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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资治通鉴长编》第二百一十二章 卷二百十 熙寧三年(庚戌,1070)· 李焘

起神宗熙寧三年四月盡其月

  夏四月癸亥,幸金明池觀水嬉,燕射瓊林苑。舊紀書幸西池、苑,新紀不書。

  乙丑,命知制誥宋敏求,看詳減省銀臺司文字、都官員外郎王庭筠,太常博士、集賢校理劉瑾,殿中丞宋溫其,著作佐郎錢長卿、曾布,前河西縣令杜純,並為編敕刪定官。庭筠嘗奏疏稱頌王安石所定謀殺刑名,而溫其素為王安石檢法,贊成其事者也。此據司馬光日記。溫其,介休人。布,鞏弟。純,甄城人。庭筠、長卿未詳,曾布八月二十三日編中書例。

  給度僧牒五百,付秦鳳路。經略使李師中言制置招納蕃部及募敢死士,須金帛以備支費。三司乞賜銀絹各五千。上批銀絹必不免科散坊郭戶,乃以度僧牒賜之。

  丙寅,遼主遣永州觀察使耶律寬、衛尉少卿程冀,其母遣懷德軍節度使蕭禧、太常少卿張冀來賀同天節。

  丁卯,以新及第進士葉祖洽為大理評事,上官均、陸佃為兩使職官,張中、程堯佐為初等職官,第六人以下為判、司、主簿或尉,第三甲并諸科同出身並守選,仍命翰林學士范鎮、龍圖閣直學士張掞同吏部流內銓注擬。張中,開封人。程堯佐,丹陵人。

  罷全州歲貢班竹簾。

  給度僧牒五百,付兩浙轉運司,分賜經水災及民田薄收州軍,召人納米或錢賑濟饑民。

  國信所言:「賀同天節遼使至臨清驛,有契丹迪列子夷離根夜刺同宿契丹,死者四人,傷者十二人,除孝贈錢絹外,餘未敢支賜。」詔:「傷死者更給對見生餼節衣、朝辭例物等,如病死者例。其迪列子夷離根亦準此給,如死,亦以孝贈賜之。」

  戊辰,詔:「御史中丞呂公著,比大臣之抗章,因便坐之與對,乃誣方鎮有除惡之謀,深駭予聞,乖事理之實,可翰林侍讀學士、知潁州;權知開封府、翰林學士兼侍讀韓維權御史中丞;知太原府、端明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馮京為翰林學士兼端明殿學士、知開封府。」

  公著在言職,累奏乞罷制置三司條例司及提舉常平官,最後言:「祖宗承五季之亂,法度草剏,固亦未盡及古,至于臨下以簡,御眾以寬,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則漢、唐之盛無以加也。是以有國百年,民心欣戴,雖凶年饑歲,流離至死,而無有背叛之心者,良以仁恩厚澤足以深結之也。惟是日月既久,事或有弊,此陛下所以臨朝奮然,思欲懲革。然而設施措置未得其術,才及一二末事,頗已咈戾眾心,是以內外乖離,人人危懼。竊以祖宗以來,所以深得人心者,艱難積累,固非一日,今豈可以一二末事輕失其心?人心一搖,未易復收,後雖有善政,亦難行矣。況上下危疑之際,難安易動,此臣所以為寒心也。伏望陛下仰思先烈,俯察物情,凡所施為,務在仁厚,無致近薄,以斂眾怨,則人心悅而天意得矣。」又言:「『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今制置一司,上既不關政府,下又不委有司,是以從初置局,人心莫不疑眩,及見乎行事,物論日益騰沸。蓋朝廷大事,無不出於二府,惟是制置條例,實繫國家安危,生民休戚,而宰相不得與聞。若宰相以為可,自宜與之共論;以為不可,亦不當坐觀成敗,但書敕尾而已。至於倉、場、庫、務瑣細利害,又恐不必執政大臣然後能集。臣又聞,聖人之政,貴乎顯仁藏用。管仲,霸者之佐耳,及其為寓令,猶曰法成而鄰國不知。今朝廷處置,實未能有利及民。然而先置一司,使天下疑惑愁怨,至今不定,恐非策之得者也。乞檢會臣前奏施行。」皆不聽。迺求罷職,家居俟命。是月乙丑,詔復除公著舊職、同提舉諸司庫務,韓維為中丞【一】,李中師權知開封府。命且下,復留之。至是乃黜公著,且以馮京代中師。

