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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第三百八十二章 卷三百八十 元祐元年(丙寅,1086)· 李焘

起哲宗元祐元年六月辛丑盡是月壬子

  六月辛丑,詔:「尚書左右曹,各輪郎官一員宿直。其省、寺、監官輪宿,除祕書省、大理寺、國子都水監依舊外,餘並罷。」以刑部郎中杜紘言宿官夜無職事,而有燈燭之虞也。

  壬寅,禮部言:坤成節上壽,合用乾興年故事權罷,止令拜表。其在京并諸州、軍,依故事賜宴,不作樂。從之。

  又言:「蘇轍奏請明堂用皇祐典禮,奉詔禮部、太常寺同議以聞。今詳皇祐明堂雖嘗徧祀,然嘉祐末,已經仁宗釐正。至元豐三年,宗祀英宗於明堂以配上帝,專用孝經嚴配之文,最為得禮之正。蓋宗祀大典,更累聖乃定,將來季秋大饗明堂,宜遵元豐三年定制。」從之。(轍奏,見五月六日。)

  誡約西蕃邈川首領河西軍節度使阿里骨,詔曰:「昨得卿父董戩文字,稱:『身有重患,必是身死,蕃家國土事,已教男阿里骨管勾。』朕以卿祖考忠順朝廷,世受封爵,已降制命,令卿襲封,及賜衣帶支給請受等。卿繼世之初,人情未一,固當推廣恩信,惠養一方;今聞卿自管勾以來,頗峻刑殺,部族之眾,諒不皇寧。雖出傳聞,未忘憂想,卿宜以繼承為重,以仁厚為先,無恃寵榮,務安種落,副朝廷所以封立之惠,思前人所以付與之心。」(當略出降詔端由。)

  夏國遣間使春約訛羅聿進貢,以刑部郎中杜紘押伴。司馬光言:「臣近具劄子,奏乞於今月八日隨執政赴延和殿進呈文字,復蒙聖慈遣中使封還,令依前降指揮【一】,臣不敢再三固違聖旨。然臣區區之心,所以欲於八日入對者,竊見夏國宥州有牒,稱已差人詣闕,計會所侵疆土城寨。竊慮其日進呈上件文字,此乃邊鄙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本,不可不察。臣自今年二月初以來,累曾上言,乞因新天子即位,西人恭順之際,早下詔書,赦其罪戾,待遇如故,則控縱在我,天子之體正,休兵息民,夷夏之心安。即不幸,敵人或有一語不遜,一騎犯邊,則此詔不可復下。無何,臣在病假,不得面論,人心不同,為眾所奪。日復一日,遷延至今,敵先遣使來,直求侵地,指陳兵端,辭意侵慢,前所議詔書已不可下矣。既失此機會,即日使者至,應答亦難。若悉從其所請,則彼益驕而無厭,若悉拒而不從,則邊患由此而起。今就二者之中,寧為百姓屈己,少從所請,以紓邊患。不可激令憤怒,致興兵犯塞,以困生民。所以然者,靈夏之役,本由我起,新開數寨,皆是彼田。今既許其內附,豈可猶靳所侵地而不與?彼必曰:『我自天子新即位,卑辭厚禮以事中國,庶幾歸我侵疆。今猶不許,則是恭順無益,不若以武力取之。』彼小則上書悖慢,大則攻陷新城,當此之時,不得已而與之,其為國家之恥,無乃甚於今日乎?以小喻大,譬如甲奪乙田,未請而與之,勝於請而後與,若更請而不與,則彼必興鬥訟矣。此是非利害,明若白黑。臣竊慮進呈之際,羣臣猶有見小忘大、守近遺遠,惜此不毛無用之地,結成覆軍殺將之禍,兵連不解,為國家憂。伏望陛下決自聖志,勿聽浮言,為兆民計。文彥博輔佐四朝,熟知敵情,此可謂軍國重事,願陛下詢彥博以決之。」既而彥博論與光合,眾不能奪。(光行狀云:「論西戎,大略以和戎為便,用兵為非。時異議者甚眾,光持之益堅。其後,太師文彥博議與公合,眾不能奪。」不知彥博議與光合,是何日月,今附見此。七月八日范純仁畫三策以進,亦言彥博與執政論疆事,當即是七月初也。紹聖二年八月七日罷分畫。舊錄載彥博議棄四寨,以謂邊臣欺罔,為國生事,第恐不能持久,卻須自棄,不如推恩給與。當求全本增入,更檢月日附此。)

  詔應差禁軍,係將兵、不係將兵,並衮同差使。(新無。)

  廣南西路經略安撫司言請邕州將兵與不係將兵,差往寨鎮都同巡檢等處防托【二】,歲一代。從之。(新無。)

  尚書左僕射司馬光舉奉議郎張舜民、通直郎孫準、河南府右軍巡判官劉安世,尚書右僕射呂公著舉朝奉郎孔平仲、承議郎畢仲游孫樸,中書侍郎張璪舉承議郎趙挺之梅灝、宣義郎陸長愈,同知樞密院事安燾舉承議郎盛次仲、太學博士王柄、蘄州錄事參軍廖正一,尚書左丞李清臣舉宣德郎陳察、太學正晁補之、常州晉陵縣丞李昭〈木巳〉,尚書右丞呂大防舉奉議郎趙叡、劉唐老、黃陂縣令李籲,同知樞密院事范純仁舉宣德郎楊國寶、承議郎畢仲游、太學博士張耒,並堪館閣之選。詔候過明堂,令學士院試,其在外者,召赴闕。(四月十四日,初有此詔。張舜民,邠州人;孫準,瑜子,爽孫;劉安世,航子;孔平仲,文仲弟;畢仲游,仲衍弟;孫樸,固子;趙挺之,諸城人;梅灝,熙六第三甲,蘇州人;陸長愈,熙三第四甲,開封人;盛次仲,嘉六第四甲,開封人;王柄,熙六第三甲,開封人;廖正一,豐三第三甲,安州人;陳察,熙九第三甲;開封人;晁補之、李昭堒、趙叡,熙六第四甲,開封人;劉唐老,忱子;李籲,熙九第四甲,開封人;楊國寶,仲元子;張耒,淮陰人。)

