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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代宫闱史》第二十九回· 张恂子

第二十九回虎口庆余生幸遇壮士蓬门惊绝艳欣尝清蔬话说太子广与杨素商议,阴谋蜀王。蜀王秀却在益州治所,正大兴土木,建造一所应天宫。宫中的布置,说不尽的富利奢华。秀与宠姬芮莲娘,每日在宫作乐。

那个芮姬,原是益州人氏,得山川灵秀的气化,生得清姿异众,雅淡宜人。其父芮大年,本以打猎度日,两臂有千斤的蛮力,善使一柄纯钢点铁叉。

更有一种绝技,能一掌发三支毒箭,百发百中。所以他在山中打猎,所得最高。

有天竟连毙三虎,震惊一州,便称他为芮三虎。

那一天,大年的打猎工作,已是告毕。见夕阳西落,山下的人家,已是炊烟四起。他肩了钢叉,叉上挂了不少的雉兔獐獾,兴匆匆地取道回家。一阵晚风过处,他的听觉,何等灵敏,在风声里面,听有见微微的呼救声。他四下一打量,却看不见什么,他便放下了钢叉,猱登在一棵大树上面,向四处察看。

看到西山湾角,却见一个大山虫,正在追赶一个骑马的人儿。

大年急忙翻身下树,将叉头上的东西,向树枝上一挂,两足一紧,洒开大步,连窜带跳,向西山湾角跑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迎面马上,伏着一个少年,全身打扮,恰像个官家公子,面上已是失色,冠斜发乱,情形十分狼狈,口中狂呼救命。大年便道:“公子休慌。”话声未绝,马儿才过,一只焦黄大虫,已是赶到面前。大年猛喝一声:“孽畜休要伤人!”宛如晴空起了个霹雳,声震山谷。那只大虫,也似吃了一惊,四脚略停,大年早已一个箭步,窜到大虫跟前,举起钢叉,猛的向大虫的面门上叉去。好大虫,头儿一侧,叉便落空,大虫便身子一伏,后爪在地上略点,一个虎势,扑向大年身侧,两个前爪,对准大年的肩头扑上,大年霍地身子(足坐),大虫爪子落空,身子便向前一(足坐),险些掼了一跤。忙将叉柄向上一支,大虫已向背后扑上。两只前爪,搭向大年肩头,只着半寸,大年来不及避让,只将头儿一侧,拎起钢叉,向后倒刺,说时迟,那时快,恰巧大虫张开了大口,两个前爪,搭到了大年的肩头,猛不防大年的钢叉,已到面前,刺个正着。大虫的一个眼珠,恰好给钢叉刺着。大年已是回转身躯,钢叉一紧,那大虫吃了痛苦,猛吼一声,狠命的向大年扑去。大年毫不慌张,钢叉一举,道声着,已是刺进了大虫的咽喉。叉来得利害,任凭大虫凶猛,也是吃受不下,倒地乱滚,直滚得尘土飞扬,鲜血四溅。

大年识得大虫性儿,尽让它在地乱滚,大年兀是躲在一旁。

此刻那个马上少年,在大年和大虫猛斗时,他已勒住了马缰,停骑观看。如今见大虫被大年刺伤在地,便高呼道:“壮士何不再送它几叉,结果了它的性命?”

大年摇头含笑道:“不必了,少停它自会毙命,不用多费气力。”果然不到片刻工夫,那只大虫,已是滚尽了筋力,浑身血污的僵在地上。大年笑对少年道:“如何?

你须记下,凡是大虫,在受了重伤的当子,此时它的凶厉,最是勇猛,你若想去结果它的性命,它也会奋不顾身,和人拼命,势儿格外地凶猛,一不小心,便要着了它的道儿,反不如躲在一旁,任它翻滚,等到筋疲力尽,自会死去。”

大年说毕,少年已是翻身下马,向大年称谢道:“多蒙壮士相救,不知壮士姓甚名谁?”大年道:“小可便是芮大年。”少年吃惊道:“壮士即是芮大年,人称芮三虎的是不是?” 大年微笑道:“正是小可。”少年喜悦道:“怪不得有这般神力。”大年转问少年姓名,少年道:“我即是此州的蜀王杨秀。”大年听说,慌忙下拜道:“原来是大王,山民不识虎颜,还望见恕。”秀双手相扶道:“壮士不必多礼,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大年爬了起来,便道大王怎会孤身入山,不带护卫,险些遭了虎口。

秀道:“今天饭后无事,偶动了游猎的念儿,便率了十二名卫士,入山打猎,起初倒也很觉有味,不料有一只野兔子,窜过我的马前,我便张弓引矢,一箭射去,正中野兔后股,却带箭而逃。我便纵马追赶,始与卫士们相散。当时追了一回,兔儿逃得无影无踪,我却迷了路径,正在寻路当子,猛的腥风过处,半山里窜出了那个大虫,慌得我带马便逃,幸遇壮士相救。”大年看了秀马一眼道:“大王骑的那匹名驹。 假使换了一匹凡马,它见了大虫,早已尿粪直流,浑身瘫化的了,休想再好骑了逃走。“秀点头道:”壮士眼力不错,此马乃是关外所献,能日行千里的神骑。

“这时大年见天色快要暗下来了,便对秀道:”山民茅舍,离此不远,大王不嫌荒芜,敢请去休息一回,进些酒食,待山民送大王回府不迟。“秀想这倒使得,本来身子很觉疲乏,腹中也觉饥饿,便点头道:”又要相扰了。“大年见秀允许,甚是欣悦,便拽了那个死大虫,和秀一同取道回家。又将先前挂在那棵大树上的东西取了,挂在叉头,大踏步出山。