  王安石著時政記,曰:「公著數言事失實,又求見,言『朝廷申明常平法意,失天下心。若韓琦因人心如趙鞅舉甲,以除君側惡人,不知陛下何以待之』?因涕泣論奏,以為此社稷宗廟安危存亡所繫,又屢求罷言職。上察其為姦,故黜。初,上欲明言公著罪狀,令曾公亮等以旨諭當制舍人。公亮諭宋敏求草制但言引義未安而已。安石曰:『聖旨令明言罪狀,若但言引義未安,非旨也。』敏求草制如公亮所教。翌日再取旨,公亮、陳升之、趙抃等皆爭以為不可。上曰:『公著有遠近虛名,不明言罪狀,則人安知其所以黜,必復紛紛矣。』公亮等以為,如此則四方傳聞大臣有欲舉甲者,非便;且于韓琦不安。上曰:『既黜公著,明其言妄,則韓琦無不安之理;雖傳聞于四方,亦何所不便?』公亮等猶力爭,至日旰,上終弗許,而面令升之改定制辭行之。」安石所記如此。後公著復召用,至哲宗即位,領實錄事,上奏:「臣先任御史中丞,前後乞罷制置三司條例司,論差官散青苗錢不當,不蒙施行,五乞責降外任差遣。亦嘗入對面陳,蒙神宗曲賜敦諭,聖意溫厚,初無譴怒之旨。四月五日,聞除臣翰林學士兼侍講學士、寶文閣學士、知審官院,臣於六月【二】再奏,以言事不效,乞降責,至七日,聞有指揮落兩學士,黜知潁州。是時王安石方欲主行新法,怒議論不同,遂取舍人已撰詞頭,輒改修,添入數句,誣臣曾因對論及韓琦以言事不用,將有除君側小人之謀。緣臣累次奏對,不曾語及韓琦一字,方欲因入辭自辨,時已過正衙,忽有旨放臣朝辭,令便赴任。至元豐中,臣再對朝廷,先帝待臣甚厚,未幾,遂除柄任,及嘗賜臣手詔,大略云:『顧在廷之臣,可以託中外心腹之寄,均皇家休戚之重,無逾卿者。』被誣遭逐,全不出于聖意,止是王安石怒臣異議,呂惠卿興造事端。日月既久,臣本不欲自明。適以宰職總領史任,今實錄若即依安石所誣編錄,既因臣提舉修進,則便為實事,它時直筆之士雖欲辨正,亦不可得。望以臣奏付實錄院,許令紀實,以信後世。」內批:「依所奏施行。」時元祐二年也。

  司馬光記所聞于趙抃曰:「上諭執政,以呂公著自貢院出,上殿言,朝廷推沮【三】韓琦太甚,將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惡。王安石怨公著叛己,因此用為公著罪。及中書呈公著責官誥詞,宋敏求但云『敷陳失實【四】,援據非宜。』安石怒,請明著罪狀。陳升之不可,曰:『如此,使琦何以自安。』安石曰:『公著誣琦,于琦何損也!如向日諫官言升之媚內臣以求兩府,朝廷豈以此遂廢升之?』皆俛首不敢對。上既從安石所改,且曰:『不爾,則青苗細事豈足以逐中丞?』」光又云:「公著素謹,初無此對,或謂孫覺嘗為上言:『今藩鎮大臣如此論列而遭挫辱,若唐末、五代之際,必有興晉陽之師以除君側之惡者矣。』上誤記以為公著也。」公著家傳云:三月十一日壬寅,諫官孫覺見上論青苗事,且言條例司駁韓琦疏鏤板行下,非陛下所以待勳舊大臣意。賴琦樸忠,固無它慮,設當唐末、五代藩鎮強盛時,豈不為國生事乎?後二日甲辰,公著見上,復極論青苗事,然未嘗及琦也。已而,上謂執政曰:「呂公著、孫覺皆極言青苗不便,且云駁難韓琦非是。」因面詰王安石、韓絳不當鏤板,初無罪覺意也。覺既被黜,執政遂以覺語加公著。及公著黜,覺猶艤舟城東,未赴廣德,乃謂人曰:「韓琦事獨覺嘗言及耳。」然後人知公著未嘗言琦。又云:「公著兄女嫁琦子者二人,公著必不肯誣琦。」又公著自三月十三日後不復對,凡二十二日乃罷中丞。誠使公著誣琦而上以為罪,自當即日加譴,不應如是之久,又必不應先除三學士職也。家傳所載如此,今但從司馬光記聞,不敢用家傳證國史也。然光記此事,亦與家傳不殊耳。元祐實錄載王安石時政記及呂公著奏,其書法甚允當。朱本乃云:先帝實錄不應載元祐文字,並加刪削,全用安石日錄,今仍存元祐舊本,并附司馬光所記云。魏泰東軒錄云:熙寧初,朝廷初置條例司,諸路各置提舉常平官,及俵常平錢,收二分之息。時韓魏公鎮北都,上章論其事,乞罷諸路提舉官,常平法依舊不收二分之息。魏公精于表章,其說從容詳悉,無所傷忤者。皇城使沈惟恭者,輒令其門客孫棐詐作魏公表云:「欲興晉陽之甲以除君側之姦。」表成,惟恭以示閤門使李評,評奪其焒以聞。上大駭,下惟恭、孫棐于理。而御史中丞呂公著因便坐奏事,猶以棐言為實。上出魏公章送條例司。惟恭流海上,孫棐杖殺于市,罷公著中丞,出知潁州。制曰:「比大臣之抗章,因便坐而與對,乃厚誣方鎮有除惡之謀,深駭予聞,乖事理之實。」蓋謂是也。按司馬光記孫棐事亦甚詳,初不云詐作魏公表,恐泰妄也【五】。舊紀書御史中丞呂公著言王安石失當,降為翰林侍讀學士、知潁州。新紀不書,當從舊紀。

