆先攻韩。盖虎牢之险,天下之枢也。在虢曰制,在郑曰虎牢,在韩曰成皋。虢叔恃险而郑取之,郑不能守而韩灭之,韩又不监而秦并之,秦之亡也,汉、楚争之。在德不在险,佳兵者好还,信夫!

欲治国者先齐家,家之不齐,莫甚于鲁、卫,观《诗》可见已。卫不足言也。鲁自括戏之争,而桓、宣皆篡兄矣。自文姜之乱,而哀姜袭其迹矣。自成风事季友,而敬嬴事襄仲矣。家法不修,故曰:“鲁、卫之政,兄弟也。”然卫多君子。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风化犹媺也。畏清议者,亦曰:“何以见鲁、卫之士?”政治虽浊,风俗不衰,与汉之东都同。

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曲礼注》云:“生者不相辟名,卫侯名恶,大夫有石恶。君臣同名,《春秋》不非。”《理道要诀》云:“自古至商,子孙不讳祖父之名,周制方讳。”夷狄皆无讳。汉宣帝诏曰:“古天子之名,难知而易讳也。其更讳询。”则生而称讳矣。《博议》谓:名子者当为孙地。出《颜氏家训》。

《河图》曰:“昆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入中国,名为河。”故晋文公投璧于河,曰:“有如白水。”

狐偃曰:“求诸侯莫如勤王。”荀彧以此劝曹操迎献帝。彧之言曰:“晋文公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岂诚于为义者?故曰:“谲而不正。”《淮南》之书,谓晋文得之乎闺内,失之乎境外。非也。辰嬴之事,闺内之法安在哉?《诗》于《卫风?木瓜》,犹美齐桓,而《唐风》不录晋文,亦以是夫。

介之推曰:“身将隐,焉用文之?”君子之潜也,名不可得闻。先儒谓召平高于四皓,申屠蟠贤于郭泰。

邵子曰:“修夫圣者,秦穆之谓也,盖取其悔过自誓。”胡文定谓:文四年,见伐不报,始能践自誓之言矣。《尸子》称穆公明于听狱,断刑之日,揖士大夫曰:“寡人不敏,使民入于刑,寡人与有戾焉。二三子各据尔官,无使民困于刑。”此虽大禹之泣辜,无以过。以此坊民,犹有立威于弃灰者。

楚之兴也,筚路蓝缕;其衰也,翠被豹舄。国家之兴衰,视其俭侈而已。

乐王鲋毁叔向,以平公不好贤也。梁丘据不毁晏子,以景公好贤也。二臣皆从君者,易地则皆然。刘贡父诗云。顾子曰:“昔梁丘据之谏景公也,于房;晏婴之谏景公也,于朝。然晏婴之忠,著于竹素;梁丘之佞,于今不绝。”顾夷《义训》,《唐志》在儒家。梁丘据岂能谏景公哉,斯言缪矣!

或求名而不得,如向戌欲以弭兵为名,而宋之盟,其名不列焉。或欲盖而名章,如赵盾伪出奔,崔杼杀太史,将以盖弑君之恶,而其恶益著焉。推此类言之,可见谨严之法。求名非谓齐豹,名章不止三叛也。

孙郃论春秋无贤臣,盖诸侯不知有王,其臣不能正君以尊王室。此孟子所以卑管、晏也。

周之替也,自原伯鲁之不说学;秦之亡也,自子楚之不习诵。

史墨对赵简子曰:“天生季氏以贰鲁侯。”又曰:“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简子在晋,犹季氏在鲁也。史墨之对,其何悖哉!张睢阳责尹子奇曰:“未识人伦,焉知天道?”

“今天或者大警晋也”,畏而能自修者也。“虽晋之强,能违天乎?”怠而不自强者也。

叔向曰:“楚辟我衷,若何效辟?”王魏公之于寇莱公,曰:“不可学他不是。”

公山不狃曰:“君子违,不适雠国。所托也则隐。”斯言也,盖有闻于君子矣。背君父以覆宗国者,不狃之罪人也。

齐人歌曰:“唯其儒书,以为二国忧。”春秋之季,已轻儒矣,至战国而淳于髠有贤者无益之讥,秦昭王有儒无益之问,末流极于李斯。

申包胥似张子房,天下士也。楚破矣,请秦师以却吴;韩亡矣,借汉兵以灭秦。其相似一也。入郢之仇未报,则使越,为之谋以灭吴;见《吴语》。韩王成之仇未报,则从汉,为之谋以灭项。其相似二也。楚君既入而逃赏;汉业既成而谢事。其相似三也。自夏靡之后,忠之盛者,二子而已。然楚国复兴,而韩祀不续,天也,子房之志则伸矣。我思古人,唯汉诸葛武侯可以继之,鞠躬尽力,死而后已。其志一也。若梁之王琳、唐之张承业,功虽不就,抑可以为次矣,不当以功之成否论。吁,春秋亡国五十二,未见其人也。遂之四氏,仅能歼齐戍。其亡而复存者,唯一包胥,岂不难哉?太史公传伍员而不传包胥,非所以劝忠也。《战国策》楚莫敖子华曰:“昔吴与楚战于柏举,三战入郢。棼冒勃苏赢粮潜行,上峥山,逾深溪,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朝。鹤立不转,昼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浆无入口。秦遂出革车千乘,卒万人,属之子满《左氏》作“蒲”。与子虎,下塞以东,与吴人战于浊水,大败之。”棼冒勃苏即申包胥也,岂蚡冒之裔,楚之同姓欤?《淮南?修务训》云:“申包胥赢粮跣走,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溪,游川水,犯津关,猎蒙笼,蹶沙石,蹠达膝曾茧重胝,七日七夜,至于秦庭。鹤跱而不食,昼吟宵哭,面若死灰,颜色霉黑,涕液来集,以见秦王。”亦与子华之言同。所谓“莫敖大心深入吴军而死”,以《左氏》考之,即左司马戌也。戌者,叶公诸梁之父也。诸梁定白公之乱,不有其功而老于叶。其闻包胥之风而师法之欤?

邾文公之知命,楚昭王之知大道,惠王之知志,其所知有在于卜祝史巫之外者。裨灶言郑之将火,或中或否,子产谓:焉知天道?梓慎言鲁之将水,昭子曰:“旱也。”秋大旱,如昭子之言。亦非知天者也。故圣人以人占天。

鉏麑之于赵宣子,沐谦之于司马楚之,诚敬之感人至矣。商君载甲操戟,李林甫重关复壁,不亦愚乎!

《春秋》书灾异,不书祥瑞,所以训寅畏,防怠忽也。灾异,古史官之职。陨石六鷁,宋襄以问周内史。有云夹日,楚昭以问周大史。在汉则太史公掌天官,张衡为日官。我朝旧制,太史局隶秘书,凡天文失度,三馆皆知之。淳熙中,荧惑入斗,同修国史李焘,类次汉元鼎至宣和四十五事以进。荧惑犯氐,秘书丞蒋继周言:氐者邸也,驿传宜备非常。不淹旬,都进奏院灾。盖每有星变,馆吏以片纸录报,故得因事献言。自景定后,枋臣欲末杀灾异,三馆遂不复知。甲子,彗星宫中见之,乃下求言之诏,则蒙蔽可见。壬申,地生毛,明年失襄阳。灾异其可忽哉?为人臣不知《春秋》之义,其祸天下极矣,叔辄所以哭日食也。

宋襄求诸侯而败于泓,楚灵卜得天下而辱于乾溪。《淮南子》曰:“侯而求霸者,必失其侯;霸而求王者,必丧其霸。”

臧孙于鲁曰:“国有人焉。”师慧于宋,曰:“必无人焉。”襄仲于秦,曰:“不有君子,其能国乎?”有士五人,晋文所以霸也;有大叔仪,有母弟皔,卫献所以入也;有赵孟,有伯瑕,有史赵、师旷,有叔向、女齐,晋所以未可媮也。曰:“子无谓秦无人。”曰:“无善人,则国从之。”国之存亡轻重,视其人之有无而已。舜有臣五人,武王有乱臣十人,殷有三仁,周有八士。之人也,始可谓之有。虞有宫之奇,项有范增,不能有其有矣。魏之窥吴,则曰:“彼有人焉。”贾生言天下倒县,则曰:“犹为国有人乎?”此皆以人为盛衰也。

隐公之大夫多不氏,犹可言未命也。宋昭公之大夫多不名,则说者不一矣。

《春秋》诛乱臣贼子,《左氏》谓“称君,君无道也”,《谷梁》谓“称国以弑其君,君恶甚矣”。安定先生曰:“是启乱臣贼子之言也。其为害教大矣。”

宗人衅夏之守礼,圣人遗化也。后世犯葵丘之禁者多矣,汉之刘辅、魏之栈潜、我朝之邹浩,守经据古,其有鲁宗人之风乎!

夫差之报越,其志壮矣。燕昭报齐似之,取其大节而略其成败可也。慕容盛之讨兰汗,其言曰:“免不同天之责。凡在臣民,皆得明目当世。”君子犹有取焉,况吴乎!

周之大宝镇河图大训列焉。《易象》在鲁,《三坟》、《五典》在楚,周不能有其宝矣。然而老聃之礼,苌弘之乐,文献犹存。及王子朝以典籍奔楚,于是观射父、倚相,皆诵古训以华其国,以得典籍故也。区区一鼎,与怀璧同,其能国乎?

古之谋国者,知彼知己,如良医察脉,如善弈观棋,德、刑、政、事、典、礼不易。“楚自克庸以来”,此晋臣之知楚也。“晋君类能而使之”,此楚臣之知晋也。皆以纪纲风俗知之。楚自邲之后,晋自萧鱼之后,精神景象非昔矣。

请讨陈恒之年,《春秋》终焉。夫子之请讨也,将以见之行事。请讨不从,然后托之空言。

杜氏注云:“仲尼之徒,皆忠于鲁国。”《史记》载夫子之言曰:“夫鲁,父母之国。国危如此,二三子何为莫出?”此夫子之训也。

仲子有文在手,曰“为鲁夫人”。成季、唐叔有文在手,曰“友”、曰“虞”。《正义》云:“《石经》古文‘虞’作‘仌欠’,‘鲁’作‘止衣’,手文容或似之。‘友’及‘夫人’当有似之者。”

《艺文志》:《春秋虞氏微传》二篇。按刘向《别录》云:“虞卿作《抄撮》九卷,授荀卿,卿授张苍,然则张苍师荀卿者也。《左氏传》汉初出,苍家亦有功于斯文矣。浮丘伯亦荀卿门人,申公事之受《诗》,是为《鲁诗》。《经典序录》:根牟子传赵人荀卿子,荀卿子传鲁人大毛公,是为《毛诗》。荀卿之门有三人焉,李斯、韩非不能玷其学也。《毛诗传》以平平为辩治,又以五十矢为束,皆与《荀子》同。

御孙曰:“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古之格君心者,必以俭。董仲舒《对策》,乃谓俭非圣人之中制。公孙弘亦云:“人主病不广大舒弘。正邪虽殊,而启武帝之侈心则一。”

伯宗好直言,而不容于晋;国武子好尽言,而不容于齐。小人众而君子独也。汉士习于谄谀,而以汲长孺为戆、朱游为狂;晋士习于旷达,而以卞望之为鄙。君子之所守,不以习俗移也。

列国大夫之无君,晋为之也。会于戚而不讨孙林父,会于夷仪而不讨崔杼,会于适历而不讨季孙意如,君臣之义不明,而大夫篡夺之祸,晋自及矣。《晋语》赵宣子曰:“大者天地,其次君臣。”然宣子能言之,而躬自犯之。

寺人披之斩祛,芋尹无宇之断旌,其雠一也。披请见而晋文让之,无宇执人于宫而楚灵赦之。楚灵之量,优于晋文矣。汉高帝之赦季布,魏武帝之免梁鹄,吴景帝之遣李衡,皆有君人之量。

楚伍参曰:“晋之从政者新。”谓荀林父也。士弥牟曰:“晋之从政者新。”谓范鞅也。一以丧师,一以失诸侯。《书》曰:“人惟求旧。”

以近事为鉴,则其言易入,申叔豫以子南戒薳子冯是也。告君亦然。樊哙谏高帝曰:“独不见赵高之事乎?”爰盎谏文帝曰:“独不见人彘乎?”

刘炫谓:《国语》非丘明作。《传》言鄢陵之败,苗贲皇之为。《楚语》云:“雍子之为。”与《传》不同。傅玄云:“《国语》非丘明作,有一事而二文不同。”叶少蕴云:“古有左氏、左丘氏。太史公称‘左丘失明,厥有《国语》。’”今《春秋传》作左氏,而《国语》为左丘氏,则不得为一家。文体亦自不同,其非一家书明甚。左氏王荆公以为六国时人。盖左史之后,以官氏者。朱文公谓:左氏乃左史倚相之后,故其书说楚事为详。郑渔仲云:“左氏世为楚史。”司马氏谓:左氏欲传《春秋》,先作《国语》。《国语》之文,不及《传》之精也。

臧文仲以玉磬告籴于齐,见《鲁语》。《容斋三笔?书博古图》谓:《左传》无玉磬之说。非也。

《晋语》:伯宗索士庇州犁,得毕阳。及栾弗忌之难,诸大夫害伯宗,毕阳实送州犁于荆。毕阳之孙豫让,见《战国策》。祖孙皆以义烈著,所谓“是以似之”者。太史公不书于《传》,故表而出之。

《晋语》:知宣子将以瑶为后,知果曰:“不如宵也。”弗听。知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通鉴》取此。《战国策》:张孟谈因朝智伯,而出遇智过辕门之外。智过入见智伯曰:“二主殆将有变。”智过言之不听,出更其姓为辅氏。《韩非子》同云“更其族”。智过即智果也。二说之先后不同。

《楚语》伍举曰:“德义不行,则迩者骚离,而远者距违。”注:骚,愁也。离,畔也。伍举所谓“骚离”,屈平所谓“离骚”,皆楚言也。扬雄为《畔牢愁》,与《楚语》注合。

《皇王大纪》景王二年,襄三十年。楚公子围至晋,晋赵武子鞅鸣玉以相。按《楚语》王孙圉聘于晋,定公飨之,赵简子鸣玉以相。盖楚昭王时,鞅者武之孙也。今以王孙圉为公子围,以鞅为武之子,皆误。

古者,孙以王父字为氏。子产,子国之子,《国语》谓公孙成子,《左传》谓公孙侨。子产之子,始为国氏。致堂作《子产传》,曰“国侨”,非也。

《郑语》依、輮、历、莘,《史记?郑世家》注:“莘”作“华”,《水经注》:黄水经华城西。史伯曰:“华君之土也。”韦昭曰:“华,国名。秦白起攻魏,拔华阳。”司马彪曰:“华阳在密县。《括地志》:华阳城在郑州管城县南。”可以证今本之误。按下文“前华后河”,则上文当作“华”。

《晋语》窦犨对赵简子曰:“君子哀无人,不哀无贿;哀无德,不哀无宠;哀名之不令,不哀年之不登。”味其言,见其贤矣。《史记》:孔子将西见赵简子,闻窦鸣犊之死,临河而叹。《索隐》云:“鸣犊,犨字。”《通鉴外纪》于周敬王二十八年,书简子杀鸣犊。三十年,书窦犨对简子。误也。

江端礼尝病柳子厚作《非国语》,乃作《非非国语》。东坡见之曰:“久有意为此书,不谓君先之也。”然子厚《非国语》,而其文多以《国语》为法。

古以一句为一言。《左氏传》:子大叔九言。《论语》:一言蔽之曰:“思无邪。”秦、汉以来,乃有句称。今以一字为一言,如五言、六言、七言诗之类,非也。

史墨曰:“越得岁而吴伐之,必受其凶。”杜牧注《孙子》曰:“岁为善星,不福无道;火为罚星,不罚有德。”嘉定中,日官言五福太一临吴分。真文忠公奏:汉之肇造,以宽仁得民,而不在五星之聚井;晋之却敌,以将相有人,而不在岁星之临吴。

子产铸《刑书》,赵鞅、荀寅铸《刑鼎》,至邓析《竹刑》,则书于竹简矣。然《甫刑》云:“明启《刑书》。”其来已久。《汉?杜周传》不循三尺法,注:谓以三尺竹简书法律也。朱博亦云:“奉三尺律令以从事。”《盐铁论》乃云:“二尺四寸之律,古今一也。”盖律书以二尺四寸简,举其大数,谓之三尺。曹褒《新礼》,写以二尺四寸简。汉礼与律令同录,其制一也。

赵襄子曰:“以能忍耻,庶无害赵宗乎?”《说苑?谈丛》云:“能忍耻者安,能忍辱者存。”吕居仁谓:“忍诟”二字,古之格言,学者可以详思而致力。

内有疑妻之妾,此宫乱也;庶有疑室之子,此家乱也;朝有疑相之臣,此国乱也。管子之言,即辛伯之谂周桓公也。然管子能言之,而不能格齐桓之心。

朱子曰:“《左氏》之失,在以成败论人。”愚尝观蔡邕《独断》引王仲任曰:“君子无幸而有不幸,小人有幸而无不幸。”韩文公谓:君子得祸为不幸,而小人得祸为常;君子得福为常,而小人得福为不幸。亦仲任之意。斯言可以正《左氏》之失。

宋人享赵文子,叔向为介。司马置折俎,礼也。仲尼使举是礼也,以为多文辞。服虔云:“以其多文辞,故特举而用之。后世谓之‘孔氏聘辞’。以孔氏有其辞,故《传》不复载也。”《正义》谓:“孔氏聘辞”,不知事何所出。

是谓一终,一星终也。今俗语云:“一匝。”《淮南子》:以数杂之寿,忧天下之乱,犹忧河水之少,泣而益之也。《文子》作“数集”。注:杂,匝也。人生子,从子至亥为一匝。[俗语出于此。]

或以益为皋陶之子。《列女传》睪子生五岁而赞禹,曹大家注:皋陶之子伯益也。李邕为《李思训碑》云:“睪子赞禹,甘生相秦。”“睪”与“皋”同。林少颖谓:伯益即伯翳,其后为秦。臧文仲闻六、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使皋陶犹有后于秦,则文仲之言,不若此之甚也。[《列子》:夷坚闻而志之。服虔注:即庭坚也。]

嫠不恤纬,齐女有礼。漆室女忧君,况委质为臣者乎?《列女传》鲁漆室女,《韩诗外传》云:“鲁监门之女婴。”莒妇投纺,复其夫之雠而不知有君,与不恤纬者异矣。

汉世祖罢郡国都尉,晋武帝去州郡武备,其害皆见于后。唐穆宗之销兵,则不崇朝而变生焉。故曰:“谁能去兵?”

刘知几曰:“能言吾祖,郯子见师;不识其先,籍谈取诮。”邓名世曰:“春秋时善论姓氏者,鲁有众仲,晋有胥臣,见《晋语》。郑有行人子羽,皆能探讨本源,自炎、黄而下,如指诸掌。”郑渔仲曰:“《世本》、《公子谱》二书,皆本《左传》。”

子皮曰:“君子务知大者远者,小人务知小者近者。”程子谓:君子之志,所虑者岂止一身,直虑及天下千万世;小人之虑,一朝之忿,不遑恤其身。

庄公寤生,《风俗通》云:“俗说儿堕地,未能开目视者,谓之寤生。”

黄池之会,王孙雄曰:“必会而先之。”吴、晋争先,雄之谋也,然不能救吴之亡,故《吕氏春秋》曰:“吴王夫差染于王孙雄、太宰嚭。”然则雄亦嚭之流耳。

晋有四姬,郑子产有男女辨姓之言。考之《穆天子传》,穆王有盛姬。盖周礼之坏自王朝始,诸侯何诛焉?

叔向习《春秋》,为平公之傅,而不能谏四姬之惑,何也?曰:“正己则可以格君心之非。叔向娶于申公巫臣氏,违母之训而从君之命。无诸己而后非诸人,自反而不缩,其能正君乎?先儒有言:寡欲之臣,然后可以言王佐。”

季武子曰:“有叔向、女齐以师保其君。”公室之卑,私言于晏婴;杞田之治,仅及于侵小。师保固如是乎?

鲁用田赋,仲尼曰:“有周公之典在。”晋铸刑鼎,仲尼曰:“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周公之典、唐叔之法度,鲁、晋所以立国也。是以汉循高祖之法则治,唐变太宗之制则乱。夏有“典则”,商云“成宪”,周云“旧章”。

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或谓:克己复礼,古人所传,非出于仲尼。致堂曰:“夫子以克己复礼为仁,非指克己复礼即仁也。胥臣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盖《左氏》粗闻阙里绪言,每每引用,而辄有更易。穆姜于随举文言亦此类。”

《晋语》栾氏之臣辛俞曰:“三世仕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注:大夫称主。优施谓里克妻曰:“主孟啗我。”注:大夫之妻称主。《左传》医和谓赵孟曰:“主是谓矣。”魏戊曰:“主以不贿闻于诸侯。”此大夫称主也。齐侯使高张来唁公,称主君。子家子曰:“齐卑君矣。”主君,大夫之称也。《史记?甘茂传》:乐羊拔中山,魏文侯示之谤书。乐羊曰:“此非臣之功也,主君之力也。”《战国策》: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鲁君曰:“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魏以大夫为诸侯,故犹称主君。

卷七 公羊传

汉武尊《公羊》家,而董仲舒为儒者宗。“正谊不谋利,明道不计功”二言,得夫子心法。太史公闻之董生者,又深得纲领之正。尝考公羊氏之《传》,所谓谶纬之文,与黜周王鲁之说,非《公羊》之言也。苏氏谓:何休,《公羊》之罪人。晁氏谓:休负《公羊》之学。五始、三科、九旨、七等、六辅、二类、七缺,皆出于何氏,其《墨守》不攻而破矣。

《笔谈》曰:“《史记年表》:平王东迁三年,鲁惠公即位。《纂例》隐公下,注云:‘惠公三年,平王东迁。’不知啖赵得于何书?”《盐石新论》以为啖赵所云,出何休《公羊音训》,当作“平王东迁三年,惠公立”。此休一时记录之误。安定谓:平王东迁,孝公之三十七年也。明年,惠公立。《春秋》不始于孝公、惠公者,不忍遽绝之,犹有所待焉。历孝逾惠,莫能中兴,于是绝之。所以始于隐公也。

汉以《春秋》决事,如雋不疑引“蒯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春秋》是之”;萧望之引“士匄侵齐,闻齐侯卒,引师而还。君子大其不伐丧”;丞相、御史议封冯奉世,引“大夫出疆,有可以安国家,颛之可也”。皆本《公羊》,虽于经旨有得有失,然不失制事之宜。至于严助以《春秋》对,乃引“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其谬甚矣。

《左氏》载曹刿问战、谏观社,蔼然儒者之言。《公羊》乃有盟柯之事,太史公遂以曹沫列刺客之首。此战国之风,春秋初未有此习也。《谷梁》柯盟曹刿,《公羊》作“曹子”。然则“沫”即“刿”也。此游士之虚语,而燕丹之用荆轲,欲以齐桓待秦政,不亦愚乎!

九世犹可以复雠乎?虽百世可也。汉武用此义伐匈奴,儒者多以《公羊》之说为非。然朱子序《戊午谠议》曰:“有天下者,承万世无疆之统,则亦有万世必报之雠。”吁,何止百世哉!

“臣不讨贼,非臣也;子不复雠,非子也”、“雠者无时焉可与通”,此三言者,君臣父子、天典民彝系焉。公羊子大有功于圣《经》。

以祭仲废君为行权,范甯已讥其失矣。孟子曰:“有伊尹之志则可。”若祭仲者,董卓、司马师、孙琳、桓温之徒也,其可褒乎?

葵丘之会,桓公震而矜之。安定谓:前则致王世子于首止,今又致宰周公于葵丘,其心盈亦甚矣。《谷梁》以为美,非美也;《孟子》以为盛,有激而云。

以卫石恶为恶人,刘原父非之曰:“董贤可谓贤乎!”又以仲孙何忌为“讥二名”,新莽之制,其出于此欤?东汉之士,犹无二名者。

用致夫人,《公羊》以为姜氏,讥以妾为妻也。董仲舒谓“成风”,先儒取之。仲舒说《经》,盖不泥于《公羊》也。晋江曰:“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曾谓:《周礼》在鲁,其臣无一江乎?

晋人执宋仲几于京师。仲几之罪何?不蓑城也。注云:“若今以草衣城是也。”《汉?五行志》:董仲舒以为宋中几亡尊天子之心,而不衰城。颜注云:“衰城,谓以差次受功赋也。”按《左氏传》:迟速衰序,于是焉在。又云:“宋仲几不受功。”“蓑”字当从《汉志》作“衰”,音初为反。衰,差也。与《左氏》合。

公羊子,齐人。其传《春秋》,多齐言。登来、化我、樵之、漱浣、笋将、踊为、诈战、往党、往殆、于诸、累、忄戍、如、昉、棓、脰之类是也。郑康成,北海人。其注三《礼》,多齐言,麴麦夬曰媒、疾为戚、麇为獐、沤曰涹、椎为终葵、手足掔为骹、全菹为芋、祭为堕、题肩谓击征、滑曰瀡、相绞讦为掉磬、无发为秃楬、为相、殷声如衣、祈之言是之类是也。方言之异如此,则《书》之诰誓其可强通哉?

文公二年,公子遂如齐纳币。讥丧娶也。娶在三年之外则何讥乎?丧娶,三年之内,不图婚娶者大吉也,非常吉也。其为吉者主于己,以为有人心焉者,则宜于此焉变矣。公羊子之言,天理民彝之正也。《左氏》以为礼、以为孝,其害教最甚。杜氏谓:谅闇既终,嘉好之事,通于外内。其悖理又甚焉。《中庸》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孟子》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左、杜而忘诸乎?杜预在晋,议太子之服,谓: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闇,此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宴乐已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闇之节也。司马公以为巧饰《经》、《传》,以附人情。预但知春秋衰世之礼,而未知先王制礼之本也。《公羊》长于《左氏》,此其一端也。

谷梁传

《谷梁传序》:凡《传》以通《经》为主,《经》以必当为理。夫至当无二,而三《传》殊说,庸得不弃其所滞,择善而从乎?《孝经序》袭其语。

桓五年《传》:郑,同姓之国也,在乎冀州。注:冀州则近京师。按郑之始封,在今京兆,其地属雍州。东迁之后,徙新郑,在今河南,其地属豫州。谓近京师则可,谓在冀州则非。或曰:“冀州,中州也。”《淮南子》正中冀州,曰中土。

秦自殽之败,即楚,见吕相绝秦,故《谷梁》曰:“秦之为狄,自殽之战始。”止斋曰:“楚之伯,秦之力也。自灭庸以后,秦为楚役。”

伯宗攘辇者之善,谷梁子非之。董公遮说汉王,赵涉遮说条侯,系天下兴亡安危之大几,用其言而不用其人,何哉?

隐九年,侠卒。侠者,所侠也。所氏见于史者,汉有所忠,《食货、郊祀志》、《石庆、司马相如传》。后汉有所辅。《独行刘茂传》。《风俗通》:所姓,宋大夫华所事之后。鲁有所氏,非但出于宋也。然无骇、翚、挟、柔、溺、宛,先儒谓大夫未爵命于天子,不氏。则侠之氏为所,非也。

《公羊传》于襄二十一年云:“十有一月庚子,孔子生。”《谷梁传》于二十年十月云:“庚子,孔子生。”二十一年,贾逵注《经》云:“此年仲尼生。”昭二十四年,服虔载贾逵语云:“仲尼时年三十五。”定以孔子为襄二十一年生也。《孔子世家》云:“鲁襄公二十二年生。”杜注从《史记》。臧荣绪以宣尼生庚子日,陈《五经》拜之。然以年则《公》、《谷》、《史记》有一年之差,以月则《公》、《谷》有一月之差。今不可考。

侯国不守典礼,而使宰咺归賵;侯国不共贡职,而使石尚归脤。《经》书天王以是始终,盖伤周而叹鲁也。《谷梁》谓石尚欲书《春秋》,曾是以为礼乎?