不多时候,大年指了前面的几间屋子道:“那边便是山民居处。”秀抬头看时,见是一连三间屋子,望上去还不十分卑小。却见一间屋子门首,似有一个女子站着,待到走近上前,果是一个年轻的少女。虽是山家装束,朴素不华,只是天生风韵,不同凡艳,另有一种动人爱慕的能力。那个女子见秀走近,便转身退入了里边。大年却哈哈笑道:“莲儿不必怕羞,快同你母出来见贵客。”大年一壁说,一壁请秀走入屋中。秀借了灯光,细看屋中,都见四边壁上,俱是各种兽皮,高高悬起,屋角又倚着几柄枪刀。大年笑道:“山村荒舍,得大王的虎驾降临,真是蓬荜生辉了。”

这时大年好不忙碌,一面说,一面揩抹坐椅,请秀坐下。两个眼珠,却射向了内室。

见他的妻女,兀是还不出来,他便走进里面。不多一回,秀见他带了两个人儿走出,一个便是先前的少女,一个却是三十多岁的妇女。他们一同走到秀的面前,向下拜倒,秀急道:“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大年便指了妇女:“他是拙妻左氏。”指了少女道:“他是小女莲娘,一十六岁了,还是娇痴不解事。”大年说毕,他们母女两个,转身退下。大年又道:“快些,你们去办些酒菜。”秀却痴痴的望了莲娘走入里面,才道:“壮士不必多费,随便弄些好了。”大年笑道:“山野之间,哪有什么奇珍异味,给大王受用,还不是一些野味罢了。”秀听了便也一笑。

不多时候,莲娘和左氏搬出了一盘兔肉,一盘雉腿,一盘牛脯,一盘鸡子,热气沸腾的盛在桌上。又捧出了一瓦罐的酒儿,排了两付杯筷,大年便请秀上坐。秀只贪看莲娘的秀色,便道:“大娘和小姐,也请同来饮些。”大年忙道:“她们怎好陪坐,越发要亵渎大王了。”秀道:“壮士不必过谦,我的生性,最恨繁文缛节,将人束得不能自由。壮士乃是我的恩人,更谈不到什么亵渎,快请大娘和小姐,来此同饮。要再推辞,我反过意不去了。”大年原是个直爽的人,哪知秀的用意,当下便走进里面说了,要她们娘女两个,出来陪饮。左氏原是无妨,莲娘却娇痴着不肯出去。大年做好做歹,哄了良久,才算低头勉允,一同走出。大年便坐在左首,左氏在右面坐下,莲娘坐在下首,正与秀对面。秀好不开怀,本来腹中早已饥饿,加了艳色当前,更觉酒菜有味,狼吞虎咽,毫不客气。莲娘偷窥秀面,见他眉目倒甚清秀,只是颔下的绕颊浓髯,好不可厌。

又见他吃得十分有趣。小女儿娇痴,原是不识什么,便格的一笑。秀不觉面红过颊,心上却甚是欢喜。左氏即暗暗的使了个眼色,阻止莲娘,大年却用话儿岔开。

饮到中间,四盘菜肴,已是将完,左氏便道:“等妾前去煮菜,大王慢慢地请用。”秀道:“大娘不必了,我已吃得醉饱。”莲娘却也站起身道:“大王不必过谦,待妾烧一粗莱,待大王下酒。”秀见莲娘肯替他烧上菜来,再也不肯推辞,唯唯的应道:“有劳小姐。”莲娘便微微一笑,和左氏一同入内。

大年见女儿竟会待客,甚是喜悦,便对秀道:“小女平日待人,再也不肯多说话儿,今天见了大王,却肯如此,足见大王的和蔼感人。”秀听了大年的话儿,更是心花怒放,暗想那个小女子,志趣倒也高傲,她明明有意垂爱,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好心。

当下便打算了一回,始对大年道:“此番我的性命,全凭壮士相救,又蒙盛情款待,我意相请壮士,到我那里,屈就一个侍卫领军。虽说不是高官厚爵,强过山中辛苦。我也好和壮士,朝夕相见,不知壮士可能见允。”大年扑翻虎躯道:“大王恩赐,山民怎好推辞。”秀见他允从,即忙扶起道:“我非报壮士大恩,略表寸心罢了。”

这时莲娘和左氏,已将煮就的莱肴,搬了出来,一盘生炒鸡腿,一盘笋蔬。大年见了,笑对秀道:“两味菜儿,俱是小女自命不凡的佳晶,大王一试如何?”秀听说是莲娘亲煮的菜儿,忙举箸大爵,连声赞道:“鸡腿生嫩有味,笋蔬清香可口,我山珍海味食得多了,哪里及得上两菜的风味,我真口福不浅了。”秀且言且吃,筷如雨下,片刻之间,两盘莱儿,宛似风卷残云,不知去向。莲娘见秀吃得有味,连声赞美,不禁芳心暗喜,脉脉含情,便道:“大王不嫌粗粝,待妾再去煮来。”

慌得秀双手连摇道:“不消了,不消了,秀实不是客气,肚子里,已是装得结结实实。”秀一面说着,一面装着摩揉肚子。

莲娘见了,险些又要笑出来,好容易极力忍住。大年却将他做侍卫领军的事,说给她的母女听了。左氏和莲娘,便也下拜称谢,好生欢喜。左氏便道:“大王即是不用酒了,还请用些饭儿。”秀摇头道:“不能吃了。”莲娘道:“不妨进些薄粥。”秀点头道:“这倒使得。”莲娘便去弄了些粥菜,盛上薄粥。

秀正待食时,猛听得马嘶人喊,卷来一片喧声,室中诸人,同吃了一惊。正是:山村风光原不恶,底事偏来惊客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