  壬申,知青州、觀文殿學士、兵部尚書歐陽修為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宣徽使自皇祐三年著令毋過二員,後富弼以宣徽使判并州,于時已有二員,詔以邊任故,權增一員。至是,郭逵、王拱辰已為宣徽使,并修為三,用弼例也。太原闕守,上初欲用滕甫,議不合,遂用修。上初疑修以病不肯往,王安石曰:「試敦諭并稍加恩禮,必肯往也。」因授宣徽使,修卒辭之。七月三日乃聽修辭。五月二十一日修止俵青苗,特放罪【六】。

  癸酉,大宴集英殿。

  丁丑,韓維權知開封府,馮京權御史中丞。王安石既引韓絳同制置三司條例,又薦維以代呂公著,欲其兄弟助己也。曾公亮等皆以為如此必致人言,絳亦言臣弟必不敢當。命既下,陳襄既言其不可,維力言:「兄絳方任樞密副使兼條例司,議論所及非一。御史中丞于朝廷闕失無所不當言,不言則廢公議,言之則廢私恩。且呂公著論青苗事用此罷,臣代其任,自處之地,不得無嫌,且無以屈士大夫之論。」又屢面對,引義堅切,卒與京易任。初,命李中師【七】權知開封,既而以中師不允人望,罷之。曾公亮等始建議欲召吴中復為中丞。王安石曰:「中復鞫李參事,人皆以為附文彥博,恐非正人,陛下宜自察之。」乃不果召。及罷中師,又欲召中復尹京。王安石曰:「臣昨奏中復附文彥博事,無可考,恐難信。如前日不放提舉官所差指使下縣,若不以聞,當申條例司,此於韓琦有何關預?中復乃申琦,其枉道媚韓琦如此,亦足以知其為人也。」卒罷之。

  詔祕書丞鄒何令審官院與先次合入差遣。何舉御史,既召對,罷之。

  戊寅,祕書丞、集賢校理、同知諫院胡宗愈同判司農寺。

  詔秦鳳路都鈐轄向寶兼提舉秦州西路緣邊蕃部,王韶加同事。寶舊為管勾,後命韶為提舉,上以為輕重不倫,故正之;命張守約依舊專管勾東路蕃部,尋皆罷。

  初,文彥博、陳升之皆以為寶宜為提舉,既而王安石獨進曰:「向寶素壞王韶事,韶言有兩族不可招撫者,以寶沮害其事故也。今令與韶共事,又在其上,即韶事恐不可成。」陳升之曰:「寶雖帶此名,然止在其城中,即亦何害?」安石曰:「寶既為官長,即所屬吏皆嚴憚之,其勢足以沮事,何謂無害?兼因邊事出城,即更足以亂韶事。」時李中師有奏,言:「用韶提舉,若不令寶都大提舉,即失寶心,不肯盡節。」于是升之亦以其言為然。安石曰:「朝廷用一王韶,于寶有何虧損,乃不肯盡節?如漢高祖得陳平于亡虜,即令盡護諸將,諸將何嘗不盡力?」上與樞密院再議,文彥博固執前說,上因令罷寶命,乃用急腳遞追還。尋復罷,此詔據朱本,新本遂削去,不知果是何日。

  己卯,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趙抃為資政殿學士、知杭州。王安石更張政事,抃屢言其不便。及安石家居求去,上諭執政罷青苗法,抃獨欲俟安石參假,由是新法不罷。抃大悔,復上言:「臣近以制置條例司遣使四十餘人,馳傳天下,人情驚擾,物論諠譁,累具奏陳,并與宰臣等數嘗面奏,乞罷諸路提舉官屬,其常平等事,一切責成監司,信賞必罰,孰敢慢者?而王安石彊辨自用,動輒忿爭,以天下之公論,為流俗之浮議,順非文過,違眾罔民。近制置司所差官,如張次山、吴師孟、范世京等七八人,懇辭勇退,惟恐不得所請。夫要職顯任,人之所欲,彼不願就者,蓋知事悉乖戾,不敢當之。昨日安石再舉西川、福建提舉官四員,其愎如此,而欲止人浮言,是所謂惡醉而彊酒也。近臣、侍從、臺諫官力言制置司不便,司馬光因罷樞密副使之命,中外人情,莫不怪駭;李常家居待罪多日;孫覺、張戩、程顥三人,各與安石論列于中書,又悉嘗上殿乞罷言職;今日呂公著、范鎮俱請郡。朝廷事有輕重,體有大小。以言乎財利于事為輕,而天下之民心得失為重矣;以言乎提舉官于體為小,而禁近與耳目之臣用舍為大矣。今夫不罷財利,而失天下民心,是去重而取輕也;不罷提舉官,而棄禁近耳目之臣,是失大而得小也。今中外人情恟恟如此,更乞酌事之重,惜體之大,罷其輕者小者,變禍為福,易于反掌耳。」因累章乞罷,遂命出守杭州。杭故多盜,聞抃性寬,細民益聚為盜,抃捕獲情重者配他州,遂散去,境內以清。