《文中子》谓:范宁有志于《春秋》,征圣《经》而诘众《传》。盖杜预屈《经》以申《传》,何休引纬以汩《经》,唯甯之学最善。

《谷梁》言大侵之礼,与《毛诗?云汉传》略同;言蒐狩之礼,与《毛诗?车攻传》相合。此古礼之存者。

《左传正义》云:“汉代古学不行,明帝集诸学士作《白虎通义》。因《谷梁》之文,为之说曰:‘王者诸侯所以田猎何?为苗除害,上以共宗庙,下以简集士众也。春谓之田何?春,岁之本,举本名而言之也。夏谓之苗何?择其怀任者也。秋谓之蒐何?蒐索肥者也。冬谓之狩何?守地而取之也。四时之田总名为田何?为田除害也。’”今《白虎通义》十卷,无此语,岂亦有逸篇欤?然章帝会诸儒于白虎观,《正义》谓明帝,亦误。

某,或作“厶”,出《谷梁注》:邓,厶地。

谷梁子,或以为名赤,或以为名俶,秦孝公时人。今按:《传》载《尸子》之语。尸佼与商鞅同时,故以谷梁子为秦孝公时人,然不可考。《汉书》但云鲁学。

论语

或问:“《论语》首篇之次章,即述有子之言。而有子、曾子独以子称,何也?”曰:“程子谓此书成于有子、曾子之门人也。”曰:“柳子谓孔子之没,诸弟子以有子为似夫子,立而师之。其后不能对诸子之问,乃叱避而退,则固有常师之号,是以称子。其说非与?”曰:“非也。此太史公采杂说之谬,宋子京、苏子由辨之矣。《孟子》谓: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朱子云:‘盖其言行气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记子游谓有若之言似夫子之类是也。’岂谓貌之似哉?”曰:“有子不列于四科,其人品何如?”曰:“宰我、子贡、有若智足以知圣人。此《孟子》之言也。盖在言语之科,宰我、子贡之流亚也。”曰:“有子之言,可得闻与?”曰:“盍彻之对,出类拔萃之语,见于《论》、《孟》。而《论语》首篇所载,凡三章,曰‘孝弟’,曰‘礼’,曰‘信恭’,尤其精要之言也。其论‘晏子焉知礼’,则《檀弓》述之矣。《荀子》云:‘有子恶卧而焠掌,可以见其苦学。’”曰:“朱子谓有子重厚和易,其然与?”曰:“吴伐鲁,微虎欲宵攻王舍,有若与焉,可谓勇于为义矣,非但重厚和易而已也。”曰:“有子、曾子并称,然斯道之传,唯曾子得之。子思、孟子之学,曾子之学也,而有子之学无传焉,何欤?”曰:“曾子守约而力行,有子知之而已。智足以知圣人,而未能力行也。《家语》称其‘强识好古道’,其视以鲁得之者,有间矣。”曰:“学者学有子可乎?”曰:“孝弟务本,此入道之门、积德之基,学圣人之学莫先焉。未能服行斯言,而欲凌高厉空,造一贯忠恕之域,吾见其自大而无得也。学曾子者,当自有子孝弟之言始。”曰:“《檀弓》记有子之言,皆可信乎?”曰:“王无咎尝辨之矣。若语子游欲去丧之踊;孺子之丧,哀公欲设拨以问若,若对以为可。皆非也。唯《论语》所载为是。”

《春秋正义》云:“哀公问主于宰我,案古《论语》及孔、郑皆以为社主,张、包、周等并为庙主。”今本作“问社”,《集解》用孔氏说,凡建邦立社,各以其土所宜之木。亦不言社主,然《正义》必有据。

张衡《思玄赋》:匪仁里其焉宅兮,匪义迹其焉追。注引《论语》“里仁为美。宅不处仁,焉得知?”里、宅,皆居也。石林云:“以择为宅,则里犹宅也。盖古文云然。今以宅为择,而谓里为所居,乃郑氏训解,而何晏从之。当以古文为正。”致堂云:“里,居也。居仁如里,安仁者也。”

“商为起予”,理明辞达也。“回非助我”,默识心通也。

《说苑》:管仲筑三归之台,以自伤于民。《集注》取之。

举直错诸枉,举枉错诸直。孙季和谓:举直而加之枉之上,则民服,枉固服于直也。举枉而加之直之上,则民不服,直固非枉之所能服也。若诸家解,何用加二“诸”字。

王景文曰:“孔子见起证而知其末,故曰:‘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孟子见进证而知其极,故曰:‘千岁之日,可坐而致也。’邵氏见困证而知其穷,故曰:‘苟有命世之人,虽民如夷狄,三变而帝道可举。惜时无百年之世,世无百年之人,时难人难,不其然乎?’”[邵子之言,见《观物篇》。]

“默而识之”,朱子谓不言而存诸心。“屡空”,不取虚中之说,恐学者流于异端也。

申枨,郑康成云:“盖孔子弟子申续。《史记》云:‘申棠,字周。’《家语》云:‘申续,字周。’”今《史记》以“棠”为“党”,《家语》以“续”为“绩”,传写之讹也。《后汉王政碑》云:“有羔羊之絜,无申棠之欲。”亦以“枨”为“棠”,则申棠、申枨一人尔。唐开元封申党召陵伯,又封申枨鲁伯。本朝祥符封枨文登侯,又封党淄川侯,俱列从祀。“党”即“棠”也,一人而为二人,失于详考《论语释文》也。《史记索隐》谓:《文翁图》有申枨、申堂,今所传《礼殿图》有申党,无申枨。

甘罗曰:“项橐七岁为孔子师。”董仲舒《对策》:此亡异于达巷党人,不学而自知。孟康注:人,项橐也。《隶释》载《逢盛碑》,以为后橐。孟康之说未知所出,《论语注疏》无之。

师挚之始,郑康成谓:鲁太师之名。太师挚适齐,孔安国以为鲁哀公时人,康成以为周平王时人。班固《礼乐志》谓:殷纣作淫声,乐官师瞽抱其器而奔散,或适诸侯,或入河海。《古今人表》列太师挚以下八人于纣时。吴斗南云:“按《商本纪》纣世抱乐器而奔者,太师疵、少师强也。《人表》亦列此二人于师挚八人之后,误合两事为一。”石林云:“司马迁论周厉王事曰:‘师挚见之矣。’则师挚,厉王时人也。”诸说不同,横渠从孔安国注。

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亦见《大戴礼?文王官人篇》。

老彭,郑注云:“老聃、彭祖。”龟山曰:“老氏以自然为宗,谓之不作可也。”朱文公曰:“以《曾子问》言礼证之,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皆可见。盖聃周之史官,掌国之典籍、三皇五帝之书,故能述古事而信好之。如五千言,或古有是语而传之。《列子》引黄帝书,即‘谷神不死’章也。聃虽知礼,谓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灭绝之。礼运谋用是作,兵由此起,亦有此意。”致堂曰:“仲尼问礼,或以证旧闻,或以绝灭礼学之故,振而作之,使于问答之际有启发,非以为师也。”

王无咎云:“鹿邑之外有互乡城,邑人相传,谓互乡童子见孔子者,此处也。前代因立互乡县。其城犹存。”鹿邑属亳州。

不舍昼夜,《释文》:舍,音捨。《集注》亦云:“上声。”而《楚辞辨证》云:“洪引颜师古曰:‘舍,止息也。屋舍、次舍,皆此义。’《论语》不舍昼夜,谓晓夕不息耳。今人或音捨者,非是。”《辨证》乃朱子晚岁之书,当从之。

庞涓、孙膑同学兵法,苏秦、张仪同学从衡,李斯、韩非同学刑名,始也朋而终也仇。故曰:“小人同而不和,比而不周。”

思欲近,近则精;虑欲远,远则周。

四教以文为先,自博而约;四科以文为后,自本而末。

互乡童子则进之,开其善也;阙党童子则抑之,勉其学也。

草庐一言而定三分之业,一言之兴邦也;夕阳亭一言而召五胡之祸,一言之丧邦也。

唐太宗文学馆学士,许敬宗与焉;裴晋公淮西宾佐,李宗闵与焉。以是知佞人之难远。

尹和静云:“君臣以义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礼,则臣事君以忠。”东涧谓:如言父慈子孝,加一“则”字,失本义矣。

“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颜子和风庆云之气象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泰山岩岩之气象也。

麻冕,礼也;今也纯,俭。郑注:纯,黑缯也,侧基反。而《释文》以郑为下音。今读者从上音如字,非也。按《仪礼疏》,古“缁”、“纟才”二字并行,“缁布”之“缁”,本字不误。“纟才帛”之“纟才”,多误为“纯”。《周礼》纯帛,注:纯,实“缁”字。古“缁”以“才”为声。《释文》纯,侧其反,依字从纟、才。《诗?行露笺》纟才帛,《释文》云:“纟才,音缁。依字纟旁才。后人以才为屯,因作纯。”又《丰》,《诗笺》云:“士妻纟才衣。”《仪礼》纯衣,《释文》无音,亦非也。《集解》纯,丝也。取《说文》。

君子不以绀緅饰,孔氏注:一入曰“緅”。石林云:“《考工记》:三入为纁,五入为緅,七入为缁。緅在纁、缁之间。《尔雅》:一入为緅。《礼》:练衣黄里,縓缘;练冠、麻衣缘。盖孔氏误以‘縓’为‘緅’,则‘緅’不可为近丧服。”《集注》谓:緅绛色以饰练服。亦用孔注。《正义》曰:“一入为緅,未知出何书。”又云:“三年练以緅饰衣,似读緅为縓。”[当以石林之说为正。]

马融注《论语》云:“所因,谓三纲五常。”《大学衍义》谓:三纲之说,始见于《白虎通》。愚按:《谷永传》云:“勤三纲之严。”《太玄?永》次五云:“三纲得于中极,天永厥福。”其说尚矣。《礼记正义》引《礼纬含文嘉》,有三纲之言,然纬书亦起于西汉之末。

《太平御览》引《庄子》曰:“孔子病,子贡出卜。孔子曰:‘子待也。吾坐席不敢先,居处若斋,食饮若祭,吾卜之久矣。’”子路请祷,可以参观。

仁者静,孔安国云:“无欲故静。”与《太极图说》同。

石林解“执礼”云:“犹执射、执御之执。《记》曰:‘秋学礼,执礼者诏之。’盖古者谓持礼书以治人者,皆曰‘执’。《周官?大史》:大祭祀,宿之日,读礼书;祭之日,执书以次位常。凡射事执其礼事,此礼之见于书者也。”解“《雅》、《颂》各得其所”云:“季札观鲁乐,以《小雅》为周德之衰,《大雅》为文王之德。《小雅》皆变雅,《大雅》皆正雅。楚庄王言武王克商,作《颂》,以《时迈》为首,而《武》次之,《赉》为第三,《桓》为第六,以所作为先后。以此考之,《雅》以正变为大小,《颂》以所作为先后者,《诗》未删之序也。论政事之废兴,而以所陈者为大小;推功德之形容,而以可告者为先后者,删《诗》之序也。”其说可以补注义之遗。

《吕氏春秋》:楚有直躬者,其父窃羊而谒之上。上执而将诛之,直躬者请代之。将诛矣,告吏曰:“父窃羊而谒之,不亦信乎!父诛而代之,不亦孝乎!信且孝而诛之,国将有不诛者乎?”荆王闻之,乃不诛也。孔子闻之曰:“异哉,直躬之为信也。一父而载取名焉,故直躬之信,不若无信。”此即叶公所云也。致堂曰:“直躬,犹曰正己,而《吕氏春秋》以为人姓名,妄也。”

周生烈子云:“舜尝驾五龙以腾唐衢,武尝服九駮以驰文涂。此上御也。”谓五臣、九臣。

《文子》曰:“人皆以无用害有用,故知不博而日不足。以博弈之日问道,闻见深矣。”可以发明无所用心之戒。言无所用心之害,非以博弈为贤也。读此章者,当以韦昭之论,陶侃之言参观。

曹操《祭桥玄文》曰:“仲尼称不如颜渊。”注引《论语》:孔子谓子贡:吾与汝俱不如也。按包氏解云:“吾与女俱不如。”

周有八士,包氏注云:“四乳生八子。”其说本董仲舒《春秋繁露》。谓四产得八男,皆君子雄俊,此天所以兴周国。《周书?武寤篇》尹氏八士,注云:“武王贤臣。”《晋语》文王询八虞,贾逵云:“周八士,皆在虞官。”以仲舒“兴周”之言考之,当在文、武时。

东坡解“孟庄子之孝为献子”,石林谓:以献子为穆伯之子,以惠叔为惠伯,读《左氏》不精,二者皆误。致堂取苏说,而不辨其误。

《吕氏春秋?不苟论》云:“孔丘、墨翟,昼日讽诵习业。夜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注:引《论语》梦见周公。孔、墨并称,始于战国之士。其流及于汉儒,虽韩退之亦不免。

逸民各论其行,而不及朱张。或曰:“其行与孔子同,故不复论也。”《释文》引王弼注: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

虞仲夷逸,隐居放言。包氏注:放,置也,不复言世务。介之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中庸》曰:“其默足以容。”古注亦有味。

《论语疏》:案《春秋少阳篇》伯夷姓墨,名允,字公信。伯,长也。夷,谥。叔齐名智,字公达,伯夷之弟。齐,亦谥也。《少阳篇》,未详何书。真宗问陈彭年:墨允、墨智何人?彭年曰:“伯夷、叔齐也。”上问:见何书?曰:“《春秋少阳》。”夷、齐之父,名初,字子朝。胡明仲曰:“《少阳篇》以夷、齐为伯、叔之谥,彼已去国,隐居终身,尚谁为之节惠哉?盖如伯达、仲忽,亦名而已矣。”

沮溺荷蓧之行,虽未能合乎中;陈仲子之操,虽未能充其类,然唯孔、孟可以议之。斯人清风远韵,如鸾鹄之高翔,玉雪之不汙,视世俗殉利亡耻、饕荣苟得者,犹腐鼠粪壤也。小人无忌惮,自以为中庸,而逸民清士,乃在讥评之列,学者其审诸!

《吕氏春秋》云:“子路揜雉,得而复释之。”盖因“子路共之”,而为此说。朱文公《集注》引晁、刘两说,“共”字当为“拱执”之义。

上蔡云:“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本王无咎之说。

陆务观云:“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其恕乎!此圣门一字铭也。《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圣门三字铭也。”

为力不同科,马融解云:“力役有上、中、下三科。”五峰谓此说是。

譬诸草木,区以别矣。五峰曰:“草木生于粟粒之萌,及其长大,根茎华实,虽凌云蔽日,据山蟠地,从初具乎一萌之内,而未尝自外增益之也。”用《乐记》区萌字,音勾。朱文公曰:“林少颖亦说与黄祖舜如此。”

《汉?艺文志》“小道可观”,《蔡邕传》“致远则泥”,以子夏之言为孔子。《唐?孔颖达传》“以能问于不能”,以曾子之言为孔子。

卞庄子之勇,或问云:“事见《新序》。”愚按:《荀子?大略篇》:齐人欲伐鲁,忌卞庄子不敢过卞。此可见其有勇也。

《史记正义》:首阳山有五。颜师古注《汉书》云:“伯夷歌登彼西山,当以陇西为是。”石曼卿诗曰:“耻生汤武干戈日,宁死唐虞揖逊区。”谓首阳在河东蒲坂,乃舜都也。余尝考之《曾子书》,以为夷、齐死于济、浍之间,其仁成名于天下。又云:“二子居河、济之间。”则曼卿谓首阳在蒲,为得其实。浍,水名,《左氏》所谓汾浍。

水一也,孔子观之而明道体之无息;孟子观之而明为学之有本。荀子亦云:“水至平,端不倾,心术如此象圣人。”其观于水也,亦亚于孔、孟矣。于此见格物之学。

吕成公读《论语》“躬自厚而薄责于人”,遂终身无暴怒。絜斋见象山读《康诰》,有感悟,反己切责,若无所容。前辈切己省察如此。

孔庭之教曰《诗》、《礼》。子思曰:“夫子之教,必始于《诗》、《书》而终于《礼》、《乐》,杂说不与焉。”《荀子?劝学》亦曰:“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经》,谓《诗》、《书》。

四勿九思,皆以视为先。见弓以为蛇,见寝石以为伏虎,视汩其心也。闵周者,黍稷不分;念亲者,莪蒿莫辨,心惑其视也。吴筠《心目论》:以动神者心,乱心者目。《阴符经》: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蔡季通释其义曰:“《老子》曰:‘不见可欲,使心不乱。’西方论六根、六识,必先曰眼、曰色,均是意也。”

古者士传言谏,其言责与公卿大夫等。及世之衰,公卿大夫不言而士言之,于是有欲毁乡校者,有谓处士横议者,不知三代之盛,士亦有言责也。夫子曰:“天下有道,庶人不议,而不及士。”其指微矣。乙酉二月,梦前宰辅以太学所上书,求余跋语。梦中作此,寤而识之。

非帷裳,必杀之。郑康成云:“帷裳,谓朝祭之服,其制正幅如帷。非帷裳者,谓深衣,削其幅缝,齐倍要。”见《春秋正义》。《集解》不取《集注》,用郑说。

孔门弟子,唯言偃,吴人,而澹台灭明,南游至江。《史记正义》:苏州南五里,有澹台湖。《儒林传》:澹台子羽居楚。

《韩非》曰:“季孙相鲁,子路为郈令。鲁以五月起众为长沟,子路以其私秩粟为浆饭,要作沟者于五父之衢而餐之。孔子闻之,使子贡往覆其饭,击毁其器,曰:‘鲁君有民,子奚为乃餐之?’言未卒,而季孙使者至,让曰:‘肥也起民而使之,先生使弟子令徒役而餐之,将夺肥之民耶?’孔子驾而去鲁。”此虽与《论语》、《史记》不同,然亦夫子去鲁之一事也。考《左氏传》,叔孙之邑也。

申屠嘉不受私谒,则可以折幸臣;董仲舒正身率下,则可以事骄王。魏相以廉正,霍氏不能诬;袁安、任隗以素行,窦氏无以害。故曰:“其身正,不令而行。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

君子不因小人而求福,孔子之于弥子也;不因小人而避祸,叔向之于乐王鲋也。朱博之党丁傅,福可求乎?贾捐之之谄石显,祸可避乎?故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

朱子以无垢为杂学,《论语集注》独取“审富贵,安贫贱”一语。

陈仲猷曰:“‘逝者如斯’,夫道体无穷,借水以明之。‘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道体无不在,借鸢、鱼以明之。”叶仲圭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常人之心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圣人之心也。圣人之心,岂常人之所无哉?昏与明异而已矣。”仲猷、仲圭,皆余同年。

王充云:“浴乎沂,涉沂水也。风乎舞雩,风,歌也。”仲长统云:“讽于舞雩之下。”愚谓:以“风”为“讽”,则与“咏”而归一意矣。当从旧说。

上蔡《论语解》引元泽云:王元泽。“教之化民也深于命,民之效上也捷于令。”本《史记》赵良之言。《商君传》。

《集注》蘧伯玉于孙林父、宁殖放弑之谋,不对而出。按《左氏传》,宁殖当为宁喜。

《史记?循吏传》:孙叔敖三得相而不喜,三去相而不悔。与令尹子文之事相类,恐是一事。

范伯崇曰:“温故而不知新,虽能读《坟》、《典》、《索》、《丘》,足以为史,而不足以为师。”

《刘子?谨独篇》曰:“颜回不以夜浴改容。”《颜氏家训》曰:“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皆未详所出。《家语》曾参少孔子四十六岁,非老而学者。

蘧伯玉,《史记》谓孔子所严事,不当在弟子列。《礼殿图》有之,而唐、宋皆锡封从享。公伯寮非孔子弟子,乃季氏之党,致堂胡氏之说当矣。《家语》不列其名氏,盖自《史记》失之。《家语》有县亶,字子象,《史记索隐》以为县丰,唐、宋封爵,皆不及焉。《礼记?檀弓》有县子,岂其人与?

柳子厚《与太学诸生书》曰:“仲尼吾党狂狷,南郭献讥。”按《荀子?法行篇》:南郭惠子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非以狂狷为讥。

无可无不可,致堂谓以五字成文。圣人从容中道,无所偏倚。世之通傥不泥者,才足谓之无不可尔。马援以此称高帝,亦稔于常谈。

夫子之割之席,曾子之箦,一于正而已。论学则曰正心,论政则曰正身。

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善人,周公所谓吉士也。有恒,周公所谓常人也。

微生高,《汉?古今人表》作“尾生高”。盖即《庄子》所谓尾生。东方朔曰:“信若尾生。”然尾生之信,非信也。

郑校周之本,以齐古读正,凡五十事。《释文》。

陈自明以“子见南子”为“南蒯”。以《传》考之,昭公十二年,南蒯叛,孔子年方二十有二,子路少孔子九岁,年方十三。其说凿而不通矣。

圣人毋必,而《乡党》言“必”者十有五,记必为之事也。其传《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阴疑于阳必战。”“小人勿用,必乱邦也。”著必然之理也。

孔门受道,唯颜、曾、子贡。太史公称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伯越,是以战国说客视子贡也。又列于《货殖传》,以《论语》一言,而断其终身可乎?子贡闻一以贯之之传,与曾子同。《货殖》何足以疵之?

过则勿惮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勿欺也。皆断以“勿”,盖去恶不力,则为善不勇。

孔门独颜子为好学,所问曰“为仁”、曰“为邦”,成己成物,体用本末备矣。

“唐棣”与“常棣”不同。致堂谓:“偏其反而”,即《诗?常棣篇》,孔子删而不取。恐误。

阙党之童,游圣门者也,夫子抑其躁,是以知心之易放。互乡之童,难与言者也,夫子与其进,是以知习之可移。

孝经

《孝经序》六家异同,今考《经典序录》,有孔、郑、王、刘、韦五家,而无虞翻注。有虞槃佑,东晋处士也。

致堂谓:《孝经》非曾子所自为也。曾子问孝于仲尼,退而与门弟子言之,门弟子类而成书。晁子止谓:何休称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经》”,则孔子自著也。今首章云“仲尼居”,则非孔子所著矣,当是曾子弟子所为书。冯氏曰:“子思作《中庸》,追述其祖之语,乃称字。是书当成于子思之手。”

《古文孝经》,《汉志》、《书序》谓出孔壁,而许冲《上其父说文》曰:“孝昭帝时,鲁国三老所献。”其说不同。

当不义,则子不可不争于父。《孟子》云:“父子之间,不责善。”荆公谓:当不义则争之,非责善也。晁子止《读书志》,乃谓介甫阿其所好。盖子止守景迂之学,以《孟子》为疑,非笃论也。朱文公于《孟子集注》,取荆公之说。

是何言与,司马公解云:“言之不通也。”范太史《说》误以“言之不通也”五字为经文。古今文皆无。《朱文公集》所载《刊误》,亦无之。近世所传《刊误》,以五字入经文,非也。

《孝经郑氏注》陆德明云:“与康成注《五经》不同。”今按:康成有六天之说,而《孝经注》云:“上帝,天之别名。”故陆澄谓不与注书相类。

《荀子》述孔子之言曰:“昔万乘之国,有争臣四人,则封疆不削;千乘之国,有争臣三人,则社稷不危;百乘之国,有争臣二人,则宗庙不辍。父有争子,不行无礼;士有争友,不为不义。”与《孝经》稍异。

彭忠肃公以致敬、致乐、致忧、致哀、致严,裒集格言为《五致录》。司马公《家范》亦以五致类事,忠肃之书本于此。

《国史志》云:“《孝经》孔安国传,古二十二章,有《闺门篇》,为世所疑。《郑氏注》,今十八章。相承言康成作《郑志目录》不载。通儒皆验其非。开元中,孝明纂诸说,自注,以夺二家。然尚不知郑氏之为小同。”

王去非云:“学者学乎孝,教者教乎孝,故皆从孝字。”慈湖、蒙斋谓古“孝”字,只是“学”字。愚按:《古文韵》“学”字,古《老子》作“孝”。“教”字,郭昭卿《字指》作孝。

“不敢毁伤”至“不敢失于臣妾”,言“不敢”者九。《管子》曰:“贤者行于不敢而立于不能。”《诗》于《文王》、《仲山甫》,皆曰:“小心翼翼。”

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孝经纬》之言也。见东汉《韦彪传》注。

刘盛不好读书,唯读《孝经》、《论语》,曰:“诵此能行足矣,安用多诵而不行乎?”苏绰《戒子威》云:“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用多为?”愚谓:梁元帝之万卷,不如盛、绰之一言。学不知要,犹不学也。

范太史《孝经说》曰:“能事亲则能事神。”真文忠公《劝孝文》曰:“侍郎王公盖梅溪也。见人礼塔,呼而告之曰:‘汝有在家佛,何不供养?’”盖谓人能奉亲,即是奉佛。

严父莫大于配天。神宗圣训云:“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成王以文王为祖,则明堂非以考配明矣。”自唐代宗用杜鸿渐等议,明堂以考肃宗配上帝。一时误礼非祀,无丰昵之义。

孝子之事亲终矣。此言丧祭之终,而孝子之心,昊天罔极,未为孝之终也。曾子战兢知免,而易箦得正,犹在其后,信乎终之之难也。

卷八 孟子

《孟子集注序说》引《史记列传》以为《孟子》之书,孟子自作。《韩子》曰:“轲之书,非自著。”谓《史记》近是。而《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则曰:“门人不能尽记其词。”又第四章“决汝汉”,注曰:“记者之误。”吴伯丰以问朱文公,文公答曰:“前说是,后两处失之。熟读七篇,观其笔势,如鎔铸而成,非缀缉所就也。”

赵氏《孟子章指》引《论语》曰:“力行近仁。”误以《中庸》为《论语》。无垢《孝经解》,误以“临深履薄”为卫武公之诗。致堂《无逸传》误以“不解于位”为《泂酌》。吴才老《书裨传?臣辩》误以晋侯重耳为申生。诚斋《易传后序》误以韩宣子为季札。

《文选》陈孔璋《为曹洪书》云:“有子胜斐然之志。”注引《墨子》曰:“二三子复于子墨子曰:‘告子胜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为仁,犹跂以为长,偃以为广,不可久也。’”胜盖告子之名,岂即《孟子》所谓告子欤?

《文选注》引《孟子》曰:“墨子兼爱,摩顶致于踵。”赵岐曰:“致,至也。今本作放踵。”注无“致,至也”三字。

《元和郡县志》:齐雪宫故趾,在青州临淄县东北六里。《晏子春秋》所谓“齐侯见晏子于雪宫”。

《孟子》:以齐王,由反手也。赵岐注:谓讥管、晏不勉其君以王业。文王望道而未之见,注:谓殷录未尽,尚有贤臣道未得至。王无咎非之曰:“岐名通《孟子》,而实汩之。”

琴张,注:谓子张善鼓琴。盖未知《左传》有琴张。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云:“四事,禹、汤、文、武所行事也。”而伏生《大传》云:“周公兼思三王之道,以施于春秋冬夏。”其说陋矣。

滕定公、文公,按赵氏注:《古纪世本》滕国有考公麇、元公弘,即定公、文公也。《世本》今无传,此可备参考。

《志》曰:“丧祭从先祖。”注:引《周礼》小史掌邦国之志。愚谓:邦国之志,若“周志”、“史佚之志”、“郑书”、“楚书”、“秦记”之类。

《孟子疏》谓:齐王悦南郭先生吹竽,喜邹忌鼓琴,安知与众乐乐?愚考之《史记》,驺忌以鼓琴见齐威王,非宣王也。唯南郭处士吹竽,乃宣王时。见《韩非?内储说》。

《说苑》:景差相郑,郑人有冬涉水者,出而胫寒。后景差过之,下陪乘而载之,覆以上衽。叔向闻之曰:“景子为人国相,岂不固哉?吾闻良吏居之三月而沟渠修,十月而津梁成。六畜且不濡足,而况人乎?”此即《孟子》所言子产以乘舆济人之事也。叔向之时,郑无景差,当以《孟子》为正。

曾西,注:以为曾子之孙,《集注》因之。《经典序录》:曾申,字子西,曾参之子。子夏以《诗》传曾申,左丘明作《传》以授曾申。曾西之学,于此可考。楚斗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则曾西之为曾申无疑。

郅恽曰:“孟轲以强其君之所不能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为贼。”与今《孟子》语小异。

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愚按:《书大传》云:“岁事既毕,馀子皆入学。十五入小学,十八入大学。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学,傅农事。上老平明坐于右塾,庶老坐于左塾,馀子毕出,然后归。夕亦如之。馀子皆入,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逾。轻任并重任分,颁白不提挈。出入皆如之。此之谓造士。”《汉书?食货志》云:“春将出民,里胥平旦坐于右塾,邻长坐于左塾。云云。入者必持薪樵,轻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孝悌之义,当以是观之。

弃礼捐耻,秦所以败;耻尚失所,晋所以替。耻之于人大矣。

陈蕃谏校猎曰:“齐景公欲观于海,放乎琅邪。晏子为陈百姓恶闻旌旗舆马之音,举首嚬眉之感,景公为之不行。”此以《孟子》二章为一事。

梁惠王西丧地于秦七百里,潏水李氏曰:“初北地郡属魏,后尽为秦并。丧于秦,不止七百里也。”

《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无意而至者也。”今《孟子》无此语,其在《外书》欤?

周子静端朝。为学官。小司成袭盖卿以“守气不如守约”命题,子静曰:“‘气’不与‘约’字对,两‘守’字著略点,晦翁注甚明,岂可破句读《孟子》?”

