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野史》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回 子牙檄殷郊助敌 子牙收抬洛阳明 · 钟惺
当时子牙即修书,遣使上关来见殷郊。郊与姜文焕朝夕操军演武,专伺东伐。有哨马来报西伯兵至,未知真实,所以未敢放关。及得子牙之书,拆而读曰:尚自违殿下,直到岐州。感西伯恩义,位绝群僚。今闻商德滋昏,生民陷溺。惟我主侯上敬天时,下恤民苦,筑坛拜尚为笔师,大发精兵,前欲伐纣。前承合兵助阵之言,敬有此告。
倘殿下愤雪重仇,深忧民溺,望乞到关会议,共举征旗,只此直明,引领而待。
殷郊览罢,大惊曰:“姜尚一贵至此耶!”
即日同姜文焕收拾本关军册、粮簿,直诣子牙。子牙延入中军,各叙款曲,即引见武王。武王受其军册,即封殷郊为东征大将军,姜文焕为各营都巡检。大兵遂过潼关,直抵黄河。黄河守将胡雷闻知,急引军弩,列于河口,以拒西兵。子牙自督先锋进兵,辛甲回告请计。子牙责曰:“逢山开路,遇水安桥,乃前部之事,反来问我何计!”
辛甲曰:“船只已备,但不能抵挡其前。”
子牙密书数行字与辛甲,辛甲领计归本寨。即令南宫适领五百船只密渡上流,自引数百船只摆列河下。将至酉末,令各船燃起火炬,鸣金呐喊,诈若犯。岸之上胡雷急令万弩齐射,西船渐渐撑进,岸上之箭发如雨点,然隔河面,箭矢落空。将至三更,哨马来报,南宫适部兵已渡上流。胡雷大惊,抽兵去救上流。
辛甲麾兵诸船,一齐杀上东岸。南宫适又引兵杀至,胡雷拍马迎敌。战数合,辛甲之兵后攻,胡雷首尾被敌。正欲杀僻路,走人负容城,辛甲勒马迫及,大喊一声,拖翻下马。武王大驾亦渡黄河,辛甲解胡雷来见子牙。子牙斩却胡雷,令辛甲速进兵攻渑池城。
渑池城主秦敬闻知大惊,坚闭不出。打书入洛阳,问徐盛求救。西兵攻打不息,城将陷。秦敬惊惧,日思无计。渑池城东有轩辕氏古庙,中有木刻千里眼、顺风耳二小鬼,乃托为人像,来见秦敬曰:“吾乃城东小民,颇能武艺。今西兵攻城,闻主公欲降,小民愿出兵解围。”
敬曰:“汝姓甚名谁?”
二人脱虚报曰:“小民姓高,名明,弟名觉,至亲兄弟。”
敬赐盔甲,听其演武,百般兵器惯习如飞。
秦敬大悦,即令挂左右牙将之牌,部兵出敌。候尔解围之后,申奏商王,加封官职。二将领兵出城。辛甲、南宫适列开阵势以备厮杀,二将更不打话,拍马杀入阵中。甲略抵数合,力不能支。南宫适拍马夹攻,刀达又乱。祁宏、尹逸见前锋不能抵敌,双马一齐杀出。高明、高觉马膊相挨,左冲右突,西兵披靡,败入本寨。坚守营垒,入中军告曰:“高氏兄弟英勇出群,非设奇计不能打入渑池。”
子牙大怒曰:“吾兵尚欲直攻朝歌,扫除无道。今攻一小城,何请设计!三日不能攻破渑池,枭首示众。”
辛甲唯唯而退。子牙即令殷郊、雷震各引本部伏于渑池城下,候在辛甲杀败,高明兄弟追赶,许尔杀入城中。二将领计而去。
次日,辛甲改换盔甲,抖擞精神,引兵挑战。高明兄弟果然杀出,四马战上十余合,南宫适偷射一箭。高明右手接箭,左手挽弓射回。又战十合,辛甲按住钢刀,取出流星铜锤,偷打高觉。高觉以刀隔退,大杀一阵。二将力乏,又败逃本寨。
高明笑曰:“汝有伏兵在,吾不能赶矣。”
二将不知其故,雷震、殷郊归告子牙。子牙惊曰:“莫非兵机漏泄乎?”
二将曰:“并无人知。”
子牙默然良久,忽报高明使者递书到,子牙召人。其卒手持一牌,书两行曰:“姜尚不必深思苦索,汝之浅谋,皆在吾之胸臆。若不解围速退,五万兵片甲不回。”
子牙读之,叱退小卒。大异曰:“此必魅邪。”
是夜,仰观渑池内妖气涌涌,即取照妖镜引之,二将果然露出本相。子牙曰:“原来是此二畜。”
诸将请问曰:“是何怪也?”