  吏部侍郎、樞密副使韓絳參知政事。絳間與王安石同奏條例司事,嘗贊上曰:「臣見王安石所陳非一,皆至當之言可用,陛下宜深省察。」故安石尤德之。此語據王安石五月五日所錄。侍御史知雜事陳襄言:「竊聞已制命除韓絳樞密副使、兼參知政事,絳以才望序遷,固未為過。然朝廷所以用絳之意,似乎不厚矣。陛下始以王安石參預大政,首為興利之謀,先與知樞密院事陳升之同領制置三司條例司,未幾,升之用事遷為丞相,而絳又領之【八】。曾不數月,今又以絳參預政事,則是中書選任大臣,皆以利進,自古至治之朝,未有此事也。臣欲乞罷絳參知政事。今後中書選任大臣,必求道德經術之賢以處之,而不得以利進。如陛下不欲追罷已行之命,即乞將制置條例司與青苗補助之法只歸三司,及責之守令相度施行,庶不害于王政,而足以全大臣之節矣。」

  前秀州軍事判官李定為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案:宋史以定除御史裏行為癸未日事,未知孰是。定素與王安石善,孫覺歸自淮南,薦定極口,因召至京師。定初至,謁李常,常問南方之民以青苗為如何,定言皆便之,無不善者。常謂曰:「今朝廷方爭此,君見人切勿為此言也。」定即日詣安石白其事,曰:「定惟知據實而言,不知京師不得言青苗之便也。」安石喜甚,遂奏以定編三司歲計及南郊式,且密薦于上,乞召對;謂定曰:「君上殿當具為上道此。」及見,上果問常平新法,定對如安石所教。上悅,批付中書,欲用定知諫院,曾公亮、陳升之以為前無此例,固爭之,乃改命焉。編式乃二年十二月三日。

  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程顥權發遣京西路提點刑獄。顥先上疏言:「臣聞天下之理,本諸簡易,而行之以順道,則事無不成。故曰智者如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也。舍而之于險阻,則不足以言智矣。蓋自古興治,雖有專任獨決能就事功者【九】,未聞輔弼大臣人各有心,暌戾不一,致國政異出,名分不正,中外人情交謂不可,而能有為者也。況于措置沮廢公議,一二小臣實與大計,用賤陵貴,以邪妨正者乎!凡此皆天下之理不宜有成,而智者之所不行也。設令由此徼幸事小有成,而興利之臣日進,尚德之風寖衰,尤非朝廷之福。矧復天時未順,地震連年,四方人心,日益搖動,此皆陛下所當仰測天意,俯察人事者也。臣奉職不肖,議論無補,望允前奏,早賜降責。」故罷。朱本削去顥疏,云:時政記不載。顥被責非緣此疏,前史官妄載。改書云:以數言常平新法乞責降,故有是命。按:顥此疏豈非言新法?紹聖史官猥為王安石諱,遂欲蓋抹正論,輒加刪修,今仍從元祐新本。呂本中雜說:正叔嘗說新法之行,正緣吾黨之士攻之太力,遂至各成黨與,牢不可破。且如青苗一事,放過何害?伯淳作諫官,論新法,上令至中書議。伯淳見介甫,與之剖析道理,氣色甚和,且曰:「天下自有順人心底道理,參政何必須如此做?」介甫連聲謝伯淳曰:「此則極感賢誠意,此則極感賢誠意。」此時介甫亦無固執之意矣。卻緣此日張天祺至中書力爭,介甫不堪,自此彼此遂分。

  辛巳,祁國長公主進封衛國長公主。

  淮南轉運使、屯田郎中謝景溫為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知雜事。景溫雅善安石,又與安石弟安國通姻。呂公著之為中丞也,人謂景溫必先舉御史,及公著罷,乃有此除。先是安石獨對,問上曰:「陛下知今日所以紛紛否?」上曰:「此由朕置臺諫非其人。」安石曰:「陛下遇羣臣無術,數失事機,別置臺諫官,恐但如今日措置,亦不能免其紛紛也。」此安石三月十六日對上語。于是專用景溫。司馬光日記云,自是不復置中丞。按:此時已除馮京中丞,但未到耳,陳薦權臺事。不知日記何以云耳,恐誤也。

  知遂州、職方郎中向宗道都大催遣廣濟河輦運。初,張次山力詆新法,辭提舉常平倉弗就。會廣濟遣運闕官,曾公亮在病告,安石攝禘祭致齋。次山與陳升之有連,升之亟言次山可用。命既下,而中旨謂次山資淺,改付宗道。其實安石惡次山異己,言于上而罷之。

  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宋敏求言:「中書送李定除權監察御史裏行詞頭,伏以御史之官,舊制須太常博士經兩任通判方許奏舉。景祐初,以資任相當者少,始許舉通判未滿任者。去歲驟用京官,今又幕職官便升朝著,處糾繩之地。臣恐弗循官制之舊,未厭羣議,其詞頭未敢具草。」且以疾辭知制誥。