《尸子》引孔子曰:“诵诗读书,与古人居。”《金楼子》曰:“曾生谓:诵诗读书,与古人居;读书诵诗,与古人期。”《孟子》: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斯言亦有所本。

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轩以陶渊明委心之言为非。

仁曰仁术,儒曰儒术,术即道也。申不害以术治韩,晁错言术数,公孙弘谓智者术之原,君子始恶乎术矣。故学者当择术。

致堂曰:“杨朱与老聃同时,墨翟又在前,宗师大禹,而晏婴学之。以为杨、墨出于师商,考之不详甚矣。”朱文公曰:“庄周之学,出于老氏。韩子始谓子夏之后有田子方,子方之后流而为庄周。以其书之称子方者考之,则子方之学子夏,周之学子方者,皆不可见。”愚谓:观此二说,则异端之学,非孔门弟子传流之差也。

庄子曰:“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又曰:“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此子莫之执中也。

杨之学似老,墨之学似佛。杨朱书,唯见于《列子》。

董仲舒云:“以仁治人,以义治我。”刘原父云:“仁字从人,义字从我,岂造文之意邪?”愚谓:告子仁内义外之说,孟子非之。若以人我分仁义,是仁外义内,其流为兼爱为我矣。

《孟子》引费惠公之言,谓小国之君也。春秋时,费为鲁季氏之邑。《史记?楚世家》有邹、费、郯、邳,盖战国时以邑为国,意者鲁季氏之僭欤?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处。但禅学有体无用。

曹交,注:谓曹君之弟。按《左传》哀公八年,宋灭曹。至孟子时,曹亡久矣。曹交,盖以国为氏者。

老泉《三子知圣人汙论》,误以“汙”字为句。赵岐谓:孟子知其言大过,故贬谓之汙下。亦非孟子之意。

《史记?六国表注》:皇甫谧曰:“《孟子》称禹生石纽,西夷人也。”今无此语。

孟子字未闻。《孔丛子》云:“子车。”注:一作子居。居贫坎轲,故名轲,字子居。亦称字子舆。疑皆傅会。《圣证论》云:“子思书《孔丛子》,有孟子居,即是轲也。”《傅子》云:“孟子舆。”

《孟子正义》云:“唐林谨思《续孟子》书二卷,谓《孟子》七篇非轲自著,乃弟子共记其言。”与韩文公之说同。

《正义序》云:“孙奭,《崇文总目》、《馆阁书目》、《读书志》皆无之。”朱文公谓:邵武士人作。不解名物制度,其书不似疏。

《吕氏春秋》:舜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闻之曰:“通乎德之情,则孟门、太行不为险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邮传命。”此可以证《孟子》引孔子之言。

墨之治丧以薄。《宋书?礼志》引《尸子》:禹治水,为丧法曰:“桐棺三寸,制丧三日。”盖墨家托于禹也。

好乐,好勇,好货色,齐宣王所以不能用孟子也;文帝好清静,故不能用贾谊;武帝好纷更,故不能用汲黯。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光武封一卓茂,而节义之俗成;太宗诛一德儒,而谏争之门辟。信乎,如风之偃草也。

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秦皇以不仁得之矣,二世而失,犹不得也。

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故汤曰“天吏”,尹曰“天民”。

孟子学伊尹者也。“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是亦圣之任。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子路,未熟之五谷;管仲,已熟之荑稗;杨、墨,五谷之螟螣。

照乘之珠,和氏之璧,战国之君以为宝,故曰诸侯之宝三。

为天吏则可以伐燕,于汉、楚见之。董公未说汉王之前,以强弱角胜负,所谓以燕伐燕也。三军缟素之后,则为天吏矣。仁义之言,齐、梁以为迂阔者,董公一言而汉、楚之兴亡决焉。可谓豪杰之士。

弱而不可轻者民也,古先哲王曰“敬民”,曰“畏民”。石守道谓:汤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陈胜以匹夫亡秦,民可不畏乎?故曰:“民为贵。”太史公以陈涉与汤、武并言,涉岂能为汤、武哉?盖楚、汉间豪杰之馀论也。

善推其所为,此心之充拓也;求其放心,此心之收敛也。致堂曰:“心无理不该,去而不能推,则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痒痾疾痛之不知;存而善推,则潜天地,抚四海,致千岁之日至,知百世之损益。”此言充拓之功也。西山曰:“心一而已。由义理而发,无以害之,可使与天地参;由形气而发,无以检之,至于违禽兽不远。”此言收敛之功也。不阖则无辟,不涵养则不能推广。

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有猷有为矣,必曰有守;不亏其义矣,必曰不更其守。何德将叹习曰:“入时愈深,则趋正愈远。”以守身为法,以入时为戒,可谓士矣。

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为也。诸葛武侯谓汉贼不两立,其义正矣,然取刘璋之事,可谓义乎?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日无再中之理,而新垣平言之;日无渐长之理,而袁充言之。汉文、隋文皆以是改元。汉文悟平之诈,而隋文终受充之欺,此存亡之判欤!

夫道一而已矣。为善而杂于利者,非善也;为儒而杂于异端者,非儒也。

尧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学所以明人伦。舜察于人伦,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孟子道性善,称尧、舜,莫大于人伦。此正人心之本原也。

《晏子春秋》曰:“有贤而不知,一不祥;知而不用,二不祥;用而不任,三不祥。”《孟子》谓:言无实不祥,不祥之实,蔽贤者当之。盖古有此言也。

孺子《沧浪之歌》,亦见于《楚辞?渔父》。考之《禹贡》:汉水东为沧浪之水,则此歌楚声也。《文子》亦云:“混混之水浊,可以濯吾足乎!泠泠之水清,可以濯吾缨乎!”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古之士所以异于民也。苏秦无二顷田,而奔走游说,岂所谓士哉?水心叶氏云:“周衰不复取士,孔、孟不以其不取而不教也;孔、孟之徒不以其不取而不学也。道在焉故也。”

不得志,修身见于世。上蔡谢子曰:“天下皆乱而己独治,不害为太平。”蜀士杨肩吾曰:“天下虽不治平,而吾国未尝不治且平者,岐周是也。一国虽不治平,而吾家未尝不治且平者,曾、闵是也。一家虽不治平,而吾身吾心未尝不治且平者,舜与周公是也。”《文子》亦云:“不忧天下之乱,而乐其身治者,可与言道矣。”

《盐铁论》引《孟子》曰:“居今之朝,不易其俗,而成千乘之势,不能一朝居也。”又云:“今之士,今之大夫,皆罪人也。”又云:“王者与人同,而如彼者,居使然也。”与今本不同。

民心之得失,此兴亡之大几也。林少颖云:“民之思汉,则王莽不能胁之使忘;民之忘汉,则先主不能强之使思。”唐与政云:“民心思汉,王郎假之而有馀;民心去汉,孔明扶之而不足。”

《论语》终于《尧曰篇》,《孟子》终于尧、舜、汤、文、孔子,而《荀子》亦终于《尧问》,其意一也。

利与善之间,君子必审择而明辨焉。此天理人欲之几,善恶正邪之分界也。孟子之言公。不夷不惠,可否之间,材与不材之间,杨、庄之言私。

若将终身焉,穷不失义;若固有之,达不离道。能处穷,斯能处达。

养心莫善于寡欲,注云:“欲,利也。”虽非本指,“廉者招福,浊者速祸”,亦名言也。道家者流谓:丹经万卷,不如守一。愚谓:不如《孟子》之七字。不养其心而言养生,所谓“舍尔灵龟,观我朵颐”也。

《吕氏春秋?开春论》云:“《神农之教》曰:‘士有当年而不耕者,则天下或受其饥矣;女有当年而不绩者,则天下或受其寒矣。’故身亲耕,妻亲绩,所以见致民利也。”《管子》引《神农之数》,《文子》亦引《神农之法》,此即许行所为《神农之言》欤?《汉?艺文志》农家,有《神农》二十篇,刘向《别录》云:“疑李悝、商君所说。”

孔子、孟子皆不之秦。荀子尝入秦而讥其无儒。孔子顺曰:“秦为不义,义所不入。”其志如鲁仲连。

句容有盗,改置社稷而盗止。下邳多盗,迁社稷于南山之上,盗亦衰息。见陈后山《谈丛》。岳州田鼠害稼,雍明远曰:“迎猫之祭不修也。”命祭之,鼠随以毙。见《范蜀公集》。《孟子》有变置社稷,《礼记》有八蜡,孰谓古制不可行于今乎?

求在我者,尽性于己;求在外者,听命于天。李成季曰:“与其有求于人,曷若无欲于己?与其使人可贱,不若以贱自安?”吕居仁亦以见人有求为非。

宿于画,《水经注》云:“澅水出时水东,去临淄城十八里,所谓澅中也。俗以澅水为宿留水,以孟子三宿出澅。”[或云:当作画,后汉耿弇进军画中。《史记》画邑人王蠋,《通鉴》作昼邑。]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邵子之论秦曰:“杀人之多,不必以刃。谓天下之人,无生路可趋也。”

商鞅富强之术,诱三晋之民力耕于内,而使秦民应敌于外。使梁王用孟子之言,施仁政于民,秦焉得诱之?仁胜不仁,如春融冰泮,故曰:“仁者无敌。”

盖大夫王驩,汉泰山郡盖县故城,在沂州沂水县西北。

赵氏《春秋论》曰:“五伯者,三王之罪人,谓其三代而春秋之也,齐桓其作俑也。今之诸侯,五伯之罪人,谓其春秋而战国之也,晋定其作俑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谓其战国而七国之也,晋之韩、赵、魏其作俑也。”

止斋曰:“人多言常平出汉耿中丞,颜师古以寿昌为权道,岂知常平盖古法?孟氏言‘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今文作‘检’,班氏《食货志》作‘敛’是也。夫丰岁不敛,饥岁不发,岂所谓无常平乎?”

陈烈读“求其放心”,而悟曰:“我心不曾收,如何记书?”遂闭门静坐,不读书百馀日,以收放心。然后读书,遂一览无遗。前贤之读书如此。

“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孟子言战国之民也。周之盛时,以井牧授田,以乡遂设教,攸介攸止,烝我髦士,士亦田野之秀民也。不惟士有常心,民亦有常心矣。故曰:“文、武兴,而民好善。”

小学

《尔雅注》:汉武帝时,得豹文鼮鼠,孝廉郎终军知之,赐绢百匹。《文选注》引《窦氏家传》,以为窦攸,世祖诏诸侯子弟从攸受《尔雅》。二说不同。

《尔雅》:西至于邠国,谓之四极。朱文公曰:“邠国近在秦陇,非绝远之地。”愚按:《说文》引《尔雅》曰:“西至汃国,谓四极。汃,西极之水也。”府巾切。

《尔雅疏》:案《尸子?广泽篇》云:“墨子贵兼,孔子贵公,皇子贵衷,田子贵均,列子贵虚,料子贵别囿。其学之相非也,数世矣而已,皆弇于私也。天、帝、后、皇、辟、公、弘、廓、闳、博、介、忳、夏、幙、蒙、赎、昄,皆大也,十有馀名而实一也。若使兼、公、虚、均、衷、平易、别囿一实也,则无相非也。”《仁意篇》述太平之事云:“烛于玉烛,饮于醴泉,畅于永风。春为青阳,夏为朱明,秋为白藏,冬为玄英。四气和正光照,此之谓玉烛。甘雨时降,万物以嘉,高者不少,下者不多,此之谓醴泉。其风,春为发生,夏为长嬴,秋为方盛,冬为安静。四气和为通正,此之谓永风。”

《尔雅疏》引舍人云:“按《经典序录》:《尔雅》有犍为文学注二卷。”一云:“犍为郡文学,卒史臣舍人,汉武帝时待诏。”

《白虎通》引《亲属记》,即《尔雅?释亲》也。《通典》颜延之曰:“伯叔有父名,则兄弟之子不得称侄。从母有母名,则姊妹之子不可言甥。且甥侄唯施于姑舅耳。”雷次宗曰:“侄字有女,明不及伯叔。甥字有男,见不及从母。”刘共父刊《二程先生集》,改“侄”为“犹子”,朱文公谓:古人固不谓兄弟之子为侄,亦无云“犹子”者,记礼者言犹己之子。但云兄之子、弟之子。然从俗称侄,亦无害于义理也。

傅负版,郭璞注:未详。即柳子所为作《蝜蝂传》者也。《西京赋》戎葵怀羊,《尔雅》葵怀羊,璞亦曰未详。

陆玑为《诗草木疏》,刘杳为《离骚草木疏》,王方庆有《园庭草木疏》,李文饶有《山居草木记》,君子所以贵乎多识也。然《尔雅》不释蔝蔜,字书不见栮桤,学者耻一物之不知,其可忽诸?

槚苦荼,注:今呼早采者为荼,晚取者为茗,一名荈。《说文》:茗,荼芽也。东坡诗:“周诗记苦荼,茗饮出近世。”

《急就篇注》:牡蒙,一名黄昏。后山诗“黄昏汤”,疑即此也。

终军之对“鼮鼠”,卢若虚之辩“鼨鼠”,江南进士之问“天鸡”,刘原父之识“六驳”,可谓善读《尔雅》矣。蔡谟不识“彭蜞”,人谓读《尔雅》不熟。田敏不知“日及”,学之陋也。

唐玄度《十体书》曰:“周宣王太史籀,始变古文,著大篆十五篇。秦焚《诗》、《书》,唯《易》与史篇得全。逮王莽乱,此篇亡失,建武中获九篇。章帝时王育为作解说,所不通者十有二三。”按《说文》多引王育说,如“天屈西北为无”,“苍颉出见秃人伏禾中,因以制字”。

《说文叙》:尉律试八体,大篆、小篆、刻符、虫书、摹印、署书、殳书、隶书。亡新使甄丰等改定古文,时有六书。古文、奇字、篆书、佐书、缪篆、鸟虫书。佐即隶也。《书正义》亦云:“秦有八体,亡新六书。”去大篆、刻符、殳书、署书,加古文、奇字。《艺文志》谓:汉兴,萧何《草律》著其法,曰:“太史试学童,以六体试之。”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律即尉律也。六体非汉兴之法,当从《说文叙》,改六为八。

《急就篇》“长乐无极老复丁”,颜氏解为“蠲其子孙之役”,非也,即《参同契》所谓“老翁复丁壮”。朱文公诗:“自庆樽前老复丁。”《黄庭经》亦有此三字。

董彦远《除正字谢启》,叙字学,涉猎该洽,其略云:“残经不悟于郭亡,阙文徒存于夏有。马不足一者,既失其全;虎多于六者,自乖其数。书残武殪,颂乱汤齐;乌写混淆,鱼鲁杂糅。增河南之邑为雒,减汉东之国为隋;避上则辠不从辛,绝下则对因去口。棗合而棘氏微,足省而踈姓绝。定文于六穗之禾,训同于导;分序于八寸之策,执异为宗。丁尾乱真,钩须失实。书立书肖,而既谬国名;为卷为端,而遂乖服制。篆形误伪,谁正云兴之祁祁;隶体散亡,共守鸾声之钺钺。锁定银铛之名,车改金根之目;知一束二缝之为來,指二首六身之为亥。郡章立信,救时唯正于四羊;国史传疑,考义共惑于三豕。傅会作九禾之秀,离析为三刀之州。合乐之奏,妄加文武之为斌;定经之名,误合日月之为易。字失部居,改白水真人之兆;书忘形象,作非衣小儿之谣。四十八安取于桑?三十七未足语世。梁父七十二家,名虽俱在;尉律四十九类,书盖已亡。误存舟二间之为航,安识门五日之为闰?”学者遍观异书而求其事之所出,亦多识之一也。彦远有《古文集类叙》云:“孔安国以隶古易科斗,故汉人不识古字。开元又废汉隶,易以今文,故唐人不识隶古。”

宋景文公云:“萧何自题苍龙、白虎二阙,后世署书由何始。”《说文》篇,署也,从户册。户册者,署门户之文也。

夹漈《金石略》云:“祀巫咸《大湫文》,李斯篆。”愚按:方氏跋《诅楚文》,以为秦惠文王二十六年。石湖亦谓:当惠文王之世,后百馀年,东巡泰山刻石。则小篆非出于李斯。

古器铭云“十有三月”、“十有四月”、“十有九月”,云“正月乙子”,或云“丁子”。吕与叔《考古图》谓:嗣王逾年未改元,故以月数乙子即甲子,丁子即丙子。世质人淳,取其同类,不然,殆不可考。曾子固谓:古字皆重出,此文作丶三者,特二字耳。

《毛伯敦》“祝”下一字,刘原父以为“郑”,曰:“文、武时,毛叔郑也。”而吕与叔以为“弁阝”。《簠铭》“中”上一字,欧阳公以为“张”,曰:“宣王时,张仲也。”而与叔以为“弡”。《周姜敦》“伯”下一字,欧阳公以为“冏”,曰:“穆王时,伯冏也。”而与叔以为“百”。古文难考,几于郢书燕说。

《博古图》:《晋姜鼎铭》用蕲绰绾眉寿,《伯硕父鼎铭》用祈丐百禄眉寿绾绰,《孟姜敦铭》绾绰眉寿,石湖云:“似是古人祝延常语。”愚谓:《汉书?安世房中歌》云“克绰永福”,颜氏注:绰,缓也。亦谓延长。

张燕公《谢碑额表》云:“孔篆吴札之坟,秦存展季之垅。”言孔子篆者,始见于此。

《金石录?汲县太公碑》云:“晋太康二年,得竹策之书。其《纪年》曰:‘康王六年,齐太公望卒。’参考年数,盖寿一百一十馀岁。今按《书?顾命》云‘齐侯吕伋’,则成王之末,伋已嗣太公为齐侯矣。”

潏水李氏云:“古印有文曰‘祭尊’,非姓名,乃古之乡官也。《说苑》载乡官,又有祭正,亦犹祭酒也。”

秦《诅楚文》作于惠文王之时,所诅者楚怀王也。怀王远屈平,迩靳尚,而受商于之欺,致武关之执,非不幸也。然入秦不反,国人怜之,如悲亲戚。积怨深怒,发于陈、项,而秦亡也忽焉。六国之灭,楚最无罪。反尔好还,天人之理也。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吁,秦诅楚邪?楚诅秦邪?

徐楚金《说文系传》有《通释》、《部叙》、《通论》、《祛妄》、《类聚》、《错综》、《疑义》、《系述》等篇。吕太史谓:元本断烂,每行灭去数字,故尤难读。若得精小学者,以许氏《说文》参绎,恐犹可补也。今浙东所刊,得于石林叶氏、苏魏公本也。

《说文》:饮器象爵者,取其鸣节节足足也。《宋?符瑞志》:凤凰其鸣,雄曰节节,雌曰足足。然则爵即凤凰欤?

宣和中,陕右人发地,得木简于瓮,字皆章草,檄云“永初二年,六月丁未朔,廿日丙寅”。朱文公《答吴斗南书》谓:东汉讨羌檄,日辰与《通鉴长历》不同,盖指此也。今考《通鉴目录》,汉安帝永初二年,六月乙未朔。《后汉纪》五月有丙寅,七月有戊辰,恐当以《长历》为正。

《汉?西域传》:安息国书革,旁行为书记。颜氏注:今西方胡国及南方林邑书,皆横行不直下。《法苑珠林》云:“造书凡有三人,长名曰梵,其书右行;次曰佉卢,其书左行;少者苍颉,其书下行。”夹漈《六书略》云:“梵书左旋,其势向右;华书右旋,其势向左。”

韩文公曰:“凡为文辞,宜略识字。”杜子美曰:“读书难字过。”字岂易识哉?李衡《识字说》曰:“读书须是识字,固有读书而不识字者。如孔光、张禹、许敬宗、柳宗元,非不读书,但不识字。孔光不识‘进退’字,张禹不识‘刚正’字,许敬宗不识‘忠孝’字,柳宗元不识‘节义’字。”此可为学者之戒。

《周越书苑》云:“郭忠恕以为小篆散而八分生,八分破而隶书出,隶书悖而行书作,行书狂而草书圣。”以此知隶书乃今真书。赵明诚谓:误以八分为隶,自欧阳公始。庾肩吾云:“隶书,今之正书。”张怀瓘云:“隶书者,程邈造。字皆真正,亦曰真书。”《千文》云:“杜藁钟隶。”《王羲之传》:尤善隶书。

康节邵子之父古,字天叟,定律吕声音,以正天下音及古今文。谓天有阴阳,地有刚柔;律有辟翕,吕有唱和。一阴一阳交,而日月星辰备焉;一刚一柔交,而金木水火备焉。一辟一翕,而平、上、去、入备焉;一唱一和,而开发收闭备焉。律感吕,而声生焉;吕应律,而音生焉。《观物》之书本于此。谓辟翕者律天,清浊者吕地。先闭后开者春也,纯开者夏也,先开后闭者秋也,冬则闭而无声。东为春声,阳为夏声,此见作韵者,亦有所至也。衔、凡,冬声也。横渠张子曰:“商、角、徵、羽,皆有主出于唇齿喉舌,独宫声全出于口,以兼五声也。”夹漈郑氏曰:“声为经,音为纬。平、上、去、入,四声也,其体纵,故为经。宫、商、角、徵、羽、半徵、半商,七音也,其体横,故为纬。”

七音三十六字母,出于西域,岂所谓学在四夷者欤?司马公以三十六字母,总三百八十四声,为二十图。夹漈谓:梵人长于音,所得从闻入;华人长于文,所得从见入。华则一音咏一字,梵则一字或贯数音。[鸠摩罗什曰:“天竺国俗,甚重文制。其宫商体韵,以入管弦为善。凡觐国王,必有赞德。《佛经》中偈颂,皆其式也。”]

谐声,六书之一也,声韵之学尚矣。夹漈谓:五书有穷,谐声无穷。五书尚义,谐声尚声。《释文序录》云:“古人音书,止为譬况之说,孙炎始为反语。”《考古编》谓周颙始有翻切,非也。

隋陆法言为《切韵》五卷,后有郭知玄等九人增加。唐孙愐有《唐韵》,今之《广韵》则本朝景德、祥符重修。今人以三书为一,或谓《广韵》为《唐韵》,非也。鹤山魏氏云:“《唐韵》于二十八删、二十九山之后,继以三十先、三十一仙。今平声分上下,以一先二仙为下平之首,不知‘先’字盖自‘真’字而来。”愚考徐景安乐书,凡宫为上平、商为下平、角为入、徵为上、羽为去,则唐时平声已分上下矣。米元章云:“五声之音,出于五行自然之理。沈隐侯只知四声,求其宫声不得,乃分平声为二。”然后魏江式曰:“晋吕静仿李登《声类》之法,作《韵集》五卷,宫商角徵羽各为一篇。”则韵分为五,始于吕静,非自沈约始也。约《答陆厥》曰:“宫商之声有五,文字之别累万。以累万之繁,配五声之约,高下低昂,非思力所学。”沈存中云:“梵学入中国,其术渐密。”

《潜虚》以“艹曳”为“天”,古文也。见《广韵》,而《集韵》不载。[《古文韵》艹曳字,《碧落》文。]

《广韵》言姓氏甚详,然充字有充虞,见《孟子》。归字有齐归,见《左传》。其遗阙多矣。贲、育,谓孟贲、夏育也。《广韵》以“贲”为姓,古有勇士贲育,谬矣。

颜鲁公在湖州,集文士,摭古今文字,为《韵海镜源》三百六十卷,以包荒万汇。其广如海,自末寻源,照之如镜。《崇文总目》仅存十六卷,今不传。

《韩非?五蠹》曰:“苍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私,背私谓之公。”《说文》云:“自营为厶,背厶为公。”

宋元宪宝玩《佩觿》三篇;苏文忠每出,必取声韵音训文字,置箧中;晁以道晚年,日课识十五字。

夹漈谓:《说文》定五百四十类,为字之母。然母能生而子不能生,误以子为母者,二百十类。

吴孙休自制名字以命其子,武曌、刘龑因之,皆字书所无。《梁四公记》亦然。

《隋志》以《苍颉》、《训纂》、《滂喜》为《三苍》,《说文系传》以《苍颉》、《爰历》、《博学》为《三苍》,并《训纂》为四篇。

《急就篇》沐浴、揃搣、寡合同,《庄子?外物篇》眥可以休老,亦作“揃搣”。

“不”字,本方久反,凡书之“不”字,皆点入声。“其”字本音箕,夜如何其。凡书之“其”字,皆点平声。《攻媿集》。

李瀚《蒙求》,以平声与上去入相间。近世续《蒙求》者,不知此。攻媿云。

经说

“六经”,始见于《庄子?天运篇》。孔子曰:“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以《礼》、《乐》、《诗》、《书》、《易》、《春秋》为“六艺”,始见于太史公《滑稽列传》。孔子曰:“六艺于治,一也。”或云“七经”。后汉赵典学孔子七经。蜀秦宓谓:文翁遣相如东受七经。或以六经、六纬为十二经。《庄子?天道篇》。或以“五经”、“五纬”为“十经”。《南史?周续之》。或云“九经”。《释文序录》:《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唐?谷那律传》九经库,始有九经之名。《乐经》既亡,而有“五经”,自汉武立博士始也。邵子定以《易》、《书》、《诗》、《春秋》为“四经”,犹春夏秋冬,皇帝王伯。

《汉?艺文志》云:“六艺之文,《乐》以和神,仁之表也;《诗》以正言,义之用也;《礼》以明体,故无训;《书》以广听,知之术也;《春秋》以断事,信之符也。五者盖五常之道,相须而备,而《易》为之原。”《白虎通》云:“有五常之道,故曰‘五经’:《乐》仁,《书》义,《礼》礼,《易》智,《诗》信也。”二说不同,然“五经”兼五常之道,不可分也。

后汉翟酺曰:“文帝始置一经博士。”考之汉史,文帝时,申公、韩婴皆以《诗》为博士。所谓《鲁诗》、《韩诗》。《五经》列于学官者,唯《诗》而已。景帝以辕固为博士,所谓《齐诗》。而馀经未立。武帝建元五年春,初置《五经》博士。《儒林传赞》曰:“武帝立《五经》博士,《书》唯有欧阳,《礼》后,《易》杨,《春秋》公羊而已。”立《五经》而独举其四,盖《诗》已立于文帝时,今并《诗》为五也。

石经有七,汉熹平则蔡邕,魏正始则邯郸淳,晋裴頠,唐开成中唐玄度,后蜀孙逢吉等。本朝嘉祐中杨南仲等。中兴高庙御书。后蜀石经,于高祖、太宗讳,皆缺画。唐之泽深矣。

《唐?儒学传序》:文宗定《五经》,铲之石,张参等是正讹文。按《文粹》,刘禹锡《国学新修五经壁记》云:“初大历中,名儒张参为司业,始详定《五经》,书于论堂东西厢之壁。”《序》以参为文宗时,误矣。参所定乃书于壁,非铲石也。《旧史纪》云:“开成二年十月癸卯,宰臣判祭酒郑覃进石壁《九经》一百六十卷。”《会要》载是年八月,覆定石经字体官唐玄度状,今所详覆,多因司业张参《五经字》为准。《艺文志》:参有《五经文字》三卷,玄度有《九经字样》一卷。文宗时是正讹文,乃玄度,非参也。

《皇览?冢墓记》曰:“汉明帝时,公卿大夫诸儒八十馀人,论《五经》误失。符节令宋元上言:秦昭王与吕不韦好书,皆以书葬。王至尊,不韦久贵,冢皆以黄肠题凑,处地高燥未坏。臣愿发昭王、不韦冢,视未烧《诗》、《书》。”愚谓:儒以《诗》、《礼》发冢,《庄子》讥假经以文奸者尔。乃欲发冢以求《诗》、《书》,汉儒之陋至此。

欧阳文忠公《笔说》云:“安昌侯张禹曰:‘书必博见,然后识其真伪。’”当考所出。

艾轩云:“日用是根株,文字是注脚。”此即象山“《六经》注我”之意。盖欲学者,于践履实地用工,不但寻行数墨也。

虞溥《厉学》曰:“圣人之道,淡而寡味,故学者不好也。及至期月,所观弥博,所习弥多,日闻所不闻,日见所不知,然后心开意朗,敬业乐群,忽然不觉大化之陶己,至道之入神也。学者不患才不及,而患志不立。”任子曰:“学所以治己,教所以治人。不勤学无以为智,不勤教无以为仁。”愚谓:此皆天下名言,学者宜书以自儆。

《文中子》言圣人述史三焉,《书》、《诗》、《春秋》三者,同出于一。陆鲁望谓:六籍之中,有经有史,《礼》、《诗》、《易》为经,《书》、《春秋》实史耳。舜、皋陶之《赓歌》、《五子之歌》,皆载于《书》,则《诗》与《书》一也。《文中子》之言当矣。

王微之云:“观书每得一义,如得一真珠船。”见陆农师诗注。

古未有板本,好学者患无书。桓谭《新论》谓:梁子初、杨子林所写万卷,至于白首。南齐沈驎士年过八十,手写细书,满数十箧。梁袁峻自写书课,日五十纸。《抱朴子》所写,反复有字。《金楼子》谓:细书经、史、《庄》、《老》、《离骚》等,六百三十四卷,在巾箱中。后魏裴汉借异书,躬自录本。其勤与编蒲缉柳一也。《国史?艺文志》:唐末,益州始有墨板,多术数、字学小书。后唐诏儒臣田敏,校《九经》镂本于国子监。国初广诸义疏音释,令孔维、邢昺雠定颁布。

《春秋正义》云:“傅咸为《七经诗》,王羲之写。”今按《艺文类聚》、《初学记》载傅咸《周易》、《毛诗》、《周官》、《左传》、《孝经》、《论语》诗,皆四言,而阙其一。