  尚書省言:應寺、監事,合具申會應報。從之。

  御史中丞劉摯言:「臣伏睹近制,陞朝官各舉進士經明行修一人,及陞等推恩,理為舉主過犯同罪等事。臣竊原朝廷之意,患程試考校徒得文詞,故更立此制,以進實行,天下幸甚。臣退而熟計,及考學士、大夫之議,以為法則善矣,然使陞朝官舉之,不若使州郡以上舉之便。臣謹條上利害。按國朝舊制,臣僚任通判,知州乃得舉官。蓋知人實難,非行己謹、閱事久,誠未可責以保任。今陞朝官無職罪若私罪重,此外不計資任、不察能否,諸科刀筆之吏,一切得薦士,此不可一也。經術深淺,問而可知也,至於行義汙潔,非鄉里、庠序羣居久處,毀譽素著,誰能知之?不拘路分,但非有服親,皆得奏舉,臣恐流離之人虛偽見售,此不可二也。天下陞朝官無慮幾二千人,則所薦士亦如之,積累歲月,不被薦者無幾矣。人人陞等推恩,無以示勸,此不可三也。議者謂朝士固皆選擇可任使之人,然品流不一,員品猥眾;今勢利相市,必有受賕造訟,以撓陛下之法者。臣誠淺薄,不敢臆度朝士大夫以為必然,亦不敢以為不然。然則選舉之利未見,而奔競之俗先成,此不可四也。傳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計今天下之士,一郡一邑,隨其眾寡,必有善士,考鄉里之行,詢庠序之論,其勢親,其事察,無如州郡之吏。至於監司,則朝廷所任以按察,臺諫、侍從,亦朝廷所倚以議論,故臣願每遇科場詔下,委逐州長吏奏舉經明行修進士一名。仍以應舉實數二百人為率,不滿二百人聽舉一名。每二百人加一名,至三人止。監司轉運判官以上於本路,在京臺諫以上於開封府、國子監,各許奏舉一名。非鄉貫及不經學校,或無可應詔,並聽勿舉。自餘升等推恩、理舉主同罪犯等,並依元降朝旨。」

  又言:「臣愚以謂三代鄉舉之制未易遽復,欲少倣古,則諸侯歲貢之法,莫此為近。伏望詳酌施行。」乃詔朝官通判資序以上人,許舉保。(四月二十四日,初詔。)

  癸卯,右司諫蘇轍言:「臣五月二十六日上殿劄子,乞明降詔書,戒敕監司、長吏,使知朝廷愛惜鄉差役人,與神宗朝愛惜雇募役人無異。應係日前約束官吏侵擾役人條貫,使刑部錄出具委無漏落,雕印頒下,令一切如舊,出榜州、縣,使民知之。仍常加督察,有犯不赦。應監司所部有犯不能覺察,致因事發露者,重其坐。至今多日未蒙施行。伏念臣前作此奏,為聞近日諸縣曹吏,有因差役致富。小民被差充役,初參,上下費錢有至一二十千者;州、縣官吏亦有以舊雇役人慣熟,多方陵虐所差之人,必令出錢,作情願雇募;又有以新差役人拙野,退換別差,必得慣熟如意而後止者;天下官吏不能皆良,如此等事,所在不一。雖非目見,可以意料,民被其害,如遭湯火。竊意此奏朝上,聖心惻怛,不待終日而行,不意遷延至今,不以為急。臣愚竊恐朝廷始復差役,議者妄謂差法一行,更無患害,聞臣此奏,未免不信。臣謂改雇為差,實得當今救弊之要,然使聞害不除,見善不徙,則差役害人,未必減於免役。伏乞聖慈檢臣前奏,早降詔書,具言所聞差役官吏情弊,仍備錄前後禁約,曉諭中外,使知朝廷深意,則天下幸甚。」

  貼黃稱:「臣訪聞近日頗有上書言差役不便,蒙付看詳役法所,臣推原其意,皆由州、縣施行差法,別有騷擾,以致人言者。若不早為禁約,深為不便。伏乞指揮,於役法所檢取民間前後言差役不便文字,略賜省覽,即見詣實。」

  御史中丞劉摯言:「臣近者劾奏呂惠卿去年公違陛下即位赦文約束,於四月出兵侵討西界,乞正典刑,未蒙處分。風聞或者之言,云惠卿曾奏禀。臣以謂曾與不曾奏稟,固非臣之所能知,然奏而出兵,不奏而出,皆是違廢制詔,其罪一也。借如赦後奏請,不過以虛為實,張皇邊患,以取必於朝廷。且是時,神宗皇帝新棄天下,梓宮在殯,而皇帝陛下、太皇太后陛下哀迷在疚,此何時也?而惠卿忍不恤國家大故,乃敢違格詔旨,以謀動師旅為請,欲遂其貪功幸進之意,是豈復有臣子之道哉!赦書明言,靜守疆埸,不得侵擾外界。乃陛下即位之始,欲以安靜四夷,況邊鄙本無一事,惠卿何至廢敕而請之。使陛下初臨萬國,命令反復,不能著信義於四夷,豈不重可嘆哉!當惠卿奏請之時,朝廷不能愛惜命令,亟行誅責,既已失矣。今來諫官御史交章彈論,中外指議,罪狀明白,又以二三之言,滅裂寬貸,指事不原其心,議法不當其罪,則何以救命令失信之患?何以開外夷向化之心?何以為天下姦雄擅興者之戒?伏望早賜睿斷,按惠卿罪,重行誅竄。」

  貼黃稱:「使惠卿於赦後誠有奏請,即不知當時朝旨以何辭報之,臣竊料朝廷必不於大喪哀戚中許其出兵,侵討外界,自廢赦令也。若惠卿在去年三月六日赦前,舊曾承受指揮,使之侵討,緣三月六日赦書,係是後赦,自合遵稟。」(元祐元年六月十七日、二十二日再彈。)