  壬午,宋敏求罷知制誥,以上批敏求「文字荒疏,曠其職業,不能者止,於義可從」也。於是王安石曰:「敏求草呂公著制,臣諭聖旨,令明著罪狀,反用曾公亮語,止云『援據匪宜』而已,此是自違聖旨,已幸朝廷不問,乃更辭職。」上乃令從敏求請罷職。及呈敏求誥詞,上又令因著其前者失職之罪。曾公亮以為無罪可著。上曰:「令作公著誥辭,初不依旨明言罪狀,乃宣言于外,以為朝廷改誥詞須當乞免知制誥。改誥詞亦常事,何致如此?此乃挾姦,見朝廷前者不加罪,故今敢如此爾。」安石曰:「敏求作公著誥詞,曾公亮雖云『但言援據失宜』,而臣即諭聖旨,令明著罪狀。敏求不用臣所諭旨,而從公亮之言,此豈得無罪?」公亮曰:「舍人是中書屬官,止合聽宰相處分。」安石曰:「舍人乃行聖旨,豈是行宰相處分?」上曰:「若止一人說與則可,緣王安石又說聖旨,既所傳不同,即合覆奏,如何即草制?」公亮不肯從。上曰:「但止說『文字荒蕪,失其職守』罷之可也。」公亮曰:「若失守,即是臣致其如此。」時已日旰,安石曰:「改作『曠其職業』亦可。」上從之。公亮因請罪,上曰:「不須爾。」公亮曰:「不敢更上章。」拜謝于上前而退。墨本云上批十六字。朱本云元無上批,止是司馬記事云有此語,不可便為上批,改云舍人院草制。新本復用墨本,今從之。舊紀書宋敏求論李定以軍事推官為御史非舊制,罷知制誥。新紀不書,當從舊紀。十二月十四日,敏求為修撰。

  右正言、祕閣校理李常落職為太常博士、通判滑州。常言:「散常平錢流毒四海,又州縣有錢未嘗出而徒使民入息者。」上令具州縣吏姓名至五六,終不肯具,而求罷職,故黜。前此,上謂執政曰:「李常終不肯分析,朕再三諭以此止是欲行遣違法官吏,常堅云體不合分析。」曾公亮曰:「臺諫官自前許風聞言事,難令分析也。」上曰:「欲令說是何人言,或以所言不實罪諫官,即壅塞言路。今令說違法官吏是何人,因何卻不肯?」王安石曰:「許風聞言事者,不問其言所從來,又不責言之必實。若他人言不實,即得誣告及上書詐不實之罪,諫官、御史則雖失實亦不加罪,此是許風聞言事。今所令分析,止欲行遣官吏,何妨風聞?」及是,上令改常正言為博士,仍明著常罪曰:「言事反覆,專為詆欺。」是日,又呈常疏,有云:「陛下一宮殿之費百餘萬,一宴游之費十餘萬,乃令大臣剝膚椎髓掊斂百姓。」上笑曰:「近聞人謗如此,乃是常疏中語。」安石曰:「陛下即位,未嘗營繕及事外游宴,惟修太皇太后、皇太后兩宮爾,而常敢於誣上如此!」

  上批:「監察御史裏行張戩侵侮柄臣,誣罔事實;王子韶外要守正之名,內懷朋姦之實,所入章疏,與面奏事前後反覆不一。」並落職知縣:戩,江陵府公安;子韶,江寧府上元。戩屢言青苗不便,最後上疏曰:「近乞罷制置司及諸路使者,并言散錢取利為害;及安石處事乖謬,專為聚斂,好勝遂非,很愎日甚;呂惠卿險薄姦凶,尚留君側;而曾公亮、陳升之、趙抃等,心知其非,依違不斷,觀望畏避【一○】,顛危莫扶,及識昧知幾,言乖誤主,均為有罪,乞正嚴誅等事,並未施行。今大惡未去,橫斂未除,不正之司尚存,無名之使方擾,臣自今更不敢赴臺供職,居家待罪。」又言:「韓絳代陳升之領條例司,左右徇從安石,與為死黨,遂參政柄。李定邪諂,自幕官擢臺職。陛下惟安石是信,今輔以絳之詭隨,臺臣又得李定之比,繼繼其來,牙蘗漸盛,臣豈敢愛死而不言哉?」戩論韓絳、李定,據戩附傳增入。按:絳除參政、定御史,皆四月十九日,戩責以二十二日。墨本云臣自今月十二日以後更不赴臺供職。蓋二十二日也,墨本偶脫「二」字耳。若十二日以後既不赴臺供職,則不應更論絳、定,今附本月日。戩二十三日家居待罪,其日便責,亦可見當時事勢云。子韶嘗乞追孫覺、呂公著謫命,及言臺諫方論青苗,乞罷兄子淵管勾京東常平差遣【一一】。先是,上謂執政曰:「王子韶言『青苗法實不便,但臣先與此議,不敢論列』。小人首鼠兩端,當黜之。」知雜陳襄亦奏子韶回邪反覆,陰薦子淵為常平使者,請罷其言職故也。朱本刪陳襄論子韶,以為時政記所無,今依新史復存之。又據襄奏增薦子淵事。

  戩、子韶皆以知縣資序為御史,至是,曾公亮請皆以為通判,王安石不可,上從安石議。戩既上疏,又詣中書力爭,辭氣甚厲。公亮俯首不答,安石以扇掩面而笑。戩怒曰:「參政笑戩,戩亦笑參政所為。豈但戩笑,天下誰不笑者?」陳升之解之曰:「察院不須如此。」戩顧曰:「只相公得為無過耶?」退即家居待罪,其日遂與子韶同黜。