子牙曰:“东海度朔山有大桃树,其根盘屈三千里,其柯向东北,号曰鬼门,乃万鬼出入之所。有四神,一名神荼,一名郁垒,二人性能执鬼。又一名千里眼,一名顺风耳,能视听千里之外。二神监察远方邪魅,神荼二神即收而斩之。自是轩辕黄帝令民间画神荼、郁垒像悬于门首,以压百邪。又刻千里眼二子于神庙,以察百邪。此乃千里眼二畜生也。”
诸将曰:“然则何计可破?”
子牙曰:“吾若一设计,彼必听见,断不能得破。”
即召殷郊、雷震二将密嘱其计,二将受计而出。
次日,子牙亲出阵前,大叫高明兄弟,何不出马打话。高明日:“钓鱼野夫见识,焉能出吾之手。”
子牙曰:“汝武艺颇高,吾今排下一阵,汝敢来打阵乎?”
高明日:“汝且排来,待吾观看。”
子牙即将各寨士卒分为九队排开,八门内设日月二宫星辰垣位。又令南宫适、姬叔度、祁宏、尹逸各引四十九名壮士,分作四队排列紫薇垣之四方,以按二十八宿。又令雷震着青袍,执铜锤;殷郊着红袍,带火箭,立于天门左右,以按雷电二神。又令太颠、武吉、闳天、辛甲、姜文焕共引三千四百旗手,旋绕阵内,以按五行二十四气。高明看见,谓高觉曰:“老贼排下天阵,又以旗鼓集处以蔽吾见。”
觉曰:“然则当从何门打入?”
高明日:“直取天门打入。”
次日,子牙大叫:“高明识吾阵乎?”
高明出马曰:“此乃天阵,焉有不识。”
子牙曰:“汝敢打阵乎?”
高明日:“破此天阵,犹如反掌,焉为不敢!”
遂引高觉拍马杀入天门。
子牙将太白之旗一挥,诸将金鼓乱鸣,旌旗杂舞,九宫混乱,八门改变。高明兄弟欲寻武王之座,阵中昏黑,左冲右突不能得出。欲舒千里之眼,则有旗幡掩映,不能得见。欲开顺风之耳,而金鼓乱震,又不得闻。自辰至午,困于阵中。子牙指挥诸将殷郊等连放数支火箭,高明、高觉将露本相。雷震抡起铜锤,望高明一打。金光灿烂,二将乘空而走。诸将乱杀一阵,遍寻不见高明兄弟,子牙急令乘势打入渑池。秦敬闻高明兵败,大惊无措,即欲从西门走洛阳。辛甲追及,斩之。西兵入城,收其府库,出榜安民。忽报城东轩辕庙有木刻二小鬼,俱被劈去头颅。子牙曰:“端的是此二畜生耳。”
即令焚却破庙,大兵望洛阳而进。
先是,孤竹国君有二子,长名伯夷,次名叔齐,二人以逊国,俱逃归周。西伯侯待其为大贤,处居洛阳城。至是,武王车驾至洛阳,兄弟二人乃即武王之马首,拒谏于前曰:“父死不葬,爱及干戈,可谓孝乎?以臣弑君,可谓仁乎?”
武王心知其贤,亦不罪之。左右欲杀夷、齐,太公曰:“不可,此义人也。”
扶而去之。武王伐纣有天下,伯夷、叔齐耻食周家之粟,乃隐于首阳山采蕨薇而食。作歌曰:登彼西山兮,采其声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吁嗟徂兮,命之衰矣。后遂饿死于首阳山。后人有《古风》以其义者,今并录于此云:商泽涸,商民苦万状,呻吟思乐土。独夫之心日益骄,周家沛作援民雨。噫嘻!此心将何举。谆谆秉义留车舆,成成宗庙已丘墟。收羽藏身隘周粟,君不见首阳山下人,至今千古扬芳誉。却说洛阳城乃徐芳、徐盖兄弟为守,盖有二子,长曰升,次曰变,俱有智勇。兄弟正在堂上议战守之策,忽卫卒报曰:“西兵五十万,战将一千员,今出潼关,枭高明兄弟,直逼渑池,杀秦敬,大军已至洛阳城下。”
徐芳听罢,大惊曰:“谁人前去敌住西兵?”