郑康成注二《礼》,引《易说》、《书说》、《乐说》、《春秋说》、《礼家说》、《孝经说》,皆纬候也。《河》、《洛》、七纬合为八十一篇:《河图》九篇,《洛书》六篇,又别有三十篇;《七经》纬三十六篇。《易》纬:《稽览图》、《乾凿度》、《坤灵图》、《通卦验》、《是类谋》、《辨终备》。《书》纬:《琁玑钤》、《考灵曜》、《刑德放》、《帝命验》、《运期授》。《诗》纬:《推度灾》、《氾历枢》、《含神务》。《礼》纬:《含文嘉》、《稽命徵》、《斗威仪》。《乐》纬:《动声仪》、《稽耀嘉》、《汁图徵》。《孝经》纬:《援神契》、《钩命决》。《春秋》纬:《演孔图》、《元命包》、《文耀钩》、《运斗枢》、《感精符》、《合诚图》、《考异邮》、《保乾图》、《汉含孳》、《佑助期》、《握诚图》、《潜潭巴》、《说题辞》。又有《尚书中候》、《论语谶》在七纬之外。按李寻有“五经六纬”之言,盖起于哀、平,至光武笃信之,诸儒习为内学。隋焚其书,今唯《易》纬存焉。《正义》多引谶纬,欧阳公欲取《九经》之疏,删去谶纬之文,使学者不为怪异之言惑乱,然后经义纯一。其言不果行。

朱文公谓:《五经疏》,《周礼》最好,《诗》、《礼记》次之,《书》、《易》为下。愚考之《隋志》,王弼《易》、孔安国《书》至齐、梁始列国学,故诸儒之说不若《诗》、《礼》之详实。

司马文正公曰:“新进后生,口传耳剽,读《易》未识卦爻,已谓《十翼》非孔子之言;读《礼》未知篇数,已谓《周官》为战国之书;读《诗》未尽《周南》、《召南》,已谓毛、郑为章句之学;读《春秋》未知十二公,已谓三《传》可束之高阁。”朱文公曰:“近日学者,病在好高,《论语》未问学而时习,便说一贯;《孟子》未言梁惠王问利,便说尽心;《易》未看六十四卦,便读《系辞》。此皆躐等之病。”

《宋?符瑞志》云:“孔子斋戒,向北辰而拜,告备于天曰:《孝经》四卷,《春秋》、《河》、《洛》凡八十一卷,谨已备矣。”见《援神契》。是以圣人为巫史也。纬书谬妄,而沈约取之,无识甚矣。

《家语》:齐太史子馀叹美孔子云:“天其素王之乎!”素,空也,言无位而空王之也。董仲舒《对策》云:“见素王之文。”贾逵《春秋序》云:“立素王之法。”郑玄《六艺论》云:“自号素王。”卢钦《公羊序》云:“制素王之道。”皆因《家语》之言而失其义,所谓郢书燕说也。《庄子》云:“玄圣素王之道。”祥符中,谥孔子为玄圣。后避圣祖名,改至圣。

自汉儒至于庆历间,谈经者守训故而不凿。《七经小传》出,而稍尚新奇矣。至《三经义》行,视汉儒之学若土梗。古之讲经者,执卷而口说,未尝有讲义也。元丰间,陆农师在经筵,始进讲义。自时厥后,上而经筵,下而学校,皆为支离曼衍之词。说者徒以资口耳,听者不复相问难,道愈散而习愈薄矣。陆务观曰:“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然排《系辞》,毁《周礼》,疑《孟子》,讥《书》之《胤征》、《顾命》,黜《诗》之《序》,不难于议经,况传注乎?”斯言可以箴谈经者之膏肓。

西山先生《大学衍义后序》谓:有进奸言于经幄者,尝以问西山之子仁甫,答云:“讲《易?乾》之《文言》,知进退存亡,为奸言以罔上。”

秦有《誓》而《书》亡;鲁有《颂》而《诗》亡;鲁郊禘,秦僭畤,而《礼》亡;大夫肆夏,三家《雍》彻,而《乐》亡。

《法言》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通一经。”《艺文志》曰:“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盖刘歆《七略》取《法言》之语。

卷九 天道

《三五历纪》:天去地九万里,《淮南子》以为五亿万里。《春秋元命包》:阳极于九,周天八十一万里。《洛书甄曜度》:一度千九百三十二里,天地相去十七万八千五百里。《孝经援神契》:周天七衡六间,相去万九千里八百三十三里三分里之一,合十一万九千里。从内衡以至中衡,中衡以至外衡,各五万九千五里。《关令内传》:天地南午北子,相去九千万里;东卯西酉,亦九千万里;四隅空相去九千万里;天去地四十千万里。天有五亿五万五千五百五十里,地亦如之。各以四海为脉。《论衡》:天行三百六十五度,积凡七十三万里,天去地六万馀里。《灵宪》:自地至天一亿万六千二百五十里。垂天之晷,薄地之仪,皆千里而差一寸。《周髀》:天离地八万里。冬至之日,虽在外衡,常出极下地上二万里。《周礼疏》:案《考灵耀》从上临下八万里。天以圆覆,地以方载。《河图括地象》:西北为天门,东南为地户。天门无上,地户无下,极广长,南北二亿三万一千五百里,东西二亿三万三千里。《广雅》:天圜南北二亿三万三千五百里七十五步,东西短减四步,周六亿十万七百里二十五步。从地至天亿一万六千七百八十七里半。下度地之厚,与天高等。《天度》云:“东方七宿七十五度,南方七宿百一十二度,西方七宿八十度,北方七宿九十八度四分度之一,四方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二十八宿间相距,积百七万九百一十三里,径三十五万六千九百七十里。”《月令正义》:《考灵耀》云:“一度二千九百三十二里,千四百六十一分里之三百四十八。周天百七万一千里,是天圆周之里数也。以围三径一言之,直径三十五万七千里,此二十八宿周回直径之数也。然二十八宿之外,上下东西,各有万五千里,是为四游之极,谓之四表。据四表之内,并星宿内总三十八万七千里。天之中央上下正半之处,一十九万三千五百里。地在于中,是地去天之数也。”安定胡先生云:“南枢入地下三十六度,北枢出地上三十六度,状如倚杵,此天形也。一昼一夜之间,凡行九十馀万里。人一呼一吸谓之一息,一息之间,天行八十馀里。人之一昼一夜,有一万三千六百馀息,是故一昼一夜而天行九十馀万里。”致堂胡氏谓:天虽对地而名,未易以智识窥,非地有方所可议之比也。

《河图括地象》云:“天左动起于牵牛,地右动起于毕。”《尸子》云:“天左舒而起牵牛,地右辟而起毕、昴。”《尔雅注》:牵牛斗者,日月五星之所终始,故谓之星纪。

杨倞注《荀子》云:“天无实形,地之上空虚者,尽皆天也。”其说本于张湛《列子注》,谓自地而上则皆天矣,故俯仰喘息,未始离天也。

《黄帝书》曰:“天在地外,水在天外,水浮天而载地。”又曰:“地在太虚之中,大气举之。”道书谓:风泽洞虚,金刚乘天。佛书谓:地轮依水轮,水轮依风轮,风轮依虚空,虚空无所依。风泽洞虚者,风为风轮,所谓大气举之也。泽为水轮,所谓浮天载地也。金刚乘天者,道家谓之刚风,岐伯谓之大气。葛稚川云:“自地而上,四千里之外,其气刚劲者是也。”张湛解《列子?汤问》曰:“太虚无穷,天地有限。”朱文公曰:“天之形虽包于地之外,而其气常行乎地之中,则风轮依虚空可见矣。”

《三礼义宗》:天有四和。昆仑之四方,其气和暖,谓之和。天道左转,一日一夜,转过一度。日月左行于天,而转一日一夜,匝于四和。愚按:《周髀》云:“天地四极四和。”注:谓四和者,谓之极。子午卯酉,得东西南北之中。《义宗》之说本此。

《白虎通》曰:“日月径千里。”徐整《长历》曰:“大星径百里,中星五十,小星三十。”晋鲁胜《正天论》,谓以冬至之后,立晷测影,准度日月星。案日月裁径百里,无千里。星十里,不百里。未详其说。

《月令正义》引《前汉?律历志》:二十八宿之度,不载四分度之一。愚谓:天度列为二十八宿,唯斗有馀分。《续汉志》斗二十六,四分退二。《晋志》斗二十六,分四百五十五。皆有馀分。唐一行谓:《太初历》今赤道星度,其遗法也。《续汉志》黄道度与前志不同。贾逵论云:“五纪论日月循黄道,南至牵牛,北至东井。率日,日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度七。今史官一以赤道为度,不与日月行同。”而沈存中谓:二十八宿度数,皆以赤道为法,唯黄道度有不全度者,盖黄道有斜有直,故度数与赤道不等。蔡伯静亦谓:历家欲求日月交会,故以赤道为起算之法。《月令正义》引赤道度,其以是欤?《淮南子?天文训》箕十一四分一,与《汉、晋志》不同。

日右转,星左转,约八十年差一度。汉文帝三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二十二度;唐兴元元年甲子,冬至,日在斗九度。九百六十一年差十三度。见李肇《国史补》。裴胄问董生云:“贞观三年己丑,冬至,日在斗十二度,每六十年馀差一度。此李淳风之说也。汉太初元年丁丑,冬至,日在斗二十度,至庆历甲申,《崇天历》冬至,日在斗五度八十四分,每八十五年退一度。每年不及者一分差。见《武经总要》。岁差之说不同。”贾逵云:“古历冬至日在建星,即今斗星。《太初历》冬至日在牵牛初。”何承天云:“尧冬至,日在须女十度。《太初历》冬至,在牵牛初四分。《景初历》在斗二十一。”祖冲之云:“汉初用《秦历》,冬至日在牛六度,《太初历》日在牛初,《四分法》日在斗二十二。晋姜岌以月蚀,知冬至在斗十七。今参以中星,课以蚀望,冬至日在斗十一。通而计之,未盈百载,所差二度。”沈存中云:“《颛帝历》冬至,日宿斗初,今宿斗六度。《尧典》日短星昴,今日短星东壁。”

信都芳曰:“浑天覆观,以《灵宪》为文;盖天仰观,以《周髀》为法。”刘智谓:黄帝为盖天,颛顼造浑仪。《春秋文曜钩》谓:帝尧时,羲和立浑仪。而本朝韩显苻《浑仪法要序》,以为伏羲立浑仪。未详所出。

《后汉?天文志》:黄帝始受《河图》,斗苞授规日月星辰之象。故星官之书,自黄帝始。斗苞,似是人名氏,当考。

刻之长短,由日出之早晚。景之长短,由日行之南北。此语盖出于方氏《礼记解》。

《观象赋》,后魏张渊撰。见《后魏书》。《初学记》云“宋张镜”,非也。

《大象赋》,《唐志》谓黄冠子李播撰。李台《集解》:播,淳风之父也。今本题杨炯撰,毕怀亮注。《馆阁书目》题张衡撰,李淳风注。薛士龙书其后曰:“专本巫咸星赞,旁览不及《隋书》。时君能致之兰台,坐卧浑仪之下,其所论著,何止此耶?”愚观赋之末曰:“有少微之养寂,无进贤之见誉。耻附耳以求达,方卷舌以幽居。”则为李播撰无疑矣。播仕隋高祖时,弃官为道士。时未有《隋志》,非旁览不及也。张衡著《灵宪》,杨炯作《浑天赋》,后人因以此赋附之,非也。

《步天歌》,《唐志》谓:王希明丹元子。今本司天、右拾遗、内供奉王希明撰,乔令来注。《二十八舍歌》、《三垣颂》、《五行吟》,总为一卷。郑渔仲曰:“隋有丹元子,隐者之流也,不知名氏,作《步天歌》,句中有图,言下见象。王希明纂《汉、晋志》释之。”然则王希明、丹元子,盖二人也。

沈约《宋志》:五星聚者有三:周将伐殷,聚房;齐桓将霸,聚箕;汉高入秦,聚东井。周、汉以王,齐以霸。襄陵许氏谓:恒星不见,星陨如雨,齐桓之祥也。沙鹿崩,晋文之祥也。桓将兴而天文隳,文欲作而地理决,王道之革也。

后汉永建初,李郃上书曰:“赵有尹史,见月生齿龁毕大星,占有兵变。赵君曰:‘天下共一毕,知为何国也?’下史于狱。其后公子牙谋杀君,如史所言。”《天文志》注:《李氏家书》。按太史公《天官书》:昔之传天数者,赵尹皋。又谓:皋,唐甘石因时务论其书传。尹史,即尹皋也。其占验,仅见于此。《赵世家》不载。

星家有甘石、巫咸三家,太史公谓殷商巫咸。考之《书》:伊陟赞于巫咸,作《咸睭》四篇。又曰:“在太戊,巫咸睭王家。”孔安国云:“巫氏也。”马融谓殷之巫也,郑康成谓巫官。孔颖达云:“咸、贤父子并为大臣,必不世作巫官,言巫氏是也。”《后汉?天文志》乃云:“汤则巫咸。”当以《书》为正。《史记正义》:巫咸,吴人。今苏州常熟县西海隅山上有巫咸、巫贤冢,并识之以广异闻。郭璞《巫咸山赋序》:巫咸以鸿术为帝尧之医。此又一巫咸也。

《庄子》言傅说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古赋有云:“傅说奉中闱之祠。”注云:“傅说一星,在尾北后河中,盖后宫女巫也。”说为商良相,岂为后宫女巫祈子而祷祠哉?此天官之难明者也。

《春秋繁露》云:“天不刚,则列星乱其行;君不坚,则邪臣乱其官。故为天者务刚其气,为君者务坚其政。”丁鸿《日食封事》:天不可以不刚,不刚则三光不明;王不可以不强,不强则宰牧纵横。其言出于此。

元祐末,日食不尽如钩。元符末,日食正阳之朔。此皆有阴慝见于祲象,志壹之动气也。

元祐七年三月望,月食既。王岩叟言:《汉?历志》月食之既者,率二十三食而复既。按元丰八年八月望,食之既,今未及二十三食而复既,则是不当既而既也。愚谓:月食之既,犹儆戒如此,况日食乎!

医书《素问》之中,亦尝有九星之言。王冰注云:“上古世质人淳,九星垂明。中古道德稍衰,标星藏曜,故星之见者七焉。九星谓:天蓬、天内、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任、天柱、天英。此盖从标而为始,所谓九星者此是也。”《楚辞》刘向《九叹》云:“讯九鬿音祈。与六神。”注:九鬿,谓北斗九星也。《补注》谓:北斗七星,辅一星在第六星旁,又招摇一星在北斗杓端。《北斗经疏》云:“不止于七而全于九,加辅、弼二星故也。”与《素问注》不同。《曲礼》招摇在上,注:招摇星在北斗杓端,主指者。《正义》引《春秋运斗枢》云:“北斗七星:第一天枢,第二旋,第三机,第四权,第五衡,第六开阳,第七摇光。摇光则招摇也。”《淮南?时则训》注:招摇,斗建也。《楚辞补注》以招摇在七星之外,恐误。徐整《长历》曰:“北斗七星间,相去九千里,皆在日月下。其二阴星不见者,相去八千里。”

王介甫云:“云,阴中之阳。风,阳中之阴。”朱文公云:“纬星,阴中之阳。经星,阳中之阴。”按《素问?天元纪大论》:天有阴阳,地亦有阴阳,故阳中有阴,阴中有阳。

颜之推《归心篇》:孔毅父《星说》,皆仿屈子《天问》之意。然《天问》不若《庄子?天运》之简妙。巫咸祒之言,不对之对,过柳子《天对》矣。傅玄《拟天问》,见《太平御览》。

古诗“黄姑织女时相见”之句,此所云“黄姑”,即“河鼓”也,吴音讹而然。

《黄帝风经》曰:“调长祥和,天之善风也。折扬奔厉,天之怒风也。”见《御览》。《周官》:小祝宁风旱。汉代田之法,能风与旱。此昌黎所以讼风伯也。

《太平御览》以五色云列于咎征。宋景平元年,有云五色如锦,而徐羡之废帝。韩魏公五色云见之事,不见于国史,疑家传之增饰也。

《龙城录》“月落参横”之语,《容斋随笔》辨其误,然古乐府《善哉行》云:“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友在门,忘寝与餐。”《龙城录》语本此,而未尝考参星见之时也。

《天经》,绍兴三十年王及甫上。朱文公谓:类集古今言天者,极为该备。

星始则见于辰,终则伏于戌。自辰至戌正于午,中于未。《尧典》举四时之正,以午为中;《月令》举十二时之中,以未为中。以火星论之,以午为正,故《尧典》言日永星火,以正仲夏。以未为中,故《月令》言季夏昏火中。至申为流,故《诗》曰“七月流火”。以辰为见,以戌为伏,故《传》曰:“火见于辰,火伏而蛰者毕。”诸星亦然。《诗?定之方中》亦以十月中于未也。朱子曰:“尧时昏旦星中于午。《月令》差于未,汉、晋以来又差。今比尧时似差及四分之一。”

《后魏?天象志》曰:“班史以日晕五星之属,列《天文志》。薄蚀慧孛之比,入《五行说》。七曜一也,而分为二《志》,故陆机云:‘学者所疑。’”

凡星皆出辰没戌,故五星为五辰。十二舍亦为十二辰。

弧与建星,非二十八宿,而昏明举之者,由弧星近井,建星近斗。《月令正义》。二十八宿连四方为名者,唯箕、斗、井、壁四星。《诗正义》。

《唐?天文志》:咸通中,荧惑镇太白,辰星聚于毕、昴,在赵、魏之分。诏镇州王景崇被衮冕,军府称臣以厌之。衰世之政,其怪如此。是谓人妖,何以弭变?

《月令》凡二傩:一以季春,一以仲秋。郑康成谓:阴气右行,季春之中,日行历昴;阳气左行,仲秋之月,宿直昴、毕。昴有大陵积尸之气,气佚则厉鬼随而出行,于是索室驱疫以逐之。王居明堂礼曰:“季春出疫于郊,以攘春气。仲秋九门磔攘,以发陈气,御止疾疫。”然则民之疾,系乎日星之行度。古者,圣君范围于上,贤相变理于下,是为天地之良医。皇建有极,五福锡民,莫不寿考且宁。傩所以存爱民之意而已。

《唐志》:测景在浚仪岳台。按宋次道《东京记》:宣德门前天街西第一岳台坊,今祥符县西九里有岳台。《图经》云:“昔魏主遥事霍山神,筑此台祷于其上,因以为名。”

历数

《太初历》以前,历上元泰初四千六百一十七岁,至于元封七年,复得阏逢摄提格之岁。孟康注:此为甲寅之岁。《大事记解题》:按《通鉴目录》、《皇极经世》,太初元年,岁次丁丑,当考。愚按:《大衍历议》云:“《洪范传》曰:‘历记始于颛顼,上元太始,阏蒙摄提格之岁,毕陬之月,朔日,己巳立春,七曜俱在营室五度。’秦《颛顼历》元起乙卯,汉《太初历》元起丁丑,推而上之,皆不值甲寅。犹以日月五纬,复得上元本星度,故命曰阏蒙摄提格之岁,而实非甲寅。”其说可以补《解题》之遗。

《大衍历议》曰:“《考灵曜》、《命历序》皆有甲寅元,其所起在《四分历》。庚申元后百十四岁,纬所载壬子冬至,则其遗术也。”按《汉志》鲁釐公五年正月辛亥朔旦冬至,《殷历》以为壬子。《隋志》:《春秋纬命历序》云:“僖公五年正月壬子朔旦冬至。”然则纬与《殷历》同,故刘洪曰:“《甲寅历》于孔子时效。”即《命历序》所谓孔子修《春秋》用《殷历》也。《晋志》姜岌曰:“考其交会不与《殷历》相应。”《春秋分记》曰:“周正皆建子也,今推之历法,积之气候验之日食,则春秋隐、桓之正,皆建丑。庄、闵、僖、文、宣之正,建子及丑者相半。至成、襄、昭、定、哀之正,而后建子,间亦有建亥者,非一代正朔,自异尚也,历乱而不之正也。”

历有小历,有大历。唐曹士瞂《七曜符天历》,一云《合元万分历》,本天竺历法,以显庆五年庚申为历元,雨水为岁首,世谓之小历,行于民间。石晋《调元历》用之。后周王朴校定大历,削去符天之学,为《钦天历》。

刘贶曰:“历动而右移,律动而左转。”

刘洪曰:“历不差不改,不验不用。未差无以知其失,未验无以知其是。失然后改之,是然后用之。”李文简以为至论。

蓂荚谓之历草,田俅子曰:“尧为天子,蓂荚生于庭,为帝成历。”而《大戴?明堂篇》谓:朱草日生一叶,至十五日生十五叶,十六日一叶落,终而复始。唐《律赋》有“朱草合朔”。古有云:“梧桐不生,则九州异。”注:谓一叶为一月,有闰十三叶。平园《闰月表》:用梧桐之叶十三。

纳甲之法,朱文公谓:今所传京房占法,见于《火珠林》者,是其遗说。《参同契》借以寓行持进退之候。虞翻云:“日月垂天,成八卦象:三日暮震象;月出庚八日兑象;月见丁十五日乾象。月盈甲壬十六日旦巽象。月退辛二十三日艮象;月消丙三十日坤象;月灭乙晦夕朔旦坎象;水流戊日中离象,火就巳。”虞与魏伯阳皆会稽人,其传盖有所自。汉上朱氏云:“乾纳甲、壬,坤纳乙、癸,震纳庚,巽纳辛,坎纳戊,离纳己,艮纳丙,兑纳丁。庚、戊、丙三者,得于乾。辛、己、丁三者,得于坤。始于甲、乙,终于壬、癸,而天地五十五数具焉。又有九天九地之数,乾纳甲壬,坤纳乙癸,自甲至壬,其数九,故曰九天。自乙至癸,其数九,故曰九地。九天九地之说者,九天之上,六甲子也;九地之下,六癸、酉也。”

五运六气,一岁五行主运各七十二日。少阴君火,太阴湿土,少阳相火,阳明燥金,太阳寒水,厥阴风木。而火独有二。天以六为节,故气以六期为一备。地以五为制,故运以五岁为一周。《左氏》载医和之言曰:“天有六气,降生五味。”即《素问》五六之数。《易》、《洪范》、《月令》其致一也。杨退修谓:五运六气,通之者唯王冰,然迁变行度,莫知其始终次序。程子曰:“气运之说,尧、舜时十日一雨,五日一风,始用得。”

朱文公尝问蔡季通,十二相属起于何时?首见何书?又谓:以二十八宿之象言之,唯龙与牛为合,而他皆不类。至于虎当在西,而反居寅;鸡为鸟属,而反居西,又舛之甚者。《韩文考异》:《毛颖传》封卯地谓十二物,未见所从来。愚按:“吉日庚午,既差我马”,午为马之证也。“季冬出土牛”,丑为牛之证也。蔡邕《月令论》云:“十二辰之会,五时所食者,必家人所畜,丑牛、未羊、戌犬、酉鸡、亥豕而已。其馀虎以下非食也。”《月令正义》云:“鸡为木,羊为火,牛为土,犬为金,豕为水。但阴阳取象多涂,故午为马,酉为鸡,不可一定也。”十二物,见《论衡?物势篇》。《说文》亦谓巳为蛇象形。

自帝尧元年甲辰至宋德祐丙子,凡三千六百三十三年。帝尧而上,六阏逢无纪。致堂云:“有书契以来,凡几鸿荒,几至德矣。《广雅》自开辟至获麟,二百七十六万岁,分为十纪,盖茫诞之说。”刘道原《疑年谱》谓:大庭至无怀氏,无年而有总数。尧、舜之年,众说不同。《三统历》次夏、商、西周,与《汲冢纪年》及《商历》差异,况开辟之初乎?王质景文云:“浑沦以前,其略见于释氏之《长含经》。开辟以后,其详见于邵氏之《皇极经世》。”

以十一星行历,推人命贵贱,始于唐贞元初,都利术士李弥乾。《聿斯经》本梵书。程子谓:三命是律,五星是历。晁氏谓:冷州鸠曰:“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五星之术,其来尚矣。

《定之方中》,公刘之诗,择地之法也。“我辰安在?”论命之说也。《传》云:“不利子商。”则见姓之有五音。《诗?吉日》“维戊”、“庚午”,则见支干之有吉凶。

《五代史?马重绩传》:漏刻之法,以中星考昼夜为一百刻,六十分刻之二十为一时,时以四刻十分为正,此自古所用也。今考《五代会要》:晋天福三年,司天台奏《漏刻经》云:“昼夜一百刻,分为十二时,每时有八刻三分之一。六十分为一刻,一时有八刻二十分。四刻十分为正前,十分四刻为正后,二十分中心为时正。”上古以来,皆依此法。欧阳公作史,于“六十分”之上,阙“八刻”二字,不若《会要》之明白。

《数术记遗》云:“世人言‘三不能比两’,乃云‘捐闷’与‘四维’。”甄鸾注《艺经》曰:“‘捐闷’者,周公作。先布本位,以十二时相从。徐援称‘捐闷’是奇两之术。”《御览》引《艺经》作“悁闷”。“三不能比两”者,孔子所造,布十干于其方,戊己在西南。“四维”,东莱子所造,布十二时四维。

桓谭《新论》曰:“老子谓之玄,杨子谓之太玄。”石林谓:《太玄》皆《老子》绪馀。老氏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之为九,故九而九之为八十一章。《太玄》以一玄为三方,自是为九,而积之为八十一首。《金楼子》云:“扬雄有《太玄经》,杨泉有《太元经》。”

《潜虚》,心学也,以元为首,心法也。人心其神乎,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温公之学,子云之学也。《先天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岂惟先天哉!《连山》始《艮》,终而始也。《归藏》先《坤》,阖而辟也。《易》之《乾》,太极之动也,《玄》之中,一阳之初也。皆心之体,一心正而万事正,谨始之义在其中矣。邵子曰:“《玄》其见天地之心乎?”愚于《虚》亦云:“《虚》之元,即《乾》、《坤》之元,即《春秋》之元,一心法之妙也。”张文饶《衍义》以养气释元,似未尽本旨。

《管子?幼官篇》:冬十二始寒尽刑,十二小榆赐予,十二中寒收聚,十二中榆大收,十二寒至静,十二大寒之阴。注云:“阴阳之数,日辰之名。”盘洲于闰十一月,用中榆立闰,盖出于此。

《国史志》云:“历为算本。治历之善,积算远,其验难而差迟;治历之不善,积算近,其验易而差亦速。”

历元始于冬至,卦气起于《中孚》。《豳诗》于十月,“曰为改岁”。周以十一月为正,盖本此。“曰为改岁”,用周正。“何以卒岁”,乃夏正。

卷十 地理

《三礼义宗》引《禹受地记》,王逸注《离骚》引《禹大传》,岂即太史公所谓《禹本纪》者欤?

《盐铁论》大夫曰:“邹子推终始之运,谓中国,天下八十分之一,名赤县神州,而分为九州。绝陵陆不通,乃为一州,有大瀛海圜其外。所谓八极,而天下际焉。故秦欲达九州,方瀛海,朝万国。”文学曰:“邹衍怪说,荧惑诸侯。秦欲达瀛海,而失其州县。”愚谓:秦皇穷兵胡粤,流毒天下。邹衍迂诞之说实启之。异端之害如此。

《管子》曰:“齐之水道躁而复,故其民贪粗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轻果而贼;越之水浊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秦之水泔最而稽,圩滞而杂,故其民贪戾罔而好事;齐、晋之水枯旱而运,圩滞而杂,故其民谄谀而葆诈,巧佞而好利;燕之水萃下而弱,沉滞而杂,故其民愚戆而好贞,轻疾而易死;宋之水轻劲而清,故其民闲易而好正。是以圣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故水一则人心正,水清则民心易。”此即《汉志》所谓系水土之风气也。杜牧亦云:“山东之地,程其水土与河南等,常重十三,故其人沈鸷多材力,重许可,能辛苦。”

太史公、班孟坚谓:禹酾二渠以引其河,一贝丘,一漯川。李垂《导河书》曰:“东为漯川者,乃今泉源赤河。北出贝丘者,乃今王莽故渎,而汉塞宣房所行二渠,盖独漯川,其一则汉决之,起观城,入蒲台,所谓武河者也。”晁补之《河议》曰:“二渠于《禹贡》无见。禹时河入海,盖在碣石。”《地理志》:碣石在北平骊城县西南,计勃海北距碣石五百馀里。而河入勃海,盖汉元光三年,河徙东郡所更注也。而言禹时河入勃海,何哉?