  詔:「累戒河東、陝西諸路經略司,禁止邊民與西賊交市,頗聞禁令不行。自今有違者,經略司并干官吏劾罪重斷;能告捕者厚賞之。委轉運司覺察。」

  癸未,虞部員外郎蘇梲、祕書丞陳睦並為祕閣校理,祕書郎李清臣為集賢校理,江寧府推官劉摯為館閣校勘,大理寺丞樂咸為太子中舍。梲等先朝得旨召試,至是試入等,獨咸論入四等上、策四等下故也。梲、睦、摯已見治平三年十一月,咸未詳。

  刑部郎中、侍御史知雜事陳襄同修起居注,罷知雜事。襄累奏乞罷青苗法,其第三奏曰:「陛下聖性聰明,固已曉然開悟,但以王安石執議不變,重違其意,物論喧然,不加聽察。事之可者則置勿問,其不可者則無所不行。豈非條例之臣為自安之計,巧為飾說,誣罔聖聰?近者韓琦上言,以河北俵散青苗錢,立定貫伯,均與等第人戶,比之他路,獨取利息三分,顯是提舉官違條抑配,而朝廷並無黜責。琦之論列,足以知其非便,而特寢不行。呂景以畿縣之民逋負官物尚有五十餘萬,不宜更與預支,實慮虧陷官本,而卻令取勘。故臣前奏,謂『此法一行,騷動天下。』正謂此也。陛下近以司馬光為樞密副使,中外翕然,皆以陛下知光之言是,而悟制置司之為非。今復遽罷之者,豈又以光言為非邪?必以其辭而不受也。然則光之所以不受者,以陛下不行其言爾。如欲用之,行其言而已矣,何吝而不為哉!輕進退於大臣,失孚號於天下,非所謂令出弗反之義也。李常職在諫官,既聞中外之議,不敢不言,事雖不實,誠亦得之輿論。況國朝舊制,自許風聞言事,若令分析,是欲使其必去,將以杜言者之口,恐非所以待諫臣之體,而廣言路之道也。凡此數事,雖聖慮一時之失,豈非聽察之誤乎!禮曰:『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亦在陛下追而正之爾。書云『改過不吝』,湯之德也。自陛下臨政以來,事無過舉,惟用安石,然後有更事之暴,而致興利之非。聖人施為,自有法度,不合於道者去之。任天下之羣才,收天下之公議,堯、舜、三王之治,可以指期而至,又何必徇一士之曲議,以貽黎元之患哉!所有制置條例司如有可行事件,欲乞只歸三司相度施行。青苗之法,早賜停寢,則天下幸甚。」

  襄又奏:「臣觀制置司元降指揮,莫非引經以為言,而其實貸民以取利,事體削弱,為天下譏笑。是特為管仲、商君之術,非陛下之所宜行。臣願陛下為堯、舜之君,以義治天下,不願其為霸主也。陛下富有中國,廣輪萬里,內無彊臣悍族之患,外無侵奪憑陵之難。凡四海九州之賦入,又足以供吾之用,不為不足。陛下不於此時與廟堂之臣坐而論道,以行王政,而反屑屑為均輸舉貸之事,臣竊為陛下惜之!今日之弊,在於國家因循,制度未立,而侈用日廣。陛下但遴選主計之臣,付與利柄,取天下賦入之籍,度縣官調度之數,百用為之均節,而歸之藝極,則浮費省而財用足。省徭役,薄賦斂,寬關市之征,弛山澤之禁,修庠序之教,勸之以忠、信、孝、悌,尊賢而使能,才者進,不肖者退。農有餘財,民服其教,吏稱其治,然而國不富而政不王者,未之有也。」

  又奏:「陛下以至仁求治,凡欲更張法度皆以為民,安有取民脂膏以為貸息,而謂周公太平已試之法哉!陛下之心必不為此,然則天下之人皆知誤陛下者王安石也,誤安石者呂惠卿也。以陛下之聰明,觀天下之論議,其法制利害固已灼然可知。柰何安石恃彊辨以熒惑於前,惠卿畫詭謀以陰助於後,加以反覆比周之小人隨時觀望,平日公論,則舉知其法之非,一撓於利,則又言其法之是。此雖陛下之至聖,不能無惑,雖臣等之至忠,亦不免指為朋黨也。近者,諫官李常以言事待罪,尚令分析;孫覺以奏對反覆,落職外遷;御史中丞呂公著而下,皆以不職為言,乞從責降。而臣獨區區未敢以請者,尚冀犬馬之誠,一悟聖意,許以青苗之法下議百官。如臣言非,則甘從遠竄,以戒妄言;如臣言是,則安石、惠卿亦乞特行貶斥,以謝天下。」

  既而有旨召襄試知制誥於中書,襄以言不行,辭不就試,乞補外。王安石請用為集賢殿修撰、陝西轉運使。命未下,上批別進呈,而改是命。於是上謂安石曰:「經筵殊少人。」安石曰:「何用多?」上曰:「吴申全不能講,欲候襄受職,留之經筵,朕見襄每引經亦粗可故也。」襄五奏,據襄集。司馬光日記【一二】云:襄雖論常平新法,而辭婉,故除官獨優。必當時以此議襄也。襄五月辛卯除直舍人院兼侍講,卒辭之。