  甲辰,四方館使、果州刺史、環慶路鈐轄兼知邠州謝麟換朝議大夫、直祕閣、知潭州,朝議大夫、祕書少監劉攽為直龍圖閣、知蔡州。攽以病自乞也。

  給事中孫覺胡宗愈、中書舍人蘇軾范百祿奏疏留中不報。

  詔太學置春秋博士一員【三】,令本監長貳奏舉。

  資政殿大學士、正議大夫、提舉崇福宮呂惠卿落職,降為中散大夫、光祿卿、分司南京,蘇州居住。以諫官蘇轍等言惠卿姦惡,及知太原府日,違登寶位赦敕出兵西界,故有是命。(轍等疏在初八日,政目但稱轍言。)

  右正言王覿言:「近制,通議大夫已上皆通行磨勘,故自推行官制以來,或以特恩,或以磨勘而轉一官,比舊有實轉兩官,以至三四官,非所以愛惜名器也。請自京官至太中大夫以上,毋以磨勘轉官。」詔:「文臣磨勘,待制太中大夫已上,至通議大夫止,餘官至中散大夫止,其中散大夫已上,勞績酬獎合轉官者,只許回授與子孫。特旨陞遷,不在此限。」

  中書省言:「故高兖王妻韓越國太夫人李氏,乞推恩門客進士周汝楫,依楊備、馬驤試監簿理選限出官例。吏部言按元豐薦舉令,門客因蔭補而授官者,並不許參選。」(新無。)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平江軍節度行軍司馬、監南嶽廟張靚自陳罪犯,乞送訴理所看詳。按靚輒敢以真罪實犯、累經勘正事狀,文姦欺罔朝聽,伏望罷所領嶽廟,送吏部令授合入監當差遣。」從之。(張靚元係呂惠卿責官。)

  監察御史韓川言:「朝廷更市易之法,捐減所收息數,宿逋放釋殆盡。自罷賒賣以來,實用錢物交易,日入過三百千,收一分之息,月得九百千。又未必滿一分也,慮貨之陳積,但及五釐,足以免罰,則亦出之,是月息纔四百五十千。而倉務共占官六員,專副書吏、庫級等不減百人,月給俸食幾千緡,所收之息,不補所費之半。竊惟市易之設,雖曰平均物直,而其事則不免計較以取利,使獲其利,實足以佐用尚不可,而又所收不補所費,顧可為邪?請於市易務監官、監門內,各留一員,及實用公人催納欠負,結絕見在物貨,畫日更不收買。」從之,仍令戶部條析合措置事件以聞。

  右正言王覿言:

  臣聞糴甚貴傷民,甚賤傷農,古今之通患也。故李悝、耿壽昌為平糴常平之法,以救其弊,不惟當時人以為便,而後世有賴焉。神宗臨御之初,柄臣建議廢常平舊法,以散青苗錢。縉紳之公論,莫不以為非,而主議者持之甚堅。先帝聖明,心知其故,初雖重違之,而至於數年之後,乃奮然獨斷,令常平錢斛存留一半,遇斛斗價貴,減市價出糶,收成時,添市價收糴,此有以見先帝知常平舊法之不可廢也。然青苗錢未遂全罷者,以主議之大臣猶在,附會者膠固其說,未可以遽破而已。

  今二聖臨御,善政無不行,弊事無不革,宜有以成先帝之志矣。今年閏二月九日敕,應係提舉官錢穀,委提點刑獄主管,依舊常平倉法。命下之日,四方歎頌,以陛下聖德隆厚,前古之良法,先帝之素志,信可以行之於今日矣。曾未數月,遽復更易,而所謂青苗錢者,方旦著為新令,以重其事。物論深以為駭,而莫知其故。臣竊料議者,不過曰青苗既不立額,而取人情願,坐而得息,有利而無害云爾。果如此議,臣且言其不然也。夫取便出息,貧下無知之人所甚欲也,初無故而得錢,孰非情願?迨乎收歛之際,即須追呼督促,黢以鞭笞,威以枷錮,而後本息可得也。且又將新蓋舊,積累太多,則以逃亡自捐之,虐及妻孥、累及司保者,相望於道路矣。當太平無事之時,而使其民無辜陷溺,有至於此,可不為之痛惜哉!然則青苗之所為利者,果在於利民邪?非民之所利,則其說既見於前矣,如曰利國,則自古以來,利不及民而國能獨利者,未之有也。必民利而後國利焉,此惟常平舊法有之,而非青苗錢之所能致也。

  夫糴甚貴傷人,甚賤傷農,人傷則離散,農傷則國貧,乃必然之理也。人果傷而離散矣,區區青苗之錢,能使之不離散乎?農果傷而國貧矣,瑣瑣二分之息,能使之不貧乎?故不若穀賤不至於傷農,而民敦本,民敦本則田野闢,而賦稅增也。穀貴不至於傷人則民樂業,民樂業則百貨出,而無求不得也。夫如是,則下何假於借貸之物,而上何慕於二分之息?故曰:民利而後國利,惟常平舊法有之,而非青苗錢之所能致也。臣竊惟先帝存留常平一半錢斛,以行舊法,誠務在于平穀價矣,然今天下郡縣,猶不免樂歲粒米狼戾,價甚賤而不售,凶年穀價騰踴,民阻饑而死亡者,何邪?蓋郡縣之吏,妄意朝廷之法,惟急於為利,故於青苗新令,則競務力行,於糶糴舊條,則僅同虛設。而又常平錢斛既分以為青苗之本,則可充糶糴者,自已不多,是以穀價低昂而終未見其平也。臣伏望朝廷罷散青苗錢,依今年二月九日敕,行舊常平倉法,以成先帝之素志,無使郡縣之吏以利心期朝廷,而廢善法也。惟聖慈詳酌,蚤賜指揮施行。