蔡氏《禹贡传》曰:“鸟鼠,《地志》在陇西郡首阳县西南,今渭州渭源县西也。”此以唐之州县言,若本朝舆地,当云今熙州渭源堡。又曰:“朱圉,《地志》在天水郡冀县南,今秦州大潭县也。”按《九域志》:建隆三年,秦州置大潭县。熙宁七年,以大潭隶岷州,今为西和州,当云:“今西和州大潭县。”朱文公《诗传》曰:“秦德公徙雍,今京兆府兴平县。”按《舆地广记》:凤翔府天兴县,故雍县,秦德公所都也。兴平,乃章邯为雍王所都之废丘也。当云:“雍,今凤翔府天兴县。”

《吕氏春秋》:禹南至九阳之山,羽人祼民之处,不死之乡。此屈子《远游》所谓“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旧乡。朝濯发于汤谷兮,夕晞余身于九阳”。

朱文公谓:汉之浔阳县,在江北,今之江州,非古九江地,其说明矣。然汉柴桑县属豫章郡,而莽以豫章郡为九江,柴桑县为九江亭,则九江之名,其误久矣。以九江为洞庭,本于《水经》,而胡、晁、曾氏因之。

《国语注》“姑蔑,今太湖”,当作“大末”。“甬句东,今句章东,海口外洲”,当作“浃口”。盖传写之误。唐卢潘引《地理志》:浙江出黟县南率山,东入海。今《汉志》云:“蛮夷中。”

《战国策》:田单为栈道木阁,迎齐王与后于城阳山中。非但蜀有栈阁也。

楚北有甘鱼之口,鲍氏注:疑为济阴高鱼。非也。《左氏?昭十三年传》次于鱼陂,注云:“竟陵县城西北有甘鱼陂。”

《大事记?解题》:沈黎郡、汶山郡,《地理志》不载。按《舆地广记》:汉武帝置郡,既而罢之。愚按:《黄霸传》入谷沈黎郡,《后汉?莋都夷传》:武帝所开,以为莋都县,元鼎六年,以为沈黎郡。至天汉四年,并蜀为西部,置两都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汉人。《冉駹夷传》:武帝所开。元鼎六年,以为汶山郡。至地节三年,省并蜀郡为北部都尉。灵帝时复分蜀郡北部为汶山郡。《宣帝纪》:地节三年十二月,省文山郡并蜀。

荀卿为兰陵令,县在汉,属东海郡,今沂州承县。诚斋《延陵怀古》有《兰陵令》一章,盖误以南兰陵为楚之兰陵也。古灵字亦误。

文中子父曰“铜川府君”。隆为铜川令。阮氏注:上党有铜鞮县。龚氏注:隋初置铜川县,今忻州秀容是。愚考《隋?地理志》:定襄郡秀容县,开皇初,置新兴郡铜川县。十八年,置忻州。龚注是也。

《中说》同州府君,龚氏本作“司州”,注云:“宋武置司州于虎牢,西魏始改华州为同。”

子夏居西河,在汾州。文中子之教,兴于河汾。

《汉?地理志》言风俗,多取太史公《货殖传》,然太史公语尤奇峻,可以参观。《地理志》:《禹贡》桐柏大复山,在平氏东南,淮水所出,东南至淮陵入海。《禹贡集解》云:“淮陵,晋犹存,不知何代废省,今其地当在楚州界。”愚考《宋?州郡志》,淮陵郡本淮陵县。汉属临淮,后汉属下邳,晋永宁元年为淮陵国。《舆地广记》:泗州招信县,本淮陵县,汉属临淮郡,宋曰睢陵,置济阴郡。今按:汉、晋有淮陵、睢陵二县,宋济阴郡有睢陵县,而淮陵郡无淮陵县,盖宋之睢陵即汉之淮陵也。《广记》:汉睢陵故城,在淮阳军下邳县。《寰宇记》:古淮陵城,在招信县西北二十五里。然则《禹贡解》以淮陵在楚州,非也。

《志》谓齐俗弥侈,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临淄有服官。《说苑》:墨子曰:“锦绣絺紵,乱君之所造,其本皆兴于齐景公喜奢而忘俭。幸有晏子以俭镌之,然犹几不能胜。”齐俗之侈,盖自景公始。

琅邪郡灵门县壶山,浯水所出。音吾。元次山名浯溪,亦有所本,非自造此字也。

《沟洫志》史起引漳水溉邺,出《吕氏春秋?先识览》:以贤令为圣令,舄卤为斥卤。

《史记?货殖传》南阳西通武关、郧关,《正义》云:“《地理志》宛西通武关,而无郧关。‘郧’当为‘洵’。洵水上有关,在金州洵阳县。”愚按:《汉志》汉中郡长利县有郧关。长利,今商州上津县。武关在商洛县。《正义》失之。

古公事獯鬻,而商不与;晋拜戎不暇,而周不知,封建之效也。唐以幽镇扞契丹,及幽镇亡而契丹之患始炽,方镇之效也。郡县削弱,则夷狄之祸烈矣。

《九域志》:沧州有汉武台。《唐太宗纪》:贞观十九年,伐高丽,班师,次汉武台,刻石纪功。台馀基三成。燕、齐之士,为汉武求仙之处。

李太白《蜀道难》云:“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其说本扬雄《蜀记》。愚谓:岷、嶓载于《禹贡》,庸、蜀见于《牧誓》,非至秦始通也。

《水经》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在焉。郦氏注引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通典》谓:晋郭璞注,三卷。后魏郦道元注,四十卷。皆不详撰者名氏,不知何代之书。云“济水过寿张”,则前汉寿良县,光武更名。“又东北过临济”,则狄县,安帝更名。“荷水过湖陆”,则湖陵县,章帝更名。“汾水过永安”,则彘县,顺帝更名。故知顺帝以后纂序也。愚按:《经》云:“武侯垒。”又云:“魏兴安阳县。”注谓:诸葛武侯所居。魏分汉中,立魏兴郡。又“改信都从长乐”,则晋太康五年也。然则非后汉人所撰。《隋志》云:“郭璞注。”而不著撰人。《旧唐志》云:“郭璞撰。”愚谓:所载及魏、晋,疑出于璞也。《新唐志》始以为桑钦,而又云:“一作郭璞撰。”盖疑之也。《经》云:“河水又北薄骨律镇城。”注云:“赫连果城也。”乃后魏所置,其郦氏附益欤?按《前汉?儒林传》:《古文尚书》,涂恽授河南桑钦君长。晁氏《读书志》谓:钦,成帝时人。意者钦为此书,而后人附益,如《山海经》禹、益所记,有长沙、零陵、桂阳、诸暨之名;《本草》神农所述,有豫章、朱崖、赵国、常山、奉高、真定、临淄、冯翊之称;《尔雅》作于周公,而云张仲孝友;《苍颉篇》造于李斯,而云汉兼天下;皆非本文,颜之推尝论之矣。《通典》又谓:景纯注解疏略,多迂怪,今郭注不传。

《三辅黄图》所载灵金内府及天禄阁青藜杖,皆王嘉《拾遗记》谲诞之说。程泰之谓:《黄图》,盖唐人增续成之。《水经注》引《黄图》,今本所无。

殷芸《小说》云:“诸葛武侯躬耕于南阳。”南阳是襄阳墟名,非南阳郡也。

《素问》:天不足西北,左寒而右凉;地不满东南,右热而左温。

《汉袁良碑》云:“帝御九龙殿,引对饮宴。”《集古录跋》谓:九龙殿名,惟见于此。愚按:张平子《东京赋》曰:“九龙之内,寔曰嘉德。”注:九龙,本周时殿名。门上有三铜柱,柱有三龙相纠绕,故曰九龙。嘉德殿在九龙门内。非但见于此碑也。

武后在洛阳,不归长安。此《通鉴》所载也。张柬之等举兵,至后所寝长生殿,又迁后于上阳宫,皆在洛阳。程泰之《雍录》,乃谓长安宫殿,误矣。

冯衍赋云:“皋陶钓于雷泽兮,赖虞舜而后亲。”未详所出。《水经注》引《墨子》曰:“舜渔濩泽。”今《墨子?尚贤篇》曰:“舜渔雷泽,尧得之服泽之阳。”服字,疑即“濩”字。

《汉?王嘉传》为南陵丞,颜注:南陵,县名,属宣城。按:汉无宣城郡南陵县。宣城县属丹阳郡。南陵属京兆,文帝七年置。颜注不考《地理志》何邪?

《禹贡》冀州治梁及岐,先儒皆以为雍州之山。晁氏谓:冀州之吕梁狐岐山也。蔡氏《集传》从之。朱文公曰:“梁山证据不甚明白。”

《贾谊书》曰:“所为建武关、函谷、临晋关者,大抵为备山东诸侯也。”武关在商州商洛,以限南诸侯。函谷在陕州灵宝,以限北诸侯。临晋在同州朝邑,以限东诸侯。

鲍明远《登大雷岸与妹书》云:“栈石星饭,结荷水宿。旅客贫辛,波路壮阔。”其词奇丽超绝,翰墨畦径,可以讽诵。明远妹令晖,有文才,能诗,见钟嵘《诗品》。大雷在舒州望江县,《水经注》所谓大雷口也。晋有大雷戍,陈置大雷郡。庾亮《报温峤书》:无过雷池一步。积雨为池,谓之雷池,东入于江,为大雷口。《元和郡县志》云。

余仕于吴郡,尝见长洲宰,其圃扁曰“茂苑”。盖取诸《吴都赋》。余曰:“长洲非此地也。”问其故,余曰:“吴王濞都广陵。《汉?郡国志》:广陵郡东阳县有长洲泽,吴王濞太仓在此。东阳,今盱眙县,故枚乘说吴王云‘长洲之苑’,服虔以为‘吴苑’,韦昭以为长洲在吴东,盖谓广陵之吴也。”曰:“它有所据乎?”曰:“隋虞绰撰《长洲玉镜》,盖炀帝在江都所作也。长洲之名县,始于唐武后时。”《元和郡县志》苑在长洲县西南七十里,未足据也。当从《郡国志》。

杀胡林,在栾城县。唐属赵州,后属真定府。《纪异录》云:“林内射杀一狐,因以名之。”《续通典》云:“唐天后时,袭突厥,群胡死于此,故以名之。”

隋牛弘,封奇章公。僧孺,其后也。奇章,巴州之县,梁普通六年置,取县东八里奇章山为名。《隋、唐志》、《通典》、《九域志》、《舆地广记》皆云“其章”,误也。《续通典》作“奇章”。

诸子

《汉志》:《曾子》十八篇。今世所传,视汉亡八篇矣。十篇见于《大戴礼》。景迂云:“世知读《曾子》者,殆未见其人也。”朱文公云:“所记虽或甚疏,亦必切于日用躬行之实。”

太史公序《历书》曰:“律居阴而治阳,历居阳而治阴,律历更相治,间不容翲忽。”出《曾子?天圆章》。《曾子》云:“其间不容发。”

《通鉴》载子思言“苟变于卫侯”,在安王三十五年。《大事记》云:“去孔子没百有三年,子思逮事孔子,未必至是时尚存。”薛常州亦云:“子思之年,毋乃过于寿考乎?”

《家语》、《荀子》谓: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韩诗外传》、《说苑》皆云:“观于周庙,有欹器焉。”《晋?杜预传》云:“周庙欹器,至汉东京,犹在御坐。”当以周庙为是。

《皇览?记阴谋》黄帝《金人器铭》:武王问尚父曰:“五帝之诫,可得闻乎?”尚父曰:“黄帝之戒曰:‘吾之居民上也,摇摇恐夕不至朝。’故为金人,三封其口,曰古之慎言。”按《汉?艺文志》道家,有《黄帝铭》六篇。蔡邕《铭论》:黄帝有《巾机》之法。《皇览》撰集于魏文帝时,汉《七略》之书犹存。《金人铭》,盖六篇之一也。

胡文定铭龟山杨公曰:“孰能识车中之状,意欲施之。”《韩诗外传》云:“孔子出卫之东门,逆姑布子卿,曰:‘二三子引车避。有人将来,必相我者也。’孔子下步,姑布子卿曰:‘羸乎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告,孔子曰:‘丘何敢乎?’子贡曰:‘何足辞也?’子曰:‘汝独不见夫丧家之狗欤?既敛而椁,布器而祭。顾望无人,意欲施之。上无明王,下无贤方伯,王道衰,政教失,强陵弱,众暴寡,百姓纵心,莫之纲纪。是人固以丘为欲当之者也,丘何敢乎?’”文定盖用此,以比二程。

荀卿《非十二子》,《韩诗外传》引之,止云十子,而无子思、孟子。愚谓:荀卿非子思、孟子,盖其门人如韩非、李斯之流,托其师说以毁圣贤。当以《韩诗》为正。

荀卿曰:“盗名不如盗货。田仲、史鰌不如盗也。”陈仲子犹可议,“直哉史鱼”,以为盗,名可乎?《非十二子》,史鰌与子思、孟轲皆在焉,岂有法仲尼而非三子者乎?

《楚辞?渔父》: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荀子》曰:“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弹其冠,人之情也。其谁能以己之潐潐,受人之棫棫者哉?”荀卿适楚,在屈原后,岂用《楚辞》语欤?抑二子皆述古语也。

《荀子》曰:“非其人而教之,赍盗粮借贼兵也。”独不知李斯、韩非乎?

《成相》曰:“禹傅土,平天下,躬亲为民行劳苦,得益、皋陶、横革、直成为辅。”注云:“横革直成,未闻。”韩侍郎云:“此论益、皋陶之功,横而不顺者革之,直者成之也。”愚尝考《吕氏春秋》云:“得陶、化益、真窥、横革、之交五人,佐禹,故功绩铭乎金石,著于盘盂。”陶,即皋陶也。化益,即伯益也。真窥,即直成也。“真”与“直”字相类。横革,即横革也。皆禹辅佐之名。之交,未详。《世本》化益作井,宋衷云:“伯益。”

《王霸篇》睪牢天下而制之,《马融传》注作“皋牢”,犹牢笼也。

孟子三见齐王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杨倞注云:“以正色攻去邪心,乃可与言也。”此《庄子》所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荀子》曰:“千人万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阿房宫赋》之语本此。

《劝学篇》青出之蓝,作“青取之于蓝”;圣心循焉,作“备焉”;玉在山而木润,作“草木润”;君子如向矣,作“如响矣”。《赋篇》请占之五泰,作“五帝”。监本未必是,建本未必非,馀不胜纪。今监本乃唐与政台州所刊。熙宁旧本亦未为善,当俟详考。五泰,注云:“五泰,五帝也。”监本改为五帝,而删注文。

河间献王之言,惟见于《说苑》,谓:尧存心于天下,加志于穷民,痛万姓之罹罪,忧众生之不遂也。有一民饥,则曰:“此我饥之也。”有一人寒,则曰:“此我寒之也。”一民有罪,则曰:“此我陷之也。”仁昭而义立,德博而化广,故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治。先恕而后教,是尧道也。又曰:“禹称民无食,则我不能使也。功成而不利于人,则我不能劝也。故疏河以导之,凿江通于九派,酾五湖而定东海。民亦劳矣,然而不怨苦者,利归于民也。”又曰:“汤称学圣王之道,譬如日焉;静居独思,譬如火焉。夫舍学圣王之道,若舍日之光。独思,若火之明也,可以见小,未可用大知,惟学问可以广明德慧也。”又曰:“《管子》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夫谷者,礼义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书》五福,以富为始。子贡问为政,孔子曰:‘富之。’既富,乃教之,此治国之本也。”司马公为献王赞,谓:用其德,施其志,帝王之治复还,其必贤于文、景远矣。

《法言序》旧在卷后,司马公《集注》始寘之篇首,《诗》、《书》之《序》亦然。

老泉《太玄论》曰:“疑而问,问而辩,问辩之道也。扬雄之《法言》,辩乎其不足问也,问乎其不足疑也,求闻于后世而不待其有得,君子无取焉。”东坡亦谓:《太玄》、《法言》,雕虫而变其音节,谓之经可乎?

《法言》末篇称汉公,斯言之玷,过于美新矣。司马公虽曲为之辩,然不能涤莽大夫之羞也。

五两之纶,半通之铜。注云:“半通,阙。”今按:仲长统《昌言》曰:“身无半通青纶之命。”注:《十三州志》曰:“有秩啬夫,得假半章印。”半通,半章也。

美灵根,闭朋牖,《太玄》之心学也。

《中说前述》云:“隋文帝坐太极殿,召见,因奏太平之策十有二焉。”按《唐会要》武德元年五月,改隋大兴殿为太极殿。隋无此名。

《诗》失于齐、鲁,当从龚氏本云:“《论》失于齐、鲁。”谓《论语》也。上文已言齐、韩、毛、郑,《诗》之末也,不当重出。

封禅,秦汉之侈心。此河汾笃论也。房、魏学于河汾,而议封禅之礼,不以为非,安在其为守师说乎?梁有许懋,而唐无人焉,曾谓房、魏不如懋乎!

龚氏注《中说》,引古语云:“上士闭心,中士闭口,下士闭门。”愚按:《楚辞?橘颂》云:“闭心自谨终不过失兮。”王逸注:闭心,捐欲也。

《中说》于文取陆机,于史取陈寿,自魏、晋而下言之也。

记註兴,而史道诬矣。註,当作“注”。记注,谓汉、晋以后起居注之类。虚美隐恶,史无直笔,故曰诬。阮逸谓若裴松之注《三国志》,恐非。

张玄素《问礼》,注云:“史传未见。”玄素,蒲州人,《唐书》有传。注以为未见,非也。

戎狄之德,黎民怀之,三才其舍诸。此叔恬之言也。元魏之君,唯称孝文,然治家无法,佳兵不已,再传而遂乱,安在其黎民怀之也?

文中子游马颊之谷,遂至牛首之溪。龚氏本云:“子游黄颊之谷,遂至白牛之溪。”注云:“王绩尝题诗黄颊山壁。”愚按:《负苓者传》:文中子讲道于白牛之溪。当从龚本。

仲长子光,《中说》称之,王无功为《传》云:“著《独游颂》及《河渚先生传》以自喻。文中子比之虞仲夷逸,又为祭文云:‘明道若昧,进道若退。鸟飞知还,龙亢靡悔。藏用以密,养正以蒙。不见其始,孰知其终?’”

无功《答冯子华书》曰:“吾家三兄生于隋末,伤世扰乱,有道无位,作《汾亭》之操,盖孔氏《龟山》之流也。吾尝亲受其调,颇谓曲尽。近得裴生琴,更习其操,洋洋乎觉声品相得。”又曰:“吾往见薛收《白牛溪赋》,韵趣高奇,词义旷远,嵯峨萧瑟,真不可言!壮哉邈乎,扬、班之俦也。高人姚义常谓吾曰:‘薛生此文不可多得,登太行,俯沧溟,高深极矣!’”可附《中说》注。

李百药曰:“分四声八病。”按《诗苑类格》沈约曰:“诗病有八: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旁纽、正纽。唯上尾、鹤膝最忌,馀病亦通。”

杜淹《文中子世家》:二子:长福郊,少福畤。龚氏本载《前述》长子福奖。刘禹锡撰《王质碑》云:“文中子生福祚,福祚生勉,勉生怡,怡生潜、质。潜之季子为谏议大夫、给事中,终宣歙观察使,《唐书》有传。福畤之子,见于《文艺传》者,勔、勮、勃、助、劼、劝。”太原府君召三子而教焉,龚氏注云:“文中子三子:福奖、福祚、福畤。”福奖疑即福郊也。书此以补《世家》之阙。

王无功《游北山赋序》云:“余周人也。本家于祁,永嘉之际,扈迁江左。地实儒素,人多高烈,穆公衔建元之耻,归于洛阳。同州悲永安之事,退居河曲。始则晋阳之开国,终乃安康之受田。”其赋云:“白牛溪里,冈峦四峙,信兹山之奥域,昔吾兄之所止。许由避地,张超成市。察俗删诗,依经正史。组带青衿,锵锵儗儗。阶庭礼乐,生徒杞梓。山似尼丘,泉疑泗涘。”又注云:“此溪之集,门人常以百数。河南董恒、南阳程元、中山贾琼、河南薛收、太山姚义、太原温彦博、京兆杜淹等十馀人,称为俊颖。而姚义慷慨,同侪方之仲由;薛收以理达,方庄周。门人多至公辅,而文中之道未行。然无功不及房、杜、魏,何哉?”郑毅夫论《中说》之妄,谓:李德林卒于开皇十二年,通时年八九岁,未有门人,而有“德林请见,归而有忧色,援琴鼓《荡》之什,门人皆沾襟”;关子明太和中见魏孝文,如存于开皇间,亦一百二三十岁矣,而有“问礼于子明”。是二者,其妄不疑。晁氏《读书志》谓:薛道衡仁寿二年出襄州,通仁寿四年始到长安,其书有“内史薛公见子于长安”。用此推之,则以房、杜为门人,抑又可知也。

《世说》其言清以浮,有天下分裂之象;《中说》其言闳以实,有天下将治之象。

张巨山《读管子》曰:“读《心术》、《白心》、《内业》诸篇,知其功业之所本,然后知世之知《管子》者殊浅也。书多古字,如‘况’作‘兄’,‘释’作‘泽’,此类甚众。召忽曰:‘百岁之后,吾君下世,犯吾君命而废吾所立,夺吾纠也,虽得天下,吾不生也,兄与我齐国之政也。’而注乃谓:‘召忽谓管仲为兄。’‘泽命不渝’,而注乃以为‘泽恩之命’。甚陋,不可遍举。”愚谓:《管子》乃尹知章注,今本云房玄龄,非也。

《地员篇》云:“管仲之正天下也,其施七尺,施者,大尺之名。渎田悉徙,五种无不宜。其立后而手实。”谓立君以主之,手常握此地之实数。手实之名,始见于此。吕惠卿因以行手实之法。苏文忠论管仲之无后,利不可与民争也。盖有激云。

傅子谓:《管子》书,过半是后之好事者所加,《轻重篇》尤鄙俗。《古史》谓:多申、韩之言,以智欺其民,以术倾邻国,有不赀之宝,石璧菁茅之谋,使管仲信然,何以霸哉?

管仲曰:“决狱折中,臣不如宾胥无,请立为大理。”《吕氏春秋》云:“臣不若弦章。”按《说苑》,弦章在景公时,当以《管子》为正。

黄帝六相,一曰蚩尤,《通鉴外纪》改为风后。

《弟子职》,《汉志》附于《孝经》,朱子谓:疑是作《内政》时,士之子常为士,因作此以教之。

晁景迂云:“王弼注《老子》,知‘佳兵者不祥之器’至于‘战胜,以丧礼处之’,非《老子》之言。不知‘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独得诸河上公,而古本无有也。傅奕能辩之。”

《老子》曰:“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复。早复谓之重积德。”司马公谓:不远而复,不离于德,可以修身。朱文公谓:能啬,则不远而复。重积德者,先已有所积,复养以啬,是又加积之也。王弼注本作“早服”,而注云:“早服,常也。”亦当为复。

方伯谟,文公高弟也。其言曰:“老子之言,盖有所激者,生于衰周,不得不然。世或黜之,以为申、韩惨刻,原于《道德》,亦过矣。”又曰:“释氏固夷也,至于立志坚决,吾亦有取焉。”似与师说背驰。

生之徒十有三,《韩非?解老》云:“四肢与九窍。”

首章以“有”、“无”字下断句,自王介甫始。朱文公谓:名可名,有名、无名皆一义。常无欲,是说无欲。

惟无以天下为者,可以有天下。此即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之意。汤、武之征伐,非利天下也。无利天下之心,而与天下同其利,然后可以得天下。

谷神一章,养生者宗焉。《春秋繁露》谓:养生之大者,在爱气闲欲以平意。平意以静神,静神以养气。古之道士有言曰:“将欲无陵,固守一德。”此言神无离形,则气多内充。董子亦有得于此。

文子者,老子弟子也。序曰:“亦曰计然,姓辛,名研,字文子。”其书称平王问道,老子与孔子同时。又云范蠡师之,去平王之时远矣。序谓周平王时人,非也。其言曰:“玉在山而草木润,珠生渊而岸不枯。”荀子取之。“譬若积薪燎,后者处上”,汲黯取之。“再实之木,其根必伤”,明德后取之。“用兵有五:有义兵,有应兵,有忿兵,有贪兵,有骄兵。义兵王,应兵胜,忿兵败,贪兵死,骄兵灭”,魏相取之。“临河欲鱼,不如归而织网”,董仲舒取之。“孔子无黔突,墨子无暖席”,班固、杜甫、韩愈取之。“心欲小,志欲大,智欲圆,行欲方”,孙思邈取之。“德均则众者胜寡,力敌则智者制愚”,陆抗取之。“欲治之主不世出”,王吉取之。“寸而度之,至丈必差;铢而解之,至石必过。石称丈量,径而寡失”,枚乘取之。“山有猛兽,林木为之不斩;园有螫虫,葵藿为之不采;国有贤臣,折冲千里”,郑昌取之。“文之所加者深,则权之所服者大;德之所施者博,则威之所制者广”,班固《刑法志》取之。“人之将疾,必先厌鱼肉之味;国之将亡,必先恶忠臣之语”,《越绝》、刘子取之。“乳犬之噬虎,伏鸡之搏狸”,何休注《公羊》取之。又曰:“士有一定之论,女有不易之行。”“同言而信,信在言前;同令而行,诚在令外。”“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良弓藏。”皆见此书。其见于《列》、《庄》、《淮南子》者,不可缕数。

《文子》曰:“虚无因循,常后而不先,譬若积薪燎,后者处上。”汲长孺学黄、老言,故用《文子》之语。颜注云:“积薪之言,出《曾子》。”当考。

《战国策》云:“不闻老莱子之教孔子事君乎?示之其齿之坚也,六十而尽相靡也。”《孔丛子》云:“老莱子谓子思曰:‘子不见夫齿乎?虽坚刚,卒尽相摩;舌柔顺,终以不弊。’”《汉?艺文志》:老莱子与孔子同时。当从《国策》。

壶丘子林,列子之师也。《吕氏春秋》云:“子产相郑,往见壶丘子林,与其弟子坐,必以年。”然则与子产同时。

列子以仕卫为嫁于卫,从一而终,之死靡它,是之谓正。

《列子》言西方之圣人,西极之化人,佛已闻于中国矣。

狐父之盗,《史记正义》:《括地志》狐父亭在宋州砀山县东南三十里。

东坡欲去《庄子》《盗跖》、《渔父篇》,而邵子《观物外篇》谓:《盗跖》言事之无可奈何者,虽圣人亦莫如之何;《渔父》言事之不可强者,虽圣人亦不可强。

五峰云:“《庄子》之书,世人狭隘执泥者,取其大略,不为无益。若笃行君子,句句而求,字字而论,则其中无真实妙义,不可推而行也。”愚谓:此读《庄子》之法。伊川一生不曾看《庄》、《列》。

《韩诗外传》:楚成王读书于殿上,而轮扁在下,作而问曰:“不审主君所读何书也?”与《庄子》同而小异。《汉?古今人表》作“轮边”。

《大宗师》曰:“道可传而不可受。”屈子《远游》曰:“道可受兮不可传。”敢问其所以异?曰:“庄子所谓传,传以心也。屈子所谓受,受以心也。目击而存,不言而喻。耳受而口传之,离道远矣。”

朱文公谓:《庚桑楚》一篇,皆是禅。

《天运篇》:孔子见老聃归,三日不谈。弟子问曰:“夫子见老聃,亦将何规哉?”孔子曰:“吾乃今于是乎见龙,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而养乎阴阳。予口张而不能嗋,予又何规老聃哉?”《太平御览》引《庄子》曰。云云。孔子曰:“吾与汝处于鲁之时,人用意如飞鸿者,吾走狗而逐之;用意如井鱼者,吾为钩缴以投之。吾今见龙,云云。余口张不能噏,舌出不能缩,又何规哉?”与今本异。

初寮谓:《庄子》之言风,其辞若与风俱鸣于众窍。掩卷而坐,犹觉翏翏之逼耳。

《齐物论》:女以妄听之奚。张文潜铭商瑶曰:“造物则奚。”句法本此。

饰小说以干县令,疏云:“县,高也。谓求高名令闻。”有进士程文用此,犯圣祖名。

谓惠子曰:“儒、墨、杨、秉四,与夫子为五。”《列子释文》:公孙龙,字子秉。秉,谓公孙龙也。

鲁鸡固能矣,注云:“大鸡也,今蜀鸡。”《尔雅》:鸡大者蜀。韩文公《守戒》曰:“鲁鸡之不期,蜀鸡之不支。”是以蜀鸡为小也,未详。

荆公曰:“古之善事亲者,非事其亲之谓也,事其心而已矣。”事其心,出《人间世》。

吕吉甫曰:“‘圣人之所以駴天下,神人未尝过而问焉’,盖孔氏与老氏同生于衰周,庄子与孟子俱游于梁惠,其书之言未尝相及,以此而已。”

以恬养知者,主静而识益明;以知养恬者,致知而本益固。

向秀注《庄子》,而郭象窃之;郗绍作《晋中兴书》,而何法盛窃之。二事相类。

支离疏鼓荚播精,《文选注》作“播糈”。

郭象注曰:“圣人之在天下,煖然若阳春之自和,故蒙泽者不谢;凄乎若秋霜之自降,故凋落者不怨。”李太白云:“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其语本此注。又曰:“世有假寐而梦经百年者,则无以明今之百年,非假寐之梦者也。”邯郸枕、南柯守之说,皆原此意。《幽求子》曰:“当其梦时,睹山念木,或志在舟楫,因舟念水,因水念鱼。”东坡《梦斋铭》,意出于此。

《庄子》称“墨翟、禽滑釐闻其风而悦之”,则滑釐,墨者也。《史记?儒林传》谓:田子方、段干木、吴起、禽滑釐之属,皆受业于子夏之伦,为王者师。岂滑釐逃儒而入于墨,亦若吴起之言兵欤?《说苑》载“禽滑釐问墨子”。

庖丁解牛,行其所无事也。《管子》云:“屠牛坦朝解九牛而刀可以莫铁,则刃游间也。”贾谊疏云:“解十二牛。”胡子《知言》云:“一目全牛万隙开。”横渠诗语也。

王坦之著《废庄论》,而其论多用《庄》语。胡文定《春秋纲领》有取于《庄子》之言,其可废乎?