其弟徐盖出,请兵愿往。徐芳与军五千,令左右从其出城。
太公闻洛阳城中徐家父子兵强,不可轻敌。乃传令命祁宏、高毁以下六队之兵,各执青、黄、赤、白、黑五色之旗,各披五色之衣,摆下一阵,名曰“六甲神阵”。命南宫适引战徐盖,将阵势摆开。盖父子之兵,更不打话,手持长枪,直望南宫适杀来。适即诈败,走归本阵。徐盖追入阵内,太公用手一挥,六队精兵混作一团,将徐盖围在核心。徐升、徐变正欲望阵杀去,以救其父,却被殷郊邀其来路。二子忙奔归城,告伯父发救兵。徐芳不许,徐升兄弟怒发冲冠,曰:“我父为朝廷受困,不念兄弟之情,亦念朝廷之难,何故不发救兵以救我父?”
升、变遂擒徐芳来见太公,献了洛阳城。太公拥武王车驾入城,斩了徐芳,释却徐盖父子,加封官职。
大军遂进汜水关,令人报与关主尤项得知。尤项只欲坚守不出,具表入朝歌取救。忽阶下一人,身长九尺,腰阔十围,怒目填胸而进曰:“大丈夫当横行天下,与国家出力,奈何效儿女子,缩首待擒哉!”
众视之,乃东海人氏,姓乌,名文画。
能在陆地上行舟,勇名盖世。尤项曰:“吾闻西兵有姜尚献谋,殷郊效力。其兵自出岐州,一路破竹而下。今以区区小关之众,欲抗三十万雄兵,何啻以孤羊投群虎哉!”
文画曰:“关主何壮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文画视姜尚、殷郊不若肌上之肉,汝何太怯哉?”
乃单马杀下关来,尤项只得点兵随助。
西兵先锋南宫适横眉怒气,欲攻关城。只听一声鼓响,举头一望,乌文画呐喊连声,从关上杀来。其人雄威壮大,铠重袍新,手横丈八蛇矛,身坐千里追风,昂昂凛凛。南宫适自思岐州一路顺风偃草,并无对手,今日此汉想是劲敌。抖擞精神,前问来者何人。文画曰:“岂不识吾陆地行舟乌文画耶?”
南宫适更不打话,抡起神斧,直取文画。文画舞动蛇矛来刺,一来一往,两马相争,斗上六十余合。南宫适神威少剉,西兵阵上突出辛甲,接住兵威。好个乌文画,真盖世英雄,又与辛甲斗上四十余合,并无惧色。辛甲心下思量,文画枪法精神,不能抵挡,当以铁箭除之。佯兵败走,文画鞍马后追。辛申按住钢刀,挽满月弓,一声弦响,一箭正中文画心胸。文画眼力高强,翻身一闪,接住铁箭。辛甲连发二十四弦,都被文画左闪右避,尽行收了。文画自思平生未遇此敌手,乃佯马败归。辛甲拍马忙追,文画按住蛇矛,从掩心甲内取出流星铜锤,认着额门回头一打,却被辛甲用刀闪过,似海抛毬。二人再欲合马厮战,红日沉西,两下鸣金收军,各归本寨。
南宫适与辛甲来见太公,具述交锋之事。太公曰:“此人可以计破,不可与之抗力。”
次早,太公升帐,聚集诸将各吩咐毕,复命辛甲为引战,诸将各受命而行,太公与周武王乃在鸡鸣山顶以观厮杀。次日,辛甲领五千兵离汜水关南鸡鸣山下摆开阵势,乌文画引精兵前来,谓辛甲曰:“昨者不是日色西沉,难饶你命,今日又敢出马?”
辛甲曰:“不必多言,今日与你决定雌雄。”
二人拍马相持,斗上五十余合,自辰至未,不分胜负。诸般兵器尽皆比试。将申末,辛甲佯马往荆索谷而走。文画以其力弱不能支抵,加马后迫。辛甲且战且怯,引至谷内。时红日沉西,东山月出。文画追之不上,正欲勒马收军。
太公从鸡鸣山上将旗挥动,谷口将士尽用木头大石塞断归路。
红光一起,四围山上火势连天。文画进退无路,本部五千兵卒尽烧死于荆索谷口。此是太公先排下火炼红炉之计,以待文画也。后钟伯敬有诗曰:陆地行舟倚势强,横行西阵莫能当。
子牙一试洪炉火,盖世英雄烂额亡。
尤项闻文画败死,开关出降。武王驾入汜水关,赏劳诸将,出榜安民,大兵遂渡盂津河。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