  貼黃稱:「先帝用大臣之議,行青苗之法,偶以一二言事臣僚所論過差【四】,嘗行降黜。及行法數年之後,左右前後之人,及諸路監司、守令等,豈復有議青苗法者哉!惟頌贊之言,則日聞於前矣。然先帝乃奮然不謀羣臣,令常平存留一半錢斛,以行糶糴舊法者,蓋深知青苗錢之為弊,而察糶糴舊法之為善也。若其後臣僚有能將順,乞盡罷青苗,行常平舊法,則先帝豈不聽從?以存留一半錢斛之意而觀之,可知也。惟聖慈詳察。」(覿自注云:六月十八日。)

  乙巳,左司諫王巖叟言:

  臣昨十六日上殿奏事,蒙陛下語及張璪,臣力言璪邪巧,多行私意,不可以久在中書。蒙陛下再三宣諭,已盡知璪所為,且留待除服後教去,令休著文字。臣便合恭禀睿旨,置不復言,然靜而伏思,臣任諫諍,天下之事可諫諍者,莫急於佞人在君側而不去。孔子曰:『佞人殆。』殆者,危也。言佞人不去,天下之危道也。今佞人在陛下側,可不懼哉!此臣之所以不敢自安,而切切為陛下言也。蓋其朝夕得以惑亂聖聽,賊害政事,黨庇姦惡,讒譖善良,將無所不至,最腹心根本之大患也。此而不諫,更諫何事?臣非不知今日不言,上可以順承陛下之意,下可以悅媚姦臣之心,於臣之私,甚為得計,然臣安忍便臣之私,而忘國家之便哉?臣所以不避死亡之誅,而犯逆鱗以告陛下,必期陛下感悟,早逐姦臣,為社稷福也。

  陛下又以璪嘗預受遺,不欲責去。臣謂陛下與其小不忍以容姦,蠹傷國家,曷若大有為而去佞,光顯祖宗?此則陛下之大孝也,豈可反以眷留欺罔先帝之人為奉承遺志惜大體哉?可留而去之,害義也,可去而留之,害政也。若璪,可謂害政矣。按璪奴事安石,死交惠卿,羽翼王珪之佞,唱和章惇,以倚其外強,陰結誠一,以資其外援。惟一唱一和,交縱詭隨,協為蒙蔽,賈百姓之怨以歸朝廷,不聞一言忠於先帝。謂陛下所宜憤疾,肆諸市朝,以雪先帝之恨,不謂陛下反容而留之,鬱天下之公議也。兼以今日循默保位,惶恐畏罪,猶或可容,而敢乘間伺便,為私不已,以招人言,致命令已出而復退,法制既行而又改。推其由來,皆璪唱議,恩則歛歸私室,怨則移在朝廷。

  又中書機要之地,尤當謹嚴靜密,璪乃泄漏上旨,攘竊主恩,習為常態。每三省差除,或方都堂商量,或在簾前準擬,先請召其人,面自語之。其美者,則不以為出於人主,而以為出於己;其不美者,則曰此非我意。又或言事官言其黨人,則立召至其第,以章疏中語告之,使得奔走經營,彌縫於上下。其背公向私【五】,弄威福以賣朝廷,乃敢如此,豈可以為大臣、處要地以腹心託之哉?陛下未知則可,既知而容之,則姦臣將安於為私,無復畏憚矣。自古人君患在蔽惑,不知其為姦邪而誤用之,今陛下聰明洞徹,幸深知其姦邪矣,而猶用之不已,此臣之所以為陛下惜也。皇帝陛下春秋方富,太皇太后陛下不出房闥,大臣尤當小心恭謹,外不敢為姦以易朝廷,內不忍懷私以欺陛下,乃忠臣之義也。觀璪之心,乃幸兩宮聽政簾下,而得以肆其姦,行其私耳。以謂宜以大不恭、不忠論,安可容而恕之邪?陛下亦宜自固主權,不可放與姦臣,令侵侮也。伏惟陛下即位以來,無改更一事不協人情,無進退一人不合公議,求言若渴,從諫如流,何獨於璪,靳靳如此也!臣愚區區,深恐累吾君全德之美,陛下亦何得不自惜此清明之政邪?伏望聖慈,早賜罷黜,以為姦臣懷私事君之戒。天下幸甚!

  小貼子稱:「臣聞璪近曾留身獨對,必有自營之言,惑亂聖聽。竊計或佯為求去,以探陛下之情,或推過於眾,以寬陛下之意。誣忠言為黨論,反私意為公心,詭辭百端,以求安身固位而已。願陛下深察之。」

  又稱:「陛下至聖至明,照察人情,無所不盡,須體量臣等違陛下之情,極是難事。殆非大義所迫、繫國家利害,則臣等何敢不承順聖意,故欲犯顏以取罪戾?蓋國家之事有所未安,而諫諍之職,不敢自安也。陛下以此察臣,則臣之心宜可恕,臣之言宜可取矣。」(巖叟集自注云:六月十九日上此。)

  丙午,司馬光言:「臣近曾三次具劄子奏【六】,乞與執政、赴延和殿進呈文字【七】,皆蒙聖慈遣中使封還,云候秋涼。雖聖恩矜憫,隆厚無窮,然臣既待罪宰相,豈可不於簾前參陪國論?況今已立秋,兼臣自體當得筋力差勝於前,可以支吾,只是無人扶掖,全拜起不得。欲乞如臣前奏,候垂簾日,許令與諸執政赴延和殿常起居,同進呈文字。并乞降指揮,令臣每遇殿上問聖體及謝恩等合拜之時,特令免拜,若在殿下常起居,許令臣男康扶掖。仍乞傳宣閤門,每遇臣入朝,許令臣男康隨入殿門。」從之。(「丙午,司馬光言:請自今遇延和殿垂簾日,赴起居奏事。從之。仍以足瘡,詔許乘轎,起居特免拜,及令男康扶掖入殿。此舊錄所修也。新錄從舊。)

  尚書省言:「近有司奏差踏逐官吏短使,不以閒劇倒置,乞不拘常制,至有直闕,吏部擬差,多非其人。請自今除軍期邊防,非常賊盜,先有不拘常制,並依舊例外,其餘已得不拘常制指揮並罷。自今並令依條奏舉,應合差短使,亦如之。如違,委御史臺彈奏。」從之。