豫且事有二:《说苑》:吴王欲从民饮,伍子胥曰:“昔白龙下清泠之渊,化为鱼,豫且射中目。白龙不化,豫且不射。”张平子《东京赋》所谓“白龙鱼服见困豫且”者也。《史记?龟策传》褚先生曰:“宋元王二年,江使神龟使于河,至于泉阳,渔者豫且举网得而囚之,置之笼中。夜半龟来见梦于宋元王。”《庄子》所谓“神龟能见梦于元君而不能避余且之网”者也。

郭象注云:“喜惧战于胸中,固已结冰炭于五藏矣。”韩文公《听颍师琴诗》“无以冰炭置我肠”,本于此。

《齐物论》非欲齐物也,盖谓物论之难齐也。是非毁誉,一付于物,而我无与焉,则物论齐矣。邵子诗谓“齐物到头争”,恐误。张文潜曰:“庄周患夫彼是之无穷,而物论之不齐也,而托之于天籁。其言曰:‘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也。’此言自以为至矣,而周固自未离夫万之一也。曷足以为是非之定哉?虽然,如周者,亦略税驾矣。”

《庄子》逸篇

陆德明《序录》曰:“庄生宏才命世,辞趣华深,正言若反,故莫能畅其私致。后人增足,渐失其真。故郭子玄云:‘一曲之才,妄窜奇说,若《阏奕》、《意修》之首,《危言》、《游凫》、《子胥》之篇,凡诸巧杂,十分有二。’《汉书?艺文志》:《庄子》五十二篇,即司马彪、孟氏所注是也。言多诡诞,或似《山海经》,或类占梦书,故注者以意去取。其内篇众家并同,自馀或有外而无杂,唯子玄所注,特会庄生之旨。”北齐杜弼注《庄子?惠施篇》。今无此篇,亦逸篇也。

阏奕之隶,与殷翼之孙、遏氏之子,三士相与谋,致人于造物,共之元天之上。元天者,其高四见列星。司马彪曰:“元,天山名。”

游凫问雄黄曰:“今逐疫出魅,击鼓呼噪,何也?”雄黄曰:“黔首多疾,黄帝氏立巫咸,使黔首沐浴斋戒以通九窍,鸣鼓振铎以动其心,劳形趋步以发阴阳之气,饮酒茹葱以通五藏。夫击鼓呼噪,逐疫出魅鬼,黔首不知,以为魅祟也。”

插桃枝于户,连灰其下,童子入不畏,而鬼畏之。是鬼智不如童子也。

童子夜啸,鬼数若齿。

小巫见大巫,拔茅而弃,此其所以终身弗如。

尹儒学御三年而无所得,夜梦受秋驾。明日往朝师,师曰:“今将教子以秋驾。”司马彪曰:“秋驾,法驾也。”

空阅一作门。来风,桐乳致巢,此以其能苦其性者。司马彪曰:“门户孔空,风善从之。桐子似乳,著其叶而生。其叶似箕,鸟喜巢其中也。”

绋讴所生,必于斥苦。司马彪曰:“斥,疏缓也。苦,用力也。引绋所以有讴歌者,为人用力不齐,故促急之也。”

庚市子肩之毁王也。

孔子病,子贡出卜。孔子曰:“汝待也。吾坐席不敢先,居处若斋,食饮若祭,吾卜之久矣。”

老子见孔子从弟子五人,问曰:“前为谁?”对曰:“子路,勇且多力。其次,子贡为智,曾子为孝,颜回为仁,子张为武。”老子叹曰:“吾闻南方有鸟,名为凤。凤之所居也,积石千里,河水出下。凤鸟居止。天为生食,其树名琼枝,高百仞,以璆琳琅玕为宝。天又为生离珠,一人三头,递起以伺琅玕。凤鸟之文,戴圣婴仁,右智左贤。”

善卷,尧闻其得道之士,乃北面而师事之。蒲衣八岁,而舜师之。

廉者不食不义之食,不啖不义之水。

仲尼读《春秋》,老聃踞灶觚而听。觚,灶额也。

羊沟之鸡,三岁为株。相者视之,则非良鸡也。然而数以胜人者,以狸膏涂其头。羊沟,斗鸡处。株,魁帅也。鸡畏狸也。

惠子始与庄子相见,而问乎庄子曰:“今日自以为见凤凰而徒遭燕雀耳。”坐者俱笑。

豫樟初生,可抓而绝。

鹊上高城之垝,而巢于高榆之颠。城坏巢折,凌风而起。故君子之居世者,得时则义行,失时则鹊起。

金铁蒙以大绁,载六骥之上,则致千里。

孔子舍于沙丘,见主人曰:“辩士也。”子路曰:“夫子何以识之?”曰:“其口穷踦,其鼻空大,其服博,其睫流,其举足也高,其践地也深,鹿与而牛舍。”

青鵽爱子忘亲。司马彪曰:“鵽鸟专爱其子,而忘其母也。”

声氏之牛,夜亡而遇夔,止而问焉:我有四足,动而不善。子一足而超踊,何以然?夔曰:“以吾一足王于子矣。”

市上之人,有善戴尊者,累十尊而行。人有与之更者,行道未半,而以其尊颠。酒尊也。

亡羊而得牛,断指而得头。

羌人死,燔而扬其灰。

子张见鲁哀公不礼士也,托仆夫而去,曰:“臣闻君好士,故不远千里而见。君之礼士也,有似叶公子高之好龙:室凋文,尽写以龙,于是天龙下之,窥头于牖,拖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不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也。今君非不好士也,好夫似士而非士者也。”

流脉并作,则为惊怖;阳气独上,则为癫病。

以十钧射者,见天而不见云;以七钧射者,见鹄而不见鸧;以五钧射者,见鸧而不见雀。

函牛之鼎沸,蚁不得措一足焉。喻圣主之法明,奸至不敢蹈之。

赵简子出田,郑龙为右。有一野人,简子曰:“龙下射彼,使无惊吾马。”三命郑龙,郑龙不对,简子怒。郑龙曰:“昔吾先君伐卫克曹,退为践土之盟,不戮一人。君今一朝田,而曰:‘必为我杀人!’是虎狼杀人,故将救之。”简子愀焉曰:“不爱其身以活人者,可无从乎?”还车辍田,曰:“人之田也得兽,今吾田也得士。”

梁君出猎,见白雁群集。梁君下车,彀弩一作弓。欲射之。道有行者不止,白雁群骇。梁君怒,欲射行者。其御公孙龙下车抚其心,梁君忿然作色而怒曰:“龙不与其君,而顾与他人,何也?”公孙龙对曰:“昔者齐景公之时,齐,一作“宋”。天旱三年,卜之,曰:‘必以人祠乃雨。’景公下堂顿首曰:‘吾所以求雨者,为民也。今必使吾以人祠乃且雨,寡人将自当之。’言未卒而天大雨,方千里者何?为有德于天而惠施于民也。今主君以白雁之故,而欲射杀人,无异于虎狼。”梁君援其手与上车,归入郭门,呼万岁曰:“乐哉!今日猎也。人猎皆得禽兽,吾猎独得善言而归。”

人而不学,命之曰“视皮”;一作“肉”。学而不行,命之曰“辄囊”。辄,系者也。一作“撮”。

秋禽之肥,易牙和之,非不美也,彭祖以为伤寿,故不食之。

祝牧谓其妻曰:“天下有道,我韍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易姓而王,封于泰山,禅于梁父者,七十有二代。其有形兆垠堮,勒石凡千八百馀处。

槐之生也,入季春五日而兔目,十日而鼠耳,更旬而始规,二旬而叶成。鹞为鹯,鹯为布谷,布谷为鹞,此物变也。

卢敖见若士,深目鸢肩。

礼若亢锯之柄。亢,举也。礼有所断割,犹举锯之柄以断物也。

叔文相莒三年归,其母自绩,谓母曰:“文相莒三年,有马千驷,今母犹绩,文之所得事,皆将弃之已。”母曰:“吾闻君子不学《诗》、《书》、射御,必有博塞之心;小人不好田作,必有窃盗之心;妇人不好纺绩织纴,必有淫泆之行。好学为福也,犹飞鸟之有羽翼也。”

(汉《七略》所录,若《齐论》之《问王》、《知道》,《孟子》之《外书》四篇,今皆亡传。《庄子》逸篇十有九,《淮南鸿烈》多袭其语,唐世司马彪注犹存,《后汉书》、《文选》、《世说注》、《艺文类聚》、《太平御览》间见之。断圭碎璧,亦足为箧椟之珍,博识君子或有取焉。)

《太平御览》引苏子曰:“兰以芳自烧,膏以明自爇,翠以羽殃身,蚌以珠致破。”苏秦能为此言,而不能保其身。《汉书》楚老父之言,本于此。《文子》引《老子》曰:“鸣铎以声自毁,膏烛以明自煎。”

《尸子》曰:“孝己事亲,一夜而五起,视衣厚薄,枕之高下也。”又曰:“蒲衣生八年,舜让以天下;周王太子晋生八年,而服师旷。”《汉书》称孝己,《庄子》称蒲衣子,其事见此。太子晋事,见《周书》。

邹阳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尸子》谓:孔子至于胜母,暮矣而不宿;过于盗泉,渴矣而不饮,恶其名也。

《尸子》曰:“舜兼爱百姓,务利天下。其田也,荷彼耒耜,耕彼南亩,与四海俱有其利。雷泽也,旱则为耕者凿渎,俭则为猎者表虎,故有光若日月,天下归之若父母。”《文心雕龙》:舜之祠田云:“荷此长耜,耕彼南亩,四海俱有。”谓之祠田,岂它有所据乎?

程子,见《家语》。子华子,见《庄子》。近有《子华子》之书,谓程本字子华,即孔子倾盖而语者。《后序》谓鬼谷子之师。水心铭巩仲至,所谓“程子”即此书也。朱文公谓:词艰而理浅,近世巧于模拟者所为,决非先秦古书。

《韩子?内储说》谓:叔向谗苌弘。按《左传》哀三年,周人杀苌弘。叔向之没久矣。

《韩子》曰:“殷之法,刑弃灰于街者。子贡以为重,问之仲尼。仲尼曰:‘知治之道也。’”以商鞅之法为殷法,又托于仲尼,法家侮圣言至此。

《五蠹》曰:“周去秦为从,期年而举;卫离魏为衡,半岁而亡。是周灭于从,卫亡于衡也。”按《史记》,赧王倍秦,与诸侯约从。卫为衡之事,未详。

《说疑》曰:“有扈氏有失度,讙兜氏有孤男,三苗有成驹,桀有侯侈,纣有崇侯虎,晋有优施。此六人者,亡国之臣也。”崇侯、优施事甚著。《古今人表》桀时有雅侈,馀皆阙。《吕氏春秋》云:“夏桀染于羊辛、岐踵戎,殷纣染于崇侯、恶来,周厉王染于虢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于虢公鼓、祭公敦。此四王者,所染不当。”《古今人表》桀时有干辛。荣夷终,即荣夷公。虢公鼓,即虢石父。《墨子》云:“夏桀染于干辛、推哆。”

《韩子》曰:“商君教秦孝公燔《诗》、《书》而明法令。”愚按:《史记?商君传》不言燔《诗》、《书》,盖《诗》、《书》之道废,与李斯之焚之无异也。

又云:“吴起教楚悼王损不急之枝官。”注:谓非要急,若树之枝也。养树者必披落其枝,为政者亦损其闲冗。宋景文诗:何言汉朴学,正似楚枝官。“枝官”二字,前未有用者。

又云:“儒服带剑者众,而耕战之士寡。坚白无厚之词章,而宪令之法息。”愚谓:坚白,公孙龙之言也。无厚,邓析之言也。

渔者持鳣,妇人拾蚕,利之所在,皆为贲诸。吕太史《西汉手笔》曰:“利之所激,深宫之女皆仪、秦也。”文法本此。

叔瞻、宫之奇,亦虞、郑之扁鹊也。后魏崔浩谓:王猛之经国,苻坚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辅少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刘裕之平逆乱,司马德宗之曹操也。笔墨畦径,皆有自来。

必恃自直之箭,百世无矢;恃自圜之木,千世无轮。刘梦得用此语。恃字,作“俟”。

钜、孱之费金、璧,西门豹之纳玺。战国之时,官邪赂章,毁誉决于左右之口。于此可见,若阿、即墨之断者,几何人哉!赵之郭开,齐之后胜,皆受秦间金。魏信陵之以毁废,亦以万金为间,三国遂墟矣。

人主以二目视一国,一国以万目视人主。此名言也。郑长者之书,见《汉?艺文志》。

吏者,民之本纲也。圣人治吏不治民。斯言不可以韩非废。

《韩子》谓:赵襄子赏有功者五人;高赫为赏首。仲尼闻之曰:“善赏哉,襄子!赏一人,而天下为人臣者莫敢失礼。”事在孔子后,孔鲋已辨其妄。然传记若此者众。《说苑》:周威公问于宁子曰:“取士有道乎?”宁子曰:“楚平王有士曰楚傒胥丘,负客出亡之晋,晋人用之,是为城濮之战。”城濮在楚成王时,以为平王,谬矣。宁子,宁越。又曰:“晋平公好乐,多赋敛。治城郭,有咎犯者,见门大夫以乐见,平公内之,对曰:‘臣不能为乐,臣善隐。’”又曰:“石乞侍坐于屈建,屈建曰:‘白公其为乱乎?’”又曰:“介子推行年十五而相荆,仲尼闻之,使人往视。”又曰:“晋灵公造九层台,荀息闻之,上书求见曰:‘臣能累十二博棋,加九鸡子其上。’”按犯、建、子推、息四人事迹,皆在前。刘子政博极群书,何述纪之误也?《新序》楚共王逐申侯,晋文公遇栾武子,叶公诸梁问乐王鲋,皆不同时。

《韩子》云:“赵襄子召延陵生,令将军车骑先至晋阳。”《战国策》云延陵王,误也。鲍氏改“王”为“君”,亦未之考。

《韩子》云:“吴起欲攻秦小亭,置一石赤黍东门外,令人能徙此于西门外者,赐之上田宅。人争徙之,乃下令曰:‘明日攻秦,能先登者,仕之大夫,赐之上田宅。’于是攻之,一朝而拔。”《吕氏春秋》云:“吴起治西河,欲谕其信于民,夜日置表于南门之外,令于邑中曰:‘明日,有人能偾南门之外表者,仕长大夫。’明日日晏矣,莫有偾表者。民相谓曰:‘此必不信。’有一人曰:‘试往偾表,不得赏则已,何伤?’往偾表,来谒吴起。起自见而出,仕之长大夫。自是之后,民信吴起之赏罚。”愚按:商鞅入秦,在吴起死后二十一年,徙木予金,其祖吴起之遗智欤?

《说文》:古者宿沙初作煮海盐。《鲁连子》曰:“古善渔者宿沙瞿子,使渔于山,则虽十宿沙子,不得一鱼焉。”又曰:“宿沙瞿子善煮盐,使煮渍沙,虽十宿沙不能得也。”

《鹖冠子?博选篇》用《战国策》郭隗之言,《王發篇》用《齐语》管子之言,不但用贾生《服赋》而已。柳子之辩,其知言哉!

《战国策》郑璞之说,亦见《尹文子》。

谚云:“不聪不明,不能为王;不瞽不聋,不能为公。”见《慎子》。

《吴子》曰:“承桑氏之君,修德废武以灭其国。”柳子《佩韦赋》:桑弘和而却武弓,涣宗覆而国举。桑,谓承桑氏也。一本改“桑”字为“乘”,误。

程子曰:“韩信多多益办,是分数明。”按《孙子》: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杜牧注:谓韩信多多益办。

汉景帝后二年诏曰:“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本李克对魏文侯之言。见《说苑》。《艺文志》儒家,《李克》七篇。

《韩子》谓:钟鼎之铭,皆番吾之迹,华山之博也。蔡邕谓:唯郭有道无愧,昌黎犹不免谀。白乐天《立碑诗》曰:“岂独贤者嗤,仍传后代疑。”

《鬼谷子?午合篇》:伊尹五就桀,五就汤,然后合于汤。吕尚三入殷朝,三就文王,然后合于文王。[《孙子?用间篇》当参考。伊、吕圣人之耦,岂诡遇求获者。此战国辩士之诬圣贤也。伊尹三聘而起,太公辟纣海滨,当取信于《孟子》。]

尹知章序《鬼谷子》曰:“苏秦、张仪往事之,受捭阖之术十有二章,复受《转丸》、《胠箧》三章。然秦、仪用之,裁得温言、酒食、货财之赐。秦也,仪也,知道未足行,复往见,具言:‘所受于师,行之,少有口吻之验耳。未有倾河填海移山之力,岂可更闻至要,使弟子深见其阃奥乎?’先生曰:‘为子陈言至道。’斋戒择日而往见,先生乃正席而坐,严颜而言,告二子以全身之道。”《文心雕龙》云:“《转丸》骋其巧辞,《飞钳》伏其精术。”程子曰:“秦、仪学于鬼谷,其术先揣摩,然后捭阖。捭阖既动,然后用钩钳。”

蒯通善为长短说,主父偃学长短从横术,边通学短长。《史记索隐》云:“《战国策》亦名《长短书》。”

鬻熊为周文王师,著书二十二篇,诸子之最先者,今存十四篇。《列子?天瑞篇》引《运转无已》、《天地密移》,《力命篇》引语文王曰:“自长非所增,自短非所损。”《贾谊书》引文王、武王、成王问,皆今书所无。

《吕氏春秋》曰:“老耽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廉,关尹贵清,子列子贵虚,陈骈贵齐,阳朱贵己,孙膑贵势,王廖贵先,兒良贵后。”《荀子》曰:“慎子有见于后,无见于先;老子有见于诎,无见于信;墨子有见于齐,无见于畸;宋子有见于少,无见于多。”墨子有见于齐,兼爱也。阳朱贵己,为我也。《吕氏》以孔子列于老氏之后,秦无儒故也。

迂斋云:“《梓人传》规模,从《吕氏春秋》来。”愚按:《吕氏?分职篇》云:“使众能与众贤功名大立于世,不予佐之者,而予其主,其主使之也。譬之若为宫室,必任巧匠。奚故?曰:‘匠不巧,则宫室不善。’夫国,重物也,其不善也,岂特宫室哉?巧匠为宫室,为圆必以规,为方必以矩,为平直必以准绳。功已就,不知规矩绳墨而赏匠巧也。巧匠之宫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善。此某君某王之宫室也。’”柳子立意本于此。

刘向《论起昌陵疏》: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也。本于《吕氏春秋》。

《说苑》:晋太史屠馀见晋平公之骄,以其国法归周。周威公见而问焉,曰:“天下之国孰先亡?”对曰:“晋先亡。”居三年,晋果亡。愚谓:平公后三年,晋未亡也。是时两周未分,亦无周威公。《吕氏春秋》晋太史屠黍见晋公之骄,高诱注以为“晋出公”。当从《吕览》。然晋政在大夫久矣,非以骄亡也,屠黍不可谓知几。

《孔丛子》公孙龙臧三耳,《吕氏春秋》作“藏三牙”。

贾谊疏“一动而五业附”,《新书》云“五美附”。见《五美篇》。业字,当作“美”。

《六韬》曰:“冠虽弊,礼加之于首;履虽新,法践之于地。”贾谊之言本此。《韩非子》亦云:“冠虽穿弊,必戴于头;履虽五采,必践之于地。”黄帝曰:“日中必慧,操刀必割。”颜注:此语见《六韬》。主上之操也,语出《尉缭子》。

《淮南?诠言训》曰:“禹决江河,因水也;后稷播种树榖,因地也;汤、武平暴乱,因时也。故天下可得而不可取也,霸王可受而不可求也。”张夫人谏苻坚之言,本于此。

《贾谊书》云:“德渥泽洽,调和大畅,则天清澈,地富煴,物时熟。”吴斗南谓:《汉郊祀歌》后土富媪,昭明三光。“媪”当作“煴”。

《盐铁论》文学曰:“臧文仲治鲁,胜盗而自矜。子贡曰:‘民将欺,而况民盗乎?’”文仲、子贡不同时,斯言误矣。

仲长子《昌言》曰:“北方寒,其人寿;南方暑,其人夭。此寒暑之方,验于人也。约之蚕也,寒而饿之,则引日多;温而饱之,则用日少。此寒温饥饱之为修短,验于物者也。”论养生者,盍于此观之。《韩子》苍医说用此意。《物理论》曰:“道家则尚冷,以草木用冷生。医家则尚温,以血脉以暖通。”

《淮南子》曰:“春贷秋赋,民皆欣;春赋秋贷,众皆怨。得失同,喜怒为别,其时异也。为鱼德者,非挈而入渊;为猿赐者,非负而缘木,纵之其所而已。”亦见《文子》。此柳子《种树传》之意。

《文子》:聋虫虽愚,不害其所爱。注云:“鳖聋无耳。”《淮南子》曰:“狂马不触木,猘狗不自投于河,虽聋虫而不自陷,又况人乎?”又曰:“马,聋虫也。”注云:“喻无知。”孝皇问王季海曰:“聋字何以从龙,从耳?”对曰:“《山海经》:龙听以角,不以耳。”《山海经》检此语,未见。

《傅子》曰:“人之学者,犹渴而饮河海也,大饮则大盈,小饮则小盈。”伊川谓:如群饮于河,各充其量。

《抱朴子?论仙篇》:按董仲舒所撰《李少君家录》。仲舒,儒者,岂肯为方士家录?盖依托也。

又按:《汉禁中起居注》,即《西京杂记》所谓葛洪家有《汉武帝禁中起居注》一卷、《汉武故事》二卷。《通典》云:“汉武帝有《禁中起居注》,马后撰《明帝起居注》,则汉《起居》似在宫中,为女史之任。”荀悦《申鉴》曰:“先帝故事,有《起居注》,动静之节必书焉。”

《祛惑篇》有古强者云:“孔子常劝我读《易》,云:‘此良书也,丘窃好之,韦编三绝,铁擿三折。’今乃大悟。”《史记?世家》韦编三绝、铁擿,见于此。擿,一作“挝”。此方士寓言也。

魏李萧远《运命论》:张良受黄石之符,诵《三略》之说。言“三略”者,始见于此。汉光武诏引《黄石公记》,未有“三略”之名。《含神雾》云:“风后为黄帝师,又为禹师,化为老子,授张良书。”今有《素书》六篇,谓黄石公圯上授子房,世人多以《三略》为是。荆公诗云:“《素书》一卷天与之。”

《太平御览》引《邹子》曰:“朱买臣孜孜修学,不知雨之流粟。”此《邹子》之书,非战国之邹子也。

《慎子》曰:“礼从俗,政从上,使从君。国有贵贱之礼,无贤不肖之礼。”见《初学记》。《曲礼》曰:“礼从宜,使从俗。”言事不可常也。谓“礼从俗”,则非。

《尸子》曰:“郑简公谓子产曰:‘饮酒之不乐,钟鼓之不鸣,寡人之任也。国家之不睭,朝廷之不治,与诸侯交之不得志,子之任也。子无入寡人之乐,寡人无入子之朝。’自是已来,子产治郑,城门不闭,国无盗贼,道无饿人。孔子曰:‘若郑简公之好乐,虽抱钟而朝可也。’”愚谓:为邦必放郑声,此孔子之言也,岂有抱钟而朝之言哉!程子谓:未有心蠹,而能用管仲者,于郑简公亦云。

《论衡》,盖蔡中郎所秘玩。而刘氏《史通》讥之曰:“充自纪述其父祖不肖,为州闾所鄙,而答以瞽顽舜神,鲧恶禹圣,盛矜于己而厚辱其先。何异证父攘羊,学子名母,名教之罪人也!”葛文康公亦曰:“充刺孟子,犹之可也,至诋訾孔子,以系而不食之言为鄙,以从佛肸公山之召为浊,又非其脱骖旧馆,而惜车于鲤,又谓道不行于中国,岂能行于九夷?若充者,岂足以语圣人之趣哉!”即二说观之,此书非小疵也。吕南公谓:充饰小辩以惊俗,蔡邕欲独传之,何其谬哉!

《家语》问舜冠,谓鲁哀公问孔子,《尚书大传》以为成王问周公。

《子思子》曰:“东户季子之时,道上雁行而不拾遗,馀粮宿诸亩首。”馀粮栖亩,本于此。

刘邵《人物志》曰:“《易》以《咸》为德,以《谦》为道。《老子》以‘无’为德,以‘虚’为道。”愚谓:《咸》言“虚”而不言“无”,与《老氏》异。

宋咸注《法言》云:“天地不常泰,亦不常否。圣人不常出,亦不常绝。”

或问贤,曰:“颜渊、黔娄、四皓、韦玄成。”王介甫曰:“出乎颜渊,则圣人矣。出乎韦玄成,则众人矣。”

奔车之上无仲尼,覆舟之下无伯夷。此《韩非》语也,余襄公《谨箴》用之。

杜牧注《孙子序》云:“孙武著书数十万言,魏武削其繁剩,笔其精切,凡十三篇。因注解之。”考之《史记》本传,阖庐曰:“子之十三篇,吾尽观之矣。”非笔削为十三篇也。

《庄子》楚狂之歌,所谓“迷阳”,人皆不晓,胡明仲云:“荆楚有草,丛生修条,四时发颖,春夏之交,花亦繁丽。条之腴者,大如巨擘,剥而食之,其味甘美,野人呼为迷阳。其肤多刺,故曰:“无伤吾行,无伤吾足。”

卷十一 考史

《战国策》张仪说秦王曰:“世有三亡,而天下得之。”姚氏云:“《韩非子》第一篇《初见秦》文与此同。”鲍氏失于考证。吕成公《丽泽集》文,取此篇。

邹忌不如徐公美,《新序》云:“齐有田巴先生,行修于外。王闻其贤,聘之,将问政焉。田巴改制新衣,拂饬冠带,顾谓其妾,妾曰:‘佼。’将出门,问其从者,从者曰:‘佼。’过于淄水,自照视,丑恶甚焉。遂见齐王,齐王问政,对曰:‘今者大王召臣,臣问妾,妾爱臣,谀臣曰“佼”;问从者,从者畏臣,谀臣曰“佼”。臣至临淄水而观,然后知丑恶也。今王察之,齐国治矣。’”与邹忌之言略同。洪景卢谓:《孟子》所书齐景公问晏子,与《管子?内言戒篇》相似,盖传记若是者多矣。

齐负郭之民有狐咺者,正议闵王,斮之檀衢。按《吕氏春秋?贵直论》:狐援说齐湣王曰:“殷之鼎陈于周之廷,其社盖于周之屏,其干戚之音,在人之游。亡国之音,不得至于庙;亡国之社,不得见于天;亡国之器陈于廷,所以为戒。王必勉之。其无使齐之大吕陈之廷,无使太公之社盖之屏,无使齐音充人之游。”齐王不受。狐援出而哭国五日,其辞曰:“先出也,衣睴;后出也,满囹圄。吾今见民之洋洋然东走,而不知所处。”齐王问吏曰:“哭国之法若何?”吏曰:“斮。”王曰:“行法。”狐援乃言曰:“有人自南方来,鲋入而鲵居,使人之朝为草而国为墟。殷有比干,吴有子胥,齐有狐援。已不用若言,又斮之东闾。每斮者以吾参夫二子者乎!”《汉?古今人表》作“狐爰”,注:即狐咺也。愚谓:杀诤臣者必亡,狐援其洩冶之类乎!

齐威王封即墨大夫,燕取齐七十馀城,唯莒、即墨不下。田单以即墨破燕。齐王建将入秦,即墨大夫入见,画临晋、武关之策,建不听而亡。吁,何即墨之多君子也!建能听即墨大夫之谋,则齐可以胜秦矣。国未尝无士也。

《太平御览》引《战国策》曰:“吴子问孙武曰:‘敌人保山据险,擅利而处,粮食又足,挑之则不出,乘间则侵掠,为之奈何?’武曰:‘分兵守要,谨备勿懈。潜探其情,密候其怠。以利诱之,禁其牧采。久无所得,自然变改。待离其故,夺其所爱。’”今本无之。

乐间入赵,燕王以书谢焉。《新序》以为惠王遗乐毅书。

《新序》乐毅书:君子绝交无恶言,去臣无恶声。

战国有两公孙弘,一在齐,为孟尝君见秦昭王;一在中山,言司马憙招大国之威求相。与汉平津侯为三。《韩子》云:“公孙弘断发而为越王骑。”是又一人也。

《禹贡正义》郑康成云:“《战国策》:碣石在九门。”姚宏云:“《战国策》遗逸,如司马贞引‘马犯谓周君’、徐广引‘韩兵入西周’、李善引‘吕不韦言周三十七王’、欧阳询引‘苏秦谓元戎以铁为矢’、《史记正义》引‘九门本有宫室而居’,今本所无。”晏元献论秦穆公以由余为贤,用其谋伐戎。夫臣节有死无贰,戎使由余观秦,终竭谋虑,灭其旧疆,岂钟仪操南音,乐毅不谋燕国之意哉?秦穆之致由余而辟戎土也,失君君臣臣之训矣。元献之论,有补世教,故录之。

唐太宗问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其事见《韩子》。由余对秦穆公曰:“舜作食器,流漆墨其上,国之不服者十三。禹作祭器,墨染其外,朱画其内,国之不服者三十三。”

薛士龙曰:“齐威之霸,不在阿、即墨之断,而在毁誉者之刑。”今按:毁誉者,乃佞臣周破胡。见《列女传》。

《大事记》魏以田文为相,《解题》曰:“田文与孟尝君姓名适同而在前,《吕氏春秋?审分览》作商文,所载‘吴起问答’,与《史记》略同。”西山《读书乙记》谓:田文,游侠之宗主,以主少国疑自任,未知其可也。误以为孟尝君。

王逸云:“屈原为三闾大夫。三闾之职,掌王族三姓,曰昭、屈、景。屈原序其谱属,率其贤良,以厉国士。”汉兴,徙楚昭、屈、景于长陵,以强干弱支,则三姓至汉初犹盛也。庄子曰:“昭、景也,著戴也;甲氏也,著封也。非一也。”说云:“昭、景、甲三者,皆楚同宗也。”甲氏,其即屈氏欤?秦欲与楚怀王会武关,昭睢、屈平皆谏王无行。襄王自齐归,齐求东地五百里,昭常请守之,景鲤请西索救于秦,东地复全。三闾之贤者,忠于宗国,所以长久。

《陈轸传》卞庄子刺虎,《战国策》作“管庄子”,《索隐》引《战国策》作“馆庄子”。馆,谓逆旅舍。其人字庄子。

晋、楚之争霸在郑,秦之争天下在韩、魏。林少颖谓:六国卒并于秦,出于范睢远交近攻之策。取韩、魏以执天下之枢也,其远交也。二十年不加兵于楚,四十年不加兵于齐,其近攻也。今年伐韩,明年伐魏,更出迭入无宁岁,韩、魏折而入于秦,四国所以相继而亡也。秦取六国,谓之蚕食,盖蚕之食叶,自近及远。《古史》云:“范睢自为身谋,未见有益于秦。”愚谓:此策不为无益,然韩不用韩玘,魏不废信陵,则国不亡。

周赧王卒于乙巳,明年丙午,秦迁西周公,而东周君犹存也。壬子,秦迁东周君,而周遂不祀。作史者,当自丙午至壬子,系周统于七国之上,乃得春秋存陈之义。《大事记》周赧后即系秦,朱子以为未当,《纲目》以七国如楚、汉并书之。

七国,齐、魏、赵、韩皆大夫篡,楚为黄,秦为吕,唯燕为旧国,召公之泽远矣。惠王不用乐毅,太子丹乃用荆轲,其能国乎?