  太子中允、同提點京西刑獄程顥簽書鎮寧節度判官事。顥既罷御史,懇辭京西故也。上謂王安石曰:「人情如此紛紛,柰何?」安石曰:「堯御眾以寬,然流共工、放驩兜。驩兜止是阿黨,共工止是『靜言庸違,象共滔天』。如呂公著真所謂『靜言庸違,象共滔天』。陛下察見其如此非一事,又非一日,然都無行遣,直待公著所為熟爛,自不肯安職,復除三學士,令在經筵,又不肯留,乃始除侍讀、知潁州。誥詞【一三】又初極稱其材行,中乃用數字言其罪,後乃令帶侍讀學士。以此示天下,天下皆知朝廷無綱紀,小人何緣退聽?陳襄、程顥專黨呂公著,都無助陛下為治之實。今天下事不如理至多,人臣為姦罔至眾,襄與顥曾有一言及之否?專助呂公著言常平法,此即是驩兜之徒。而陛下於邪說紛紛之時,張戩之徒皆未出,即獎用襄知制誥、顥提點刑獄,又稱其平實。此輩小人若附呂公著,得行其志,則天下之利皆歸之;既不得志,又不失陛下獎用,何為肯退聽而不為姦?臣愚竊恐陛下非不知陳襄輩情狀,但患斥逐人多,故以言假借涵容,且使安職。此大不然,彼不謂陛下涵容,乃謂陛下尚可欺罔,故紛紛不止也。」

  龍圖閣直學士陳薦權發遣御史臺事,西京左藏庫副使、閤門通事舍人高遵裕提舉秦州西路蕃部。日錄與王韶相關,四月十八日、六月七日當參考。

  甲申,翰林學士司馬光讀資治通鑑漢賈山上疏,言「秦皇帝居滅絕之中而不自知」,因言從諫之美,拒諫之禍:「晏子曰:『和與同異,水火、醯醢、鹽梅皆相反之物,宰夫濟其不及以泄其過,若羹已鹹,復濟以鹽;已酸,復濟以梅,何可食也?』伊尹戒太甲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人之情,誰不欲順己而惡其逆,惟聖賢知順之損,知逆之益。譬如酒醴雖適口而醉人,藥物雖苦口而除病。是以臣之於君,剛則和之,柔則掖之,明則晦之,晦則明之。非故相反,欲裁其有餘,補其不足,以就皇極耳。若逆己者即黜降,順己者即不次拔擢,則諂諛日進,忠正日疏,非廟社之福也。」上曰:「舜『堲讒說殄行』。若臺諫欺罔為讒,安得不黜!」光曰:「臣因進讀及之耳,時事臣不敢盡論也。」及退,上留光,謂曰:「呂公著言藩鎮欲興晉陽之甲,豈非讒說殄行?」光曰:「公著平居與儕輩言,猶三思而發,何故上前輕發乃爾?外人多疑其不然。」上曰:「此所謂『靜言庸違』者也。」光曰:「公著誠有罪,不在今日。向者朝廷委公著專舉臺官,公著乃盡舉條例司之人,與條例司互相表裏,使熾張如此。逼於公議,始言其非,所謂有罪也。公著與韓琦親,何故以險語讒之?」上曰:「非讒琦也,志在君側之人耳。」光曰:「據誥詞【一四】則讒琦也。公著有罪無罪在於事實,不在誥詞。誥詞雖云爾,外人皆云公著坐乞罷條例司及言呂惠卿姦邪,不云坐為讒也。」上曰:「王安石不好官職及自奉養,可謂賢者。」光曰:「安石誠賢,但性不曉事而愎,此其短也。又不當信任呂惠卿,惠卿姦邪,而為安石謀主,安石為之力行,故天下并指安石為姦邪也。」上笑。光曰:「李定有何異能,而拔用不次?」上曰:「孫覺薦之,邵亢亦言定有文學,恬退。朕召與之言,誠有經術,故欲以言職試之。」光曰:「宋敏求繳定辭頭,何至奪職?」上曰:「敏求非坐定也。朕令草呂公著誥詞,言興晉陽之師,除君側之惡。王安石以諭敏求,而曾公亮以為不可,敏求不遵聖旨,而承公亮之語,但云援據非實而已。」光曰:「公著誠有此言,亦不過欲朝廷從琦言罷青苗耳。語雖過差,原情亦可恕也。今明著於誥詞,暴之內外,『君不密則失臣』,造膝之言若皆暴以為罪,自今羣臣誰敢為陛下盡言者?臣以為敏求隱晦其語,亦未為失體也。且敏求非親承聖旨,據曾公亮之言而為之耳。」上曰:「公亮、安石所傳聖旨不同,亦當奏稟也。」上曰:「李常非佳士,屬者安石家居,常求對,極稱其賢,以為『朝廷不可一日無也,以臣異議青苗之故,寧可逐臣,不可罷安石也』。既退,使人且以此言告安石以賣恩。」光曰:「若爾,誠罪人也。」上曰:「有詐為謗書,動搖軍眾,且曰『天不祐陛下,致聖嗣不育』。或云卿所上書。」光曰:「臣所上書,陛下皆見之,且臣未嘗以奏草示人也。」上曰:「卿所言,外人無知者;臺諫所言,朕未知,外人已徧知矣。」上曰:「今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眾之所惡』也。」光曰:「然。陛下當察其是非,然後守之。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呂惠卿以為是,天下皆以為非也。陛下豈能獨與三人共為天下耶?」