  左司諫王巖叟言:「臣竊以人得於表裏不疑則可任,事出於上下相應則易成。此諸府之辟召、羣司之奏舉所以不可廢也。自辟舉之法罷而用選格,可以見功過而不可以見人材,中外患之,於是不得已而有踏逐奏差、申差之格【八】。踏逐者,陰用舉官之實而明削同罪,非善法也。選才薦能而曰『踏逐』,非雅名也。必當擇人之地而不重用人之道,非深計也。委人以權而不容舉其所知,非通術也。伏望聖慈特賜指揮,復內外官司舉官法,以允公議。(巖叟所言,附見于此,當詳考。)

  左司諫王巖叟、左正言朱光庭、右司諫蘇轍、右正言王覿等言:「臣等伏見近降朝旨,以臣寮上言呂惠卿罪惡,責授惠卿中散大夫,守光祿卿,分司南京。竊以執鯨鯢於漏網,稍正邦刑;蓄虎豹於近郊,終貽後患。謹按惠卿在熙寧中恣行不義,創立弊法,上以詿誤朝廷,下以殘害海內,計窮力詘,黜居藩郡,猶復妄希功賞,輕用甲兵,結怨西戎,貽憂先帝,罪狀顯白,已不容誅。至於私行險詖,人所不為,始與安石結刎頸之義,終與王氏為尋戈之绚,忠義蔑然,詭變難測。今雖自知罪大,不容於世,然猶詐稱疾病,潛伺間隙。譬如蝮慐猛獸,雖蹔爾弭伏,而凶性終在,遇便即發。若不深為圈檻,投畀無人之境,臣等恐其防閑稍緩,竊出害人。不然,臣等豈不知降四官,落一職,為分司官,在於常人不為輕典乎?蓋以堯之四凶、魯之少正卯既非常人,不當復用常法治也。況復陛下即位之初,明下赦書,戒敕邊吏,不得侵擾外界,務要靜守疆埸。是時惠卿任河東帥,被遇先帝恩德最深,自聞遺制,略無哀慼,日夜點集兵馬,為入界討蕩之計,及其遷延未發,恐為敵所覺知,遂令兵馬司借赦書不得侵擾之文,曉諭將佐,以欵賊計。仍於四月十五日具奏上件事由,於二十一日出界。夫登極赦書,國之大信,所以綏靖中國,懷來四夷,人臣奉行,敢有輕議!今惠卿公然違戾,出師伐國,而又借用其文,設詐欺敵,侮玩朝廷,殊無忌憚。推其心,則出於無君,論其罪,則入於大不敬。積其前後所犯,皆在不赦。朝廷縱欲貸而不誅,只乞檢臣等前奏,投之四裔,以御魑魅。臣等與惠卿初無绚怨,但以為國去凶,義不可已,惟陛下特賜裁斷。」(王覿自注此奏云:子由撰,六月八日巖叟言惠卿用兵,五月十九日、六月八日轍言惠卿罪惡,五月二十一日光庭言六月二日、十六日覿言用兵。)

  丁未,兵部言,董戩、鬼章進奉大首領李賒羅抹等各乞官職。詔:「李賒羅抹補充本族副軍主,歲支角茶十斤,大綵十疋,餘並依元豐七年故例。大首領已有軍制職名之人,轉兩資,其小首領各轉一資。」

  戊申,吏部尚書孫永等議:「按商書『茲予大享于先王【九】,爾祖其從與享之』,周官凡有功者,名書於王之太常,祭於大烝,司勳詔之。國朝祖宗以來,皆以名臣侑食清廟,歷選勳德,實難其人。恭惟神宗皇帝以上聖之資,恢累聖之業,尊禮故老,共圖大治。輔相之臣,有若司徒、贈太尉、諡文忠富弼,秉心直亮,操術閎遠,歷事三世,計安宗社。熙寧初訪落,眷遇特隆,匪躬正色,進退以道,愛君之志,雖沒不忘。以配享神宗皇帝廟庭,實為宜稱。」詔從之。初議或欲以王安石,或欲以吴充,太常少卿鮮于侁曰:「勳德第一,惟富弼耳。本朝舊制雖用二人,宜如唐朝止用郭子儀故事,只以弼一人配享。」議遂定。

  吏部言,欲將八路季闕,從吏部與轉運司隨季互使。從之。(政目同,八年十月二十六日呂大防云云。此年四月十八日詔,又五年四月十八日吏部云云。)

  監察御史上官均言:

  臣竊見吏部昨因大名府助教鄧無方等陳狀,言八路指射勞逸不均事,朝廷依本部相度,將八路季闕,吏部與轉運司互使。竊緣昨自熙寧三年降八路差官敕,推行已十五年,大槩其弊有七:

  諸路選人得替赴部,須候春秋試法,預選者方得差遣。八路則不須試法,隨意指射,此不均之弊一也。諸路赴部待試,中否須經一年,既差遣,又須三年待闕,必經七年,方成一任。八路則在任去替一年,便許指射川、峽、廣南,七年之間,遂歷三任,此不均之弊二也。又八路在任犯罪停替,或體量罷任,並許再指射差遣。而見在吏部待次之人,至有歷任無過,尚須試法,候及一年,方有注擬,此不均之弊三也。選人俸給,替則隨罷,待次一年,方得差遣,待闕三年,方得赴任,是四年之外,方受廩祿。其八路士人雖有待次,亦許權攝差遣,祿無虛日,此不均之弊四也。八路本土係特奏名,得官人既免試法,又就家便,多只於本路指射,大率多年六十以上,學術凋疏,精力疲耗,又無人薦舉,不復有向進意,往往貪冒營私,職事不舉,民受其病,其弊五也。八路仕宦之人,遠者十餘年,近者六七年,居住既久,知識漸多,又本土之人,就本路指射,鄰州比縣不無親故,任情囑託,變移曲直,監司耳目,豈能盡察?其弊六也。八路監司,遠於京師,傲睨一路,無敢忤者,逐路官員雖例許指射,然運司往往任情差定,不復計功過先後之次。逐官既就本路仕宦,豈敢更自辨直,以觸恚怒?故以曲佞希合,稍有權勢者,多得先次優便差遣,而孤寒忤意之人,坐引歲月,不得注授,其弊七也。