老泉谓:秦之忧在六国,蜀最僻,最小,最先取;楚最强,最后取,非其忧在蜀也。愚谓:取蜀则楚在掌中矣,白起所以再战而烧夷陵也。

鲁仲连书:富比乎陶、卫。延笃注《战国策》云:“陶朱公子荆。”王邵云:“魏冉封陶,商君封卫。”今按:商君封于商,非封卫也。

李文叔《书战国策》曰:“为是说者非难,而载是说者为不易得。使秦、汉而后,复有为是说者,必无能载之者矣。”愚观董晋之答回纥语,李怀光、谭忠之说刘总,词气雄健,有先秦风,韩、杜二公之笔力,足以发之也。《董晋行状》、《燕将录》。

秦昭王五十一年灭周,是岁汉高祖生于丰沛。天道之倚伏,可畏哉!《史记》昭王五十一年,赧王卒。皇甫谧曰:“高祖生。”

秦庄襄王元年,灭东周。三年,始皇立,而柏翳之秦亦灭。二世元年,废卫君,是岁诸侯之起者五国。三年,而秦亡。然则灭人之国,乃所以自灭也。

秦皇欲以一至万,新莽推三万六千岁历纪,宋明帝给三百年期,其愚一也。汉世祖曰:“日复一日,安敢远期十岁乎?”真帝王之言哉!

魏公子退让,而口不忍献五城;尹翁归不私,而不敢见其邑子。是以君子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

箝语燔书,秦欲愚其民而不能愚陈涉;指鹿束蒲,高欲愚其君而不能愚子婴。

韦昭《洞历记》:纣无道,比干知极谏必死,作《秣马金阙歌》。古歌尚质,必无“秣马金阙”之语,盖依托也。

贾生《过秦》曰:“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春秋时,殽,桃林,晋地,非秦有也。

史记正误[《索隐》、《正义》、《史剡》、《通鉴考异》、《古史》、《大事记解题》所考正者,皆不著。]

《五帝本纪》列黄帝、颛、辛、尧、舜,谓:“孔子所告宰予,儒者或不传,及《春秋》、《国语》,发明《五德》、《系姓》章矣。《书》缺有间,乃时见于他说。”五峰胡氏曰:“仲尼《系易》,历叙制器致用,兼济生民者,独称牺、农、黄帝、尧、舜氏,盖以是为五帝也,而颛、辛无闻焉。太史公所载,特形容之虚语尔。”朱文公曰:“《易大传》,孔圣之言;八卦,文字之祖,何故遗而不录?”

舜年二十以孝闻,年三十尧举之,年五十摄行天子事,年六十一代尧践帝位。践帝位三十九年。《书正义》曰:“舜年六十二为天子。《大禹谟》:朕宅帝位三十有三载,乃求禅禹。《孟子》云:‘舜荐禹于天十七年。’是在位五十年明矣。《史记》皆谬。”

《夏本纪》:太康崩,弟仲康立。仲康崩,子相立。相崩,子少康立。《左传正义》曰:“太康失邦,及少康绍国,尚有百载,乃灭有穷。《本纪》不言羿、浞之事,是迁说之疏。”

《殷本纪》:祖乙迁于邢。《书正义》曰:“郑玄云:‘祖乙去相居耿,而国为水所毁,于是修德以御之,不复徙也。’”

小辛立,殷复衰,百姓思盘庚,乃作《盘庚》三篇。与《书序》违,非也。

太甲既立三年,伊尹放之于桐宫。居桐宫三年,悔过反善。伊尹乃迎而授之政,谓太甲归亳之岁。已为即位六年,迁说妄也。

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为德,立其庙为高宗,遂作《高宗肜日》及《训》。与《书序》相违。

帝阳甲之时,殷衰,自中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皇王大纪》曰:“以其世考之,自沃丁至阳甲,立弟者九世。”中丁之名,误也。

太戊,为太甲之孙。《三代表》云:“太戊,小甲弟。”则亦是沃丁弟,太甲子。《书正义》谓:《本纪》、《世表》必有一误。

《周本纪》:不窋末年,夏氏政乱,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间。《周语》云:“不窋自窜于戎狄之间。”韦昭云:“不窋去夏而迁于豳。”《诗正义》:案《公刘》之篇,公刘避乱适豳。公刘者,不窋之孙。

古公有长子曰太伯,次曰虞仲。太姜生季历。《左传正义》曰:“如《史记》之文,似王季与太伯别母,迁言疏缪。太伯、虞仲辟季历适荆蛮,若有适庶,不须相辟。知其皆同母也。”

诗人道西伯,盖受命之年称王,而断虞芮之讼。欧阳公以为妄说。五峰胡氏曰:“诗人言文王受命,指其至诚动天,得天人之助耳。”李子思曰:“以虞芮质成之年,为文王兴王业之初则可,而谓文王于是自称王则不可。”朱文公谓:《武成》有“惟九年大统未集”之说,若以在位五十年推之,不知九年当从何处数起?亦未见史迁全不是,欧公全是,不若两存之。刘道原曰:“迁不见《古文尚书》,以文王受命七年而崩。孔安国见《武成篇》,故《泰誓传》曰:‘周自虞芮质厥成,诸侯并附。’以为受命之年,至九年文王卒。刘歆《三统历》以为九年。”

武王祭于毕,观兵盟津。欧阳公曰:“《伯夷传》又载父死不葬之说,皆不可为信。”程子曰:“观兵必无此理。今日天命绝,则纣是独夫,岂容更待三年?”林氏曰:“汉儒以观政转为观兵,而为周师再举之说。”

武王追思先圣,乃褒封神农之后于焦,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封帝舜之后于陈。《礼记正义》曰:“追思先圣乃封之,与《乐记》未及下车义反,当以《记》为正。”

襄王母早死,后母曰惠后,生叔带。《左传》曰:“母弟,俱是惠后所生。”《正义》曰:“《史记》谬也。”

周、召二相行政,号曰共和。吕成公曰:“《古史》:案《汲冢纪年》共伯和干王位,故谥共和。”《左传》王子朝告诸侯曰:“诸侯释位,以间王政,宣王有志而后效官。”推是而言,则厉、宣之间,诸侯有去其位而代王为政者。《庄子》曰:“共伯得之于丘首。”

舜封弃于邰,号曰后稷。《诗正义》曰:“稷之功成,实在尧世,其封于邰,必是尧之封,故《笺》、《传》皆以为尧。《本纪》以后稷之号,亦起舜时,其言不可信也。”

武王伐纣,卜龟兆不吉,群公皆惧,惟太公强之。《书正义》曰:“太公《六韬》云:‘卜战,龟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曰:“枯骨朽蓍,不逾人矣。”’彼言不吉者,《六韬》之书,后人所作,《史记》又采用《六韬》,好事者妄矜太公,非实事也。”

穆王即位,春秋已五十矣,立五十五年。《书正义》曰:“《孔传》云穆王即位过四十矣,不知出何书?迁若在孔后,或当各有所据。”

《秦本纪》:晋献公虏虞君与其大夫百里奚,以为秦穆公夫人媵于秦。百里奚亡秦走宛,楚鄙人执之,穆公以五羖羊皮赎之。范太史曰:“《商鞅传》又载赵良之言曰:‘五羖大夫,荆之鄙人也。自鬻于秦客,被褐食牛。期年,穆公知之,举之牛口之下,而加之百姓之上。’《史记》所传,自相矛盾如此。”朱文公曰:“按《左氏》,媵秦穆姬者,乃井伯,非百里奚也。”

赐襄公岐以西之地,襄公生文公,于是文公遂收周馀民有之地至岐,岐以东献之周。《诗正义》曰:“郑氏《诗谱》言横有周西都宗周畿内八百里之地,则是全得西畿,与《本纪》异。案终南之山,在岐之东南。大夫之戒襄公,已引终南为喻,则襄公亦得岐东,非唯自岐以西也。如《本纪》之言,文公献岐东于周,则秦之东境,终不过岐。而春秋之时,秦境东至于河,明襄公救周,即得之矣。《本纪》之言不可信也。”

《吕后本纪》,夹漈郑氏曰:“迁遗惠而纪吕,无亦奖盗乎?”

《乐书》:得神马渥洼水中,为《太一之歌》。后伐大宛,得千里马,为歌。中尉汲黯进曰。云云。丞相公孙弘曰:“黯诽谤圣制。”说斋唐氏曰:“按《汉书?武帝纪》元鼎四年秋,马生渥洼水中,作《天马之歌》。太初四年春,贰师将军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作《西极天马之歌》。而元狩二年春三月,丞相弘薨,则先元鼎四年,已八年矣。《汲黯传》:浑邪王降之岁,汲黯坐法免官,隐田园者数年,至更立五铢钱,复起为淮阳太守,居淮阳十岁而卒。按《武纪》昆邪之降在元狩二年,而行五铢钱在五年,又十岁,则元封四年也。其去太初四年,尚六年,则汲黯之卒亦久矣。今《乐书》乃云得大宛马而作《天马之歌》,汲黯尝有言而公孙弘又从而谮之,不亦厚诬古人哉!况黯在武帝时,始为谒者迁荥阳令,称疾归,乃召为中大夫,又出为东海太守,又召为主爵都尉,又公孙弘请徙为右内史,数岁而免官,又数岁而起为淮阳太守,则未尝为中尉也。假使黯之言,在马生渥洼之年,则弘之死固已久矣。《汉书?司马迁传》言《史记》十篇,有录无书,而注言《乐书》亦亡,则此非迁之作明矣。使迁在当时而乖舛如此,不亦缪乎?”

《天官书》:东宫苍龙,南宫朱鸟,西宫咸池,北宫玄武。吴氏曰:“苍龙、朱鸟、玄武,各总其方七宿而言。咸池,别一星名,《晋?天文志》所谓天潢南三星,曰咸池、鱼囿者是已,岂所以总西方七宿哉?又列参白虎于昴、毕之后,何其类例之驳也?”

《十二诸侯年表》:敬王四十一年,孔子卒。四十三年,敬王崩。《周本纪》:敬王崩,子元王立。八年崩,子定王立。《六国年表》:定王元年,《左传》尽此。《左传正义》曰:“《杜世族谱》云:‘敬王三十九年,鲁哀公十四年,获麟之岁也。四十二年而敬王崩,敬王子,元王十年,《春秋》之传终矣。’与《史记》不同。史记世代年月,事多舛错,故班固以文多抵牾。案《世本》:敬王崩,贞王介立,贞王崩,元王赤立。宋忠注引《太史公书》云:‘元王仁生贞王介,与《世本》不相应,不知谁是?’则宋忠不能定也。《帝王世纪》:敬王三十九年,《春秋经》终。四十四年,敬王崩,子贞定王立。贞定王崩,子元王立。是《世本》与《史记》参差不同。书籍久远,事多纰缪,杜违《史记》,亦何怪焉?”

《吴世家》以光为诸樊之子,僚为夷昧之子。《左传正义》曰:“《世本》云:‘夷昧及僚,夷昧生光。’服虔云:‘夷昧生光而废之。僚者,夷昧之庶兄。夷昧卒,僚代立,故光曰:“我王嗣也。”’是用《公羊》为说也。杜言‘光,吴王诸樊子’,用《史记》为说也。班固云:‘迁采《世本》为《史记》,而今之《世本》与迁言不同。《世本》多误,不足依凭,故杜以《史记》为正。’”

《传》言:大伯端委,仲雍断发。《史记》云:“二人皆文身断发,示不可用。”文身断发,自辟害耳,远适荆蛮,则周人不知其处,何以须示不可用也?皆迁之谬。石林叶氏曰:“以《春秋传》考之,断发文身盖仲雍,大伯无与焉。”

越王灭吴,诛太宰嚭。《通鉴外纪》曰:“《左传》:哀二十四年闰月,哀公如越,季孙惧,因太宰嚭而纳赂焉。在吴亡后二年也。嚭入越亦用事,安得吴亡即诛哉?”

《宋世家》:武王克殷,微子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书正义》曰:“面缚,缚手于后,故口衔其璧,又安得左牵羊,右把茅也?”

《燕世家》: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践阼,召公疑之,作《君奭》。《书正义》曰:“此篇是致政之后,言留辅成王之意。其文甚明,迁妄为说尔?”

《卫世家》:庄公娶齐女为夫人,而无子。又娶陈女为夫人,生子早死。陈女女娣生完,完母死,庄公命夫人齐女子之。《诗正义》曰:“礼,诸侯不再娶,且庄姜仍在。《左传》唯言‘又娶于陈’,不言‘为夫人’;《左传》言庄姜以为己子,云‘完母死’亦非也。”

武公杀兄篡国。吕成公曰:“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国语》又称武公年九十有五,犹箴儆于国。计其初即位,其齿盖已四十馀矣。使果弑共伯而篡立,则共伯见弑之时,其齿又加长于武公,安得谓之早死乎?髦者,子事父母之饰,诸侯既小敛,则脱之。《史记》谓釐侯已葬而共伯自杀,则是时共伯已脱髦矣,《诗》安得犹谓之‘髧彼两髦’乎?是共伯未尝有见弑之事,武公未尝有篡弑之恶也。”

初,宣公爱夫人夷姜。《左传正义》曰:“烝淫而谓之夫人,谬也。”

《郑桓公世家》云“宣王庶弟”,《年表》云“宣王母弟”。《诗正义》曰:“《世家》、《年表》自乖异。”

虢、郐果献十邑,桓公竟国之。《诗正义》曰:“《诗谱》武公卒取十邑,如《世家》,则桓公皆自取十邑。马迁见《国语》有‘史伯为桓公谋取十邑’之文,不知桓身未得,故傅会为此说耳。《外传》云:‘皆子男之国,虢、郐为大。’则八邑各为其国,非虢、郐之地,无由得献之桓公也。”《左传正义》曰:“案《郑语》,桓公始谋,未取之也。武公始国,非桓公也。全灭虢、郐,非献邑也。迁之言皆谬。”

《齐世家》:胡公始徙都薄姑。周夷王之时,献公因徙薄姑,都治临淄。《诗正义》曰:“《诗?烝民》云:‘仲山甫徂齐。’《传》曰:‘古者诸侯逼隘,则王者迁其邑而定其居。盖去薄姑,迁于临淄。’以为宣王之时,始迁临淄,与《世家》异。毛公在迁之前,其言当有据。”

顷公十一年,晋初置六卿。赏鞍之功,顷公朝晋,欲尊王晋景公,景公不敢当。《晋世家》:景公十二年,齐顷公如晋,欲上尊景公为王。景公让不敢。《左传正义》曰:“此时天子虽微,诸侯并盛,晋文不敢请隧,楚庄不敢问鼎。又齐弱于晋,所较不多,岂为一战而胜,便即以王相许?准时度势,理必不然。齐侯朝于晋,将授玉。迁之意所以有此说者,当读此《传》‘将授玉’,以为‘将授王’,遂饰成为此谬辞耳。”

《鲁世家》:哀公奔越,国人迎哀公复归,卒于有山氏。《左传正义》曰:“《传》称国人施罪于有山氏,不得复归,而卒于其家也。迁妄耳。”

《齐世家》:周西伯昌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石林叶氏曰:“其说盖出《六韬》。夫太公贤者也,其所用王术也,其所事圣人也,则出处必有义,而致君必有道。自墨翟以太公于文王为忤合,而孙武谓之用间。且以尝为文、武将兵,故尚权诈者,多并缘自见。”说斋唐氏曰:“三分有二而犹事商,在众人必以为失时;三后协心而后道洽,在常情必以为无功。二圣人信之笃,守之固,至诚恻怛之心,宽厚和平之政,浃于斯民,固结而不可解。此岂矫拂而伪为?亦出于自然而已。彼太史公曾不知此,乃曰:‘周西伯昌囚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又曰:‘周公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此特战国变诈之谋,后世苟简之说,殆非文王之事,周公之言也。迁不能辨其是否,又从而笔之于书,使后人怀欲得之心,务速成之功者,借此以为口实,其害岂小哉?”

《晋世家》:鄂侯郄立六年,当鲁隐五年,卒;子哀侯光立。《诗正义》曰:“案《左传》隐五年,曲沃庄伯伐翼,翼侯奔随。秋,王命虢公伐曲沃,而立哀侯于翼。六年,翼九宗五正,顷父之子嘉父,逆晋侯于随,纳诸鄂,晋人谓之鄂侯。则哀侯之立,鄂侯未卒,《世家》言卒,非也。”

献公使士瞂尽杀诸公子,而城聚都之,命曰绛。《诗正义》曰:“案《左传》‘士瞂使群公子尽杀游氏之族,乃城聚而处之’,则城聚以处群公子,非晋都也,言‘命聚曰绛’,非也。”

天子使王子虎命晋侯为伯,周作《晋文侯命》。夹漈郑氏曰:“于时去文侯十有五世,而误以文侯为重耳。”

申生母,齐桓女也,同母女弟,为秦穆夫人。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左传正义》曰:“案《传》,申生之母,本是武公之妾。武公末年,齐桓始立,不得为齐桓女也。虢射,惠公之舅;狐偃,文公之舅,二母不得为姊妹也。皆迁之妄。”

梦天谓武王曰:“余命女生子名虞。”《左传正义》曰:“邑姜方震而梦,明是邑姜梦矣,安得以为武王梦也?薄姬之梦龙据其心,燕姞之梦兰为己子,彼皆梦发于母,此何以梦发于父?是迁之妄。”

《陈世家》:桓公鲍卒,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为佗杀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为厉公。太子免之三弟,长者名跃,中曰林,少曰杵臼,与蔡人共杀厉公而立跃,是为利公。《诗正义》曰:“案《左传》桓五年,文公子佗杀太子免而代之,则是佗自杀免,非蔡人为佗杀免也。六年,蔡人杀陈佗。庄二十二年《传》曰:‘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五父与佗一人,不得云‘为佗杀五父’也。六年,杀佗;十二年,陈侯跃卒,则厉公即是跃。跃既为厉公,则无复利公矣。既误以佗为厉公,又妄称跃为利公。《世家》言‘佗死而跃立,立五月而卒’,然则跃亦以桓六年卒矣。而《春秋》跃卒在桓十二年,非徒五月。皆《史记》之谬。”《左传正义》曰:“束睝言‘迁分一人以为两人,以无为有’,谓此事也。”

舜居妫汭,其后因姓妫氏。《左传正义》曰:“《世本》:舜姓姚氏,虞思犹姓姚也。至胡公,周乃赐姓为妫,谓胡公之前已姓妫,妄也。”

《楚世家》:高阳生称,称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高辛氏之火正,能光融天下,帝喾命曰祝融。《诗正义》曰:“《楚语》称‘颛顼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则黎为火正,高阳时也。言高辛者,以重黎是颛顼命之,历及高辛,仍为此职,故二文不同也。黎实祝融,重为南正,而《楚世家》同以重黎为祝融,谬也。《世家》又云:‘帝喾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郑语》以八姓为黎后者,以吴回系黎之后,复居黎职,故本之黎也。《左传》:少皞氏有子曰重,颛顼氏有子曰黎,《史记》以重、黎为一人,又言以吴回为重黎,皆谬。”

蚡冒卒,弟熊达立,是为楚武王。《左传正义》曰:“杜注:蚡冒,楚武王父。”不从《史记》。刘炫以《世家》规杜云:“蚡冒是兄,不得为父。”

庄王即位三年,伍举入谏曰:“愿进隐。”愚按:庄王时,有嬖人伍参,其子伍举,在康王时。康王,庄王之孙。《吕氏春秋?审应览》云:“荆庄王立三年,不听而好讔。成公贾入谏曰:‘愿与君王讔。’”《新序》云“士庆”,然则非伍举也。

《燕世家》:孟轲谓齐王曰:“今伐燕,此文、武之时,不可失也。”朱文公曰:“‘或问:劝齐伐燕有诸?’《史记》盖传闻此说之误。”

《三代世表》:稷、契皆为帝喾之子,尧亦帝喾之子。《左传正义》曰:“《世族谱》取《史记》之说,又从而讥之。案鲧,则舜之五世从祖父也,而及舜共为尧臣。尧则舜之三从高祖,而妻其女。此《史记》之可疑者。”

《杞世家》:其殷后,则初封武庚于殷墟,复以叛而诛之,更命微子为殷后。《诗正义》曰:“《书序》、《微子之命》,是宋为殷后,成王始命之。《乐记》武王投殷之后于宋,其实武王之时,始封于宋,未为殷后也。成王命为殷后,当爵为公,地方百里。《史记》以为成王之时,始封微子于宋,与《乐记》又乖。”

《管蔡世家》:武王同母兄弟十人,蔡叔,周公弟也。《左传正义》曰:“僖二十四年《传》,富辰言文之昭十六国,蔡在鲁上,明以长幼为次。贾逵等皆言蔡叔周公兄,故杜从之。”

聃季载,杜云:“毛叔聃。”又不数叔振铎者,杜以振铎非周公同母,故不数之。或杜别有所见,不以《管蔡世家》为说。

《魏世家》三十六年,惠王卒。《左传后序》曰:“《古书纪年篇》:魏惠王三十六年改元,从一年始至十六年而称惠成王,卒即惠王也。疑《史记》误分惠成之世以为后王年也。”朱文公曰:“惠、襄、哀之年,见于《竹书》明甚,《史记》盖失其实。邵子《皇极》之书乃从《史记》而不取《竹书》。”

太史公曰:“天方令秦平海内,其业未成。魏虽得阿衡之佐,曷益乎?”《史通》曰:“论成败者,当以人事为主。必推命而言,则其理悖矣。”

《赵世家》:赵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左传正义》曰:“案《传》,赵衰适妻,是文公之女。若朔妻成公之姊,则亦文公之女,父之从母不可以为妻。且文公之卒,距此四十六年,庄姬此时尚少,不得为成公姊。贾、服先儒皆以为成公之女,故杜从之。”

屠岸贾诛赵氏,杀赵朔、赵同、赵括。又云:“公孙杵臼取他儿代武死,程婴匿武于山中,居十五年。”《左传正义》曰:“栾书将下军,则于时朔已死矣,不得与同、括俱死也。晋君明,诸臣强,无容有屠岸贾辄厕其间,如此专恣。”吕成公曰:“《史记》失于传闻之差。是时晋室正盛,而云‘索庄姬子于宫中’,晋宫中自有纪纲,不容如此。赵朔已亡,而云‘与同、括同时死’。以二者考之,见其误。”

《孔子世家》,王文公曰:“仲尼之才,帝王可也,何特公侯哉?仲尼之道,世天下可也,何特世其家哉?处之《世家》,仲尼之道不从而大;置之《列传》,仲尼之道不从而小,而迁也,自乱其例。”淇水李氏曰:“欲尊大圣人而反小之,其所以称夫子者,识会稽之骨,辨坟羊之怪,道楛矢之异,测桓、釐之灾。斯以为圣而已矣,何其陋也!”《皇王大纪》曰:“迁载孔子言行,不得其真者尤多。”

《伯夷传》,朱文公曰:“孔子谓求仁得仁,又何怨?《传》但见伯夷满身是怨。”致堂胡氏曰:“叩马之谏,孔氏未尝及也。”程子曰:“《史记》所载谏词,皆非也。武王伐商,即位已十一年矣,安得父死不葬之语?”

《仲尼弟子传》: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通鉴外纪》曰:“战国之时,齐、鲁交兵者数矣,一不被伐,安能存哉?田氏弱齐,一当吴兵,安能乱哉?吴不备越而亡胜齐,安能破哉?四卿擅权,晋以衰弱,修兵休卒,安能强哉?越从吴伐齐,灭吴乃强,此安能伯哉?十年之中,鲁、齐、晋未尝有变,吴、越不为是而存亡,迁之言华而少实哉!”

有若状似孔子,共立为师。宋景文公曰:“此邹、鲁间野人语耳。观《孟子》书,则始尝谋之,后弗克举,安有撤坐之论乎?”

宰予与田常作乱,龟山杨氏曰:“田常为乱于齐,齐君盖弗胜也。宰予附田常,则谁得而杀之?使其为齐君而死,则予何罪焉?当是时,有阚止,字子我,死于田常之乱,是必传之者误而为宰我也。”

《孟子列传》:梁惠王谋欲攻赵,孟轲称大王去邠。葛氏曰:“于《孟子》无所见,但有对滕文公之语。”

《刺客传》,说斋唐氏曰:“诸侯弃甲兵之雠,为盟会之礼,乃于登坛之后,奋匕首而劫国君,贼天下之礼者,非沫乎?君臣之义,有死无陨,专诸感公子光之豢养,而亲剚刃于王僚,贼天下之义者,非诸乎?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政才终母之年,遂杀身以为仲子,贼天下之仁者,非政乎?樊将军以困穷归燕丹,轲说取其首以济入秦之诈,贼天下之信者,非轲乎?以贼礼贼义贼仁贼信之人,并列于《传》,又从而嗟叹其志,不亦缪哉?豫子以不忘旧君,杀身而不悔,抗节致忠,行出乎列士,乃引而置诸四子之间,不亦薰莸之共器乎?”

《张叔传》未尝言案人,吕成公曰:“景帝诛晁错,时丞相青翟、中尉嘉、廷尉敺,劾奏错之大逆无道。错当要斩,父母妻子同产,无少长,皆弃市。廷尉敺,即张敺也,安得为不案人哉?则敺固谨于细而略于大也。”

《商君传》赵良曰:“五羖大夫相秦六七年,而东伐郑,三置晋君。”吕成公曰:“秦穆纳晋惠,在僖九年;纳晋文,在僖二十四年。相距十九年。”

《司马相如传》赞扬雄以为劝百而风一,江氏楶曰:“雄后于迁甚久,迁得引雄辞何哉?盖后人以《汉书赞》附益之。”

《滑稽传》,韩、魏处战国之时,而云其君陪楚庄王葬马。《史通》谓:以后为先。

《货殖传》子赣废著鬻财,《史通》曰:“太史公述《儒林》,则不取游、夏之文学;著《循吏》,则不言冉、季之政事。至于《货殖》为传,独以子贡居先。成人之美,不其缺如。

《酷吏周阳由传》:与汲黯俱为忮,司马安之文恶,俱在二千石,列同车,未尝敢均茵伏。《汉书》作“冯”。吕成公曰:“吾观汲黯,廷折公孙弘,质张汤,揖卫青,所谓眼高四海,空无人者也。彼周阳由,孤豚腐鼠,何足以辱同车,而反谓黯不敢均茵冯?班固之陋至此。”愚按:班史实本于《史记》。

《自序》: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周失其道而《春秋》作,秦失其政而陈涉发迹。夹漈郑氏曰:“汤、武仗大义,平残贼,《易》谓顺天应人,乌可与陈涉同日而并议哉?”

猎儒、墨之遗文,明礼义之统纪,绝惠王利端,作《孟子荀卿传》。郑氏曰:“孟子距杨、墨,荀卿亦非墨子,儒、墨固异矣,岂尝猎其遗文哉?”

仁者有乎,义者有取焉,作《游侠传》。郑氏曰:“游侠之徒,未足为煦煦孑孑之万一,况能当仁义之重名乎?”