  詔諸路州軍遇正、至、寒食、端午、重陽節序,無得以酒相饋。初,知渭州蔡挺言陝西有公使錢許造酒處,每五節以酒交遺,以行經二十驛者挈負去來,道路煩苦,請禁止。許之。至是,都官郎中沈衡復言知莫州柴貽範送別州酒至九百餘瓶,所差兵夫至二百餘人,其違法勞人可知。故并諸路禁止焉。

  乙酉,條例司言:「青苗錢以半為夏料,半為秋料【一五】,使倉儲不空,以備非常。然今諸路農時早晚,夏秋所獲多少,及民間所須緩急,所在不同,恐不可為一定之法。欲令有司因民緩急,量入為出,各隨其時,不拘以數。」詔諸路轉運、開封府界提點、提舉常平倉司,約定歲散青苗錢可以實散若干數目聞奏。

  詔館閣校勘劉攽與外任。攽初考試開封,與王介爭言,為臺諫所劾,既贖銅,又罷考功及鼓院,至是求外任,王安石因之并逐攽。此據司馬光日記。汪應辰云:恐只是御史劾攽。

  丙戌,特支修大河東流隄埽【一六】及濬御河役兵緡錢有差。

  丁亥,祕書丞、集賢校理孫洙,兼史館檢討。

  大理寺丞、鄜延經略司勾當公事嶭昌朝為太子中允、權監察御史裏行。王安石言昌朝可用也。安石欲用昌朝,此據日錄。

  知涪州樂溫縣鍾浚為著作佐郎。以考課院言浚治狀入優等故也。

  司馬光讀資治通鑑張釋之論嗇夫利口,光曰:「孔子曰:『惡利口之覆邦家者。』利口何至覆邦家?蓋其人能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主苟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則邦家之覆,誠不難矣。」時呂惠卿在坐,光所論,專指惠卿也。此據日記。

  陳升之以母老乞退,上不許。此據日錄。

  戊子,中書言:「宗室令晏等狀,袒免以下親當出官及外居,奏薦并接賓客,並已有法。其文移表奏欲乞亦如外官例【一七】。」上批:「令晏雖係袒免,止是法許外居,非換官出官人數,不可一用外官例。可再詳度,令諸事相稱,毋使親疏輕重不等。」於是中書再定:「袒免將軍以下願出官,委尊屬同教授保明,宗正司審察以聞。見任外官奏子孫,依外官法。若祖宗袒免以下已有官,而父祖俱亡,不願出官,願出外居者,許置田宅產業;願出官者,置田宅如外官法。」從之。

  韓琦乞徐州養疾。上曰:「琦必緣呂公著事也。」曾公亮曰:「琦當乞相州,今乃乞徐州,意或在此。」上曰:「何故?」公亮曰:「相州實屯重兵處。」王安石曰:「琦意未必然。」上曰:「須開諭令無自疑。」安石曰:「彼初無此意,何用開諭,但如常批答可也。候琦以人言為辭,開諭未晚。」上從之。琦章四上,上卒遣內侍李舜舉開諭,琦乃止。

  注  釋

  【一】韓維為中丞「韓維」原作「韓絳」。按宋史卷一五神宗紀、卷二一一宰輔表均載韓絳于熙寧三年四月參知政事而卷三一五韓絳傳亦無熙寧時為中丞之記載;上文「權知開封府、翰林學士兼侍讀韓維權御史中丞」,下文丁丑條載王安石薦韓維代呂公著,維以兄絳在樞府力辭之,均與宋史卷三一五韓維傳所載合。此處「絳」字當為「維」字之誤,因據改。

  【二】六月閣本、活字本均同。據上下文疑為「六日」之誤。

  【三】推沮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九青苗法下、續通鑑卷六七均作「摧沮」。

  【四】敷陳失實「敷」原作「數」,據閣本及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九青苗法下、編年綱目卷一八改。

  【五】恐泰妄也「泰」原作「太」,據閣本改。

  【六】特放罪「罪」原作「罷」,據閣本及本書卷二一一本年五月庚戌條改。

  【七】李中師原作「李師中」,據閣本、活字本及上下文乙正。下同。

  【八】未幾升之用事遷為丞相而絳又領之活字本同,閣本「事」作「是」。續通鑑卷六七作「未幾,升之用為相而絳繼之」。疑閣本是。

  【九】專任獨決能就事功者「就」字原脫,據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九青苗法下補。

  【一○】觀望畏避「畏」原作「思」,據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三王安石毀去正臣、治蹟統類卷一四神宗朝臣議論新法改。

  【一一】京東常平差遣「平」字原脫,據宋會要食貨五之六、編年綱目卷一八補。

  【一二】司馬光日記「日」字原脫,據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九青苗法下補。

  【一三】誥詞原作「告詞」,據前後文及長編紀事本末卷六一、六二、六九有關記載改。

  【一四】誥詞原作「語詞」,據上下文改。

  【一五】青苗錢以半為夏料半為秋料二「料」字原均作「科」,據閣本及宋會要食貨五之六、職官五之四改。

  【一六】隄埽「埽」原作「掃」,據文義改。

  【一七】其文移表奏欲乞亦如外官例「其」原作「具」,據閣本、活字本改。