  臣竊惟熙寧三年八路差官之意,本因選人守任遠方,有往來迓送之勞,故立此法,又省赴任選還雇錢之費。然行之十有五年,事久姦生,弊多利少。八路闕多而待闕之人少,吏部闕少而待闕之人多,見今選人到部該參選者七百餘人,就殘零闕者共四百八十餘人,員多闕少,至有候一年以上方得差遣。既得差遣,待闕須近三年,七年之間,方成一任,居閒之日多,而祿仕之日少,貧匱難進,誠可嗟憫。以八路方之,實為僥倖,雖曰惠遠官之人,而諸路之仕者實為不便,則是惠者少而病者多,其法不得不改也。

  今有司立法,八路季闕,吏部與運司互使。是前日不均之弊,其半尚存。自餘弊事,如臣之所陳,未能去也。竊聞按送雇錢【一○】,以每歲通計,數不甚多,自可以坊場、河渡錢支給,不至闕事。臣欲乞將八路選人,依昨來指揮,京朝官大小使臣員闕,並歸吏部,庶使天下仕者厚薄均一,吏部差注,不至壅併,選人待闕,不至留滯,深為利便。(昨來指揮,當考。)

  左正言朱光庭言:累赦應編管羈管人,州縣尚有拘留者,乞委監司檢察,致免稽滯。從之。

  詔登極大赦已前,因虧少課利罰俸【一一】,見今剋約未足者,蠲之。

  熙河蘭會路經略司言:汪洛施族蕃部斯多格等,探報西界信實,攜老少前來歸順,乞與推恩。詔:斯多格與副軍主,鄂鄂爾,與都虞候。

  禮部言太原府交城縣民褚文,自唐義聚九世,二百餘年。詔旌表門閭。

  御史中丞劉摯、殿中侍御史林旦、監察御史韓川言:「臣等近者各劾奏呂惠卿罪,乞賜誅竄,伏聞已有指揮,止於降官分司,竊恐謫不當其罪,國法不正,人情不厭,須至先事再有論列。緣惠卿巨姦宿惡,暴於天下,方陛下御極之始,憂恤深至,此豈勤兵遠舉之時?況赦書丁寧,使之靜守疆埸,無得侵擾外界。而惠卿無戴承陛下謹始息民之意,於神宗棄天下月餘內,興師二萬,深入羌境,屠殺老弱,希功幸進。借曰曾有奏稟[一二】,已是廢違赦敕,謀為擅興。借曰赦後朝廷曾有可報,亦是因其欺罔奏請,則惠卿終是兵首矣。致陛下即位詔命失信義於四夷,則後日將何以令天下?此臣等所以不得不言也。夫惠卿弄兵作威,既已無人臣之禮,則原心議罪,所宜合天下之公。案惠卿天資凶邪,勇為不義,怙勢以殖產,造法以害民,引置姦憸,傾害良善,興起犴獄,以快私而報绚;生事邊境,以妄意而求合。外則黢制州縣,內則欺謾朝廷,無毫髮報國之忠,有桀驁無君之意。臣等以其實跡,前已歷言。夫欲去惡草,不拔其本根,而徒芟薙之,以平目前,則他日必有滋蔓之害。欲除惡獸,不亟殺之,而徒置於圈檻,是使其養爪牙而積怨毒,一旦分裂而出,則噬人必矣。今惠卿官為中散大夫,守光祿卿,就而起之,何所不可?異時復出,臣等知衣冠之禍,生靈之害,有不可勝言矣。非徒衣冠生靈,而其患必及於朝廷,此又臣等之所以區區而不能已也。陛下比德天地,務在包覆,然人臣之過有大小,於其可赦而赦,則謂之恕。若置巨蠹而不問,謂之養惡。虞舜,至仁也。若共、驩、苗、鯀,不竄不殛,縱其惡於天下,何以循堯道而為至仁,是以行之而無疑。伏望稽考虞舜誅四凶之用心,據惠卿罪狀,去邪勿疑,別賜誅竄,以安天下。」

  貼黃稱:「惠卿智謀險薄,天資嚚頑,又朋黨布列中外,根芽盤固,今來制命若不明指姦惡,以告天下,必須怙終飾非,騰起怨訟。熙寧中,挾勢殖產,詔獄窮治,姦贓已露,一旦僥倖,使有過之弟,併當其責,士大夫至今不平。推其所為,不可不虞也。」

  又貼黃稱:今降官分司,於惠卿都無所損,是徒撩之,使其中心怨憾益深,異日患禍益大,反不若不謫之為愈也。(元年六月二十二日奏,此第二疏,在十七日。)