太史公论六家之要指,西山真氏曰:“列儒者于阴阳、墨、名、法、道家之间,是谓儒者,特六家之一尔。而不知儒者之道,无所不该。五家之所长,儒者皆有之;其短者,吾道之所弃也。谈之学本于黄、老,故其论如此。”

《封禅书》,《皇王大纪》曰:“自史迁载管仲言,上古封禅之君七十有二,后世人主希慕之,以为太平盛典。然登不遍于四岳,封非十有二山。入怀宴安,不行五载一巡守之制;出崇泰侈,无纳言计功行赏之实。镌文告成,明示得意,而非所以教诸侯德也。泥金检玉,遂其侈心,而非所以教诸侯礼也。心与天道相反,事与圣人相悖,故太平之典方举,而天灾人祸随至者多矣。”梁许懋曰:“燧人之前,世质民淳,安得泥金检玉?结绳而治,安得镌文告成?是故考《舜典》,可以知后世封禅之失;稽懋言,可以知史迁著书之谬。”

《鲁世家》开金縢书,吕子进曰:“考之于《书》,启金縢之书,在周公未薨前,而无揃蚤事。此盖一事,传之者不同耳。”

《张释之传》:事孝文帝,十岁不得调。张廷尉事景帝,岁馀为淮南王相。洪氏曰:“《汉百官公卿表》:文帝即位三年,释之为廷尉。至十年,书廷尉昌、廷尉嘉又二人,凡历十三年,景帝乃立,而张敺为廷尉。则是释之未尝十年不调,及未尝以廷尉事景帝也。”

《匈奴传》:夏道衰,公刘变于西戎。其后三百有馀岁,戎狄攻大王亶父。王氏逨曰:“自后稷三传而得公刘,自亶父三传而武王灭商,则公刘在夏之中衰,而亶父宜在商之季世,不啻五六百年。而曰三百岁,未知何所据?”

秦穆公得由余,西戎服于秦。后百有馀年,晋悼公使魏绛和戎翟。以《左氏》考之,鲁文公三年,秦始霸西戎。《史记》差一年。襄公四年,晋魏绛和戎,裁五十馀岁。

《田敬仲世家》齐人歌之曰:“妪乎!采芑。归乎!田成子。”《史通》曰:“田常见存,而遽呼以谥,此之不实,昭然可见。”苏氏曰:“田常之时,安知其为成子而称之。”

《周本纪》:秦取九鼎宝器,而迁西周君于憚狐。《秦始皇本纪》: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潏水李氏曰:“是时泗水在彭城宋之分,九鼎何缘而至宋?夫取九鼎者,秦昭襄王也。始皇乃庄襄之子也,世数年岁相去不远。始皇东游过彭城,于泗水欲出周鼎,竟不得。两说抵牾如此。”

《宋世家》:襄公之时,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曹氏曰:“自戴公至襄公,凡一百五十有一年,正考甫既佐戴公,而能至于襄公之时作《颂》,何其寿耶?”朱氏曰:“太史公盖本《韩诗》之说。《颂》皆天子之事,非宋所有。其辞古奥,亦不类周世之文。”

《殷本纪》曰:“微子数谏纣,不听,乃与太师、少师谋,遂去。比干强谏而死,箕子佯狂为奴,而后太师、少师挟其祭乐器,以奔于周。武王乘此东伐。”刘氏度。曰:“以《书》考之,太师即箕子也,少师即比干也。若已杀比干,囚箕子,则所谓太师、少师奔周者,又何人也?”《宋世家》曰:“箕子不忍彰君之恶,乃佯狂为奴。比干见箕子谏不听,乃直谏而死。微子曰:‘义可以去矣。’于是太师劝微子遂行。及武王伐商,微子遂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以降于周。”今以《论语》考之,微子则先去,箕子奴次之,比干死又次之。圣人之言固有次第,且微子已行矣,则武王伐商之际,何反归于国,以自取面缚之辱也?蔡氏沉。曰:“按《左传》,微子适周,乃在克商之后。所谓去者,特去其位而逃遁于外耳。”

《伯夷传》:天道无亲,常与善人。若伯夷者,可谓善人非邪?程子曰:“天道甚大,安可以一人之故,妄意窥测?如曰:‘颜何为而夭?跖何为而寿?’皆指一人计较天理,非知天也。”

秦废太后,逐穰侯。朱文公曰:“《经世书》只言秦夺太后权,盖实不曾废。”

《孔子世家》:匡人拘孔子益急,孔子使从者为宁武子臣于卫,然后得去。致堂胡氏曰:“穆公末,武子之子相已与孙良夫将兵侵齐,武子非老则卒矣。穆公卒,历定公、献公,凡三十七年。至灵公三十八年,而孔子来。使有两武子则可,若犹俞也,其年当百有五六十矣,何子长之疏也?”

三年不蜚不鸣,《楚世家》谓伍举进隐于庄王,《滑稽传》谓淳于髠说齐威王。此一事而两见,然庄王时嬖人伍参,见《左氏传》。举其子也,《新序》以为士庆,《吕氏春秋》以为成公贾,不言伍举。

卷十二 考史

三皇之书,伏牺有《易》,神农有《本草》,黄帝有《素问》。《易》以卜筮存,《本草》、《素问》以方技存,其天乎!新安王晦叔云。程子曰:“《素问》必出于战国之末。”

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见于《王莽传》,盖古之遗言也,与邵子《观物》同。

司马公诗曰:“虞、舜在倦勤,荐禹为天子。岂有复南巡,迢迢度湘水。”张文潜诗曰:“重瞳陟方时,二妃盖老人。安肯泣路旁,洒泪留丛筠。”二诗可以祛千载之惑。

《天官书》云:“熟五斗米顷。”李商隐《李贺小传》“如炊五斗黍许时”,本于此。

赵使乐乘代廉颇,颇怒,攻乐乘;使赵葱、颜聚代李牧,牧不受命。此非为将之法,颇、牧特战国之将尔。《易》之《师》曰:“行险而顺。”

太史公传周阳由云:“与汲黯俱为忮。”黯之正直,所谓仁者有勇,刚毅近仁者也,谓之忮可乎?周阳由蝮鸷之靡尔,其可与黯并言乎?汲、郑同传犹不可,而以由与黯俱,是鸾枭接翼也。

贾生《吊屈原》曰:“谓跖、睵廉。”注:楚之大盗,曰庄睵。《韩非子》:楚庄王欲伐越,杜子谏曰:“庄睵为盗于境内,而吏不能禁,此政之乱也。”睵盖在庄王时。《汉?西南夷传》:庄睵者,楚庄王苗裔也,以其众王滇。此又一庄睵也,名氏与盗同,何哉?

《淮南?人间训》曰:“秦皇利越之犀角象齿、翡翠珠玑,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为五军:一军塞镡城之岭,一军守九嶷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馀干之水,三年不解甲弛弩。使监禄转饷,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以与越人战。杀西呕君,译吁宋,而越人皆入丛薄中,与禽兽处,莫肯为秦虏。置桀骏以为将,而夜攻秦人,大破之,杀尉屠睢,伏尸流血数十万。乃发适戍以备之。于是陈胜起于大泽。”秦击越之事,详见于此。《大事记》在始皇三十三年,《解题》不引《鸿烈书》,录此以补遗。淮南王谏伐闽越,其言略同。

太史公述《楚汉春秋》,其不载于书者,《正义》云:“项羽歌,美人和之。《楚汉春秋》云:‘歌曰:“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是时已为五言矣。五言始于《五子之歌》、《行露》。

《楚汉春秋》曰:“高帝初封侯者,皆赐丹书铁券,曰:‘使黄河如带,太山如砺,汉有宗庙,尔无绝世。’”下二句不同。

又曰:“惠帝崩,吕太后欲为高坟,使从未央宫而见之。诸将谏不许,东阳侯垂泣曰:‘陛下见惠帝冢,悲哀流涕无已,是伤生也。臣窃哀之。’太后乃止。”东阳侯,张相如也。又曰:“下蔡亭长詈淮南王曰:‘封汝爵为千乘,东南尽日所出,尚未足黔徒群盗所邪,而反,何也?’”谓英布,《史》、《汉》不载。

汉大启九国:燕、代、齐、赵、梁、楚、荆吴、淮南、淮阳,皆同姓也。长沙异姓不与焉。《汉表》削淮阳而列长沙,当从《史记》。

断而敢行,鬼神避之。见末而知本,观指而睹归。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此战国诸子之言,而赵高诵之尔。高非能为此言也。

《乐书》作十九章,《索隐》云:“《安世房中乐》,今考之《汉志》,《安世房中歌》十七章、《郊祀歌》十九章。”《索隐》误。

《御览》载淳于髠《十酒说》曰:“罗襦排门,翠笄窥牖。”盖好事者因《滑稽传》而广之,非战国时语也。

《邹阳书》:齐用越人蒙。《汉书》云:“越人子臧。”其事未详。

《李斯传注》:辩士隐姓名,遗秦将章邯书曰。云云。此书在《善文》中。《隋志》:《善文》五十卷,杜预撰。

《滑稽传》:齐使淳于髠献鹄于楚。《说苑》云:“魏文侯使舍人毋择献鹄于齐。”鲁连子云:“展无所为鲁君使,遗齐君鸿。”《韩诗外传》云:“齐使使献鸿于楚。”其事皆同,而四书所载异。

《项羽纪》说者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法言》以为蔡生,《汉书》以为韩生。

汉高祖起布衣,灭秦、楚,自后世处之,必夸大功业,以为轶尧、舜,驾汤、武矣。其赦令曰:“兵不得休八年,万民与苦甚。今天下事毕,其赦天下殊死以下。”言甚简而无自矜之意。此所以诒厥子孙,享四百年之祚欤。

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名。此高帝之诏也。宣帝曰:“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盖已见于此诏矣。刘向称贾谊,虽古之伊、管,未能远过。伊、管岂可并言哉?林少颖论之曰:“王、霸之无辨,汉世为尤甚。拟人之非伦,汉儒为尤甚。尊王绌霸,言道义不言功利,一董仲舒而已。”

班固叙武帝名臣,李延年、桑弘羊亦与焉。若儒雅,则列董仲舒于公孙弘、兒宽之间。汲黯之直,岂卜式之俦哉?史笔之褒贬,万世之荣辱,而薰莸浑殽如此,谓之比良迁、董可乎?

为吕氏右袒,为刘氏左袒;军中皆左袒。按《仪礼?乡射疏》云:“凡事无问吉凶,皆袒左。”是以士丧礼及大射皆袒左,唯有受刑袒右。故《觐礼》乃云:“右肉袒。”注云:“刑宜施于右是也。”以此考之,周勃诛吕氏之计,已定为吕氏者有刑,故以右袒令之,非以觇人心之从违也。

“与父老约”为句,下云“法三章耳”。唐高祖入京师,约法十二条,盖仿此语而失之。

淮阴侯羞与樊哙伍,然哙亦未易轻:谏留居秦宫,鸿门谯项羽,排闼入见,一狗屠能之,汉廷诸公不及也。

吴斗南为《汉书刊误补遗》,朱文公答书曰:“刘氏所断句,如《项羽传》‘由是始为诸侯上将军’,《儒林传》‘出入不悖所闻’,皆与《史记》合。‘为原庙渭北’,见一书‘庙’‘渭’之间有‘于’字。刘氏所疑亦有误,如《沟洫志》‘于楚’字,本文属下句,下文有‘于齐’、‘于蜀’字,皆是句首,而刘误读属之上句。”

《通鉴》不书符瑞,高帝赤帝子之事,失于删削,《纲目》因之。《文公语录》以此事为虚。

《文章缘起》有汉惠帝《四皓碑》,今考《高士传》:高车山上有《四皓碑》及祠,汉惠帝所立。

武帝年十二,而决廷尉狱防年之疑;明帝年十二,而辨陈留吏垦田之牍。其英明略同,而武帝之事,史策不著,仅见于《通典?刑法?杂议》。

《武帝纪》元朔三年诏曰:“夫刑罚所以防奸也,内长文所以见爱也。”或云:“古写本无注。《汉书》作:而肆赦所以见爱也。”

魏丁仪《周成汉昭论》云:“成王秀而获实,其美在终;昭帝苗而未秀,其得在始。必不得已,与夫始者。”

《食货志》:李悝为魏文侯作尽地力之教。《货殖传》云:“当魏文侯时,李克务尽地力。”以《艺文》考之,《李克》七篇在儒家,子夏弟子,为魏文侯相。《李悝》三十二篇在法家。相魏文侯,富国强兵。尽地力者,悝也,非克也,《货殖传》误。《史记正义》云:“刘向《别录》亦云李悝。”

贾谊赋:见细德之险微。颜注云:“见苛细之人,险阨之证。”则“微”当作“徵”。见险证而去,色斯举矣,见几而作。

《史通》述傅玄之言曰:“孟坚《汉书》,实命世奇作。及与陈宗、尹敏、杜抚、马严撰《中兴纪传》,其文曾不足观,岂拘于时乎?不然,何不类之甚也。”

陆澄注班史,多引《史记》,此缺一言,彼摘半句,皆采摘成句,标为异说。今其书不传。前辈谓班之于马,时有遗失,如“彘肩”之不言“生”;“有以!起自布衣”,而去“也夫”二字;垓下之战,《史》载甚详,而孟坚略不及。

《梁书?刘之遴传》云:“古本《汉书》,《外戚》次《帝纪》下,《诸王》悉次《外戚》下,在《陈、项传》前,《新唐书?列传》盖仿此。

《匡衡传注》:今有《西京杂记》,其书浅俗,出于里巷,多妄说。段成式云:“庾信作诗,用《西京杂记》事,自追改曰:‘此吴均语,恐不足用。’”今按《南史》:萧贲著《西京杂记》六十卷。然则依托为书,不止吴均也。

《刑法志》:狱刑号为平矣。《酷吏传序》:号为罔漏吞舟之鱼。《王温舒传》:广平声为道不拾遗。曰号,曰声,谓名然而实否也,书法婉而直。

《平当传》云:“汉兴唯韦、平父子至宰相。”愚谓:周勃、亚夫父子为相,事业过韦、平远甚,班孟坚其忘诸乎?

《艺文志》:于长《天下忠臣》九篇。刘向《别录》云:“传天下忠臣。”愚谓:《忠臣传》当在《史记》之录,而列于阴阳家何也?《七略》,刘歆所为,班固因之。歆汉之贼臣,其抑忠臣也则宜。

董公之名不闻,鲁两生之氏不著,仁义之说,如山川出云,时雨既降,而不有其功;礼乐之言,如凤翔千仞,非燕爵之网所能罗,古之逸民也。

陈万年为三公,而教其子以讇;范滂、姜叙之母一妇人,而励其子以义。二汉风俗,以是观之。

一梁以折七国之锋,一琅邪以续典午之绪,封建可以支变故。安平之功,以画邑之王蠋;南阳之兴,以东郡之翟义。节行可以回人心。

辛庆忌之救朱云,张万福之拜阳城,服儒衣冠者,亦可愧矣。

《功臣表》:靡有孑遗,耗矣。孟康曰:“耗,音毛。”颜师古曰:“今俗语犹谓‘无’为‘耗’。”《冯衍传》饥者毛食,注:案《衍集》“毛”字作“无”,今俗语犹然。或古亦通乎?

卫绾以戏车为郎,《盐铁论》贤良曰:“戏车鼎跃,咸出补史。累功积日,或至卿相。”鼎跃,《东方朔》所谓鼎官,《邹阳》所谓鼎士也。

《武纪》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降,置五属国以处之。注:不载五属国之名。《表》云三年。考之《地理志》,属国都尉,安定治三水,上郡治龟兹,天水治勇士,五原治蒲泽,张掖治日勒。此武帝初置也。若金城、西河、北地属国,置于宣帝时,不在五属国之数。

张良,张仲三十代孙,张老十七代孙。《张氏谱》云。仲,见《诗》。老,见《春秋》、《礼记》。

《史通》云:“司马相如始以自叙为传,然其所叙,但记自少及长,立身行事而已。”今考之本传,未见其为自叙。又云:“相如自叙,记其客游临邛,以《春秋》所讳,持为美谈。”恐未必然。意者,相如集载本传,如贾谊《新书》末篇,故以为自叙欤。

《桓谭新论》:汉百姓赋敛,一岁为四十馀万万。吏俸用其半,馀二十万万藏于都内,为禁钱。少府所领园地作务八十三万万,以给宫室供养诸赏赐。汉财用之数,大略见此。

何武曰:“卫青在位,淮南寝谋。”李寻曰:“淮南王作谋之时,其所难者,独有汲黯。”今人多以淮南寝谋称黯,而不及青,才能不若节义也。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其语见吴步骘疏。

西汉末,郭钦、蒋诩、栗融、禽庆、苏章、曹竟不仕于莽。见《龚鲍传》。孔休、蔡勋、刘宣与卓茂、龚胜、鲍宣同志,不仕莽时。见《卓茂传》。王皓、王嘉并弃官。见《李业传》。《汉史》不能表而扬之为《清节传》,而仅附见其名氏,然诸君子清风肃然,立懦夫之志于百世之下,不待传而彰。

《论衡》:孝明之世,读《苏武传》,见武官名曰“移中监”,以问百官,百官莫知。

又云:“司马长卿为《封禅书》,文约不具。子长纪黄帝至孝武,扬子云录宣帝至哀平,陈平仲纪光武,班孟坚颂孝明。汉家功德,颇可观见。”今子云书不传,平仲未详其人,孟坚颂亦亡。

荀爽《对策》曰:“今臣僭君服,下食上珍,宜略依古礼尊卑之差,及董仲舒制度之别。”注,引仲舒《对策》。愚谓:制度之别,必有其书,非但正法度,别上下之对也。《春秋繁露》有《度制篇》。

董仲舒三年不窥园,法真历年不窥园,赵昱历年潜思不窥园门,桓荣十五年不窥家园,何休不窥园者十七年。

号万石者五家:汉石奋及四子皆二千石,号万石君;冯扬为弘农太守,八子皆为二千石,亦号万石君;严延年兄弟五人至大官,母号万石严妪;秦袭为颍川太守,群从同时为二千石者五人,号万石秦氏;唐张文瓘为侍中,四子皆至三品,号万石张家。

汉丞相再入二人,周勃、孔光。御史大夫再入三人,孔光、何武、王崇。后汉太尉再入二人,刘矩、马日磾;三入一人,胡广。司徒再入二人,鲁恭、胡广。司空三入一人,牟融。唐宰相再入五十七人,长孙无忌至裴枢;三入十二人,武承嗣至郑畋;四入三人,韦巨源、姚元之、韦安石;五入三人,萧瑀、裴度、崔胤。

《宋?礼志》云:“汉文以人情季薄,国丧革三年之纪。光武以中兴崇俭,七庙有共堂之制。魏祖以侈惑宜矫,终敛去袭称之数。晋武以丘郊不异,二至并南北之祀。岂三代之典不存哉,取其应时之变而已。”愚谓:四事唯丧纪庙制,先儒议其失。

扬雄《河东赋》:羲和司日,颜伦奉舆。注云:“伦,古善御者。”愚尝考《韩诗外传》:孔子云:“美哉!颜无父之御也。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爱之。至于颜伦,少衰矣。马知后有舆而轻之,知上有人而敬之。”此颜伦善御之事也。书此以补《汉注》之阙。

秦亡于婴,而莽立婴以嗣平,速汉之亡也。

张竦《答陈遵》曰:“学我者易持,效子者难将。”陈无己为《秦少游字序》云:“行者难工,处者易持。”吕成公《书赵忠定父行实后》云:“处者易持,出者难工。”皆本张竦之意。

杨盈川《隰川令志》云:“代恭王之子郢客为侯。”周益公刊《文苑英华校正》,以为楚元王子郢客为侯。今云代恭之子,未详。愚按:《汉书?王子侯表》:土军侯郢客,代共王子。此盈川所用也。

严延年劾奏霍光擅废立,无人臣礼,不道。奏虽寝,朝廷肃焉。吕成公曰:“大哉,延年之奏也。自夷、齐之后,一人而已。”沙随程氏谓:延年女罗紨,为昌邑王贺妻,生子女持辔。惟汉人风俗之厚,故不以为嫌。王元石曰:“宣帝时,有大议论三:延年以不道劾光,夏侯胜言武帝不宜立庙乐,有司谥故太子曰戾。皆后世所不能及。”刘应起时可奏疏,谓当使近习畏辅相,辅相畏台谏,若申屠嘉能使近习畏之,若严延年能使辅相畏之。

晁错《对策》首云:“平阳侯臣窋等所举贤良方正、太子家令臣错。”自言所举之人及其官爵无所隐。汉制犹古也,自后史无所纪,唯唐张九龄《对策》首云:“嗣鲁王道坚所举道侔伊吕科、行秘书省校书郎张九龄。”自糊名易书之法密,不复见此矣。道坚,鲁王灵夔之孙,本传称其方严有礼法,是以能举九龄。而秉史笔者,不书于传,仅见《九龄集》。

皇甫谧《高士传》云:“成公者,成帝时自隐姓名,常诵经,不交世利,时人号曰成公。成帝时出游问之,成公不屈节。上曰:‘朕能富贵人,能杀人,子何逆朕哉?’成公曰:‘陛下能贵人,臣能不受陛下之官;陛下能富人,臣能不受陛下之禄;陛下能杀人,臣能不犯陛下之法。’上不能折,使郎二人就受《政事》十二篇。”班史逸其事。孟坚讥太史公之退处士,而不为逸民立传,是以有目睫之论。

《高帝纪》群臣曰:“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曰高皇帝。”此谥议之始也。崔骃《章帝谥议》,见《太平御览》。

欧阳子曰:“始为朋党之论者,甚于作俑。”愚考《汉史》萧望之、周堪、刘更生同心谋议,弘恭、石显奏望之、堪、更生朋党,欲专擅权势。“朋党”二字,始见于此,遂为万世之祸,可谓一言丧邦。

何武为沛郡太守,决富家翁之子之讼,夺女财以与子,谓翁之思虑弘远。乖崖断杭民子婿之事,其意类此。事见《风俗通》。

《古今人表》许繇、巢父为二人。谯周《古史考》:许由夏常居巢,故一号巢父。则巢、许为一人,应休琏又谓之山父。

《儒林传》毛莫如少路,宋景文公引萧该《音义》:案《风俗通?姓氏篇》:混沌氏,太昊之良佐。汉有屯莫如,为常山太守,案此莫如姓非毛,应作屯字,音徒本反。愚按:《沟洫志》云:“自塞宣房后,河复北决于馆陶,分为屯氏河。”颜师古注:屯,音大门反。而隋室分析州县,误以为毛氏河,乃置毛州,失之甚矣。以此证之,则毛、屯之相混久矣。屯之为氏,于此可考。《广韵》云:“《后蜀录》有法部尚书屯度。”徒浑切,与萧该音不同。

王式以《诗》授褚少孙,《褚氏家传》云:“即《续史记》褚先生。”沛人,为博士。

田何子装,《释文序录》作子庄。《高士传》云:“字庄。”

《楼护传》云:“论议常依名节。”东莱谓:居五侯之门而论名节,犹为盗跖之徒而称夷、齐也。陈群为曹操掾,而《传》云:“雅杖名义。”其能免楼护之讥乎?

《魏志》:建安二十年,始置名号侯。裴松之谓:今之虚封,盖自此始。按《汉?樊哙传》:赐爵封号贤成君。颜注云:“楚、汉之际,权设宠荣,假其位号,或得邑地,或空受爵。”则虚封非始于建安也。

《崇文总目》:《史隽》十卷。《汉隽》之名本于此。

壶关三老茂,《汉武故事》以为郑茂。颜师古曰:“荀悦《汉纪》云:‘令狐茂。’”今《汉纪》本脱“令狐茂”三字。《御览?上党郡记》:令狐征君隐城东山中。

《张敞集》:朱登为东海相,遗敞蟹,报书曰:“蘧伯玉受孔氏之赐,必以及乡人。敞谨分斯贶于三老尊行者,曷敢独享之?”其言有儒者风味。

宣帝以刑馀为周、召,非独弘、石也。平恩侯亦刑馀,而魏相因以奏事。戚官之祸汉,自宣帝始也。

《宣纪》:神爵三年,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通典》引应劭曰:“张敞、萧望之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小吏奉率不足,常有忧父母妻子之心,虽欲洁身为廉,其势不能。可以什率增天下吏奉。宣帝乃益天下吏奉什二。”与《汉纪》不同。

《黄霸传》鹖雀,颜氏注:当为“鳻”。徐楚金考《说文》,当为“介鸟”。

《皇极经世书》:惠帝崩,立无名子为帝。王陵争非刘氏而王,而宫中已有非刘氏而帝者矣。

贾捐之上书罢朱崖。杜佑云:“捐之,谊之孙。高见,实类其祖。”

汉之刘歆,魏之元韶,卖宗国以徼利,而身亦不免。小人可以戒矣!

张文潜《文帝论》谓:绛侯之迹,异于韩、彭者无几,文帝所以裁之者,乃所以深报之也。其说太过。贾谊“体貌大臣而厉其节”,乃正论也。

扬雄自比孟子,而《校猎赋》乃曰:“群公常伯,杨朱、墨翟之徒。”学孟子而尊杨墨,与《法言》背驰矣。

楼护之执吕宽,小人之不义者也,不当传于《游侠》。《法言》独称朱家之不德,以为长者楼护,朱家之罪人也。

让,美德也,然当审其是非。赵充国不归功于二将军,君子以为是;颜真卿归功于贺兰进明,君子以为非。

刘道原曰:“历代国史,其流出于《春秋》。刘歆叙《七略》,王俭撰《七志》,《史记》以下,皆附《春秋》。荀勗分四部,史记、旧事入丙部。阮孝绪《七录》:记传录,记史传。由是经与史分。”

《汉名臣奏》:丞相薛宣奏汉兴以来,深考古义,惟万变之备,于是制宫室出入之仪。故司马殿省门闼,至五六重,周卫击刁斗,近臣侍侧,尚不得著钩带入房。《太平御览》。

匈奴遗汉文帝书曰:“天所立匈奴大单于。”又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突厥致书隋文帝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

西山先生称天台刘深父,每举史传数百千言,汉许后《上成帝书》,于班史为隐僻处,学者多不道,一日对客诵“奈何妾薄命,端遇竟宁前”及“设为屏风张某所”等语,无一字差。前辈读史精熟如此。

李靖曰:“张良所学,《六韬》、《三略》是也。韩信所学,《穰苴》、《孙武》是也。”光武诏报,臧宫、马武引《黄石公记》。《隋志》有《三略》三卷。《馆阁书目》云:“恐后人依托为之。”近世有《素书》一卷,六章,曰原始、曰正道、曰本德宗道、曰求人之志、曰遵义、曰安乐。晁公武云:“庞乱无统,盖采诸书成之。”谓晋有盗发张良冢者,于玉枕中获此书。亦依托也。《初学记》又引《黄石公阴谋秘法》。

董仲舒在建元初对策,愿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数考问以尽其材。《传》谓立学校之官,自仲舒发之。考之《武帝纪》,建元五年置五经博士,此所谓学校之官也。元朔五年,始有礼官劝学之诏,于是丞相弘请为博士置弟子员。《儒林传》所载,其著功令也,详于取而略于教,不过开禄利之涂而已。明经而志青紫,教子而拟籯金,孰知古者为己之学哉?傥以仲舒为相,使正谊明道之学行于时,则学者兴于礼义,庶几三代之风,岂止彬彬多文学之士乎?

韩信无行,不得推择为吏;陈汤无节,不为州里所称;主父偃学从横,诸儒排傧不容;李陵降匈奴,陇西士大夫以为愧。秦汉之后,乡党清议犹严也,是以礼官劝学,则曰崇乡里之化。

卷十三 考史

翟公巽谓范蔚宗书,语近词冗,事多注见。其自叙云:“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今丛陋乃尔,岂笔削未定,遂传之耶?乃删取精要,总合传注,作《东汉通史》五十卷。”其书未见。

致堂论马援曰:“光武非简贤者,必以其女为太子妃,逆防未然,故不授以重任。”按《马后纪》,入太子宫在援卒之后,防未然之说,非也。

吕成公谓:马援还书,王昶戒子,举可法可戒者以教之,其心固善。不知所教者,本不欲其言人之过,言未脱口而己自言人之过,何其反也?

《东观汉记》光武诏曰:“明设丹青之信,广开束手之路。”《公孙述传》:帝与述书:陈言祸福,以明丹青之信。二句见《文选注》。

明帝为太子,谏光武曰:“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福。”夫禹、汤之道,尧、舜之道也。不以圣人之道养性而取诸黄、老,谓之学通《尚书》可乎?以无逸之心,明立政之体,君道尽矣!何羡乎黄、老?

谢承父婴为尚书侍郎,每读高祖及光武之后将相名臣策文通训,条在南宫,秘于省阁,唯台郎升复道取急,因得开览。谢承《后汉书》,见《文选注》。汉尚书作诏文。见《周礼注》。尚书郎,乃今中书舍人。见《通典》。

钟离意谓:成汤遭旱,以六事自责,本于《荀子》。黄琼谓:鲁僖遇旱,以六事自让,本于《春秋考异邮》。

郅恽上书王莽云:“取之以天,还之以天。”莽犹能赦之,此祖伊之得全于殷纣之世也。

鲁丕《对策》,见袁宏《纪》,而范史不载。

《文苑传》:自东汉始,而文始卑矣。

汉政归尚书,魏、晋政归中书,后魏政归门下,于是三省分矣。

为杜密之居乡,犹效陈孟公、杜季良也。为刘胜之居乡,犹效张伯松、龙伯高也。制行者,宜知所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