  兩浙轉運使許懋為祕閣校理,知福州。

  己酉,復汝州龍興鎮、桂州永寧場為縣。

  陝西路轉運司言請熙河蘭會路糴買糧草,與經略司同共計置。從之。

  辛亥,呂惠卿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從諫官王巖叟等四人所奏也。內批付三省云:「惠卿罪惡貫盈,雖已施行,而臺諫彈糾不已,難居善地。可竄逐一遠小處,以允公議。」始,惠卿責授光祿卿,分司南京,蘇州居住。中書舍人范百祿草制,有云:「朕承先帝大烈,懼弗克勝,而法弊不可以不更張,民勞不可以不振德,稽其所自,汝為厲階。」右僕射呂公著以手簡諭百祿云:「恐彰先帝之失,宜刪去之。」百祿如公著所諭,但以人言孔多為說。及是,中書舍人蘇軾草制曰:「凶人在位,民不奠居,司寇失刑,士有異論【一三】。稍正滔天之罪,永為垂世之規。呂惠卿以斗筲之才,挾穿窬之知,諂事宰輔,同升廟堂,樂禍而貪功,好兵而喜殺,以聚歛為仁義,以法律為詩書,首建青苗,次行助役,均輸之政,自同商賈,手實之禍,下及雞豚。苟可蠹國以害民,率皆攘臂而稱首。先皇帝求賢如不及,從善如轉圜,始以帝堯之心,姑試伯鯀;終焉孔子之聖,不信宰予。發其宿姦,謫之輔郡,尚宜改過,稍畀重權,復陳罔上之言,繼有碭山之貶。反覆教戒,惡心不悛,躁輕矯誣,德音猶在。始與知己共其欺君,喜則摩足以相歡,怒則反目以相噬,連起大獄,發其私書,黨與交攻,幾半天下,姦贓狼藉,縱橫江東。至其復用之年,始倡西戎之隙,妄出新意,變亂舊章,力引狂生之謀,馴致永樂之禍。興言及此,流涕何追!迨予踐祚之初,首發安邊之詔,假我號令,成汝詐謀,不圖渙汗之文,止為款賊之具,迷國不道,從古罕聞,尚寬兩觀之誅,薄示三危之竄,國有常典,朕不敢私。」(王巖叟朝論云:十九日右司諫蘇子由首言呂惠卿罪惡,二十一日左正言朱公掞繼之,六月二日右正言王明叟得惠卿在太原擅興兵討蕩西界事甚詳,論列之。十七日愚繼焉。十八日有命奪惠卿資政殿學士,落四官,以中散大夫守光祿卿,分司南京。二十日四諫官會于興國之戒壇,列章再論罪大謫輕,公議未厭,乞重行誅竄。二十日只於諫章後批出云:「呂惠卿罪惡貫盈,雖已施行,而諫官彈糾不已,不可令處善地,宜貶竄一遠小處,以塞公議。」十八日告詞,范子功行,十九日門下進入畫可。諫章上,二十一日送,連前告降出。二十二日蘇子瞻行告,二十三日進呈。除建寧軍節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本州公事。議者方以為快。政目云:王巖叟等言惠卿責命未厭,詔特責建寧節度副使,本州安置。)

  詔諸將下遇大教,弓弩、鎗刀、標牌、野戰格鬥,無給賞,其排日教閱,自依將法。

  壬子,前戶部尚書李承之為樞密直學士、知青州。(政目無此。)

  詔:府界三路保甲應色役,除法該免教者,遇冬教,三丁以上之家,正身赴,以餘丁代役,第四等以上兩丁戶非保正者,役日權免。(新無。)

  交趾郡王李乾德言:「下邑有勿陽、勿惡二峒八縣與省壤接連,前後被守土人叛去,委身歸明。其勿陽於丙辰年蒙收入省,勿惡於壬戌年蒙收設通康隘。雖此等彈丸之地,尤切痛懷、常不離夢寐者,誠以先祖臣平昔誅擒僭逆,衝艱冒險,畢命之所致也。今末造不能嗣承,豈敢備數於藩垣,偷生於頃刻也?甲子年,廣西經略司嘗為申奏先朝,以宿、桑二峒六縣賜臣主領。按宿、桑等見屬下邑,非今茲陳請之地,不敢拜命。伏遇陛下一新宇內,謹具表以聞。」詔答曰:「迺者邊臣言,卿首領侵我疆陲,先皇帝務在寬仁,申頒詔諭,俾從辨正,亦既驗明,特割康隘之區,用示君恩之賜。德音如在,詔墨猶新,固宜追體包荒,恪遵分畫,何期累奏,尚執前迷。仍指新界之疆,更為己物之舊,無厭至此,事上奚觀?諒卿意之豈然,殆人言之致惑!況茲州峒,久為王民,一昨克復廣源之時,以至給賜順州之日,與彼田土,本無交侵。卿其務盡至誠,祗循先詔,益謹撫封之守,勿從生事之謀,勉副眷懷,永綏寵祿。」仍令廣西經略使苗時中移牒折難。

  大宗正司言:右武衛大將軍、康州團練使叔盎,四次唐突,已累放罪,顯無畏憚。詔叔盎特展三年磨勘。

  詔陝西路轉運使收糴斛斗,充緣邊五年之蓄。(元年二月二十九日、三年四月六日、紹聖元年十二月三日。)

  詔河北路監司分詣諸州,以義倉常平穀賑濟被水闕食人戶。

  禮部言:應須索官物,合日下應副及有旨更不覆奏者,行訖,並乞奏審,隨事降付三省、樞密院照據。從之。

  殿中侍御史林旦言:「臣昨論列賈種民罪犯猥惡,資性傾邪刻薄,乞罷駕部員外郎,送吏部與合入差遣,使累有過犯不經責罰之人,少知懲戒。久之,朝廷方差種民權知臨江軍。(知臨江軍,在五月二十八日。)種民通判資序就使未遂,有司亦不當假以軍壘。士論洶洶,臣以朝命已行,不欲再有論奏。今聞改知通利軍,殊不曉所以。聞呂公著以臣前章曾語及增添御史臺案外情理八節,誣陷蘇頌。呂公著以此引嫌,屢曾營赦,不欲正其罪惡,以致優假軍麾,今來又移改近地。臣之所言,乃以公論,為朝廷逐邪佞,清流品。不知呂公著何為屢引私嫌,欲廢公議,遂使種民夤緣僥倖,再有陳請,以便其私。如此則無行小人但能誣罔執政,不患不得美官善地,不知如此施行,有何義理!伏乞聖慈特賜指揮,檢會臣前奏,早正種民於法。不然,且令速赴臨江軍本任,免士論別有譏議,邪佞略無懲誡。」不報。

  初,御史彈奏種民嘗持虛券,冒奪人產業,又嘗寓夏伯孫家,以乞假不如意,鬥其兄弟,諷令析居。元豐中,任大理官,為蔡確鷹犬,專中傷善良。詔黜為通判。已而呂公著面奏,曰:「方種民為獄官,臣亦與被誣陷,今臣方在相位,而種民得罪,恐所懲者小,所損者大,非所以示天下。」乃寢前命,及退就殿廬批旨,門下侍郎韓維固執不肯書。明日奏曰:「種民罪惡,眾所共知,奈何以呂公著故屈朝廷公議!」公著復有請,乃有臨江之命,於是,又改通利軍。(實錄載種民責漢陽軍,在五月二十八日,按六月八日乃復漢陽軍,不應旬日前已差知軍。據呂公著家傳,初差知臨江,非漢陽也。今從家傳。林旦章,別本亦稱漢陽,今并改之。家傳又稱初黜種民通判,而實錄不載,今附見。傳又稱六月八日面奏,尋自臨江改通利。按實錄六月二十八日乃復通利軍,則二十八日以前,不應便差知軍。今附此事於未降詔時,并改二十八日復通利軍為是月,而不出其日,庶不相牴牾。)

  御史中丞劉摯言:「準今年閏二月八日聖旨內一項,提舉官累年積蓄,樁作常平倉錢物,委提點刑獄主管,依舊常平法。臣伏詳常平財用既歸提刑司,又言依舊法,則自是合依熙寧以前提刑司所行常平糴糶之法,事理分明。續準四月二十八日敕命,因中書省檢會,遂將前項制旨內依舊常平法,指執以為青苗散歛取息之法,申明行下。命令反覆,天下失望。尋聞臣僚累有論奏其事利害,臣不復詳言。今來復睹呂惠卿責降制詞,有首建青苗之語。夫以建議者為罪,則是朝廷知青苗之不可為也,苟知其不可為,又坐首議之罪矣,而獨安然行之,此臣之所以未喻。苟以為此法誠有利於天下,則何故明於制詔,坐以為蠹國害民之罪哉?自青苗之議行,而天下以聚歛疑聖旨者將二十年矣,幸而有閏月八日指揮,行之未久,遽已移奪;今又幸而有惠卿責詞,此亦足以知聖主哀念疲民,未嘗輒忘于懷,故因事輒見之。詔令既明布天下,不可重歛,伏望深究利害,特降睿旨,常平錢物並依閏月八日敕旨,仍申明敕內舊常平法為熙寧以前常平糴糶之法,以幸天下,以伸號令。」

  貼黃稱:「青苗之法可行,則難指以為建議之罪,知建議者可罪,則青苗之法不當行,二者不可並立也。然二者之中,是非易見,伏望速罷青苗之法,以解天下之疑,慰萬民之望。」

  又貼黃稱:「臣固知國用亦或有賴於此,然往者常平舊法,以時之豐荒,物之貴賤,為糴糶之制,若典領得其人,出納給貸盡其法,則非獨補凶歲、平物價而已。至於公家之利,未必減於青苗鞭朴之所得也。」

  又貼黃稱:「雖云不抑勒,召情願,然民間以舊欠所逼,每歲須至再請,勢不得遂其情願也。新陳相壓,此民之所以困。今若罷之,則民間舊欠,亦須寬作料限送納,所貴易於了足。」(摯奏所稱四月二十八日敕命,實錄並無有。據王巖叟四月末奏,亦止稱四月二十六日再立常平錢穀給歛出息之法。蓋二十八日,當作二十六日,字或誤耳。實錄稱三省同建請,摯稱中書檢會,其實一也。摯遺藳,此奏以六月二十六日上,今附本月日。又一奏,乃七月二十一日上。)

  是日,(二十六日壬子。)內出手詔付三省樞密院,曰:「向者朝廷講求法度,務以寬厚愛民,而搢紳之士,往往不原朝廷本意,速希功賞,有誤使令。或議法失當,或掊歛毋節,或姦回附勢,或講事飾非,或多結權貴,或力舉邊事,殘民蠹物,久益知弊,致使羣言交攻不已。苟無澄肅,必紊紀綱。止以其罪顯者迺行竄逐,自餘干涉之人,夙夜怵惕,不無憂虞。予當新政,務存大體,一切示以寬恩,更不追劾,咸使改過自新,各安職業【一四】。可倣此意作詔書,布告中外。」

  注 釋

  【一】令依前降指揮「令」原作「今」,據閣本及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五三論西人請地乞不拒絕劄子改。

  【二】差往寨鎮都同巡檢等處防托「同」原作「司」,按宋無都司巡檢,有都巡檢與同巡檢,「同」、「司」形近致訛,今據閣本並參考宋史卷一九六兵志一○、宋會要兵之一一改。

  【三】詔太學置春秋博士一員「太學」下原衍「士」字,據閣本及文義刪。

  【四】偶以一二言事臣僚所論過差「言」字原脫,據閣本及文義補。

  【五】其背公向私「向」原作「尚」,據閣本、活字本改。

  【六】臣近曾三次具劄子奏「臣近」二字原互倒,據閣本、活字本及溫國文正司馬公文集卷五三乞進呈文字第四劄子乙正。

  【七】乞與執政赴延和殿進呈文字「乞」字原脫,據同上書補。

  【八】於是不得已而有踏逐奏差申差之格「申差」原作「甲差」,義不可解。按宋史卷一六○選舉志載有王巖叟此言,文作「故有踏逐申差之目」,「甲」乃為「申」之訛,今據改。

  【九】茲予大享于先王「王」原作「生」,據閣本及尚書盤庚改。

  【一○】竊聞按送雇錢文義不通,疑「按」為「接」之誤。

  【一一】因虧少課利罰俸「少」字原脫,據閣本、活字本補。

  【一二】借曰曾有奏禀「有」原作「布」,按曾布與此事無涉,上文有「曾奏禀」云云,「有」與「布」形近致誤,今據閣本改。

  【一三】士有異論「士」原作「主」,據東坡七集外制集卷中呂惠卿責授建寧軍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簽書公事制、宋大詔令集卷二○六呂惠卿責授建寧軍節度副使本州安置制及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一呂惠卿姦邪改。

  【一四】各安職業「安」原作「守」,據閣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九八逐小人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